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资料11 葛可久和十药神书

可久生于元成宗大德9年(1305)，卒于元顺帝至正13年(1353)7月，享年只有49岁。这样一位才雄体健的人民医生，竟不幸中道殂落，诚为一件憾事!他的著作，有“医学启蒙论”、“十二经络论”和“十药神书”三种，前两种已经亡佚(2)；流传到现在的“十药神书”，是他仅存的一部不朽的杰作。(3)
“十药神书”是一部治疗结核病(痨病)的专著，成于至正八年(1348)；还来不及刊印，葛可久就去世了。此后一向为人辗转传钞，视为枕秘。山于年代久远，传写致，在民间便有着好几种内容文字略有出入的“家藏本”(例如清代道光戊戌年胡希亭的校刊本就和陈修园的注解本稍有不同)。清代名医陈修园于嘉庆24年(1819)辞官回闽后始得原书(据称为叶天士的家藏秘书)，他又重加注解，准备刊附于“伤寒论”和“金匮要略”之后。但是注成不久，陈氏逝世，未能付梓。到了咸丰五年乙卯(1855)，福建东冶林寿萱从旧书房中访得陈氏重注的钞本，才将书中十方撰成歌括，分别附于各方之后，旋于咸丰七年丁巳(1857)镂板印行，成为现今最通行的一种板本。这是本书流传于世的大概情形。
从葛氏的自序可以看出，本书对结核病诸种血症的治疗方法，原则上是根据“血热则行，血冷则凝，见黑则止”的道理确立起来的。至于用药的次第和方法，序小也有较详尽的说明:“如呕血咳嗽者，先服十灰散揭住；如不住者，以花芯石散止之。……止血之后，患人必疏解其体，用独参汤补之；令其熟睡一觉，不要惊动，醒则病去六七矣。次服保真汤止嗽宁肺，太平丸润肺扶痿，消化丸下痰疏气，保和汤分治血盛、痰盛、喘盛、热盛、风盛、寒盛，六事加味治之，余无加法。……如有余嗽，可煮润肺膏服之，复其根本，完其真元；全愈之后，方合十珍丸服之，此谓收功起身药也。”在这里，他提出了血证的治疗步骤，首先是要止血，其次化瘀；血止之后，再用人参大补元气，强壮神经，然后止嗽宁肺、润肺扶痿、下痰疏气等法循序渐进；最后滋养全身，复其根本，使机体内部各组织和器官的机能完全康复，减 少疾病复发的可能性。同时，还要注意让病人保持安静，避免身心过劳和环境刺激；服药的时间和方式也要分别认清，严格遵守。这些宝贵的经验，都是通过无数的实践而体会和总结得来。值得我们作进一步的研讨。当然本书也有一些美中不足的地方，须要加以批判。例如作者指出:太平丸和沉香消化丸二药宜于晚间临卧时噙嚼，此诀最为切要，因为“夜则肺窍开，药必流入肺窍”。显而易见，这种“药必流入肺窍”的论调是有疑问的。不过，这是由于时代环境所限制，无法进行精密的解剖观察使然，我们不必苛责古人，更不能抓住这个缺点就贬低了本书的价值，或者甚至于全盘否定葛可久的伟大成就。
虽然全书只有寥寥10方，但是它们首尾相应，脉络一贯，制方的用意非常灵活精妙；巧于化裁的人，随症加减以治虚劳各症，是确有得心应手之效。例如甲字十灰散，全方是用大蓟、小蓟、山梔、大黄等10种凉血，和血、降血、止血的药物烧灰存性，除去火毒，再以白藕汁或萝葡汁磨京墨调服，以止呕血、吐血、咯血、嗽血。烧灰存性就是根据“血见黑则止”的原理而灵活运用的。本方的主力是大黄和山梔，一降一清，使血不致上逆。已字太平丸方，用了群队的甘寒生津，润燥化痰的药，并且“少佐薄荷以利气；尤妙在加入黄连之苦寒，兼具补心、泻心之妙”(引陈修园注)。黄连在治疗上一般是用作清火燥湿的健胃药，能治胃弱不运、消化停滞、痞满、呕吐、肠澼、腹痛；兼能解毒。据近代药学家的实验结果证明，黄连的主成分为小碱(黄连素)，能促进胆汁分泌，血压降低，脾脏收缩；并对结核杆菌、肺炎双球菌、溶血性链球菌、赤痢杆菌、大肠杆菌等的生长有抑制的作用；以它为治疗结核病的主要药物，无疑的是很合于理想的。又如壬字白凤膏，是用黑嘴白鸭一只，京枣二升、参苓平胃散一升和陈煮酒一瓶组成的复方、“最妙入京棗二升，取其甘温以补胃；平胃散一升，取其消导以转胃；胃为五脏六腑之本，胃安则脏腑俱安，与保真汤佐以厚朴同义”(陈注)。本方中的陈煮酒，不仅可以增加人体抵抗力，还能兴奋精神，增进食欲，只要适可而止，对于结核病人是很有益的。辛字润肺膏是用羊肺、杏仁、柿霜、真酥(即上色羊乳)、真粉(即上白花粉)、白蜜组成。照中医学说的解释，用羊肺为君是“以脏补脏”，其余各药润肺补肺，使肺气下行而喘嗽不作。再以科学观点而论，一般动物的腺体都含内分泌(亦称刺激素或荷尔蒙)，能够调节人体物质的代谢机能，促进发育生长；脾和肺的内分泌，更能增醚白血球，加强其凌菌效能④。可见本方应用羊肺治疗结核病是符合于料学原理的。至于癸字补髓丸，用意更深妙了陈修园的解释也极超卓，可称双璧。他说:“药以治病”食以养人，二语参透，大有妙义。盖得病日久，日在药中，禾黍之肠改充杂草，肠胃之所恶者药也；若更以药投之，是重困之而不能堪突。先生用山药、连肉、京棗、霜柿，取日食之果菜以悦脾胃之性情；用猪髓、羊髓、团鱼、乌鸡、牛胶，取日用之肉食以充脾胃之虚馁；即扁鹊所谓‘损其脾者调其饮食’、内经所谓‘精不足者补之以味’是也”。这种把动物性营养品和植物性营养品混合使用的方法，也是与现代的营养学说暗合的。如果以现代治疗学的眼光来看，辛字润肺膏是内分泌疗法(亦称激素疗法)的一种，而壬字白凰膏和癸字补髓丸都是属于营养疗法的范围；这些都是进步的治疗方法，其临床疗效也是非常显著的。
本书自从刊行问世以后，在医学界中得到很高的评价。两三百年来，它始终为一般医务工作者所珍爱，人们并不因为它的卷帙极小而忽略了它的实际价值。大家都觉得，它的内容千变万化，义理精微确当，远比那些空谈理论、抄袭成说的盈尺之书值得钻研。例如清代温热派大师叶香严，由于善用本书的10个方剂，在血证治疗方面获得了优异的成绩，卓然成为一代有数的名家。陈修园说他“其于杂症，胸中颇有书卷，加以绝世聪明，临症甚多，所以名譟一时；而虚劳一症专主十药神书，不必全用其方，神而明之，信手拈来头头是道”。想见他们对“十药神书”是如何的推崇了。陈修园在清代医林中原也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平日恃才傲物，好讥人短，但是他对葛可久却是终生钻仰，不敢稍加讥讪的。他在晚年得到“十药神书”以后，就忙着把它重加订注，并且还准备附于“伤寒论浅注”和“金匮要略浅注”后面。他之所以这样推重本书的理山，据说是:“盖以伤寒论、金匮要略为万古不易之准绳，而此书则奇以取胜也；然奇而不离于正，故可取焉。”在注文小，他谈到本书制方的周到和精妙，更是赞扬备至，不能自己。这种种的弦外之音，我们是不难领会的。周氏注中有一段说:“予读此十方，俱出人意表，其间次第缓急，可为千百世法；即不必十方并用，要无能出其范围者矣。一方之中自得肯綮，即不必全用其药，亦可细推其理矣。乃今日之治血证者，辄用六味地黄增减，冀其收功，皆由医贯入手，而未尝从‘神书’体会也。”近人陆士谔先生曾谓:“姑苏葛可久先生精通方术，与丹溪朱彦修齐名。所著十药神书，专治虚损，自甲字十灰散起，迄癸字补髓丹终；首止血，次化瘀，次补气以生血，次柔络以益阴，层次井然。叶天士奉为圭臬，遂享盛名。陈修园谓其奇以取胜，奇而不离于正，真确论也。参透此书，治血症游刃有余矣。”他并且将本书列为习医必读诸书(5)之一，景仰之意不言可知。朱颜同志也认为:“讨论肺结核病咯血的治疗，以元朝葛可久著‘十药神书’为最简明扼要。”这些意见都是中肯的。
祖国古代的医务工作者，为人民服务的热情是非常旺盛的，他们大都怀抱着“不为良相，即为良医”的崇高理想，毕生从事于救死扶伤的神圣工作。为了保障人民健康、加强生产力量和促进民族繁衍，他们宁愿牺牲一切个人利益，时时刻刻为群众谋取最大的幸福。这种高尚的品质，是永远值得后人学习的。葛可久便是这样的继承了古代医务工作者们的优良传统，在工作中成为一个光辉的典范。据明人刘绩“霏雪录”云:“葛可久，姑苏人，治方脈术，与丹溪朱彦修齐名。尝炒大黄过焦，悉弃去不用，其谨如此。人来迎致，不论贫富皆往。贫人以楮镪来贸药，准病轻重，注善药，缄以异之，而归其直；或楮镪有不佳者，易佳者使供粥。”从这里可以看出他对制药工作是何等的负责认真。正因为他是这样严肃地对待自己的每一部分工作，尽量要求它们达到完美无缺的境地，所以他的治疗成绩也才会异常的优越。同时，他那关怀病者、账济贫苦的人道主义精神，也在这里得到了具体的证明，足以引起后人的无限景仰。他和金元四大家之一的朱丹溪同时，同是元代治疗虚劳证的能手；两人的交谊也最亲密，在工作上经常携手合作，互相砥砺，给当时的医学界树立了良好的榜样。据明人徐祯卿“异林”说:“朱彦修尝治浙中一女子瘵，且愈，颊上两丹点不灭。彦修技穷，谓主人曰:‘须吴中葛公耳。然其人雄迈不覊，非子所能致也；吾遗书往，彼必来。’主人悦，具供帐舟楫以迎。使至，……葛公省书，不谢客行，亦不返舍，遂登舟。比至，彦修语基故，出女子视之。可久曰:‘法当刺两乳。’主人难之。可久曰:‘请复以衣。援鍼刺之，应手而灭。主人赠遗甚丰，可久笑曰:‘吾为朱先生来，岂责尔报邪!，悉置不受。”①同道之间这样亲密合作的团结精神，确是令人感奋的。今天，面对着党和人民政府“团结中西医”的正确号召，我们更应当深刻地体会这种团结合作精神的现实意义。
可久的父亲名应雷，字震父，是个有抱负的宋末遗民。自幼攻研经史，有志功名；宋亡以后，他抱着身世之痛，抛弃儒业行医济世；诊务之暇，写了一部医书，名叫“医家会同”。应雷平日处方制剂，多取法于金朝名医刘完素和张洁古，大为当时的中州(今河南省)名医浙西李“判官”所敬服；完素、洁古的学说也就是通过应雷的介绍和阐发，才开始流传到江南。应雷的弟弟应深和胞侄正蒙都精于医，有和、缓名。葛可久得到他父亲和叔父的教导，加上ห้องสมุดไป่ตู้己刻苦虚心的钻研及反复不断的实践，终于在医学上取得了卓越的成就。
中医药学是一个伟大的宝库，应当努力发掘，加以提高。前人的宝贵经验值得借鉴学习，尤其是八十年代以前的资料，几乎没有功名利禄的水分，医风纯朴，其真实性、实用性、可靠性均很高。
葛可久和十药神书
刘元
葛可久名干孙，元代平江路(明初改为苏州府)长洲县(今江苏吴县)人。他是祖国14世纪前半期的一位杰出的民间医生，为人气宇轩昂，容貌魁伟，膂力绝人，具有古侠士的风度。少年时代，勤习弓马，好弄拳棒，喜谈兵法，对于百家众技都能精心研索；弱冠以后，折节读书，学问更有进步。那时元朝的铨选制度非常纷乱，由于“仕进有多歧，铨衡无定制”(“元史选举志”序)，社会上普遍地养成了一种钻营奔竞的颓风；所谓“开科取士”，不过是统治者笼络人心、粉饰太平的手段而已。因此，凡是巧于夤缘干进的人都成为他们蒐罗的对象，而一般怀才抱奇之士却往往沦落不遇，侘傺终生。葛可久是个卓荦不覊的人，他有自己坚定严正的立场，不肯随波逐流，詔谀有司。所以在参加“进士举”(会试)时，尽管他的经义、策、赋都做得极精彩，还是不能名登甲榜。他经过这次落第的教训后，就不再去应试了。当时，他的父亲和叔父都是吴中的名医，业务很好；他时常见到许多别人无法挽救的重症患者，在他父亲、叔父们的热情关怀和认真治疗下，往往转危为安，很快地恢复了健康。群众对于他们的工作表现十分满意，而一般病家出自内心的欢乐和感激，更是亲切动人。这些活生生的事实，一件件的摆在葛可久的面前，使他受到了莫大的启发和鼓舞。因此他立志要继承父亲的事业，投身于伟大的祖国人民对抗疾病斗争的行列中，永远做一个忠实坚定的卫生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