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扎与西扎：写给大二的建筑学同学们

布扎与西扎：写给大二的建筑学同学们

2010-09-09 10:33:02

西扎（Alvaro Siza）爷爷病了，东南大学的讲座就泡了汤；阮昕叔叔身体很好，华南理工的讲座就如约进行。这俩人绝对没有预谋，他们的讲座也不存在任何直接的关系，却因为我很想听到他们的讲座，被我组织到同一篇文章里来了。

阮昕老师在华南的一个讲座，就是有关巴黎美院建筑设计的那套设计方法，叫做parti et poche。西扎的讲座——因为被短期或是无限期推迟——估计讲的也是他的那套设计方法。就思想的先后而言，西扎肯定是熟悉并了解巴黎美院的那套体系的，他读书时，他的老师Tavaro也会教给他——万一没教，西扎这么痴迷柯布，他也可以从柯布早期的小房子里悟到这套基本的设计手法。

什么是parti et poche？懂法语或者懂得查法语字典的同学很快就知道，parti是“决定、境遇、政党”。这个词，就类似英语的part，这个英语和法语的part都来自拉丁文里的partire，就是去“分割”，以及“分割出来的局部”；而poche就是一个衣袋，一种口袋，倒是英语的pocket享有了法语poche的这个词根。

这是一般通用语中的解释，显然，你用“政党或是局部”以及“口袋”，去套用建筑设计，还是找不到北。那么，在建筑设计中，法国人当初用parti et poche指得到底是什么呢？最近，一本专讲布扎（the Ecole des Beaux Arts）教育体系的专著John F. Harbeson的《建筑设计研究》（The Study of Architectural Desi gn）再版，在该书第75页，Harbeson用Paul Crete（梁思成的老师）1921年的话，做了一个生动的解释，“Parti——就是party，就是决策，就是途径，就是方式，。。。。就是方法。Paul Crete教授在回答这个问题时提出，…Parti一词意味着party【分立】，就像有共和党，又有民主党一样；大选时，每个选民都得挑选一个party，尽管选民并不知道哪个party会获胜，可见，对于一个设计的问题，去选择某个parti，就意味着对设计问题，采纳了某种态度，希望此后的建筑沿着这一态度所期待的路线发展，并因而抵达了对于问题的最佳方案‟”。这里，Crete教授，就借用了大选时，选民推选party上台的例子，解释了他眼中的建筑设计的方法论。

如今的学生，多半除了马列之外不知哲学为何物。有些同学会说，我吃饱了撑的，上了大学还学文科，还学哲学？事实上，即使你不读哲学史，你都已经用了哲学很多年。比如，你们在初中、高中时，在解答平面几何的推导命题时，倒着询问（比如，为了证明两条线平行，就该看看第三条线，跟二者形成的夹角是否相等）的方式，就是把复杂问题简单化、并寻找出从局部到整体的思考路径。这是啥呢？并不是你们初中高中老师有多伟大，前一个晚上做梦梦出来的，这套思维体系，就记录在法国大哲学家、解析几何等发明者笛卡尔的《谈谈方法》一书里。

您若是读了《谈谈方法》，您就会看到，Paul Crete在这里描述的建筑设计方法论，就是笛卡尔早就给出的科学方法论：你不是要针对某个甲方的某个基地的某些要求，给出一个新的设计吗？最最科学的方式，就是先把这一领域里的优秀案例全部或是把代表性作品给找出来。比如，你大一不是要设计幼儿园吗？你就把努特拉的幼儿园，大舍的幼儿园，威尔逊的幼儿园，80年代的，90年代的，21世纪的，还有你们老师领着看的幼儿园给找出来。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把它们送到一张思想的解剖台上去，把它们的平面逐一拆解出来，比如，6班的，12班的，23班的。。。。。标准平面单元尺寸，厕所的大小和设置。。。。。当你把

它们都肢解成为单元时，你就完成了巴黎美院体系中的第一步，设定了寻找理性单元的道路；然后，你要研究这些parts被组合在一起的各种可能性。是6班一排，还是6班两排，还是全部散开？上下两层？。。。。。。在这一过程中，从巴黎美院出来的人，始终没有忘记，要用一种几何的控制线、比例、大小、尺度，去控制“局部”凑在一起的关系。

巴黎美院体系教建筑设计，先选理想基地，然后把建筑肢解成为组成的parts，讨论理想关联。

上面的part 1,part 2,等等，就是所谓的parti。然后，出现了若干重要的组合方式。传统建筑设计，

葛老师把poche译成涂黑也对。这里，涂黑的手段是绿地。都留出来的广场和建筑，是对称的完型几何

至于几何、比例，都有何意义？请参照我之前翻译的那篇文章《理想别墅的数学》。在那篇文章中，您将看到，起码在欧洲建筑师的眼里，这个几何，这个比例，不是所有的几何，所有的比例，曾经具有神性的。当然，到了19世纪中叶和末叶，这种几何神性已然消失。但是，布扎的老师们仍然坚持，即使建筑的外部轮廓，不能够体现完美，那也要在建筑的核心部位，注入一个poche——对，就是一个空的中庭。

我们知道，19世纪经过巴黎改建之后，巴黎的城市用地里，并不是格子的路网，放射线拉出来的城市街坊，无论是群体建筑还是单体建筑，在用地形状上，很有可能是梯形之类的不规则和不对称的形状。巴黎美院先是教学生如何在“理想”的白纸上设计“理想化的建筑”，然后，就得把这一理想方案，“塞到”具体的街坊用地上。这时，还要保留那种“理想性”，怎么办呢？美院的建筑师，就会在建筑内部，设计一个无论如何都是饱满的几何图形的空间。我因此，常把poche直译成为“充囊”。这里，有一个吹泡泡的动作。你把一个气球给吹饱满了，等于把周围的空气或是介质全都给排斥出去。巴黎美院的人设计建筑时，就像在建筑的平面中央，总要吹出一个完美的气泡一般，通常是个椭圆，有时是圆，或正方（很少），这类靠近柏拉图完型几何的内院或是中庭。

鉴于此，葛明老师等人会把poche翻译成为“涂黑”。就是在一片代表黑色墙体的平面上，吹一个完整的几何庭院来，周围都是黑，或是用楼梯间、厨房给填满的那种过程。意思是一样的，只不过，葛老师强调的是“守黑”，我比较尊重原文，强调“知白”。而且，我再次强调，poche不是任何形式的内院，而是柏拉图完型的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