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冬虫夏草采挖局面失控的成因分析

玉树冬虫夏草采挖局面失控的成因分析Analysis Of The Causes Contributing to The Situation Of Unearthing Chinese Caterpillar Fungus In Yushu Being OutOf Control作者：牟京良、朱慧颖一采挖虫草对环境的影响1.采挖行为对环境的直接影响冬虫夏草是麦角菌科真菌寄生于蝙蝠蛾幼虫，进而使虫体僵化死亡后形成的虫菌复合体，亦称虫草，传统中医药学认为其具有补肺、益肾、止血等功效。

在青海省，野生虫草主要分布在青南高原海拔3600米～4000多米的高山草甸和灌木丛中，尤以玉树藏族自治州、果洛藏族自治州分布为广。

①虫草的采挖期很短，仅在每年的5月中旬到6月中下旬，此时虫体埋于地下100毫米深的土壤腐殖层内②，虫体头部长出的真菌子座（俗称草头）出露于地表。

采挖者发现草头后，为了获取完整的虫草，通常在距离草头约100毫米处，用铁铲、铁锹等工具向下挖200毫米，铲起草皮，然后剥离土壤，从中取出虫草。

即每采挖一条虫草，会在草甸上留下一个半径约100毫米，深约200毫米的坑。

每千克虫草的数量依其大小不同，少则1800条，多则4000条，按最常见的“统装草”每千克3500条的标准，即每采挖1千克虫草会在草甸上留下3500个坑。

根据玉树藏族自治州政府的统计，该州每年虫草的产量少则12000千克，多则22000千克③，即每年仅1个多月的采挖期里，采挖者就会在玉树的草甸上挖4200万～7700万个坑，以上尚未包括因采挖者判断错误，铲挖草皮而未挖出虫草的情况。

①中国西部开发信息百科编委会：《中国西部开发信息百科-青海卷》，青海人民出版社、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2003，第61页。

②玉树州人民政府：《关于虫草采集管理有关工作问题的报告》，2005。

③玉树州人民政府：《加强虫草资源采集与管理的意见》，2005。

玉树州的虫草产区多位于三江源自然保护区的核心区①，而三江源地区是长江、黄河、澜沧江等重要河流的发源地。

由于该地区土壤厚度薄、肥力低，加之气候寒冷，植物生长期短，因此生态脆弱，地表植被一旦破坏很难恢复。

2.采挖者的涌入对环境造成的影响由于虫草采挖者中相当数量是流动人口，来自外县和外省，因此除了采挖行为之外，大量采挖者在短时间内集中涌入对环境造成的破坏也不可忽略。

关于采挖者的数量，目前尚无准确统计。

从西宁市到玉树的长途车，平时每日6班，在2005年的采挖期猛增到每日90班，乘客绝大多数都是虫草采挖者，另有数量可观的采挖者乘卡车和拖拉机进入玉树。

根据玉树目前的虫草产量估算，采挖者的数量最低在10万人以上，很可能超过20万人。

大量采挖者的生活均采用粗放的就地解决方式，在草甸上搭帐篷住宿。

当地藏民以牛粪做燃料来做饭和取暖，而外来采挖者由于条件限制，常砍挖灌木做燃料，环境破坏力巨大。

粗略估算，每10万人每天的生活燃料消耗可毁坏100公顷灌木林地。

根据玉树藏族自治州人大常委会调研组所做的调研报告，“由于每年大量的虫草采挖人员涌入，各种车辆过往甚密，加之大多数虫草采挖人员生态环保意识差，到处乱住、乱挖，使草场植被满目创痕、生活垃圾随处可见。

虫草采挖人员只顾挖虫草，不回填草皮、有意无意低破坏了草原及其基础设施建设，使脆弱的生态雪上加霜，造成水土大量流失、沙化面积日益扩大，严重破坏了三江源的生态植被。

”②二采挖虫草的驱动性因素和限制性因素（一）驱动性因素1. 虫草的经济价值诱惑在20世纪90年代以前，玉树地区没有出现过大规模的虫草采挖，这是由商品①玉树州人民政府：《加强虫草资源采集与管理的意见》，2005。

②玉树州人大常委会调研组：《关于对我州虫草采集管理问题的调研报告》，2005。

价值规律所决定的。

20世纪70年代时，虫草的国家收购价每千克只有20多元，对于外来采挖者而言尚不足以支付采挖成本。

20世纪90年代中期，随着市场需求的开发，虫草的收购价格已涨至每千克3千多元，这时便开始出现成规模的采挖。

此后保健品消费市场的逐渐繁荣推动虫草价格一路飙升，截止目前，中等级别虫草的产地收购价格在每千克3万5千元左右。

终端消费市场的价格则更高，最高品级的“王中王”级别在大城市的药店里可以卖到每千克15万元以上。

2. 虫草的商业供应链虫草商业供应链的形成为采挖者的获利提供了保证。

虫草在挖出后，只要经过简单的处理，剥去外层的泥土和膜皮并晒干后即可出售。

采挖者可以方便地将虫草卖给在产地采购的商人，产地收购商将虫草运到西宁市后，将其转售给药材批发商，或者其本身就是身兼产地收购商和批发商。

批发商通常在西宁市的药材批发市场将虫草出售给下游环节，批发价比产地收购价每千克要加价数千元以上。

到了大城市的药店里，虫草便要论克来卖了，价格可达产地收购价的数倍。

在“虫草经济”的链条中，主要的经济受益者包括采挖者、药材收购商、批发商、出口商、保健品生产商及销售商、药店等。

还有不容忽视的受益者是省以下各级政府，因为采挖者须在县级以上政府办理有效期50天的“虫草采集证”，还要交纳相关费用，例如根据采挖地区的不同，每名采挖者须交纳5百元至2千元的“草皮费”。

①根据医药管理部门的统计，中华人民共和国2004年出口虫草4795千克，总值1574万美元，同比2003年惊人地增长了1421.61%，是中药材出口增长最快的一个品种，出口总金额仅次于人参。

若要论单位售价，则虫草在出口的中药材中是最昂贵的，平均价每千克3283美元，远高于鹿茸的每千克98美元和人参的每千克13美元。

据一些知情的批发商透露，虫草的出口走私相当严重，大量销往香港和东南亚。

（二）虫草采挖的限制性因素①玉树州政协委员会：《关于对我州虫草采挖管理的调查》，2005。

1．自然条件限制虫草产区高海拔，高原气候，交通不便，客观上对采挖虫草形成了一定的限制。

玉树州面积20.3万平方千米，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最低点海拔3510米。

目前全州不通火车和飞机，修建中的青藏铁路穿过玉树州西部，但由于虫草产区主要集中于该州东部，与青藏铁路沿线之间有山地阻隔，因此即使铁路通车后，外来采挖者将依然主要从东部进入玉树。

214国道以东北、西南走向穿过玉树州东部，东北端通向西宁市，南端通向西藏自治区的昌都市。

昌都市有机场，从玉树至昌都的道路虽距离较近，但因路况较差，常发生山体滑坡导致通行困难，因此更多的外来采挖者选择从西宁进入玉树。

以玉树州虫草主产区杂多县为例，距离西宁市1000公里路程，其中更有200公里的险峻山路。

除交通不便之外，虫草产区因位置偏远，解决食宿也有困难，外来采挖者通常需要自带帐篷和食品。

不过对于采挖者而言，当对经济利益的预期达到一定程度，自然条件的限制便仅能发挥成本控制的作用。

玉树州虫草产量高时可达22000千克，以20万人采挖2万千克虫草来粗略估算，人均毛收入可达3千多元，若全家出动，在1个多月的时间里可能获取上万元的毛收入。

与诱人的收入相比，成本支出、旅途劳顿便都是可以克服的了。

2．草场承包牧民的抵制玉树州大部分的高山草甸区已被牧民承包，承包期是50年。

相当数量的牧民对于外来者在其承包的草场上采挖虫草持拒绝态度，例如根据玉树藏族自治州人大常委会调研组所做的调研报告，“杂多县的群众坚决要求禁止县外一切人员采挖虫草”。

①其中除了有经济利益自我保护的因素，还有很重要的文化、宗教方面的因素。

玉树州的藏族占人口比例的95%，在与现代工业文明展开对话以前，当地牧民以他们独特的生产方式与大自然和谐相处了上千年。

藏文化强调对生命的尊重、在大自然面前保持谦卑、有限度开发自然等等，可以说具有纯朴的环保观念。

宗教上也主张爱护一草一木，例如藏传佛教有一则寓言，说一条龙因为毁坏树木而遭到报应，头上长出一棵树，每当风吹树摆时龙头便流血。

②还有一些当地牧①玉树州人大常委会调研组：《关于对我州虫草采集管理问题的调研报告》，2005。

②刘俊哲等：《国家民族事物委员会重点科研课题—藏族道德》，民族出版社，2003，第73页。

民有山神崇拜，认为虫草是山神的宝物，不但自己不挖，还自发组织巡山队阻拦外来人员采挖。

①至于外来采挖人员的来源，除了州内流动人口外，相当多的数量是来自于青海省的西宁市、海东地区，以及省外的甘肃、四川、西藏等地。

法律制约和政府管理也应当归为对滥采虫草的限制因素，因其尤为重要，下文专做详细分析。

玉树虫草采挖的历史沿革变化，对环保工作的启示是：理想状态下，环境的保护性因素应大于破坏性因素，或至少应保持二者的平衡状态。

在局部地区或局部产业，经济利益吸引力的迅速增加，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导致环境负面因素的爆发性增长，打破原有的平衡局面。

因此在重要的生态地区，有必要对环境负面因素较大的经济活动进行动态监测，并制定保护预案，以便在局面变化时迅速应对。

三国家立法层面对虫草采挖的规制国家部门规章对于虫草的采挖有明确的限制性规定，同时国家法律保护牧民对所承包的草场的占有、使用、收益权，由此客观上限制了外来人员的采挖行为。

（一）国家立法对于采挖虫草的直接的限制性规定。

根据《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名录》，虫草属于国家二级保护植物。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植物保护条例》，国家二级保护植物的采集、出售和收购行为必须经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野生植物行政管理部门或其授权的机构批准。

国务院在2000年国发[2000]13号《关于禁止采集和销售发菜、滥挖甘草和麻黄草有关问题的通知》中明确规定：禁止到他人享有使用权或承包的草原采挖甘草、麻黄草。

该通知还特别指明，对虫草的采挖比照上述对甘草和麻黄草的规定执行。

根据此通知，国务院关于甘草、麻黄草、虫草等野生植物的管理具体分为四个环节：①刘鉴强、曹筱凡：《活佛和他的神山圣湖环保行动》，《南方周末》报，2005年9月8日，B13版。

1．资源区政府应该制定上述野生植物的保护和建设规划，明确年度采挖量、适宜采挖面积和相应的采挖量、明确限采和轮采措施、划定禁挖区和封育区等。

2．采集活动必须取得采集证。

采集证必须载明许可采挖量。

凭证采挖应控制在属地范围内。

3．出售上述野生植物必须凭采集证。

同时，收购上述野生植物也必须取得收购许可证，实行专营、许可证制度。

4．按照“谁培育、谁管理、谁受益”原则建立野生植物资源的保护和建设责任制。

具体说，就是在确定草原使用权和推行草原承包制时，明确对野生植物资源的保护和建设责任。

农业部于2001年制定颁布了《甘草和麻黄草采集管理办法》，明确规定禁止非法进入他人享有使用权或承包经营权的草原上采集甘草、麻黄草和虫草。

国家经贸委于同年制定颁布了《甘草和麻黄专营和许可正管理办法》，对于甘草、麻黄草和虫草的采集、收购专营许可制度进行了规定。

农业部于2002年制定颁布了《农业野生植物保护办法》，规定对于国家二级保护野生植物的出售及收购活动必须获得省级政府主管部门或其授权机构的批准并取得许可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