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导意识与纪录片的真实性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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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导意识与纪录片的真实性原则

----纪录片《草台帮的头家》创作谈

发布时间:2005年11月23日

陈家平

《草台帮的头家》是泉州电视台新近创作的一部反映闽南拍胸舞等民间古老传统文化面临生存危机的纪录片,该片获得2004年福建省广播电视社教节目评比一等奖、中国广播电视协会2004年第四届《中华荟萃》节目评比一等奖、2005…云南红杯‟中国十大纪录片“提名奖”。

众所皆知,真实性是纪录片创作的原则。其实,纯客观、绝对真实的记录是不存在的。纪录片所反映的真实只是创作主体对事物的认识和看法;纪录片记录的东西永远只是影像的真实,不是生活本身的真实;纪录片的拍摄只是主体赋予客体的一种认识,并不仅仅是客体本身的一种存在状态。要说我们拍摄的纪录片《草台帮的头家》这个题材,我们是关注了许多年,虽然开机拍摄只用了4个多月,剪成了这个不到30分钟的片子。实际上,就纪录片前期拍摄而言,当我们扛起摄像机开始纪录的哪一刻,就有了编导的主观意图,我们注意了拍摄对象,关心了他们的存在。纪录片的题材的选择也许就是创作主体(即编导)的喜好,题材的选择便是编导主体意识的最初体现。我们生活的泉州古城是台湾海峡西岸经济发达地区,也是历史文化非常浓厚的土地,这里有高甲戏、梨园戏、泉州南音、木偶戏、打城戏等非常活跃的戏曲剧团和演出活动,被许多人称为“戏窝子”,我们觉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把世界多元文化中心定在泉州,和这里的文化遗存是有密切关系的,我们熟悉这里的拍胸舞等民间文化团体,他们不是靠政府给钱生存,而是靠自己走江湖,草根那样寻找生存的空间,他们原来就是农民,在城市化进程中,昨天还在田地里干活,今天就出现在普通人家的婚丧喜庆场合,通过演出拍胸舞、火鼎公婆等的收入,养家糊口,他们的一身表演艺术是口传身受的,一代代传下来,虽然“土”了点,但是,却给今日的现代文明带来了另类的色彩,他们经常在泉州的各种重要的经济文化活动中表演,把中外游客逗乐,甚至到北京、沈阳、澳门等地方演出,我们的摄像机很自然地拍摄到这样一群以演出拍胸舞等民间文化为内容的农民弟兄,在跟拍他们的时候,我们也不知道是被闽南特有的古老文化所感染,还是被草台帮的农民弟兄们所打动,从文化上看,他们是少数的、可以被忽略的;从历史上看,正在消失的。但他们确实是像农民种地那样在寻找自己的生存空间。我觉得真实记录他们是我们电视人的责任,不管这个片子本身有没有其历史的、文化的、人类学意义上的价值。

作为一个纪录片的编导,一方面要遵守纪录片的“非虚构”真实性原则,让镜头真实地记录现实生活。另一方面要碰到这样一个问题,即如何记录,如何还原现实生活中真实的生命影像。这里的让镜头如何记录、选择、传达就牵涉到编导意识。纪录片的本质是记录非虚构的现实世界,以还原现实生活中真实的生命影像为己任,真实性乃是纪录片的生命和底线。但在具体的创作过程中,纪录片是人拍摄和编辑出来的,所以并不是纯粹客观的,编导总是自觉或者不自觉地向受众传达自己的倾向,这种倾向性,就是纪录片的编导意识。

要较好地解决纪录片真实性原则与编导意识的矛盾与困惑,我觉得就要在拍什么和怎么拍这两个环节中去掌握。纪录片要真实地反映社会反映人生,关注现实,坚持非虚构的美学原则真。在怎么拍这一环节中,编导尤其要注重以旁观者的态度“客观真实”纪录,这时的编导,对被摄者尽可能不“做戏”,掌握好编导的分寸,尽可能原生态记录。说真的,在做纪录片方面我们还是新手,也许我们并不怎么样的“编导”经验,留下了前期的原生态的记录。拍摄《草台帮的头家》我们坚持场景的真实,语言的真实,特别是感情的真实,不导戏、不掺假、不做作,宁可一而再、再而三地苦苦等待抓拍的机会。《草台帮的头家》不是对传统文化危机进行故事图解,该片也许还缺乏矛盾冲突,没有太多的观赏价值,但是却有了真实性的效果,正如俗话所说:平平淡淡才是真。刚刚开始的几次拍摄,我们甚至发现镜头里的草台帮农民弟兄不是很自然,我们采访问题,他们甚至对镜头说话,还抢话筒,以后和他们熟悉了,面对镜头的拍摄他们才慢慢习惯,并渐渐忘了我们的摄像机的存在,这也许就是人们经常说的摄像镜头介入下的真实性,所以我们平时就把摄像机放在他们中间,让他们熟悉、适应,然后使他们在生活中忘掉了我们在拍摄。我们经常会碰上这样的情况,在摄像机前,人(拍摄对象)的表演成分常常会显露出来,不自觉地作深沉状,有一种表现欲望,尤其在摄像机前面,大都会以社会规范所需的面目出现。摄像介入者的出现,本身就会引导事件和人物,譬如在摄像机前,人们通常不会随地吐痰,而会不自觉地看镜头。所以,让拍摄对象慢慢习惯,并忘了摄像机的存在是很重要的环节。虽然我们不能决定拍摄对象发生什么,但是我们可以选择什么是我们的拍摄目标。纪录片强调真实记录,强调"原生态"再现,并不意味着编导者的不介入,因为纪录片所记录的真实已不是生活本身的真实,而是化成影像、化成屏幕形象的真实了,如果为追求"原生态"再现而排斥编导者对生活的选择和提炼,观众看到的纪录片就无异于自娱自乐的家庭录像了。《草台帮的头家》几次拍摄以后,我们在镜头中发现这支以演出拍胸舞为主的农民弟兄,演出的活越来越少了,他们不得不依靠给有钱人办殇事的演出赚钱,我们跟踪他们到乡下替人们办殇事的演出情况,记录了他们与西洋乐队以及劲歌热舞同台演出竞技,我们知道草台帮已经存在生存危机。其实,真实记录不光是一个"原生态"还原的过程,还应该是一个理性思考的过程,一个题材思想价值提升的过程,主题和作品核心的“发现之旅”。我们正是在记录

过程中发现到草台帮存在的生存危机和人物的矛盾冲突(父亲和儿子的矛盾冲突)等。

纪录片既是原汤原汁,又不是原汤原汁。一部纪录片的每一个镜头可能都是在真实时空发生的真实情景,所以这些不能不说是原汤原汁。但是一部完整的纪录片又决不是纯粹的原汤原汁,因为从摄像机一打开,作者就在选择生活。特别是进入后期,作者又在远不是生活全部的大量素材中,精选其中一小部分经过组合,营造新的“时空”,这就是编导意识作用的结果。纪录片是在在现实中挖掘素材,并从熟悉素材的过程中自然形成故事,通过生活细节的并列,创造出对生活的阐释和创造意图。我们之所以把题目叫做《草台帮的头家》,是因为在后期剪接的时候我们觉得故事性还不够强,所以把杨清端这个头(闽南话叫“头家”)作为一条主线。实际上杨清端不是地道的演出经纪人,他也是拍胸舞草台帮的农民弟兄们中的一个,他的主要经济收入不是靠拍胸舞演出,而是靠出租音响设备,可是他坚持组织拍胸舞草台帮的农民弟兄们演出,他也许不明白自己在保存古老活文化做出了努力,但是他行动又实在实在地为古老活文化的发展做出了贡献。我们的编导意图,即为什么做这个节目,只是试图为人们了解闽南地区民间传统文化生态提供了一个近距离、细节化的观察对象,对于有文化差异的人们相互的了解和沟通架起了一座桥梁。在拍摄过程中我们发现殡葬改革对草台帮的农民弟兄们有很大的影响,平时他们就是靠给有钱人办殇事的演出赚点钱的,殡葬改革使他们演出的次数大减,收入成为问题,也就有了一个潜在的矛盾冲突(生存危机)。另外一个矛盾冲突是杨清端的儿子中学毕业以后要不要子承父业,也就是草台帮和有千年历史的拍胸舞的传承问题。这些矛盾冲突不是单靠解说和同期声完成的,而是靠“镜头语言”,靠一种平视真实的责任纪录画面。剪辑是纪录片创作的最后一步,在大量的生活素材面前,不能仅仅忠实的反映事实,更重要的是从事实中升华出更真、更善、更美的东西,多视角、多侧面、多层次地反映那些不容易被人觉察的生活美,这里编导的主体意识依然发挥着重要作用。在后期的剪接把这两条矛盾冲突通过画面语言有意识地剪出来,一部纪录片总是包含了制作人的世界观,反映了制作人的价值观念、文化品位、审美趣味和意识形态上的一些事。我不知道这些镜头通过艺术剪辑是不是完全反映了我们的主观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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