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绘事后素”对梅尧臣平淡说的诗论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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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绘事后素”说看孔子的以礼释诗

从“绘事后素”说看孔子的以礼释诗

从“绘事后素”说看孔子的以礼释诗苏保华摘 要:迄今为止,“绘事后素”究竟做何解释,学术界仍然众说纷纭。

通过还原“绘事后素”说生成的具体语境,我们更容易看清孔子以礼释诗、重构儒家文化镜像的基本理路。

孔子出于其以道德、礼教治国的社会理想,不仅特别熟悉和推崇周代的冠服制度,而且赋予了服饰以丰富的伦理内涵。

《卫风·硕人》首句所写的“硕人其颀,衣锦褧衣”只是孔子“绘事后素”说的触媒。

孔子之所以提出“绘事后素”说,与他崇周、尊礼和尚仁的基本观念密不可分;“绘事后素”是孔子以礼释诗的一种隐喻式表达。

“绘事后素”说对于中国美学所产生的影响是多方面的。

关键词:绘事后素语境以礼释诗审美形态“绘事后素”是在《论语·八佾》中孔子引诗言志时提出的一个命题,经学从汉学、宋学到清学,逐渐形成了两种主流看法:或肯定汉代郑玄之说,或赞同南宋朱熹之说。

迄今为止,“绘事后素”究竟做何解释,学术界仍然众说纷纭,如钱穆《论语新解》a从郑说,杨伯峻《论语译注》、李泽厚《论语今读》b、鲍思陶译《论语》c、蒋沛昌《论语今读》d、张振德《论语今读》e皆从朱说。

对于孔子“绘事后素”说理解上的差异也直接影响到对于古典美学的再阐释。

例如,伍蠡甫赞同郑玄的观点,故而他主要引用“绘事后素”讨论中国绘*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魏晋玄学:日常生活转型与文学镜像重建研究”的阶段性成果,项目号:11BZW014。

**作者简介:苏保华,扬州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a钱穆:《论语新解》,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2年版,第59页。

b李泽厚:《论语今读》,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第83页。

c鲍思陶译:《论语》,崇文书局2007年版,第19页。

d蒋沛昌:《论语今读》,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43页。

e张振德:《论语今读》,四川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8页。

画中的线条艺术:总的意思是,先用五种颜色,涂成若干的面,因为面和面之间不免交错、重叠,所以再用白色线条界画清楚,把面和面之间的界限加以修整,显得更有纹理,到了这时候也就获得“后素功”了。

苏轼怎么点评梅尧臣的诗

苏轼怎么点评梅尧臣的诗

苏轼怎么点评梅尧臣的诗
苏轼对梅尧臣的诗有很高的评价,他曾赞扬梅尧臣的诗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梅尧臣是北宋著名诗人,他的诗歌风格以朴实自然、意境深远著称。

苏轼对梅尧臣的诗评价道:“作诗须有平淡二字,非功勋老成,当大晚节之助。

”他认为梅尧臣的诗平淡自然,能够深入人心,是功勋老成的作品。

同时,苏轼在《题西林壁》中用“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来描绘梅尧臣的诗,形象地表达了梅诗的艺术效果。

这句话也被后人用来形容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得出的结论也会不同。

总之,苏轼对梅尧臣的诗评价极高,认为他的诗不仅具有艺术价值,还能够启迪人心。

以《东溪》为例说梅尧臣诗之“平淡”意趣

以《东溪》为例说梅尧臣诗之“平淡”意趣

文学评论·古典文学以《东溪》为例说梅尧臣诗之“平淡”意趣陈琦 山东大学文学院摘 要:钱钟书先生道 “天下有两种人,斯分两种诗”,“一生之中,少年才气发扬,遂为唐体;晚节思虑深沉,乃染宋调。

”被誉为宋诗“开山祖师”的梅尧臣,诗歌在题材走向和风格倾向上有开宋诗一代风气的意义。

梅尧臣同欧阳修、苏舜钦一道,主张扭转西昆体对诗歌发展的不良影响,注重诗歌的思想内容,为宋诗开启了一条崭新的道路。

关键词:宋诗;梅尧臣;东溪;平淡作者简介:陈琦(1997-),女,内蒙古哲里木盟人,本科,研究方向:中国语言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139(2018)-23-082-01历来对梅尧臣诗歌风格的评价,大都离不了“平淡”一语。

最早用“淡”来形容梅诗的是欧阳修。

他在《六一诗话》里说:“圣俞平生苦于吟咏,以闲远古淡为意,故其构思极艰”,又说:“圣俞覃思精微,以深远闲淡为意。

”之后有严羽《沧浪诗话》:“梅尧臣学唐人平淡处”;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圣俞诗工于平淡,自成一家”等等。

梅尧臣、欧阳修等人,“共同确立了宋诗的特色,完成了这一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变革。

[1]“平淡”几乎已成历来诗论家对梅诗风格的共识。

梅尧臣本人也提出作诗应“平淡”的主张:“作诗无古今,唯造平淡难。

”《东溪》这首山水题材的诗是作者晚年的代表作品之一。

梅诗的叙事性较前代诗歌相比更加突出,较多采用夹叙夹议的笔法。

首联为叙述,“行到东溪看水时,坐临孤屿发船迟”,观看景物的视点是靠近孤屿的游船上,在美好的春日出行,秉承淡然的心境,正如王维《终南别业》“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趣味。

在这时不需感慨人生如滚滚江水东流,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且把偶然的发船迟看做美好的插曲,丝毫未有烦闷急躁,在这段等待开船的时间里环顾四周,尽情欣赏大自然的美景涤荡心灵。

“老树着花无丑枝”句语言平淡,而情感深厚,且愈读愈有味道。

诗人创作这首诗时正值五十四岁在乡里闲居期间,看到“野凫眠岸”,便把内心的闲意投射到外物上,此情此景融为一体。

“绘事后素”考辨——兼论孔子“诗”学观

“绘事后素”考辨——兼论孔子“诗”学观

文艺研究“绘事后素”考辨——兼论孔子“诗”学观王瑞圆 中国传媒大学文法学部文学院摘要:对于孔子《论语·八佾》中提出“绘事后素”的主张,学界素来多有争论,其中最主要的分歧出于朱熹、郑玄两家的注解。

从出土帛画及“后”字在整部《论语》中的意义而论,郑玄说较为令人信服。

但我们的视野不应仅局限于“绘事后素”的字面意义,应该以此为出发点,深入探寻由“绘事后素”所体现出的孔子“诗”学观。

关键词:素先;素后;“后”;孔子;“诗”;学观“绘事后素”出自《论语·八佾篇第三》:“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

’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

’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矣。

’”子夏读之,不得其旨,问诗于孔子,孔子答曰:“绘事后素。

”从字面意思上看,“素”即白色底子,“绘事后素”的意思可解释为,在行绘画之事时,先有白色底子,再进行绘画。

子夏将这句诗引申解释为一个人要先有忠信之质,而后再以礼成之,这样就逐步提高了他的道德修养。

孔子认为子夏从诗中体会到了礼的意义,连连称道,并认为“可与言《诗》矣”。

孔子与其弟子子夏在这里能够从绘画之事引申联想到仁礼关系,并进行交流探讨,这种对于《诗》进行道德化解读实际是孔门论诗的一大特点。

对于“绘事后素”的解释,笔者通过梳理相关资料发现,历代学者对“绘事后素”的理解存在一定分歧,其分歧点主要集中于对“后”的理解和阐释上。

一种观点认为绘事后于素,即素先,另一种观点认为在绘事之后素,即绘事先,素后。

前者以宋代著名理学家朱熹及其追随者为代表,朱熹《论语集注》曰:“素,粉地,画之质也。

绚,采色,画之饰也。

言人有此倩盼之美质,而又加以华采之饰,如有素地而加采色也。

……后素,后于素也。

《考工记》曰:‘绘画之事,后素功。

’,谓先以粉地为质,而后施五采,犹人有美质,然后可加文饰。

礼必以忠信为质,犹绘事必以粉素为先。

”①即绘画之前应有“素”作为底子,再以华彩装饰之,粉地是画之质,对于整个绘画过程更加重要。

下列对梅尧臣的诗评价

下列对梅尧臣的诗评价

下列对梅尧臣的诗评价
1.梅尧臣的诗歌充满了对自然的热爱,执着地描绘大自然中的美丽与神奇。

2. 梅尧臣运用丰富的形象语言,抒发了深刻的人生感悟和情感体验,让读者感受到了诗歌的力量。

3. 梅尧臣的诗歌具有精湛的艺术技巧和独特的风格,让人们在欣赏诗歌的同时也领略到了作者的个性魅力。

4. 梅尧臣的诗歌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通过对生命、自由和爱情等主题的探讨,表现了他对人类理想和追求的崇高追求。

5. 梅尧臣的诗歌既有深情,也有激情,体现了他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美好的追求,使人们对生命和世界充满了美好的幻想和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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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梅尧臣诗歌的平淡风格

浅谈梅尧臣诗歌的平淡风格

2018 . 734消愁愁更愁”“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稍不如意便“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自信时便“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等等。

就因为如此,所以许多人在鉴赏此文时便以“此诗以梦境的美好衬托现实的丑恶”来泛泛而论,委实可惜,如诗中第三幅画面就是噩梦般的哀景,它不存在美好的梦境。

所以,许多作品的鉴赏还需要深入、动态地进行知人论世、缘景明情才好。

清人陈抗说:“太白被放以后,回首蓬莱宫殿(借指唐代宫殿),有若梦游,故托天姥以寄意。

”(《诗比兴笺》)并且解释说“首言求仙难必,遇主或易”“身登青云梯”以下是指“金銮召见”,醉草吓蛮书。

“忽魂悸以魄动”以下是说“一旦被放,君门万里”。

至于“安能”二句,乃是对高力士之类表示嗔怒。

我认为此说不无道理,它也可作为我此文的一个例证。

这一切当然不必指实,但作为作品的主旨是贯串全篇的,只不过是到了篇末才作了直截了当的抒发。

本诗中形象中渗透思想,因情而造景,用形象展示思想,因景而寄情,两者紧密结合,表现了高度统一的思想艺术性,这才是《梦游天姥吟留别》的主要成就。

(本文为2017年度甘肃省“十三五”教育科学规划立项课题“构建高中语文高效课堂的策略”的研究成果,课题立项号:GS【2017】GHB1452)作者单位:甘肃省张掖市第二中学(734000)“作诗无古今,唯造平淡难。

”梅尧臣自己都如是评价。

而他的诗歌,也基本扣合这一说法。

在考试中常有梅尧臣的诗歌作为诗歌鉴赏题,为了让学生更加深切地理解体悟梅尧臣诗歌的“平淡”风格,教师在日常教学过程中大致可以从下面三个角度帮助学生掌握了解。

一、梅诗前后诗风差异梅尧臣的诗歌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并非全是平淡之作,只是具有平淡风格的作品占了多数,故有此一说。

其实他的诗歌前后诗风也有着很大的差异。

纵观梅诗全集,会发现景佑年间诗歌风格发生了变化,景佑前大多以“清丽闲肆”为主,景佑后体现出愤世疾邪、激愤浑健、古硬不平的风格。

刘克庄《后村诗话》对梅尧臣诗歌的批评与接受

刘克庄《后村诗话》对梅尧臣诗歌的批评与接受
论性 比较 明显 , 对 诗歌 的形 象 思维特征 和 艺术 性 方面 的探 讨 , 在 宋代 颇具 学术代 表性 。其 就梅 尧 臣诗 歌 当时的弊病 进行 批评 , 还 原 宋代 时人 的梅诗 接 受 问题 , 以此针 对梅诗 进行 合 乎 时代 性 的批
评探 究。按 照刘 克庄 的诗 学理论 , 从诗风平淡、 诗 学宗梅 、 风雅 余 脉 等 方 面 , 寻得 宋诗 的本 调 原 色, 对梅 尧 臣诗 歌 进行 “ 知人 论世 ” 的诗 学观 照 , 商榷 梅 尧 臣之 于宋诗 的 关键 意 义 。
注和 认 同 , 缺乏 “ 整 体协 调 ” 的诗坛 倾 向 。刘 克庄 深刻 总 结梅尧 臣诗风平 淡 的理论 格 局 , 既是 奠 定梅 诗 “ 开 山
祖师 ” 的关 键 意义 , 又是造 成 梅诗 艺术 偏 狭 的无 意之 端 。显 然 , 刘 克 庄 对梅 尧 臣 的诗 学批 评 , 比严 羽 更 具 学
术探 究本 质 , 继 续 阐释梅 诗 的 “ 平 淡之 论 ” , 不全 是批 驳之 词 , 关 于 其诗 风地 位 的认 可 颇有 积极 意义 。 以李 白 、 杜 甫 为唐 诗 的 集 大 成 者 是 大 家 的 共 识 , 将 梅 尧 臣和 陆 游 视 为 宋 诗 的翘 楚 , 则 为刘克庄 的 己 见。 _ 6 J l 可 见 , 梅尧 臣诗 歌于 宋诗 的关键 意 义 , 刘 克 庄则视 为非 同一 般 , 其 不仅 是 宋诗 的“ 需 从其 当时 的批 评文 本作 为参 照 , 以便 清楚 地 认 识 到 符 合 时 代性 的诗 学 解 读 。这 样 的批 评参 照 , 显 得 具 有 说服性 与合 理性 , 可 得到 较大 的理论 追 溯空 间 , 实现关 于 梅尧 臣 的宋代诗 学批 评 观照 。

顺物玩情 平淡邃美——浅析梅尧臣诗论的平淡说

顺物玩情 平淡邃美——浅析梅尧臣诗论的平淡说

Ab ta t M e o h n p a st e r l f n i iit ri h it r fS n n s y’ o t y He c e t d S n n s y S p e i src : i Ya c e ly h o e o n t o n t e h so yo a a o g Dy a t S p e r . r ae o g Dy a t ’ o t c s y e wi i P an Th o y H er f c e h u f rn so h r i g p o l n a iie h u r n l d y wrtn ‘ t l t h s l i e r . h e e t d t e s fe i g ft e wo k n e p ea d s trz d t e c r e tma a y b i g p l i o e .Be i e ,h r f r e h r s im O t eo n t n s . S e sa e h t l f S n e wa i l n r f u d I ms sd s ep eerd t ep o as t h r ae es o h tt dt esyeo o g Po m s smp e a d p o o n . n t e t e i 。I l s r t e ’ l i e r .Th iw a n e g n wo sa e .M e n i 。t e e a e d t r i a t o mi gt e h h s s l t a e M i SP an Th o y iu ev e h su d r o et t t s a wh l e h r r e e m n n s f r n h t e r :h r x e in e k l d t c n q e h n l e c fBu d im n o s h o y a d e p re c ,s i e e h iu 。t e i fu n e o d h s a d Ta im.I h n ,Ity t s i t h it rc l l n t e e d r O e tma e t e h s o ia v l e o i a n Th r . a u fh sPli e y o

试析欧阳修论梅尧臣诗歌风格(一)

试析欧阳修论梅尧臣诗歌风格(一)

试析欧阳修论梅尧臣诗歌风格(一)论文关键词:欧阳修梅尧臣诗歌风格论文摘要:欧阳修与梅尧臣一生互为诗友,梅尧臣诗歌创作风格特点得到了欧阳修及时的总结和评价;欧阳修分析了梅尧臣诗歌风格早、中、晚三期的特点及其变化;其晚年《六一诗话》对梅诗“闲远古淡”的概括比较符合梅尧臣诗歌风格的总体特征。

梅尧臣在宋代诗歌史上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陈师道称之为“开山祖师”。

因此,历代学者、诗人对梅尧臣的诗歌多有评论。

就其诗歌风格说,大多以“平淡”二字概括。

“平淡”之说最早当见于欧阳修对梅诗的评价。

后来,严羽在《沧浪诗话·诗辩》中说:“国初之诗,尚沿袭唐人,梅圣俞学唐人平淡处。

””后世评诗者便以“平淡”作为梅尧臣诗歌的主体风格。

欧阳修对梅尧臣诗歌风格的评价应是最为恰切公允的。

因此,对梅诗的主体风格的认识当以欧阳修的评价为准。

一、欧阳修对梅诗风格的评价欧梅二人一生互为唱和诗友,欧阳修对梅尧臣的人生经历、诗歌主张、审美理想以及诗歌创作情况最为了解,一生中对梅尧臣诗歌的评价也最多。

元代至元二年刘性《宛陵先生年谱序》说:“宛陵梅先生以道德文学发而为诗,变晚唐卑陋之习,启盛宋和平之音,有功于斯文甚大。

欧阳文忠公知之最深。

既题其诗稿,又序其集,又序其所注《孙子》,又铭其墓而哀之以文。

盖文忠公知先生,犹子房谓沛公为殆天授者,是岂容赞一辞哉。

”葛立方《韵语阳秋》说:“欧公一世文宗,其集中美梅圣俞诗者,十几四五。

……圣俞诗佳处固多,然非欧公标榜之重,诗名亦安能至如此之重哉。

”可以说,梅尧臣诗歌的广泛影响在一定程度上得力于欧阳修的大力推介和评价。

欧阳修对梅尧臣诗风的评价,散见于欧梅唱和诗文以及二人往来的书信和序文中,现以时间为序择其要录之:《七交七首·梅主簿》(天圣九年):离骚喻香草,诗人识鸟兽。

城中争拥鼻,欲学不能就。

《书梅圣俞稿后》(明道元年):今圣俞亦得之,然其体长于本人情,状风物,英华雅正,变态百出。

《再和圣俞见答》(皇格二年):嗟哉我岂能知子,论诗赖子初指迷。

宋诗平淡美的理论和实践

宋诗平淡美的理论和实践

宋诗平淡美的理论和实践(一)宋人"平淡"诗观是与梅尧臣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梅尧臣"作诗无古今,唯造平淡难"[①]的诗句是宋人"平淡"诗观中的经典表述.关于梅尧臣"平淡"诗风的主张和实践应从其与"西昆体"为代表的宋初诗风的比较中去把握.宋人有一段关于梅尧臣诗歌地位的精辟之论:"去浮靡之习,超然于昆体极弊之际,存古淡之道,卓然于诸大家未起之先."[②]这"古淡"是梅尧臣自己的主张,欧阳修有诗载:"子(梅尧臣)言古淡有真味,大羹岂须调以荠."[③]"古淡"也是其他诗人一致推尊的境界.如欧阳修认为"辞严意正质非俚,古味虽淡醇不薄."[④]苏舜钦称"会将趋古淡,先可去浮嚣.[⑤]所谓"古淡",是指为了反对晚唐五代以来时体之情思浮靡,形式雕绘而提出的一种审美主张,它是宋初以来追还三代之风的复古主义思潮在审美理想上的反映,要求诗人摈弃晚唐浮艳雕绘的作风,追踪唐之中盛尤其是韩孟等人的诗风.因此,所谓"古淡"意在复古,并无诗风上的统一定义.苏舜钦自称"笔下驱古风,直趋圣所存"[⑥]是一种;欧阳修学李白横放展宕也是一种,而当时真正"古"而能"淡"者以梅尧臣最为典型.梅诗笔尚朴拙,意象清雅,立意平实,又多用五言,尤长于五古,相对于西昆体之七律秾丽密致,相对于苏舜钦七古宏壮豪健,都显示出十足的平淡气质.他的这一实践使"平淡"理论的探索具有了初步明确的方向.欧阳修对于梅尧臣,生而序之,死而铭之,对梅尧臣的诗歌造诣深心称阐.晚年,欧阳修在《六一诗话》中指出:"子美笔力豪隽,以超迈横绝为奇;圣俞覃思精微,以深远闲淡为意."在《梅圣俞墓志铭》中,欧阳修进一步总结道:梅尧臣"其初喜为清丽闲肆平淡,久则涵演深远,问亦琢刻以出怪巧,然气完力余,盖老以劲."不难看出,他是认定"平淡"为梅诗基本风格的.这种风格虽"以闲远古淡为意",却是"苦于吟咏","构思极艰",[⑦]"覃思精微"的结果.其形成过程融合了多种艺术风格因素,如中晚唐五律诗的清丽婉细和郊,岛等人的怪巧.因此,它是一种外示"平淡"与内含艰巧表里殊致的特殊构型.反映为审美感受,便是"如食橄榄",津意见于咀嚼的风味.欧阳修对于梅诗之"平淡"深心推阐,固然是因为梅诗艺术成就的客观魅力,然而也与欧阳修本人的整个艺术主张相吻合.欧之擅长在"古文",倡导"文与道俱","简易自然",标志着新一代"古文"精神和作风的成立.欧言"平易自然,"这是他从艺术的角度推阐"平淡"之义的原因.在他的"古文"艺术论中,也不乏艺术上"进其业,修其辞",[⑧]而至"平淡"的主张,指出了"平淡"是艺术精进的结果.这与梅尧臣所言"作诗无古今,唯造平淡难"相一致.然而,"平淡"不只是个艺术问题,更是个情感问题.梅诗平淡有味的情感基础,可以用谢景初称赞梅诗"苦语有淡工"[⑨]一语来概括.所谓"苦语"是指梅尧臣诗歌以"贫贱"之士的身世之感为主,正如欧阳修所说,梅诗之"工"是"穷"的结果.庆历六年(1046),梅尧臣与当时显达闲适之士晏殊之间围绕"平淡"问题曾有过思想交流.[⑩]梅尧臣虽尊重晏殊关于闲雅平淡的见解,然实践上表现出明显的不惯.梅在诗歌中写道:"微生守贫贱,文学出肝胆.……因吟适情性,稍欲到平淡.苦辞未圆熟,刺口剧菱芡."[(11)]心虽属之然意实难造."相公(指晏殊)贵且事翰墨,我辈岂得专游嬉."[(12)]既然游嬉闲适不起,"适情""平淡"之诗便无缘任真.值得注意的是,随着改革急流的退潮,尤其是诗人心意的"老大",梅尧臣逐渐领略到了陶渊明诗歌具有的高古野逸意趣,同时对隐逸诗人的风格表现出欣赏的态度.宋初在"白体","昆体"缙绅诗人之外,本来就有僧侣隐士组成的在野诗人群体,继踪晚唐五代栖隐苦吟之流的疏淡清远诗风,后人称为"晚唐体".逸民在野的风气于宋初政权建设有所不利,因此"宋兴,岩穴弓旌之招,叠见于史."[(13)]但随着政权的巩固,隐士的形象便由政权建设的消极因素转变为道德风教的积极因素.种放被召,不久又求归,宋真宗认为"能守分恳让,益可嘉".[(14)]范仲淹作《严先生祠堂记》称严子陵"归江湖,得圣人之清","能使贪夫廉,懦夫立,则是有功于名教,"[(15)]都见出复古思潮中儒家政教思想对传统静退野逸情趣的融摄隐者之诗以山水优游为主,相对于红尘浮嚣,台阁富贵之语,以"格调清卓,辞意平淡"[(16)]为胜境.梅尧臣晚年对这种"平淡"也有了一定的理解,他称林逋:"顺物玩情为之诗,则平淡邃美,读之令人忘百事也.其辞主于静正,不主乎刺讥,然后知趣尚博远,寄适于诗尔".[(17)]可见梅尧臣对这种早年无缘的境界现在已是深心知赏了.梅尧臣这一变化,预示了"平淡"诗观开始具有了审美情感方面的规定.对于欧,梅等人来说,晚年的情感"平淡",主要属于越过生命鼎盛期之后心意的"老大"和"淡泊".欧阳修说:"狂来有意与春争,老去心情渐不能.世味唯存诗淡泊."[(18)]这种"淡泊"包含了社会时事,自然生命和心理规律等多方面的体认.王安石晚年始终不似少壮时"以意气自许",而是"深婉不迫".[(19)]这种"少小""老大"的迥然异格,包含了更多艺术上博观约取,深思渐进和诗家工夫.因此,王安石对"闲淡"中的"不淡"有着深切的体验:其"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20)]这是"平淡"诗论中抉发此义最精辟的措语. (二)继欧,梅,王之后,苏轼和黄庭坚把"平淡"诗美的探索推进到高度自觉的阶段,他们的理论和实践代表了"平淡"诗美的最高成就.然而,细加寻绎,两个人的视野是有所分别的.苏轼侧重于从审美情感上把握"平淡"的韵味和风神.他特别强调"平淡"中的"至味","奇趣",因此他高度评价司空图关于"韵味之致"的观念和实践.他说:"司空表圣自论其诗,以为得味于味外.'绿树连村暗,黄花入麦稀',此句最善.又云:'棋声花院静,幡景石坛高',吾尝游五老峰入白鹤院,松荫满庭,不见一人,惟闻棋声,然后知此句之工也".[(21)]可见苏轼所谓"至味""奇趣",主要是一种萧散野逸之趣.正是因为这一点.他的"平淡"诗观较之梅尧臣更为明确地与陶渊明联系在一起,同时适当吸收了与陶相近的"韦,柳"等人的风格因素,把他们作为"平淡"美的典型,发明其"简古","散缓","枯淡"中的"至味","奇趣"和"腴美".[(22)]苏轼之大量赞陶和陶,提倡"平淡",是在带罪出贬黄州之后,与生命历程的挫折密切相关,因而包含着人生境况的人生态度转变的深刻内涵.苏轼曾这样分析自己贬窜之际的生活:"仆行年五十,知作活大要是悭尔,而文以美名,谓之俭素.然吾辈为之,则不类俗人,真可谓淡而有味者."[(23)]这种面对人生困境冷静乐观,任真自适的态度,赋予"平淡"以特殊的人格品味和哲理深意.苏轼自称"渊明形神似我",[(24)]正是品格妙识上的高度吻合,使苏诗多"与渊明诗意,不谋而合",[(25)]而其学陶和陶也最为会"意"得"真".把"平淡"诗风与陶渊明紧密相联,标志了"平淡"诗观的成熟.黄庭坚侧重于从诗歌艺术的角度把握造于"平淡"的艰难历程,把"平淡"视作含纳"大巧"而又纯熟无迹的艺术极地.黄庭坚的这一立足点是由江西诗家的诗学精神决定的.黄庭坚"喜作诗而得名"[(26)]因奉杜甫为鹄的,追摹其命意曲折句法精深.但是,江西之学杜摹古,又别存心裁,并非学杜全体,而是重在老杜夔州以后诗.他说:"但熟观杜子美到夔州后古律诗,便得句法简易,而大巧出焉.平淡而山高水深,似欲不可企及."[(27)]杜甫夔州前后诗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体现了"晚节渐于诗律细"与"老去诗篇浑漫与","用心精密"与"出乎纯熟"[(28)]的高度统一.黄庭坚所属意的正是这种艺术上的"渐老渐熟,乃造平淡"的老至之境,所以他强调的是"简易"中的"大巧","平淡"中的"山高水深".为了说明造于平淡后的"奔轶出尘"之义,黄庭坚把陶渊明引进了自己的描述系统.他说:"宁律不谐不使句弱,宁字不工不使句俗,此庾开府之所长也,然有意于为诗也.至于渊明,则所谓不烦绳削而自合者".[(29)]同样的意思,用陶诗来形容比杜诗更加醒豁,因为黄庭坚也看到,"渊明直寄焉耳".[(30)]有时,黄庭坚用"遗句中有眼"与"彭泽意在无弦"[(31)]分别代表诗家次第由法度至于自由的两个不同阶段,以表达"绚烂至极,归于平淡"的完整过程.与苏轼相比,黄庭坚的"平淡"诗论主要侧重于把握艺术创作中自由与法则之间的辩证关系.(三)从梅尧臣,欧阳修到苏轼,黄庭坚"平淡"诗美理论和实践构成了一条清晰的发展线索,代表了"平淡"诗美理论和实践探索的主流与最高成就.但在宋代,"平淡"之作为最高诗美理想不只是成就于少数诗人的天才发现和创造之中,而且有着普遍的社会心理和创作实践基础.宋初有一个"白体"流行的现象.虽然由于白居易诗歌实践的丰富性,自中唐以来,所谓"白体"的概念就歧义纷纭,但就宋初诗坛的实际情况看,以浅近的语言从事闲适的吟唱是最为普遍的现象,尤其是文士中的显贵之流如李昉,李至等人更是如此.至真宗朝,"民风豫而泰,操笔之士,率以藻丽为胜".[(32)]但是,雕绘满目,反见膏腴害骨,浮薄乏理,至真宗这种风气便受到一定的裁阻.景德四年(1007),"枢密直学士刘综出镇并门,两制馆阁,皆以诗宠其行,因进呈.真宗深好诗雅,时方务竞西昆体,磔裂雕篆,亲以御笔选其平淡者,止得八联".[(33)]此"平淡"是相对于昆体诗雕绘涂饰,襞积密塞的诗风而言的.真宗所选如晁迥"夙驾都门晓,微凉苑树秋",刘筠"极目关山高倚汉,顺风雕鹗远凌秋,"都气象清远,语言淡雅.真宗朝后期,盛度,晏殊倡学韦应物,正是这一"平淡"意向的发展.晏殊喜好韦诗"全没些脂腻气",又"集梁《文选》以后迄于唐别为《集选》五卷","凡格调猥俗而脂腻者皆不载."[(34)]晏殊的诗虽以富贵宴游为主要内容,但对人生宠遇采取了一种超越优雅的把握方式,诗中"不言金玉锦锈而唯说气象",[(35)]因而在昆体之外自得其"闲雅而有情思"韵致."庆历新政"后,边鄙安绥,朝政一时难于作为,大批志士闲置,富弼,韩琦,宋祁,文彦博,司马光,韩维等纷纷"人安闲淡内",[(36)]以洛阳为中心,形成了山水优游诗酒闲适的风气.这种风习与白居易"本之于省分知足,济之以家给身闲,文之以觞咏弦歌,饰之以山水风月."[(37)]的"闲适"诗,具有精神本质上的一致性.正是在这相沿已久的闲适诗风的传统中,孕育了"邵康节体"这一"理学诗派"的代表."邵康节体"的精神实质正是闲适.朱熹曾指出"他诗篇只管说乐,次第乐得未厌了."[(38)]这乐便是"乐天四时好,乐地百物备.[(39)]"满目云山俱是乐,一毫荣辱不须惊";[(40)]"忽忽闲拈笔,时时乐性灵."[(41)]总之,安时处顺,随缘适性.邵雍把诗酒雅吟,岁月优游的闲适之意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难怪当时党争中人羡他"在急流中","安然取十年快乐".[(42)]宋诗闲适情调之普遍性有着深厚的社会生活基础.宋开国之初便确定优待士大夫的政策,鼓励士大夫"多蓄歌儿舞女",以弥息觊觎之志,侣导清虚淡泊的品格气质.其后更从各类制度上保证厚禄与法权.宋人退休,例有祠禄,即便获罪远窜置闲,也能粗了伏腊.在这样的情况下,进退无虞,富贵闲人的心志便易养成.这种人格理想因其逸愉保和,循默无为的消极因素,在天圣至庆历年间的变革思潮中受到一定的批判.然而,改革急流退落之后,高明虚淡,恬退闲雅的人格追求更为坚定,明确,理学便以融佛老入儒的理论形式体现了这种人格追求的思想水平.作为"理学""花草"的"理学"之诗因而也实现了真正的"平淡"之境.其"平淡"由于根基于理学思想的成就,闲适的情调中流溢着儒者宽仁,以理自律的"忠厚和平"气象.理学家自来以文章为"闲言语",以学文为好道,[(43)]朱熹观点稍为通脱,认为文从道中流出,"大意主乎学问明理,则自然发为好文章,诗亦然","间以数句适怀亦不防","当其不应事时,平淡自摄,岂不胜如思量诗句."[(44)]这种自然流出,平淡适怀的主张是理学家关于诗歌最为流行的观点,也是与一般诗人闲适诗风神理符契之处.理学家作诗,反对各种雕饰奇巧之笔,语言平易浅切,甚至不避俚俗.清人指出"邵子之诗,其源亦出白居易",[(45)]正是有感于这种平易浅俗与"白体"闲适诗有许多相近的因素.理学诗可谓实现了从情感到形式的真正"平淡".由宋初以来的闲适诗经过理学思想的洗礼,终致"平淡美"理论的成熟,是谓又一条清晰的线索.在这一走向成熟的过程中."吟咏性情"的创作态度,尤其是理学家无意为诗的文学价值观,起了实质性的作用."平淡"不可以风格求之,它首先是一种诗学价值观,一种对待诗的准虚无态度.这种无为的诗学态度,至南宋因理学的昌炽而显示了大势普及的倾向.元代袁桷曾指出,北宋诗以苏,黄为宗,至南宋"乾淳间,诸老以道德性命为宗,其发为声诗,不过若释氏辈条达明朗,而眉山,江西之宗也绝."(《清容居士集·书汤西楼诗后》)诗人田雯批评道:南渡后"竟趋道家,遂以村究语入四声,去风人之旨实远."(《古欢堂集·杂著》卷一)这些意见都从反面道出了理学"平淡"之诗的特征和在南宋的流行情况.(四)从上面的论述中可以看到,宋人"平淡"美理论和实践有着多维的展开序列,其中通向"平淡"的理想心路和实践取径更是因人因时歧义纷呈.但作为被宋代诗人普遍确认的诗美理想.共同的社会背景和统一的文化基础又决定其必然包含统一的规定性.1."平淡"美的情感规定性"平淡"的概念不同于"自然",它包含了明确的情感要求."平淡"美对情感的要求便是平静淡泊.情感的这一要求是与宋代整个士人精神建设的整体方向相吻合的.早在宋初,针对五代干戈,文儒荡然的局面,广开科举,宽养以待,以期唤起广大士人奋身当世的热情.然士气振作的同时也带来了文人奔竟浮躁之弊."躁进者多,知止者少"(《续资治通鉴》卷20宋纪10).于是为了倡导一种恬退寡求,清虚淡泊的士人品格,"人性贵乎平淡",[(46)]便成了当时士人之间,官僚之间评品鉴量的标准.于是,宋人援佛入儒反求于内,种种淡泊明志,虚静求理的学说便应运而生."诗本道性情,不须大阙声".[(47)]这种"情感"上的"平淡"要求,是与宋代整个士人精神建设的整体方向相吻合的."平淡"之上升为最高的诗美理想,带有更多以理遣情,以理制情的理性主义性质.因此,"平淡"不同于传统士人之放逸而更倾向于儒者之闲适和萧散.然而,大多数情况下,通向"平淡"的路径却是不平淡的.在实际的创作中,情感的"平淡"多见于历经磨难后的生命逆转或越过鼎盛期的投老赋闲.王安石,苏轼,黄庭坚,陆游等伟大诗人几乎都经历过早期的豪健清雄,在其生命后期归于清旷闲远,自然平淡.可以这么说,真正的"平淡"之诗属于人生的"老"境.这种"老"境,一方面反映了"老之将至"听命于自然规律的意兴萧瑟,另一方面,"老去唯存诗淡泊"中又未尝不积淀着厚重的人生经验,包含了对世事一种更为通达,冷静的态度.而从"欲造平淡"的角度看,它又是人生修养功夫老到,"随心所欲不逾矩"的产物.晁补之说:"鲁直治心养气,能为人所不为.故用于读书,为文字,致思高远,亦似其为人,陶渊明之自然,故其语言多物外意.而世之学渊明者,外喧为淡,例作一种不工无味之辞,曰吾似渊明,其质非也.[(48)]"平淡"终究不是一个风格问题,更不是诗法问题,而是人格境界问题,只有人格上圆成一种淡泊渊如的境界,才有诗意的"平淡".2.平淡美的形式规定无论是黄庭坚等人的"出则奔轶绝尘",还是理学家的"无意为诗",都表现出对诗歌形式层面的超越和否定,虽然其立足点大相径庭.任何否定最终都要落实为某种肯定,于是我们看到,宋人在建构"平淡"诗美时把目光投向晋宋以前的"古诗"时代.与唐人力求恢复汉魏古诗"风骨"及中唐以来主张效法《诗经》,汉乐府之"风雅比兴"不同,宋人之重古诗在于其"意象简朴足镇浮"[(49)]的平淡效果.吕本中:"大概学诗,须以三百篇,楚辞及汉魏间人诗为主,方见古人好处,自无齐梁间绮靡气味也".[(50)]理学家张栻说:"古诗皆是道当时之实事,今人做诗都爱装点造语言,只要斗好,却不思一语不实便是欺."主张象古诗那样直道其事,别无所求,这代表了理学家否定艺术独立价值的极端派的观点.苏轼则从诗歌艺术形式的发展上看到了古诗"高风绝尘"的风神.苏轼说:"苏,李之天成,曹,刘之自得,陶,谢之超然,盖亦至矣.而李太白,杜子美以英玮绝世之姿,凌跨百代,古今诗人尽废,然魏晋以来高风绝尘亦少衰矣."[(51)]所谓"高风绝尘"就是指诗艺声色未开,各类诗格未立之前,诗歌形式无拘无束,古雅自由的风采.朱熹也认为:"至律诗出,而后诗之与法皆大变,以至今日,益巧密而无复古人之风矣".[(52)]其意大致相同.他们都认为下逮陶渊明的古诗与陶之后追蹑其风的韦,柳等人,其形式简古朴素,"不如是,无以发萧散冲澹之趣".[(53)]所以宋人多推崇魏晋古诗的古雅简妙,而"平淡"之诗也多以五言古诗为常式.3."平淡"美的美感形态规定苏轼说:"佛云:'如人食蜜,中边皆甜.'人食五味,知其甘苦者皆是,能分别其中边者,百无一二也."[(54)]宋人之于"平淡"美的抉发,最显著的贡献就是分别出"中边"或"内外"."平淡"是容易被人认知的,但要体认出其中的"真味",就需要有很高超的艺术修养.欧阳修最早把梅尧臣的"平淡"诗"比以为橄榄,回甘始称述".[(55)]王安石也在"寻常","容易"中看到了"奇崛""艰辛".这种由表及里的鉴赏,并非一般地强调不停留于意象之表作细致的品味,而是要超越外部,深入体认其与表象不一致甚或迥异的内蕴.范温曾经提出一个具有宋代特色的韵味理论.他说"有余意之谓韵",为文众善"一不备焉,不足以为韵.众善皆备而自韬晦,行于简易闲淡之中,而有深远无穷之味,……测之而益深,究之而益来,是之谓矣.其余一长有余,亦足以为韵.故巧丽者发之乎平淡,奇伟有余者行之于简易,如此之类是也."[(56)]所谓"有韵"就是"有余"而能自我"韬晦","奇伟"而行之简易.这与其说是艺术的观点,莫如说是人生的态度."平淡美"正是以外在枯槁而中存腴美,"平淡而山高水深"的内敛结构成了淡泊韬晦的人生态度和内敛沉潜的文化人格的艺术载体.注释:①梅尧臣《读邵不疑学士诗卷……》②四部丛刊本《宛陵先生集》附录③《再和圣俞见答》,《欧集》卷5④《读张李二生文赠石先生》,《欧集》卷2⑤苏舜钦《诗僧则晖求诗》⑥苏舜钦《夏热昼寝感咏》,《苏舜钦集编年校注》卷3⑦《六一诗话》⑧欧阳修《与郭秀才书》⑨《冬夕会饮联句》,《全宋诗》卷245⑩(12)《梅尧臣集编年校注》卷16(11)梅尧臣《依韵和晏相公》(13)(14)《宋史》卷457(15)范仲淹《与邵餗先生书》(16)释智圆《联句照湖诗序》(17)《林和靖先生诗集序》,《梅集编年校注》拾遗(18)欧阳修《病告中怀子华原文》,《集》卷13(19)(20)《石林诗话》(2①苏轼《书司空图诗》(22)苏轼《评韩柳诗》,《书黄子思诗集后》,《书唐氏六家书后》(23)苏轼《与李公择书》(24)《王直方诗话》引(25)苏轼《录陶渊明诗》(26)《临汉隐居诗话》(27)《与王观复书》,《豫章黄先生文集》卷16(28)黄庭坚《答洪驹父书》(29)黄庭坚《题意可诗后》(30)黄庭坚《论诗》(31)黄庭坚《赠高子勉四首》之四(32)苏舜钦(一作石介)《石曼卿诗集序》(33)《玉壶清话》卷1(34)《青箱杂记》卷5(35)参见方孝岳《中国文学批评》(三十六)(36)韩维《自静教院晚步氵异上》(37)白居易《序洛诗》(38)《朱子语类》卷100(39)《乐乐吟》(40)《龙门道中作》,《集》卷5(41)《闲适》,《集》卷4(42)程颐《河南程氏补书》卷11(43)《河南程氏遗书》卷18(44)《朱子全书》卷65(45)《四库全书总目》卷153《击壤提要》(46)《王氏谈录》(47)梅尧臣《答中道小疾见寄》(48)晁补之《书鲁直题高求父杨清亭诗后》(49)陆游《闰二月二十日游西湖》(50)《竹庄诗话》卷2引(51)苏轼《书黄子思诗集后》(52)朱熹《答巩仲至》(53)《鹤林玉露》甲编卷6(54)苏轼《评韩柳诗》(55)梅尧臣《答宣阗习理》(56)《潜溪诗眼》。

论梅尧臣诗歌的另一种“平淡美”

论梅尧臣诗歌的另一种“平淡美”

论梅尧臣诗歌的另一种“平淡美”作者:谢勇来源:《文艺生活·文海艺苑》2013年第03期摘要:梅尧臣作为宋调的重要开创者,在反对宋初的浮靡之习上有很大的贡献。

历来认为他的诗歌有一种平淡之美,但是这种平淡与传统的平淡区别很大,其感情是很平淡的,题材是很平淡的。

关键词:梅尧臣;诗歌;题材;感情;另一种平淡中图分类号:I2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3)09-0016-01众所周知,梅尧臣同欧阳修、苏舜钦等人乃为北宋初期诗文革新运动的代表人物,梅尧臣在反对西昆体的绮艳之气与追求宋诗平淡之美的创作格调上是先行者,后人评价梅尧臣:“去浮靡之习,超然于昆体极弊之际;存古淡之道,卓然于诸大家未起之先。

”(《四部丛刊》本《宛陵先生集》附录龚啸《跋前二诗》)却是中肯的评价。

梅尧臣诗歌这种被文学史定位的平淡之美,是历来被文人所称道的,如《鲁山山行》和《东溪》就是这方面的代表作,但现在这里所要提到的是梅尧臣诗歌的另一种“平淡美”,是与上述传统的平淡美是相区别的,而本人认为梅尧臣诗歌的另一种“平淡美”更能体现梅尧臣的个性,他的这方面的诗歌创作更能体现出平淡之气。

提到“平淡”二字,梅尧臣在其诗歌创作或理论中只提到两处,一处是梅尧臣和晏殊在交游时,梅尧臣所作的《依韵和晏相公》提到:“泊舟寒潭阴,野兴入秋菼,因吟适情性,稍欲到平淡。

”;另外一处是梅尧臣在评价邵必的诗时,认为其诗平淡确有味,提到“作诗无古今,唯造平淡难,譬身有两目,了然瞻视端”,有意思的是,梅尧臣在赞赏邵必诗平淡的同时,他对自己的诗歌创作行为的认定是“既观坐长叹,复想李杜韩,愿执戈与戟,生死事将坛”。

从这里我们可以很强烈的感觉到梅尧臣在诗歌创作上的社会功用和实用的态度,事实上纵观梅尧臣的人生经历和诗歌创作实践,梅尧臣的确是一位将诗歌当作“戈与戟”的战斗性文人,他反对那种“烟云写形象,葩卉咏青红”的浮华艳丽的西昆体诗歌,他崇尚的是《诗经》、《离骚》以来的一以贯之的诗歌的美刺和干预社会的诗歌创作实践,他赞赏白居易的“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

作诗“惟造平淡”的梅尧臣

作诗“惟造平淡”的梅尧臣

作诗“惟造平淡”的梅尧臣作者:梁燕来源:《科教导刊》2009年第08期摘要梅尧臣在宋诗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的一个诗人,其作诗素以不甘于平淡的精神追求“平淡”之意。

他的平淡诗论,对宋调的形成有着及其重要的意义,是“唐音”转“宋调”的关键人物。

关键词梅尧臣平淡诗论宋诗中图分类号:I06文献标识码:A在宋诗史上,梅尧臣是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的一个诗人,他愤慨当时的浮艳诗风,和欧阳修、范仲淹、尹洙、苏舜钦等紧密配合、遥相呼应,肩负廓清“西昆体”垄断诗坛的重任,成为开创宋代新诗风的先躯。

梅尧臣作诗素以不甘于平淡的精神追求“平淡”之意,这为宋诗的发展开辟了新的道路。

元人龚啸说他“去浅靡之习,超然于昆体极弊之际,存古淡之道,卓然于大家之先”。

①宋人刘克庄对他推崇之至:“本朝诗,惟宛陵为开山祖师。

②的确,梅尧臣勇于在诗歌的题材、感情表现、语言形式等各方面进行新的尝试,其诗歌风貌奠定了宋诗的特质,是“唐音”转“宋调”的关键人物。

梅诗现存二千八百多首,诗歌风格多样,并不只限于平淡,论诗也并不只重平淡,但时人和后人却独看重他的平淡诗风,原因何在?探究其作品、诗论,就会发现:“平淡”是梅尧臣自为标志、最突出的特点。

欧阳修说:“其初喜为清丽,间肆平淡,久则涵演深远,间亦琢刻以出怪巧,然后气完力余,益老以劲,其应于人者多,故辞非一体”。

③对于平淡,他提出了这样的看法:“因吟适情性,稍欲到平淡”(《读邵不疑学士诗卷》),“作诗无古今,惟造平淡难”(《读邵不疑学士诗卷……》),“方闻理平淡,昏晓在渊明”(《答中道小疾见寄》,“中作陶渊明诗,平淡可拟伦”(《寄宋次道中道》),“重以平淡若古乐,听之疏越如朱弦”(《和绮翁游齐山寺次其韵》),在他的诗作中提到平淡,竟有六次之多。

之所以提倡平淡诗风,梅尧臣“目的是为了反对晚唐五代以来时体情思浮靡、形式雕绘而提出来的一种审美主张,它是宋初以来追还三代的复古主义思潮在审美理想上的反映,要求诗人摒弃晚唐浮艳雕绘的作风,追踪中唐尤其是韩孟等人的诗风”。

论《瀛奎律髓》对梅尧臣五律的评点

论《瀛奎律髓》对梅尧臣五律的评点

论《瀛奎律髓》对梅尧臣五律的评点
瀛奎律髓是在先秦时期,由儒家思想家、诗人梅尧臣所撰写的对先秦五律的评述,作品以《尚书》中《礼记·五律》的篇章为依据衍生而来,是为儒家学说构想把关的重要著作。

瀛奎律髓以具有明显哲理性质的文字展现了先秦时期五律学说的深奥性和诗意流露,并加以了整体的重新解读及折衷式的融入,使五律理论及其学问得以明确深化,被视为中国礼教史上开篇的一笔宝贵财富,也使梅尧臣在中国古代思想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至于他对五律的评点,梅尧臣以自身所理解的儒家思想为基础,同时从五律的整体性的角度评点,并此与此归,贯穿全书,质疑了原本五律精神基调上的矛盾与问题,简洁而具高度哲学性的言论,发掘出五律既有的历史内涵又赋予了它以更为深邃的雅致与意蕴。

作为先秦时期五律学说的全面台账和论述,瀛奎律髓在古礼学研究史和梅尧臣的著作中都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无论是从历史研究上,还是文化层面考量,都可以看出其中孕育着厚重的文化历史背景与辉煌的哲学思想,从而成为儒家礼教的先驱经典,深具古代后世学术研究价值。

刘克庄《后村诗话》对梅尧臣诗歌的批评与接受

刘克庄《后村诗话》对梅尧臣诗歌的批评与接受

刘克庄《后村诗话》对梅尧臣诗歌的批评与接受孙盼盼【摘要】刘克庄《后村诗话》是宋代最负盛名、对后世影响较大的诗歌理论著作.其系统性、理论性比较明显,对诗歌的形象思维特征和艺术性方面的探讨,在宋代颇具学术代表性.其就梅尧臣诗歌当时的弊病进行批评,还原宋代时人的梅诗接受问题,以此针对梅诗进行合乎时代性的批评探究.按照刘克庄的诗学理论,从诗风平淡、诗学宗梅、风雅余脉等方面,寻得宋诗的本调原色,对梅尧臣诗歌进行"知人论世"的诗学观照,商榷梅尧臣之于宋诗的关键意义.【期刊名称】《湖北文理学院学报》【年(卷),期】2015(036)009【总页数】4页(P69-72)【关键词】《后村诗话》;梅尧臣;宋诗;诗歌理论【作者】孙盼盼【作者单位】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陕西西安710119【正文语种】中文【中图分类】I052关于梅尧臣诗歌的风格批评,历来多有著述,且都集中于“平淡”之见,紧扣其诗学风范展开理论探究。

在中国古典诗学中,诗风不仅是一朝一代的症候表现,更是一人一家的创作倾向。

理解梅尧臣的诗风问题,势必需从其当时的批评文本作为参照,以便清楚地认识到符合时代性的诗学解读。

这样的批评参照,显得具有说服性与合理性,可得到较大的理论追溯空间,实现关于梅尧臣的宋代诗学批评观照。

诗学“平淡”的术语,显然已成为梅尧臣诗风的概括说明,然则其是否真实说明梅尧臣诗歌的整体艺术特色,尚且存在争议和思辨的层面。

从宋代相关的诗话资料探究,欧阳修最先以“平淡”评价梅尧臣的诗歌,在《梅圣俞墓志铭》曾说“其初喜为清丽闲肆平淡,久则涵演深远,间亦琢刻以出怪巧,然气完力余,益老以劲。

”[1]但其指出“平淡”只是梅诗早期的诗学特点,不同于后期的“深远怪巧”,分不同的创作阶段来认识评价梅尧臣的诗风。

严羽对宋诗颇有指责,认为宋初诗歌沿袭唐人居多,其在《沧浪诗话》有云:“梅圣俞学唐人平淡处。

”[2]181其一定程度上承认梅尧臣部分诗歌的“平淡”之质,但实则立于批驳宋诗的基础,否认梅尧臣诗歌的艺术独创,而是予以认为“学唐人平淡处”,不同于刘克庄“本朝诗惟宛陵为开山祖师”[3]22的诗学格调。

论梅尧臣的“平淡论”与隐逸的关系

论梅尧臣的“平淡论”与隐逸的关系

A review on Mei Yaochen' s viewpoint on insipid
poetry
作者: 林晓娜
作者机构: 汕头大学文学院,广东汕头515063
出版物刊名: 广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页码: 78-81页
年卷期: 2011年 第9期
主题词: 梅尧臣;平淡论;隐逸;陶渊明
摘要:关于梅尧臣的“平淡论”,学界一直存在争议。

梅尧臣所指的平淡之诗,是抒发闲适、隐逸情怀之诗,但不仅限于隐逸诗人所作之诗或隐选诗。

平淡是梅诗的主导风格,这并非从一开始便是共识,此观念是后人以陶渊明、韦应物之诗为参照而建立起来的。

梅诗平淡风格的诗学内涵,与梅尧臣本人的“平淡论”是不同层面上的论题,区分两者的不同,有助于更透彻地理解梅尧臣的诗风。

论和梅尧臣的平淡论-苏轼

论和梅尧臣的平淡论-苏轼

2、“作诗无古今,唯造平淡难”
《读邵不疑学士诗卷杜挺之忽来因出示之 且伏高致辄书一时之语以奉呈》“作诗无古 今,唯造平淡难。” 《林和靖先生诗集序》“其顺物玩情为之诗, 则平淡邃美,读之令人忘百事也。” 《依韵和晏相公》“因吟适情性,稍欲到平 淡。”

第二节 苏轼的文学思想和创作理论

苏轼是个文艺天才,在诗、词、文、书法、绘画 等方面都有极高的成就。在宋代诗坛有“苏黄” 之称;词是“豪放派”的开山之祖;文居“唐宋 八大家”之一;书法列宋代四大家之首(苏轼、 黄庭坚、米芾、蔡襄);绘画与同时期的文同一 起被称为“文湖州派”。《宋史· 苏轼传》“嘉祐 二年试礼部,方时文磔裂诡异之弊胜。主司欧阳 修思有以救之。得轼刑赏忠厚论,惊喜欲擢冠, 多士犹疑其客曾巩所为,但置第二,复以春秋对 议居第一。殿试中乙科。后以书见修,修语梅圣 俞曰:吾当避此人出一头地。闻者始哗不厌,久 乃信服。”苏轼中进士还不到二十岁。

钱钟书《管锥编》自《永乐大典》中录出其论韵 的一大段文字:“不俗之谓韵”“潇洒之谓 韵”“有余意之谓韵”“且以文章言之,有巧丽, 有雄伟,有奇,有巧,有典,有富,有深,有稳, 有清,有古。有此一者,则可以立于世而成名矣; 然而一不备焉,不足以为韵,众善皆备而露才用 长,亦不足以为韵。必也备众善而自韬晦,行于 简易闲淡之中,而有深远无穷之味,观于世俗, 若出寻常。至于识“者遇之,则暗然心服,油然 神会。测之而益深,究之而益来,其是之谓矣。 其次一长有余,亦足以为韵;故巧丽者发之于平 淡,奇伟有余者行之于简易,如此之类是也。”
为什么“诗穷而后工”?

欧阳修的解释是:《薛简肃公文集序》中说: “君子之学,或施之事业,或见于文章,而常患 于难兼也。盖遭时之士,功烈显于朝廷,名誉光 于竹帛,故其常视文章为末事,而又有不暇与不 能者焉。至于失志之人,穷居隐约,苦心危虑, 而极于精思,与其有感激发愤,惟无所施于世者, 皆一寓于文辞。故曰穷者之言易工也。如唐之刘、 柳,无称于事业;而姚、宋不见于文章。”(刘、 柳:指刘禹锡、柳宗元;姚、宋:指姚崇、宋璟。 唐武则天、玄宗时的宰相。)

梅尧臣“平淡”诗风内涵辩证

梅尧臣“平淡”诗风内涵辩证

梅尧臣“平淡”诗风内涵辩证
王子墨
【期刊名称】《黄山学院学报》
【年(卷),期】2011(013)006
【摘要】梅尧臣被誉为宋诗的“开山祖师”.缘于其平淡的诗风在文学史上独树一帜。

由于梅尧臣的作品风格多样,也导致了对梅尧臣“平淡”的诗歌特点的不断争论。

从梅尧臣诗歌在描写上的追新与锻炼,情感上的深刻蕴藏和形式上的散文化风格方面.对梅尧臣的“平淡诗风”进行辩证分析。

【总页数】5页(P40-44)
【作者】王子墨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北京100872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I2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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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思想艺术的发展呈现出蓬勃渐趋成熟的态势,美学走向了平淡与雅化两个相反的维度。

平淡说的萌芽与孕育可上溯至先秦时期,但究其明确的提出与在思想艺术上的发展则以宋代的梅尧臣为首,《宋史》本传言:“宋兴以诗名家,为世所传,如尧臣者,盖少也。

”[1]韩经太在《中国诗学的平淡美理想》中提出:“在宏观上,中国古典诗歌的平淡美,作为审美理想而确立与成熟的理论自觉之中,应该说,是自宋代开始的。

”[2]梅尧臣的诗文中多次蕴含了其对儒家思想的认同与受儒家思想影响的印证,如在康定元年,《依韵和李君读余注孙子》云:“我世本儒术,所谈圣人篇,圣篇辟乎道,信谓天地根。

”[3]以及庆历七年,《新息重修孔子庙记》云“呜呼,孔子之道与天地久,与日月昭,一郡一邑之庙,不足以光显厥德,报厥功也”[4],则体现了对孔子的尊崇。

而“绘事后素”作为儒家思想的重要代表,其涵盖面包括诗歌、绘画等艺术门类,与梅尧臣的平淡说之间有着重要的联系。

目前对平淡说的研究一般多从理论溯源、产生原因、理论意义与内涵阐释及影响等方面展开,而在理论溯源这一环节多侧重从老子、庄子的道家思想中进行阐发,而忽略其在儒家思想方面的溯源与研究。

本文将从“绘事后素”对梅尧臣提出平淡说的诗论影响角度,分为形式与内容的文质观、技道统一、思想境界三个方面进行分析以及厘清二者的影响关系。

一、“文字出肝胆”的文质追求宋初诗学发展一般以继承五代以来的诗风为主,如王禹偁所称:“文自咸通后,流散不复雅。

因仍历五代,秉笔多艳冶。

”[5]西昆体诗歌主要以音节求其铿锵,词采求其精丽,组织求其工致为主,但其内容空虚,风格卑下。

宋初西昆体的兴盛一方面是由于对五代诗风的继承,另一方面与宋初以黄老思想为主导的影响有关。

在两宋统治的三百多年中,其统治思想有从黄老思想转向儒家思想的萌芽,到儒、道、佛三教思想的合流,再到宋代后期崇尚理学的思想转变过程。

区别于宋初对黄老思想的推崇,儒家思想在宋真宗时期在各个层面有着不同的表现。

咸平元年(998年)宋真宗即位,就封孔子的第四十五代孙孔延世为文宣王。

1008年,宋真宗又亲自到曲阜孔庙行礼,表示最高统治者对儒学的推崇。

更具体而言,宋真宗在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举行了历史上的第六次封禅,此次的封禅同时是历史上声势最为浩大,涉及层面最为广泛,产生的作品数量、类别最为繁多的一次[6]。

封禅作为一项有着浓厚礼乐意味的仪式,体现了儒家思想与礼乐制度结合所蕴含的强大的教化力量。

还体现在与中央集权的政治制度相匹配的儒家思想使科举考试内容对儒家经典书目的要求等一系列的举措中。

在天圣和明道年间,随着政治上的改革运动,文坛上也论“绘事后素”对梅尧臣平淡说的诗论影响文/何文迎摘 要:平淡作为宋代美学乃至中国古典美学中重要的审美范畴,最初是由梅尧臣提出。

宋初的主导思想存在从黄老思想到儒家思想的转变,而儒家思想代表之一的“绘事后素”在创作论的内容、形式以及思想境界上对梅尧臣提出平淡说有着重要的影响。

探究梅尧臣所提出平淡说的理论源头与儒家思想之间的关系将有利于更全面地认识平淡作为审美理想与审美范畴在中国古典美学中的发展与影响,其改变了宋初台阁体华丽的审美走向,开宋代审美新风。

另外儒家思想为宋代文学的发展、理学思想的形成奠定基础。

关键词:绘事后素;梅尧臣;平淡;美学思想兴起诗文革新运动,欧阳修、梅尧臣、苏舜钦等人针对西昆体“专事藻饰”的形式和“缀风月、弄花草”的内容倡导一个以“尊韩”“复古”为号召,以“明道”“致用”为内容,以“尚朴”“重散”“平淡”为形式的诗文革新运动[7]。

通过他们的倡导与努力,开启了宋代新诗风,显现出宋人的真正本色,成功地将西昆体的弊端一一扭转过来并留下盛名。

《原诗》云:“宋初诗袭唐人之旧,如徐铉、王禹偁辈,纯是唐音。

苏舜钦、梅尧臣出,始一大变。

”梅尧臣作为诗文革新运动中的重要力量,其重要的贡献在于“真正在诗学上始终倡导平淡并付诸于实践”[8]和“他公开表白并旗帜鲜明地以‘平淡’之诗风为诗文创作的理想风格”[9]。

《论语·八佾》曰:“子曰:绘事后素。

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后人经常把“绘事后素”与诗歌研究一并讨论。

“绘事后素”所包含的不仅是绘画中的上色先后的问题,还突出了“绘事”与“素”之间的关系,后人多引为相辅相成或主辅关系。

及至诗歌,可被解读为是对诗歌主旨内容的一种要求以及对诗歌本质意义的追求。

从“情动于中而行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的“诗缘情”到后来的“诗言志”,诗歌自古以来承载的是一代一代诗人共同高远的精神诉求与艺术上的极致追求。

而西昆体正是由于工于技法与韵调而忽略了更为根本的本质内容,所以有了诗文革新运动的产生。

梅尧臣在此运动中所倡导的“复古”与“平淡”在诗歌的内容与形式上的革新是对“绘事后素”文质观的重要体现。

“绘”与“素”二者之间就如“文”与“质”之间所存的主辅关系一样,都体现了主要问题上的两个重要的方面。

在考量“绘事后素”一词时会发现孔子在谈到君子品格的文质关系时就类比于“素”与“绘”的这种主辅思想[10]。

通过对画论“绘事后素”的讨论引申出对于文与质的辨析。

如同在画论中对“后于素”“于后素”等的讨论,在“绚”与“素”之间的对比代表了在整体之中矛盾双方的统一与斗争。

“文”与“质”的关系同样如此,在《论语·雍也》中有“文胜质则野,质胜文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而“文”与“质”在诗歌中具体所对应的是形式与内容。

具体而言,如果说西昆体所追求的是绚丽,那诗文革新要倡导的便是其对立面的“平淡”。

在诗歌的形式表现上不再使用过去繁复华丽的词句,多用朴实白描的手法进行叙述,而在内容方面则是对诗歌的主旨与精神表达有了更深刻的要求。

梅尧臣对诗歌的文质统一的要求在其诗作中多有体现,并为其本人所践行。

如在《答裴送序意》中:“我于诗而言岂徒尔,因事激风成小篇,辞虽浅陋颇克苦,未到二雅未忍捐。

安取唐季二三子,区区物象磨穷年。

苦苦著书岂无意,贫希禄禀尘俗牵,书辞辩说多碌碌,吾敢虚词同后先。

”其明确反对的是西昆体空洞无意义的主题主旨。

另外,梅尧臣在《答韩三子华韩五持国韩六玉汝见赠述诗》中谈到:“自下而磨上,是之谓国风,雅章及颂篇,刺美亦道同,不独识鸟兽,而为文字工。

屈原作离骚,自哀其志穷,愤世嫉邪意,寄在草木虫。

”这也体现了梅尧臣的诗学理想,陈良运也认为“可看作宋初诗歌革命的一份宣言”[11]。

梅尧臣对《诗三百》的美刺传统的一种“复古”与“颂扬”,与朱东润在《梅尧臣集编年校注》中认为其诗歌与白居易所倡导的“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著”的意蕴是一致的。

难能可贵的是,梅尧臣作为统治阶级中的一员,其诗歌却多关心下层百姓的生活疾苦,如《田家语》和《汝坟贫女》,还有表达政治立场的《书窜》《猛虎行》《彼鴷吟》等。

梅尧臣的作品是“文字出肝胆”的诗学精神追求与“文质统一”实践的体现。

二、“意新语工”的技道中和之美“绘事后素”在画论中“素”所代表的含义不仅是素纸的白色或者白色在画中上色的先后顺序,还暗含着画作的整体效果与颜色上的中和之美,其重点不仅在于上色的先后顺序与颜色的搭配,更重要的是对整体效果的强调与表达。

“绘事后素”按照语序,最为直观的解释为:“绘”暗含丰富繁杂的过程,到最后却能够体现为“素”,这是对结果达至“中和”的表现。

亦如儒家思想中对诗歌有“哀而不伤”“乐而不淫”等的要求。

因此,素”与“绘”和“仁”与“礼”“质”与“文”一样,皆体现了儒家思想的中庸之道,蕴含一种中和美。

无论是“素以为绚”还是“绘事后素”都体现了中庸、中和精神,强调不同性质的两个事物之间的中和与统一。

“平淡”作为梅尧臣诗歌的风格和诗歌境界的追求,在其诗歌与诗论中多有体现。

欧阳修的《六一诗话》云:“圣俞常语予曰:‘诗家虽主意,而造语亦难。

若意新语工,得前人所未道者,斯为善也。

必能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然后为至矣。

’”[12]267这作为梅尧臣诗论内容的重要概述,其中的“造语亦难”与梅诗中“作诗无古今,唯造平淡难”都表达了对于诗歌创作的难度;而“意新语工”则作为一种解决困难的方法;“得前人所未道者”和“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则是解决的路径。

因此,无论是平淡,还是“意新语工”都蕴含了对技与道二者统一和谐的追求,对“道”的追求表现为“唯造平淡难”“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等深蕴其中的审美理想构建和提出“意新”等要求;而“语工”则是其“技”的层面,由此表现为“造语亦难”“苦吟”“得前人所未道者”等的具体创作手法。

这里需要注意的是,“语新”常被后人与梅尧臣诗歌中某些奇谲的题材与内容联系起来;但需要补充的是,平淡针对宋初所流行的西昆体而言实际上也是“语新”的具体体现,其“新”不仅在于题材的选择,还在写作手法从华丽词句的雕琢到平淡有味的转变,从附庸风雅到文章合为时而著和蕴含哲理的转变。

除了被朱东润所认为可以和杜甫的《三吏》《三别》有同一高度的《田家语》和《汝坟贫女》之外,在《东溪》中的“野凫眠岸有闲意,老树着花无丑枝”一句不仅被方回誉为“当世名句”,胡仔也在《苕溪渔隐丛话》中高度评价:“似此等句,须细味之,方见其用意。

”[13]诗句中,用的是一般平常的事物,描述手法简单平易,但内在的涵义却十分深远有味,并且含有哲理。

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对于平淡诗风的追求也为后来理趣诗的发展与兴盛奠定了基础。

其诗歌在“道”的追求上,梅尧臣的平淡风格得到了历史上的认同,如刘克庄推其为:“本朝惟宛陵为开山祖师,宛陵出,然后桑濮之哇淫稍熄,风雅之气脉复续,其功不在欧、尹下。

”[14]对梅尧臣平淡风格深入研究的要数欧阳修,《六一诗话》中有大量的论述。

另在《梅尧臣墓志铭》中有这样的总结:“其初喜为清丽、闲肆、平淡,久则涵演深远,间亦琢剥以出怪巧,然气完力余,益老以劲。

”[15]苦吟同时是意新语工的重要表现之一,不仅在于题材与内容上的“构思极艰”,还有在思想表达上的“不尽之意见于言外”和平淡诗风的重要体现。

苦吟的作用突出了诗歌意义的隽永与深邃有味,并使得诗歌的境界升华,同时也是宋代美学转向人文趣味的重要体现。

正如欧阳修所认为梅诗具有古硬有味的诗歌特征:“近诗尤古硬,咀嚼苦难嘬,初如食橄榄,真味久愈在。

”[16]在“技”的方面,欧阳修认为:“圣俞平生苦于吟咏,以闲远古淡为意,故其构思极艰。

”[12]267“构思的极艰”在具体的方法论上表现为在创作中注重“体物”与“比兴”运用,就像梅尧臣在诗中所言:“因事有所激,因物兴以通”“愤世嫉邪意,寄在草木虫”“观物趣无穷,适情吟有托”。

譬如:《彼鴷吟》中“鹰鸇不博击,狐兔纵横起”,通过鸟的具体状况来抒发爱憎分明的政治立场;《素州河亭事书》以“林中鸦舅狞,席上蝇虎攫”来形容政治斗争的黑暗;《晚泊观斗鸡》则是通过对斗鸡情景的描写如“勇颈毛逆张,怒自眦裂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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