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澈的儿童小说——凌叔华创作谈

母大都不懂得子女， 而子女往往看穿了父母的为人。 我记 凌叔华很少书写峻急愤恨的感情，既没有勾魂摄魄的悲剧，也 得很清楚。 小的时候怎样渴望把我们知道的全部吐露出来， 把长辈们 大大的吓唬一下。……他们不觉得孩子的眼睛的可怕——那么认真 没有冠缨俱绝的狂笑、悲不欲生的感伤，感情总是优雅恬淡。但其 的眼睛，像末日审判的时候，天使的眼睛。 而在凌叔华那些煞费 笔触所及未尝没有尘世的阴影，只是多采取一个精巧的角度，以女 苦心的儿童小说中 ，除 了 ‘ 干代子》等少数几篇作品外，凌叔华都 性 的柔情 、幼儿的稚气，使之纯 化、淡化 、软化 。因而凌叔华创作 巧妙而且纯熟地运用了儿童视角叙事，本文拟从这一角度对凌叔华 中儿童视角的采纳并不意味着对成人世界的疏离。相反，在凌叔华 建构的文本中，她 以儿童的别一种眼光 去观 察和打量 陌生的成人世 的小说世界加以描述。 界，一些都被调整到了孩子的高度，从而打造出了一个非常别致的 在这里，即使是繁复的、 跌宕起伏的故事也变得简单和纯真， 在凌叔华创作的年代， 有一部分人在追求 “ 血与泪的文学 有 世界。 ， 部分人在追求 情感奔放的文学 ，而她却写出了“ 非血非泪也非 天真无邪的儿童、单纯幼稚的孩子成了透视成人世界的一扇窗口， 幻想的秋水般安定沉静的文学 就在如此单纯、素朴、平淡的情节 错综复杂情节的事件变成了娓娓的讲述 ，在她笔下 留驻 的都 是微观 ， 中，诱发读者的情感、思考。 在这里， 我们看到了朴实纯洁的风儿， 景色，这显然与以成人视角、成人感受建构的文学世界形成了某种 看到了喜爱动物的小哥俩，看到了天真善良的枝儿……当这些有血 疏离，一种不经意问的深刻和儿童式的鲜明，从对复杂现实的稚气 有肉，可爱真诚的儿童形象一一展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们不能不被 把握中透示出来。 《 一件喜事》中的 “ 风儿 ，对父亲纳妾所造成的家里阴莲、 小 这些形象所吸引， 所打动。 凌叔华借助于这种独特的话语表达方式， 为我们勾勒出了一个非常别致的儿童世界。 心翼翼的气氛浑然不觉，五娘对父亲不满情绪的宣泄又一次次地强 在 ‘ 小哥儿俩）中，凌叔华塑造的大乖和二乖小兄弟俩因为七 化着潜在的冲突，但六岁的凤儿眼中所感受到的是过年般的喜庆和 叔送给他们一个会说话的八哥而爱不释手。当他们去看戏时，野猫 快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道德上的评判和是非标准上的衡量。凤 却把八哥吃掉了，小哥俩伤心之余．决心要野猫为八哥偿命。可当 儿对冲突与不快的懵懂不解，使似乎已经凸起的情节退化为平淡的 一夫多妻”的问 他们到了后院，看到大黑猫和几个可爱的小猫崽时，他们想到的是 表述，疏远为一种浅淡的背景，就在这本来涉及 “ 为它们布置一个家，大猫一间，小猫一问，真是一腔温柔，那点因 题上，凌叔华巧妙的通过 儿童 的眼睛和 口吻将女性在封建婚姻中的 一件喜事》有异 曲同工之妙的还有 ‘ 八月节》 。 恨而起的杀心早丢到爪哇国去了。这里作家没有离开孩子的实际可 不幸写了出来。与 ‘ 能，任意拔高，而是有意在天真幼稚的行为中，显露出对小动物的 风儿跟着妈妈从外地到了爸爸所在的大房子 ．住 了一个多月 ，她不 喜爱，既充满了丰富的童趣又真实可信。而在另一篇小说 ‘ 搬家》 敢去三娘的房子，那边不仅三娘趾高气扬地看不起人，三少爷也常 中，枝儿问四婆小鸡有没有耳朵，认为小鸡也会生像鸽子蛋般大小 常欺负她们，甚至连她的仆人也常常向她们这些小姐撤嘴。凤儿听 传宗接代” ，什么 “ 这都是命 ，虽然云里 的鸡蛋等等，使 ‘ 搬家＞整个文本充溢着孩子的童趣。当晚上得知 着妈妈同五娘说着什么 “ 已经很觉 得明白什么是 ‘ 命’的意思了 。 中秋节那 自己最信任的四婆送来的竟是煮熟了的大花鸡肉，于是 “ 满眼含了 雾里，但她 “ 泪，喉咙那一阵阵成涩，咽不下东西 了。 甚至 “ ” 望见那只花婆鸡满 天 ，风儿同珍儿在 后花 园做月饼开铺子 ，却不想被秋菊借着五少爷 两 身溅了鲜血，慢宕宕的一步一跌的变了一大团黑东西，可怕极了。 名义把铺子给拆了。珍儿拉着风儿去向三娘告状，却只见三娘 “ ” 手一又， 笑向孩子问道：‘ 要告状吧？我同你们伸冤。 张妈见两个 在这两篇小说里 ，儿童成 了善 良、纯 真的化身。在 儿童 的眼里， “ 万物是有生命的，小动物都有着活泼、机灵的秉性，它们与儿童的 孩子哭鼻子便拉他们回去，三娘高声嚷道： 回去告诉你妈妈，别因 心灵契合，与儿童的精神相通，作为儿童的忠实伴侣填充ＴＪ童寂 为这一包假月饼今晚就不来打牌凑脚，四缺一是缺德的。再过个十 Ｌ 晚上．风儿看 寞单调和色彩纷呈的生活，儿童也在这ｊ程中获得了精神的满足和 年八载什么讲究饼子她都有得吃，且吃不完昵。 寸 不 愉悦，围绕在儿童身边的动物也勃发出鲜活的生机，散发着人性的 见妈妈眼睛都哭肿了，却还是洗了脸到前院同大家打牌。风儿 “ 光辉，人与物之间的一种心灵感应 自 然呈露。而凌叔华正是深刻地 明白为什么妈妈要到前院，她只觉得要把妈妈喊回来，可是又不敢 ”” 两个风儿均不到六岁，尚不明 观察到了这一点，她观察到小动物的生命牵动着儿童的喜怒哀乐， 喊。只是这样想，好久都睡不着。 您描写苦命人 从而表现出儿童善 良 天真的美好品质，因而她的儿童小说叙事１吻 事理，她们的言谈举止均极富童趣。契诃夫说过： “ ： ３ 契合了小读者的审美情趣，满足了儿童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也满足 和可怜虫， 而又希望引起读者怜悯的话。 自己就要尽力冷淡一些， 您 Ｔ）童与生俱来的爱好动物的原始天性，令所有的孩子感到亲切， 这会给别人的痛苦一种近似背景的东西， Ｌ 那种痛苦在这种背景上会 孩子的 童趣以 及寂寞、 委屈等等， 无不写得细腻入微、惟妙惟 更明显地表露出来。 作者正是如此，通过两个孩子的眼睛，将高 。 而在 ‘ 一件喜事）中，作者通过孩子的眼睛表达ＴＡ童与自然亲近 门巨族的景象栩栩如生的展现在读者眼前，将女人的悲哀与不幸描 ， 而在 ‘ 小英》中， 的意愿。我 “ 眼中的五娘“ 像一枝�
２０ ０ ９年
‘ 田师 范专 科 学 校 学报 》（ 文 综 合 版 ） 和 汉
Ｊ １０ ９第 ２ 第 四 期 ｕ． ０ ２ ８卷
总第 ６ ｏ期
奇的想象打破了人与物的天然隔膜，是儿童视角和儿童感觉的文字 呈现，可以说，这样的比喻是建立在儿童物我不分的感觉上的。在 成人高呼 “ 回归自然”的激烈姿态中，在人类试图从 自 然中寻找内 心平衡的自 觉努力中，儿童却凭借稚嫩的思维表达着与自 然本能的 凌叔华创作谈 亲近，并在与世间万物无意识的精神与心灵交流中获得了生命的丰 富。只有对儿童成长过程中的生命内蕴和精神特征有深刻的认识， 陈冬梅 才能对其身心成长的秘密及其生存体验做出恰切的表达，我以为， 凌叔华就是这样一位有志于描摹并传达儿童生存密码及其成长体验 （ 西北师范大学文史学院 甘肃兰州 ７０７ ） ３００ 的作家，正如她在 《 小哥儿俩）自序中所说： 书中的小人儿都是常 “ Ｌ 捅 娶 Ｊ 凌叔华 作为一名 女性作 家，除了 描绘女 题外。 性问 还善于挖 在我心窝上的安琪儿，有两三个可以说是我追忆儿时的写意画。我 不论什么时候，说道幼年时代的事，觉得都很有意味， 掘儿童文学题材．在其小说文本中．或通过描绘儿童 自身的成长故事表现儿童世 有一个毛病， 界的美丽、纯净，或通过儿童聚焦于成人世界，形成 了两个既对立又互补的文学 甚 至记起 自己穿木屐走路时掉了几回底 子的平凡事，告诉朋 友一遍 又一遍都不嫌烦琐。怀念着童年的美梦，对于一切儿童的喜乐和悲 世界：纯美明澈的儿童世界，繁杂阴冷的成人世界。 哀，都感到兴味和 同情 。 凌叔华不仅仅做到了对儿童的理解与尊 ” ［ 关键词］ 叔 ； 童 凌华儿 重，更重要的是她探寻和发现ＴＪ童生命中珍贵的人性价值，从儿 Ｌ 严家炎在评论京派小说时曾指 出： 可以说， “ 用童心写出一批温 纯洁的本质，来保持和丰富了 厚而富有暖意的作品，正是凌叔华为京派做出的贡献。 ” 张爱玲曾 童的原初生命状态中肯定了他们善良 用极端的方式指出ＴＪ童视角的独特性：小孩子不像我们想象的那 儿童生命中的可贵品质。 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