池莉小说婚恋世界的艺术建构_王春

2006年1月第22卷 第1期北京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Journal of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 ology Beijing(Social Sciences Edition)Jan.2006Vol.22 No.1池莉小说婚恋世界的艺术建构王 春,靳建芳(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公共课部,深圳518055;中国石油大学外语系,北京102248)〔摘要〕 当今文学作品中表现人生情爱模式、情感和性爱关系的层出迭现,不同的作家、不同的视角、不同的认识所表现的情感的价值取向情爱观亦不尽相同。

池莉在其小说创作中,以/新写实0的方法对小说中的婚恋世界的主题、人物及叙述进行了精心的建构,形成池莉小说的独特魅力。

〔关键词〕 池莉小说;婚恋世界;艺术建构〔中图分类号〕I207.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2689(2006)01011203〔收稿日期〕20050620〔作者简介〕王 春(1970)),女,湖北武汉人,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公共课部讲师。

靳建芳(1972)),女,山东济南人,中国石油大学外语系讲师。

一直以来,表现人生情爱模式、情感和性爱关系的作家作品层出迭现,不同的作家、不同的视角、不同的认识所表现的情感的价值取向和情爱观亦不尽相同。

20世纪80年代末,池莉相继以她的/平民人生三部曲0系列作品《烦恼人生》、《不谈爱情》、《太阳出世》开始引起文坛的广泛关注,在以后的《来来往往》、《有了快感你就喊》的相继出版,更奠定了她在文坛的重要地位。

在池莉的众多小说中,都有一条或深或浅的主线)))爱情与婚姻,更确切地说是两性关系。

池莉是写实小说家,考察池莉小说中男女主人公的情感与性爱世界,我们发现她的小说从没有惊天动地、死去活来的爱情故事,但我们感动于生活本身的庸常、平凡、苦恼和淡淡的、然而却持久的温情。

本文试图从以下几个方面来探讨她的小说魅力。

一、婚恋世界的视角选择池莉是一位现实主义作家,而她的/新0正在于观照角度,也就是新的现实观。

新写实小说与传统的现实主义相比,更加注重对现实生活原生形态的还原,真诚直面现实,直面人生。

/小说的魅力在于拥有一片毛茸茸生活和鲜活的人物。

0[1]以池莉为代表的新写实小说注意/写实0,/还原生活0,通过客观化的叙事,更全面、更冷静地反映社会现实和个体存在。

这里没有/英雄0和/普通人0的对立,没有超凡脱俗的/神圣0原则和精神意志。

在池莉的小说中,离开了世俗生活就再没有真正的/现实感0,脱离开普通人的命运,他们的人生历程、基本需求、欲望与困惑便也丧失了现实的普遍意义。

池莉对于人物感情生活并非是取一种冷峻的、批判的态度,而是先予以充分的理解,理解中的同情及同情中的表现,从人物的生存实际出发,尊重他们的生活态度和生活乐趣,其中也包含了人性健康的活力和质朴的情感。

池莉在构建她的人物情感时,非常注意人物情感的自然发展。

她所选择的视角,就是把那些简单、平实而又指涉性强的情感置于她的小说婚恋世界的中坚地位。

阅读她的作品,我们看到的是清新、质朴的人物情感生活,感觉仿佛触摸到了充满暖意或苦涩的生活。

从《不谈爱情》中作为知识分子的庄建非在与小市民出身的妻子吉玲吵架后清醒地发觉自己的婚姻并非与众不同,到《来来往往》男主人公康伟业在婚姻与爱情的抉择中尝尽了理想破灭的伤痛,池莉在小说中努力将人们精神中那种超然物外的纯粹两性的结合或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的婚姻和爱情的/理想0模式彻底粉碎,在这个人生课堂上,小说的主人公发现,一切都在受生活法则的支配,甚至连/夫妻生活0这种纯属自然的本能的要求也因住房困窘、夫妻不和而受影响。

在这里根本就不存在超越生活之上的爱情和婚姻的理想国。

生活的铁律就是要把一切理想的东西都变成实际的东西。

它的现实性甚至会使诸如爱情、婚姻这样一些神圣的字眼都带上功利的考虑,而且还要把爱情婚姻变成现实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变成它的一种日常的表现形式,这就使得爱情和婚姻更第22卷第1期王春,靳建芳:池莉小说婚恋世界的艺术建构113不能超然物外,成为两性的伊甸园或地上的天国了。

二、婚恋世界的人物定位池莉小说的人物定位非常准确,这是她小说能赢得人们高度认可的重要因素。

她笔下的人物不是虚无缥缈的,作家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对人物的心理和精神状态的现实把握)))/注意反映人的生存状态的本色的真实0[2]。

纵观池莉的小说,世俗生活依旧是其创作的主源,作品人物的生活舞台无论是囿于家庭或家族生活的小圈子,还是当今时代的改革开放,尤其是市场经济建设过程中发展商品经济的滚滚大潮,确立这样的背景,让她笔下的人物置身于这种确定的社会环境之中,是以这种确定的时代背景和社会环境作为她笔下人物生活和生活的世俗舞台,同时也将世俗生活具体化为充斥于城乡社会的各种欲望与诱惑,让她笔下的人物在其中载沉载浮,演尽人生的各种悲欢离合,遍尝世间的万般喜怒哀乐。

就追求个人幸福而言,池莉小说的人物感情世界开始是倾向于强调人的现实存在的受动性,因而她笔下的主人公更倾向于接受这种受动性的制约和能做的事情,但却能在受动的人生中通过自我体验去求一种心理上的顺应和平衡。

他们因而时常表现出一种类似于儒家所说的/怨而不怒0的处于中和状态的性格特性。

那时的池莉就是以这种注重当下体验的人生模式,为在充满矛盾的困境生存中的主人公们构建了一种重要的精神支撑。

池莉的近期创作更注重表现人的能动性,更注重描写人在现实生存中对感情生活的积极能动追求,甚至去描写与中国传统伦理所格格不入的叛逆性。

社会的转变蕴涵着巨大的时间价值,生存环境与氛围的变动势必导致人的精神状态与生活方式的异变,重塑人格特征。

《你认为你是谁》中的工人陆武桥为挣脱生活的困境,不惜停薪留职承包居委会的餐馆:《来来往往》中的康伟业是机关干部,为了改变自己的人生,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毅然决然下海经商。

凡此种种,所有这些人生欲望,无疑都是这个改革开放的时代尤其是发展商品和建设市场经济的社会环境激发出来的,/怨而不怒0的中和性格已经消失殆尽。

他们已经不能满足于像印家厚们那样仅仅依靠自我体验去获得对幸福的心理感受,而是要现实地抓住幸福的每一个真实的瞬间,尽可能地使自己的欲望最大限度地得到实现的满足。

在这些作品中,池莉也确实让她的人物在各自的人生追求中,不同程度地实现了他们各自追求的人生目标,尤其是在金钱和爱情这两个属于我们这个充满物欲的时代的幸福的徽记的人生领域,他们都不同程度地获得了各自的成功。

陆武桥不但通过承包餐馆挣得了一份可观的产业,而且还赢得了一个女博士生的爱情;康伟业虽然在事业成功之后的个人感情方面一再受挫,但毕竟也经历过包括他的婚姻在内的几度爱情的甜密。

设若没有这样的社会环境,这些人物即使有再强烈的追求人生幸福的欲望,也只能是一种无法实现的内在冲动。

池莉的作品充分地显示了人与环境的这种依凭关系,一方面让时代给她的人物提供足够的活动条件,另一方面同时也让她的人物在这种条件下,尽力张扬他们对人生情感欲望的追求,发展他们的/自然本性0,发挥他们的/自然能力0,尽可能地使他们的欲望得到满足。

另一方面是,这些作品中的人物既然都是一些活生生的感性存在,既然他们都要凭借一定的时代条件才能获得个人的幸福,因而他们也就不能不受自身的存在和时代条件的限制和制约,他们因而也就不可能把这种获取个人幸福的追求和已经获得的个人幸福发挥到极端状态。

这也就是池莉的这些作品为何始终不让她笔下的人物在感情世界到达一种极乐境界的主要原因之所在。

从这个意义上说,池莉所给予她笔下的人物的又始终是一种有限制的或受制约的/相对的幸福0[2]。

在《来来往往》中,康伟业与自己的情人林珠的爱情关系破裂,即是如此。

康伟业因为在自己的恋爱和婚姻史上曾经受惠于妻子段莉娜的家庭,才无法挣脱段莉娜的控制与林珠自己结合。

《化蛹为蝶》中的孤儿小丁,通过自我对人生道路的反省和思考,才幡然省悟,在事业和爱情的峰巅激流勇退,清心寡欲,回归自然,进入人生的化境。

无论何种情况,这些描写都表明,/人作为自然的、肉体的、感性的、对象性的存在物,和动植物一样,是受动的、受制约的和受限制的存在物0(马克思语),因此,人也就不可能无限制地发展他的欲望,也就不可能超越他的环境和对象(包括他自身的条件和能力)的限制和制约,将他的人生追求发挥到极端状态。

因此,人在现实世界中所能得到的,也就永远只能是一种/相对的幸福0。

池莉的近作真实地描写了人在现实中的这种存在状态,因而具有重要的人生启示意义。

凡此种种,正是通过这些人物对情感的体验和感悟,池莉小说一脉相承地体现了对生活中感情世俗性的认可。

正因为如此,所以池莉的这些作品中的人物总是充满着一种勃勃生气,池莉的这些作品中的生活总是充满着一种诱人的光彩。

114北京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年1月三、婚恋世界的平实述说池莉在选择叙述人物的感情生活时,在叙述艺术上以冷静客观的聚焦叙述,构成一种艺术诱惑,使读者不知不觉、不期而然地进入这种天然自在的事件与人物活动之中,从而在读者的心灵屏幕上形成一种鲜明的内心视象,仿佛是读者个人亲身经历过的一样,身临其境,感同身受。

与此同时,读者在一边阅读,一边接受的审美认知中,不知不觉地接受乃至认同作家对生活的评价。

池莉在小说叙事中,坚持使用作家自己所特有的叙事语言,形成自己独特的叙述话语)))平淡从容、富有诗意,将空灵的诗意融入平实的叙述之中,池莉以一种平缓和从容不迫的基调叙述每一个婚恋故事,虽然小说中那些婚恋事实有点令人失望,但他们却大都维系着较稳定的婚姻形式,对磕磕碰碰的现实婚姻表示一种接受和认可。

作者将自己置身于市俗情感中,顺应、认同世俗情感的法则,使主人公的婚姻原生态的状况得以呈现。

池莉所追求的/融入骨子里头0的诗意和平静的叙事语气[3],可以从《来来往往》的开篇看出:/好多男人的实际人生是从有女人开始的,康伟业就是这种男人。

0看似平淡至极的陈述句,娓娓道来一个十分简单却又极其深刻的感情生活真谛,是作家心灵的回声,是作家对人性的感悟,相当精确地传达出作家试图表现凡人的凡俗情感的创作意图。

池莉在谈小说的创作体会时曾经提到:/我的好些小说写得实实在在,但它却起源于从前某一次浪漫空灵的撞击。

凡是震撼过我的任何一个人,一件事,一段河流,一片山川,我都无法忘记。

它们像小溪一样伴随着我的生命流淌,在流淌的过程中丰厚着,演变着,有一天就成了一篇或几篇小说。

0[1]池莉小说对主人公感情婚姻生活看似平实的描述,其实正是作家对人类情感的一种深刻而不能明言的感觉,一种在事物表层掩盖下的更为深刻的真实,一种作家心目中的人生真相,表现了两性间的纠结、冲撞和难以沟通。

平淡如水的故事,轻松从容的叙述,池莉写了我们身边的男人,我们身边的女人,我们身边的婚姻,婚姻外的爱情,池莉写了我们熟悉的生活,就像是我们身边的某个朋友的故事,甚至就是我们自己的故事,而这个看似普通的故事中却蕴含着我们常常会忽略的或者不敢正视的某些生活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