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语文 小小说(那山那水)继母的秘密
初中语文 小小说(那山那水)八月桂花香
八月桂花香清早,院子里那棵桂花树上,好几只麻雀在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玉花的心里没来由地一阵阵燥热,她放下手里的扫帚,抬头望着天空。
天上挂着断断续续的几片云彩,正慢走着,像散步的老人。
昨天,满仓对她说的那些话,让她一宿翻来覆去。
吃过早饭,春生娘对玉花说:玉花啊,等会儿来里屋,娘有话跟你说。
玉花说:娘,要是那事你就别说了,我不会同意的。
春生娘说:闺女,娘知道你的心意,今天咱不说那事,娘有别的事和你说。
玉花把锅碗洗涮干净,然后来到里屋。
春生娘让她坐在炕沿上靠着自己。
春生娘慈祥地说:闺女,这几年娘知道你心里苦,都是娘不好,让你跟着我这个老婆子受罪了。
玉花说:娘,瞧你说的,再说这些没用的话,我就不听了。
春生娘说:春生走后这几年,四邻八舍的都说娘有福气,摊上你这么孝顺的儿媳妇。
但是,日子是给自己过的,不是给别人看的,娘是过来人,一个女人拉扯着孩子,往后的日子苦啊。
玉花眼圈发红,握住春生娘的手说:娘,你别说了,我不苦。
春生走的时候,我应过他,一定照顾好你。
春生娘轻轻抚摸着玉花的头,说:傻孩子,苦不苦,娘心里明白。
春生他爹走的时候,春生也是龙娃这般大,我一个人就这么风里雨里地拉扯着他,好不容易,看着他成了家,该享清福了吧,谁承想,一场车祸……说到这里,春生娘有些哽咽了。
玉花扑在春生娘怀里抽泣。
春生娘说:好孩子,咱不说这些了。
娘其实也舍不得你,这些年,娘一直琢磨着给你再寻个好人家,可你这孩子,说什么也不,但是,孩子,不是我赶你,有件事我说出来,你得自己拿主意。
玉花有点生气地说:娘,我不走,就算天塌下来,我也守着你。
春生娘说:孩子,你听我把话说完。
前些天,西头你柳大爷找过我,你也知道前几年他老伴去世了,他也是一个人无依无靠,我们常在一起说说话,拉拉家常。
其实,你柳大爷挺会疼人的,他说我从来就没有为自己认认真真地活过。
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宿,他想让我搬到他那里去住,我说这么大的事,得回来跟你商量商量,你要是同意呢,过几天,我收拾收拾东西就搬过去。
初中语文 小小说(那山那水)念秋
念秋过了十三岁生日,杨柳就该上初中了。
初中在山那边,要翻好几道山梁,只有周末才能回来,不像小学,站在家门口就可以看到操场。
那几天爹总是唉声叹气地说,柳儿你还是进城上学吧,我们老把你霸在身边,不是个事,也对不起你秀姑。
说秀姑,秀姑就来了。
也是为着杨柳上学的事。
秀姑说,大哥大嫂,你们辛辛苦苦养大了柳儿,她对你们感情也深,这些我们都知道。
但这次她再不随我走,那我以后再也不介入她的生活,今后一切全凭你们做主。
爹慌忙摆手说,这咋行呢,万万不行,柳儿是你亲生的娃,我们可不能昧良心啊。
娘也抹着眼泪说,当初如果听你的,劝柳儿进城上小学,这数学咋说也不会考三十八分吧?都是我们不好,惯野了她。
旁边的杨柳,一脚踢开了碍事的小黄狗,“砰"的一声把自己关进了里屋。
当秀姑离开时,她还是背起书包跟了上去。
很小的时候,杨柳就知道秀姑才是亲妈.也知道自己从出生就寄养在爹娘家,秀姑出抚养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她,她都想同她怄气。
秀姑常拎着大包小包来山里看她。
衣物有她的就有两位哥哥的。
但杨柳偏要哥哥们当着秀姑的面试穿,还说,不合身就让她去换。
又打开吃的,往爹嘴里塞一点,问香不?往娘嘴里塞一点,问甜不?爹娘看不过眼,就说柳儿乖,也拿点给秀姑尝尝。
杨柳把眼一横,生气地说,人家一个城里人,吃啥没有?难道还在乎咱们这些小东西吗?秀姑也附和说,只要柳儿高兴,我咋样都行。
因着这层关系,逢年过节或者寒暑假,杨柳也会去城里小住。
姑父工作很忙,平常家里只有秀姑和昊哥吃饭。
昊哥长得像他妈,高高大大的,白齿红唇卷睫毛,非常好看。
杨柳站在昊哥面前,又黑又瘦活像丑小鸭。
杨柳特别嫉妒昊哥。
同样的零食,她总偷吃昊哥的那份。
她还偷开昊哥的抽屉,有次竟然把他的游戏卡偷走了.惹得昊哥像防贼似的防着她,还直冲他妈嚷,都怨你,谁让你捡个死妮子回来?杨柳听了,也冲秀姑发脾气,都怨你,谁让你把我扔在山里的?不过现在好了,昊哥考上大学滚到大城市去了,以后这个家里,就剩下自己了.想到这里,杨柳咧开嘴巴笑了。
初中语文 小小说(那山那水)奶奶的心事
奶奶的心事爷爷定过娃娃亲,女方六岁就夭折了。
奶奶过门前不知道,没想到,这个事成了她一辈子的心事。
我们这儿老一辈有规矩,夫妻百年之后合葬,定娃娃亲那个人,要排在她前面,甭管子孙辈上是谁熬下来的。
从我记事起,奶奶就不接受这个事实,她常唠叨:死了,坚决不和那老骗子合葬,我可不给别人当小老婆,阳间阴间都一样。
爷爷病厉害那年,我刚满两岁。
那天,家里炖了唯一下蛋的母鸡。
那味道是一个看不见的钩子,三番五次勾着我去看,爷爷一次次把好吃的鸡肉往我的嘴里放。
很快,那只鸡就被我吃得差不多了。
母亲几次把我拖住,却被奶奶的眼神制止了。
她一边看着老头子,一边看着长孙子,在那里含着眼泪笑。
爷爷去世时候,奶奶还不满四十岁。
我老家门前有一棵梧桐树,宽厚肥硕的叶,坚挺笔直的干,它是我出生那天奶奶亲手栽下的。
当我高矮能给奶奶当拐杖时,梧桐树已有水桶粗细,有事没事我会在上面爬上爬下。
更多的时候,我会猴在奶奶身边,看她做针线活,听她讲皮货子精、笤帚疙瘩和炊帚疙瘩的故事。
听她一遍又一遍数落,栽下梧桐树,不愁凤凰来,你永远不愁找不到好媳妇。
长大以后,千万别把我跟你爷爷葬在一起,他在阴间有老婆了,我不去当小。
我们的村子大,七百来户三千号人,奶奶的手工活儿是村里数一数二的。
缝衣服做被子,纳鞋底做鞋垫,针尖跟蚊子脚似的;剪窗花过门笺,编蒲扇粘笸箩,千奇百怪的花样都会;用麦秸草编成小狗小猫小兔子更是拿手绝技,她编的蝈蝈放到地上,公鸡母鸡抢着来啄。
冬闲时节,村里的大闺女小媳妇都跟着奶奶学。
她从不保守,随到随教,教会随走。
每月初二、初七,村里都有个小的集市。
麦收过后,奶奶就会用麦秸草和棒子皮编成一些小玩意,拿到后街大集上去卖,换个零花钱。
一个小脚女人,扶着个半大小子在那里摆摊卖货,后面有时候还跟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黄狗,成了那时的一道风景。
大街上,奶奶的货总是最抢手。
那时的我,也不全是为了奶奶用赚得的那点零花钱,买可口的东西塞到我嘴里,只看见奶奶的手工换成几个毛票,张着没几个牙齿的嘴笑,就是一件莫大的喜庆。
初中语文 小小说(那山那水)整酒
整酒李明一声不响地进了家门,随手把一个大信封丢在了炕上,李明娘拿起来一看,立刻喜上眉梢喊道:“考上了!考上了!儿子你考上大学了!”李明爹李老根凑过去瞧了瞧,板着脸凶道:“娘们家家的,没见过世面,嚷嚷啥?你想让村里的人也晓得啊?”李明娘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不满地反驳:“怕啥?不偷不抢的,自家娃凭本事考的,这是能耐。
”李老根愤愤地道:“那成,你去村委会的大喇叭广播去,没人拦你!”李明娘一听仍旧没有闭嘴,小声嘀咕着:“咱不整酒不就得了。
”李老根火冒三丈:“放屁!你不整酒还打算不打算在村里待啊?不信,你试试!”李老根一家是外来户,落户在这个村子才一年多,但是村里的习俗他们早就明了。
那就是整酒!村里人只要家里有了大事小情,上至婚丧嫁娶,添丁进口,下到母猪产仔,草鸡抱窝……你就必须摆上几桌酒把村里人都请到家里意思意思。
当然大家也不是白吃,都有礼数。
三五斤米酒,十几个鸡蛋……多少不限,关键是情分!如果你吃了人家,当轮到你时你不办,那你就成了“各路”,村里人只用牙根子就能活活把你嚼得稀巴烂,保证让你没脸再出门口。
村里并不富裕,整这么一顿酒,一般的人家都会被脱层皮。
其实大家都怕,然而多少年流传下来形成了恶性循环,已经刹不住车了。
所以一旦家里有了事由,都先瞒着,不声张。
不过,村子只有屁股那么大,就算掖到老鼠洞里,保证也能被好事的家伙们给你刨出来。
李老根平时靠做豆腐过活,日子本来就不好,哪里有闲钱整酒呢?但是当务之急最头疼的还不是整酒,而是学费。
那么多的学费砸锅卖铁也凑不够。
李老根长叹了口气。
李明说话了:“爹,家里的境况我清楚,这个大学我不上了。
我刚才已经到陈石头那里报了名,下礼拜就走。
等我打工攒够钱再去上。
”李明娘数落起来:“你搭错了筋啊!你要出去打工?这大事也不商量商量,就自己做了主,我看你要翻天啊!”李明默不作声,一掀门帘,抽身进了里屋。
李老根寻思了半天开口道:“打工也好。
现在只有这个法子了,认命吧。
明天你到集上看看给他买点啥捎着。
初中语文小小说(那山那水)嫂子
嫂子那是高考前的一天,同学告诉我,你妈来了。
我一看,嫂子拎着一罐鱼汤,赶了十几里山路送到学校。
我这才发现,我嫂怎么这么显老!她还不到四十头发却白了不少!一阵感激后,我向同学吼道:她是我嫂子,不许你们污蔑我嫂!望着嫂子离去的背影,我想起从前的小芳姐。
爹去世不到两年,娘又追他而去。
那年,我刚五岁,终日寻不见娘,我哇哇哭个不休。
姐姐也哭红了眼圈,只有哥哥蹲在屋角,抱头叹气。
甩着又粗又黑麻花辫的小芳姐常来看我,她总有掏不完的糖果,我慢慢破涕为笑。
小芳姐一来,看到床上像狗窝儿,伸手就叠被子,说没有娘的家成啥样子。
我拉着小芳姐的手说,你要是做我家人就好了!小芳姐瞅一眼我哥,脸唰地红了。
是娘保佑吧,小芳姐真和我们一块过了,我和姐高兴得跳起来。
姐说,小芳姐不顾她家人反对,爱上了我哥人老实又有文化。
那晚,哥烧了平日少见的几盘好菜,买回烧酒,邀了几个亲戚邻居就把大事给办了。
哥喝得很多,冲我和我姐说,以后不准叫小芳姐,喊嫂子知道不?“知道!”我和姐几乎同时答道。
小芳姐就这样成了我嫂子。
有了嫂子,我家就多了欢笑,嫂子做的饭菜喷香喷香的。
见我们衣服破旧,嫂子拿出从娘家带来的箱底钱,上街扯回一匹布,过年给我们每人添一套新衣。
哥到很远的工地干活儿,晚上回不来,嫂子就喊我和姐睡她的新床。
我好不开心,抱着嫂子白白的脖子,缠着她讲故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哥回来,我还吵着跟嫂子睡,哥虎着脸说不行,让我跟姐睡。
我不依,嫂子笑笑,就让小弟一起唾吧。
梦里,我被哥叫醒:尿床了!起来!哥揭开被子,扬起巴掌要扇我屁股,被嫂子拦住:别打弟,他还是个娃呀。
从那时起,我感到嫂子就像娘一样,疼我护我。
一天,嫂子叫住我,小弟,看这是什么!说着从背后拿出一个新书包,套到我的脖子上。
小弟,明天送你上学,咱家就你一个念书,你要争气噢,将来当个医生,救活像爹娘那样的病人!嗯。
我点着头。
每天晚饭后,嫂子拧亮煤油灯,一边纳鞋底一边看着我写字。
嫂子不识字,她却夸我写的字比她纳的鞋底还工整好看着呢。
初中语文 小小说(那山那水)百万金如来
百万金如来任有勤和蒋仁义是两个好老人,他们两个都六十出头,任有勤比蒋仁义小一岁,他管蒋仁义叫大哥。
他俩住在一个村子,是多年以来情同手足的好朋友。
蒋仁义老人有个独生儿子叫蒋大宝,在外地打工。
到了而立之年才谈了个女朋友,并定于农历八月初八回家结婚。
蒋仁义老人见儿子大宝婚事已定,喜得合不拢嘴。
可看到家里还是九十年代初盖的三间小平房,脸上又添了一层愁容。
本想盖三间两层的新楼房,让儿子体体面面、风风光光把媳妇娶进门,可盖三间两层的新楼房又谈何容易,少说也得十多万,上哪儿去弄呢?这天,蒋仁义老人到任有勤家玩,中午时,他提起了儿子结婚和房子的事儿,两眼泪花就滚了出来。
任有勤说:“蒋哥,你我朋友多年,现在你想盖楼房,我支持十万八万还不应该吗?这样吧,我借你20万元,你啥时有了啥时还。
”任有勤老人如此慷慨相助,令蒋仁义老人感激涕零。
手中有钱,办事不难。
蒋仁义马上购买材料,请来工匠,仅两个多月时间,三间两层的新楼房就盖起来了,室内粉刷一新,添了时髦家电。
八月初八婚期到了,蒋家请来厨师大办酒席,亲朋好友都前来祝贺,婚事办得非常体面、热闹。
谁知人有旦夕祸福,儿子蒋大宝结婚不到三个月,蒋仁义却大病卧床,茶饭不思。
眼看就快不行了。
这天,任有勤来看望好友蒋哥,蒋仁义老泪纵横地说:“任弟,我的病可能不行了,今天趁我还有一口气给你写个借条,按个手印吧。
”“蒋哥,写字据、按手印又起什么作用?你真要走了,我拿着借据找大宝侄,他一口咬定不承认,不还钱,就是画个老虎也不顶用哦。
”任有勤老人说。
这时,蒋仁义艰难地侧着身子,从床角被套里摸出一个用黄绸布裹着好几层的东西,他对任有勤说:“任弟,这是一尊金如来,身后脚下铸有‘明朝洪武八年制造’字样,据说很值钱,在我家已传了七代,我儿大宝还一直不知道。
今天我把它交给你,作为我借你20万元的证据。
如果我死了,你就拿这尊金如来找我儿子大宝换回你的20万元。
他若耍赖不承认,你就把金如来卖掉,保证能超过我借你的20万元。
初中语文小小说(那山那水)夜半关门声
夜半关门声叶慧最近总是睡不好觉。
夜里失眠,白天精力自然跟不上,整日哈欠连天的,一看书,眼睛就发花,让她痛苦不堪。
事情的起因竟缘于关门。
叶慧的父母分别在棉纺厂和手套厂工作,两人都上夜班,不过,一个是夜里12点的班,另一个却是凌晨两点的班。
问题就出在这儿,母亲出门时,叶慧通常刚躺下,但父亲上班时就不一样了,好不容易才睡迷糊了,防盗门“砰”地一声,就把她给惊醒了。
再睡,脑袋便嗡嗡地疼,怎么也睡不踏实了。
尽管叶慧痛苦异常,但父母并不知情。
也难怪,这么多年日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女儿从未失眠过。
其实,叶慧也清楚,是自己的心理出了问题,自打跨进了高三的大门,就老像有座大山堵在心坎上似的,让她对任何声响都特别敏感。
长此下去,别说考大学了,自己不被逼疯就万幸了。
叶慧想同父母谈谈,让父亲调个班,但是好几次,每当她看到父亲因操劳而过早花白了的头发时,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父母都是普通工人,省吃俭用地把她养这么大太不容易,她实在不忍心当面说出口。
怎样才能解决这个问题呢?叶慧伤透了脑筋。
不过没多久,聪颖的她便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这晚,叶慧刚放学回家,母亲就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了桌。
一家三口吃了一会儿饭,母亲忽然面对父亲说道:“这段日子,我们手套厂附近,夜里发生了几起抢劫单身女工的事件,案子一直都没破,弄得我现在天天提心吊胆的。
孩他爸,你能不能跟你们单位的领导说说,把你上班的时间也调到12点,这样,咱俩就能一起走了,我也不用怕了。
”“谁会抢你这样的老妈子呦!”父亲哈哈大笑起来,饭都快喷出来了,又说道,“不过还真是挺巧的,我们厂里的纺锭车间最近夜里12点的班次缺人,明天我就向领导申请,看他们同不同意把我调过去。
”父母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时不时地瞟向叶慧。
叶慧当然明白,这些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但她佯装不知,只顾埋头吃饭。
不过她也没想到父母居然编出一套抢劫的说辞来,心里暗笑:真看不出来,平时老实巴交的两人还挺会演戏的!第二天夜里,关门声只响了一遍。
初中语文小小说(那山那水)最美妙的天籁
最美妙的天籁那两年,逢年过节,养鱼的蔡婆总要给我家送几条新鲜的鱼。
一进院门,她就喊我:“杨小闹,来,取盆,拿鱼!”我对父亲有点抱怨。
集市上什么鱼都有,为什么他偏偏喜欢蔡婆的鱼呢?有一次,我问蔡婆:“你咋知道我爸爸喜欢吃你家的鱼哩?”蔡婆朝我一挤眼,说:“你爸爸呀,是个馋猫,为了吃我的鱼啊,每天晚上敲我的门。
”父亲真没出息。
父亲在镇里的一家工厂上班,两班倒。
但父亲很少上白班。
父亲说,他胆大,不怕走夜路。
我不相信父亲的话。
其实,父亲是想多挣些钱。
上夜班,一个月多挣100多元呢。
父亲每天晚上从镇里回来,要翻过一面坡,再翻过一面坡,七八里路,要走半天。
就在那两面坡中间,有一块洼地,蔡婆的鱼塘就在那里。
父亲说,蔡婆不容易。
蔡婆的丈夫是个跑买卖的人,后来,生意越做越大,闹着要和蔡婆离婚。
蔡婆死活不同意。
结果,她的丈夫就跑了,临走的时候卷走了家里的所有积蓄,只剩下蔡婆和三个孩子。
为了养家糊口,蔡婆凭着年轻时候养过几年鱼,便包了山洼里的鱼塘,并在鱼塘旁盖了间简陋的土房子。
然后她把孩子扔给老人,一年四季,蓬头垢面地照看着她的鱼塘。
每天晚上,父亲下夜班,骑车路过那鱼塘的时候,总要去敲敲她的门。
“笃──,笃笃──,舅奶,睡了没有?”蔡婆是父亲的舅奶,父亲一直这么喊她。
屋子里亮着油灯,蔡婆还没睡,她便唤父亲进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几句话,然后,父亲才走。
有时候,父亲下夜班很晚,蔡婆屋子里的油灯早已熄灭了,但父亲依然要去敲敲蔡婆的门:“笃──,笃笃──,舅奶,我下班回来了,你挺好吧?”听着屋里的蔡婆在睡梦中含糊地应了,父亲才走。
我问父亲:“你为什么要去敲蔡婆的门,是想吃她养的鱼吗?”父亲摸摸我的头,笑笑说:“你还小,不懂。
”“我已经不小了,都上初中了!”我一本正经,又义愤填膺地喊。
父亲依旧每晚去敲蔡婆的门,蔡婆依旧逢年过节送鱼来,一进门,依旧扯着嗓门喊:“杨小闹,来,取盆,拿鱼。
”父亲真是个馋猫。
后来,我大学毕业了,父亲退了休,蔡婆也不养鱼了,混得不错的儿女们,把她接进了城里,让她去安享清福。
初中语文 小小说(那山那水)郝婶
郝婶滨海新区的人们并没有感觉这天的傍晚有什么异样,瓦蓝瓦蓝的天空上那原本白雪样的云朵被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座落在第六大道的祥和小区的楼宇也披上了耀眼的金光。
郝婶推着六个月大的宝贝孙子坐着的婴儿车,踏着祥和安宁的林荫小路,哼唱着带有明显二人转味儿的摇篮曲,悠闲地从小区中心花园往回返,迎面遇见了同在18号楼22层挨门住的林婶。
林婶是郝婶从东北来儿子这儿没多久认识的。
俩人都是东北人,还都是五十出头刚退休的人,嗑就越唠越近乎,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心姐妹。
从林婶的口中,郝婶知道了,林婶也是专程来伺候儿媳妇坐月子的。
也同自己一样,担心笨手笨脚的儿媳妇照看不好孙子,撇下老家的老头子,自愿留在这儿的。
看到步履匆忙的林婶,后面还跟着拉着拉杆箱的儿子,郝婶赶紧打招呼:“他林婶子,这要干啥去呀?”“你家门没敲开,估摸你去花园了,正想去找你呢!”林婶一把拉住郝婶的手。
“咋啦?”“咳!老头子胃溃疡犯了,刚接到信儿,我得立马回去!”“儿子送你去火车站?”“儿子也得回去,他爹都吐血住院了!”“那儿媳妇和孙子咋整?”“儿媳妇虽嘴上说自个能中,可我就是不放心!想托付你给照应着点儿。
”“中中中,你就放心吧!”“这是门钥匙,有动静你就听着点儿。
”“哪儿的话,没动静我也要时不时地去瞅瞅。
”时间总是在忙碌中匆匆溜走,待郝婶收拾完锅台灶脑,看着儿媳妇奶饱了孙子,再让孙子在二人转调的催眠曲中睡着后,直起身捶打着酸疼的腰时,时针已经指向了11点30分。
郝婶看着墙上的钟,心里算计着,出差的儿子8点半上的飞机,再过一个钟头就该到广州了吧?恰在郝婶将眼光投向纱窗隔着的夜空时,一片异常刺眼的白光骤然让夜空亮如白昼,一声比炸雷响百倍的轰鸣,在郝婶来不及眨眼的瞬间骇然传来,随之刮来的狂风似乎要将楼摧毁。
又一声山摇地动的巨响,让已经颤抖的楼开始摇撼。
家电、家具在突然断电的黑暗中战栗着、磕绊着、相撞着。
先是惊骇,后是疑惑的郝婶立刻想到了地震。
“不好,我的孙子!我的儿媳妇!我要保护她们!”跌跌撞撞的郝婶,不顾家具和家电设制的障碍,借着窗外冲天的熊熊火光,终于靠近了卧室的门。
初中语文 小小说(那山那水)守候
守候那年,女人披着红盖头,被高头大马的男人接到家中。
男人望着女人跩跩的小脚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大脚板!”女人羞羞地说:“我这一辈子就挂在你的身上了。
”男人就往地上一蹲:“来,我背你走走。
”女便趴在男人的背上,男人在屋里走了好几圈,面不改色心不跳。
男人强壮有力。
女人是男人怀里的一只猫。
不久,女人为男人生了一个娃,男娃。
可惜,男人不知道了。
男人是在—个早晨不见的。
那天,女人肚子里的娃儿不停地动,让女人寝不安席。
天亮了,女人才有了睡意。
男人始终陪着女人。
男人在女人睡着时,牵着那匹枣红马,走出村庄。
男人这一走,就没了音信。
女人生孩子时,婆婆左右伺候着。
婆婆也是小脚。
见女人的脸上豆大的汗珠直流,婆婆骂:“这个挨千刀的人,到底干啥去啦?也不捎回个信儿。
女人最需要的时候,他却跑得无影无踪。
”老的老,小的小,女人的天就塌了下来。
农村里,一个家,如果缺了男人,就不叫家了。
上山割柴,井里挑水,哪样离开男人能行?可两个小脚女人,没有让这个家荒芜了。
她们把娃娃托付给左邻右舍,相伴着去山里砍柴,相伴着去井边摇辘轳,春种秋收,那炊烟,也与别家一样茂盛。
孩子渐渐大了。
婆婆渐渐老了。
女人渐渐有了白发。
男人还是没有音信。
婆婆病倒了,下不了地。
女人整日忙得小脚酸疼。
儿子也有一双大脚板。
儿子聪明绝顶。
私塾先生说:“这么聪慧的孩子,不上学,我看着难受。
”私塾先生对女人说:“这孩子的一切,我包了。
只要他能上学!”女人就哭了:“谢谢先生,如果孩子有了出息,他自会报恩,如果孩子啥都不是,枉费了先生的心血,我这里先给先生赔礼了。
”女人就给私塾先生磕了头。
儿子果然有出息,考上了城里的大学。
儿子成了大学里的老师。
儿子每每回家,都去谢私塾先生,把他当老爷爷一样待。
后来,儿子被人给暗杀了。
村里人才知道,这个叫新生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外面名气很大,是共产党的一个地委书记。
再后来,这个叫新生的烈士,被人写进了小说里,家喻户晓。
私塾先生得知后,嚎陶大哭:“是我把这个娃娃害啦!”私塾先生临终前对女人说:“那天早上,我碰见德方了,他去集镇给你买红糖去了,女人坐月子离不开红糖。
初中语文小小说(那山那水)光棍李厚泽
光棍李厚泽李厚泽是个光棍。
虽然是光棍,李厚泽人却勤快,家里不光收拾得井井有条,小院子都能照出人,而且谁家有个什么事,总是跑前跑后,从不懈怠。
他又善使牲口,不管多调皮的牲口,只要到了他手里,一个个变得像小媳妇那般乖巧。
就说只有女人才会的缝缝补补吧,李厚泽一样精,一只布口袋破了,李厚泽三针两线,上面就出了一朵花,好看。
但是他还是个光棍。
光棍的原因,说是先前人家都看不上他,嫌他腿不好,又没家底。
到后来,说是他自己不愿意娶了。
不管是啥原因,反正李厚泽就一直光着了。
光得大家都忘了他是光着的。
后村的媒婆有一天突然找到李厚泽,说十里铺有个不到二十岁的女人,急着要嫁人。
人家娘儿俩什么也不要,只要出四十斤高粱米,媳妇当天就能进门。
人家还不到二十岁呢!媒婆强调说,你这是老牛啃了嫩草呢!多便宜的事啊,村民们议论纷纷。
可别再错过了。
老婶子们也一再嘱咐。
这两年,李厚泽一直给队里看场护院,额外工分挣了不少,又省吃俭用,屋里怎么也攒了几袋子粮食了,所以这四十斤高粱米,他是无论如何都出得起的。
不然媒人也不会想到他。
李厚泽闷着不做声,呆了半晌,才说,多出的嘴谁来喂养?四十斤高粱米,掺上红薯叶子啥的,俺能吃大半个冬天哩。
在当时,高粱米属于主粮。
媒婆跳起脚骂他,就你一个瘸子,还挑三拣四!谨防死了没人埋!村里老人也说,看你老了怎么办,谁给你摔老盆子,谁给你的坟头添把土?李厚泽发狠说,操那份心干啥,不就是一把灰吗?到时两眼一闭,愿咋着咋着。
那晚上,风很大,雪也很大,迎面扑来的白粒子,打在脸上生疼。
风呜呜地响,像有人压着声音在抽泣。
第二天一大早,那娘儿俩起来扫雪。
发现大门底下,放着一只扎着口的圆滚滚的白色细布袋子,上面还散落着冰碴。
冰碴盖着一朵花,用手一拂,才发现是补的一个疤。
有人说,整个冬天,每到月底,那家大门口就会多一只白布袋子。
只是,还没等过完春,那娘儿俩就不知了去向。
门上多了一把铜锁。
日月如梭。
又是一个隆冬天,李厚泽五更里去拾粪。
初中语文 小小说(那山那水)胥五保
胥五保一辈子无儿无女的人,用老家的话来讲就是绝户。
胥五两口子一辈子无儿无女。
可老家人当着胥五的面,从来忌口绝户这字眼。
好多人还骂老天不公,这么好的一对人儿,咋就不给个一男半女呢。
胥五的辈分低,后来,干脆都喊他叫胥五保。
老家人说,闹土改那年,村里来了还乡团,胥五冒死找到部队报信,一村老少免遭涂炭。
可他刚过门的媳妇顶针却让一伙匪徒给糟蹋了,自那,身子就落下了病,再也没能生育。
顶针几番寻死,都被胥五救下。
顶针说,自己脏了。
胥五说,这又不是你的错,是那帮畜生做的孽。
俺娶了你,你一辈子都是俺老婆。
就这样,胥五两口子从黑发人慢慢熬成了白发人。
虽然身边没有孩子,可两人从没吵过嘴红过脸,冷了一个被窝搂成团,饿了一个窝头掰两半,就是喝碗凉水也甜到心里。
赶集,看戏,逛街。
无论走到哪里,胥五总是拉着顶针的手。
有人开玩笑,说,都老婆子了,还怕让人拐走啊。
胥五总是乐呵呵地说,知道个啥,这叫老将背老婆,秤杆离不了秤砣。
胥五两口子,也想过收养孩子。
那时,家家孩子多,生活条件又差。
孩子一闹,大人就不耐烦,就打骂孩子。
一听到谁家孩子哭,胥五老两口扔下饭碗,就跑上门去,顶针护着孩子,胥五责怨大人,孩子不懂事,打孩子干啥。
大人在气头上,一摆手说,你不嫌,就抱走吧,瞧着也烦人。
抱走就抱走,可别反悔。
胥五说着,弯腰就抱走孩子。
只是,孩子抱回家,两口子好吃好喝哄着。
最后,孩子一抹嘴还是哭着要回家找娘。
一来二去,胥五也明白了,狗养的狗亲,不是自个身上掉下的肉,咋养也不亲啊。
不过,每逢过年,村里一帮孩子都愿去胥五家拜年,不为别的,就图他家那些好吃的东西。
每人一把水果糖,这可是奢侈品。
眼见胥五快八十岁的人了,可他身板仍然硬朗,时常骑着自行车带着顶针到几十里外去赶集,顶针在秋收大忙时也天天下地干活,还敢爬梯子上房顶翻晒粮食,村里人都说,这真是没儿没女,老天照顾。
这年正月里,胥五两口子去外村赶集,回来时,遇上出殡的堵住了路口。
两口子停下车子,就听看殡的人嘻嘻哈哈。
初中语文小小说(那山那水)传承
传承不知是因为万这个姓还是医术高,得珠大爷不大爱说话。
晚饭后,得珠大爷爱绕着小镇遛弯。
年老的年少的见着了,会远远地喊一嗓子,得珠大爷,遛弯呢?通常情况下,得珠大爷眼皮都不抬一下,只从鼻子里“嗯”一声,然后背着手,照旧走自己的路。
遇到得珠大爷心情不佳的时候,这声“嗯”会被省略掉。
小镇人呢,见怪不怪,半点儿不计较。
转天见了面,依旧恭敬地打招呼。
小镇很多年轻人不懂,大家都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唯独万姓人二十四过小年。
老辈人说,原先他们不是万姓,具体姓什么没有人记得了。
只记得万姓是万岁爷赐的姓。
据说,万得珠大爷的先人曾用万家的普济药方,救过微服出巡的万岁爷。
万岁爷不仅赐了万姓,还特许万姓人腊月二十四这天,单独送灶王爷上天为万姓人言好事。
也因此万姓人在小镇上的地位有些特殊。
但万家人丝毫不见骄躁,一代又一代传承这普济药方的普济精神。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所以小镇上几乎家家都麻烦过得珠大爷。
再加上那时候人们穷,小镇又偏,谁得个小病闹个小灾的,都会往得珠大爷家跑。
轻则扎个针灸,重则开三服汤药,保管药到病除。
药费呢,有则给,没有得珠大爷眼皮一耷,半句话都不说。
小镇民风淳朴,手头不方便的,会先欠着。
有那实在拿不出药费的,会在得珠大爷有事要相帮的时候,主动上门。
得珠大爷的老伴儿过世时,来的人就海了去了。
最为难得的是,只要半夜听到有人把门砸得山响,得珠大爷披衣穿鞋抓着药箱,跟着就走。
当然也有得珠大爷治不了的病。
得珠大爷会在号完脉后说,送医院吧。
家里人就知道这是得了大病了。
找车拉人赶紧去医院。
到医院拍完片子,医生下的结论和得珠大爷说得不差半分。
这不,已经好长时间,得珠大爷没出来遛弯了。
小镇人猜测,是不是因为那家新开的诊所。
新开的诊所名叫玉泉诊所,是小镇考出去的医科大学的学生开的,毕业后自谋出路,回家乡干起了诊所。
现在的年轻人不爱喝那苦药汤,在玉泉诊所看完病,拿些药片一吃,病好得也快,还省得熬汤药。
因此,小诊所的生意挺红火。
初中语文 小小说(那山那水)孔明灯
孔明灯过年那几天,天上连一丝云彩影儿都没有。
哪年过年不是冰天雪地、寒风刺骨?今年真是奇了怪了,俨然三月小阳春。
剑锋自驾车,带媳妇从苏州赶回老家黄泥湾过年。
一路上畅通无阻,平安到家。
进门的时候,全家人早等急了,女儿娇娇和儿子贝贝几乎同时扑进他们的怀抱,爹和娘立在门边,幸福地笑着。
所有迹象表明,他们家的这个春节即将和全国许多家庭一样,因为久别之后的团圆,一定会亲情激荡,其乐融融。
但是,年夜饭刚吃罢,全家人却闹了个不欢而散,爹连春节晚会都没看,也不像往年那样守岁了,早早钻了被窝。
其他人一起守在客厅看春节晚会,个个绷着脸,就连蔡明和冯巩也没有逗乐他们。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全家人都怪爹。
其实,要怪还是怪剑锋节外生枝。
黄昏的时候,他们家的年夜饭开始了。
剑锋不停地给爹敬酒,他媳妇不停地给爹娘夹菜,爹娘在家带孩子,还种田喂猪,辛苦了;娘也不停地给他们小两口夹菜,他们在外面包工程,搞装修,也不容易;所有人都给娇娇和贝贝夹菜,孩子想爹娘都快想疯了。
吃罢年夜饭,天已经黑透了,大家吵着快快收拾碗筷,要看春节晚会。
偏偏剑锋说,城里人元宵节爱放孔明灯,我这次也带回两个,咱们提前放了吧?我正月十五不在家,怕你们放不好。
什么是孔明灯?娇娇问。
剑锋说,我手机里有拍的视频,放给你们看。
大家围拢过来,将剑锋挤在中间。
剑锋掏出手机,打开视频,幽蓝的夜空,一盏盏孔明灯高高地飞升,游移,互相追逐,好像满天闪烁的星星,又像满江跳跃的渔火。
娇娇到底在读小学三年级,会用词了,她说,好辉煌,好壮观啊!贝贝拍着手说,放孔明灯了!放孔明灯了!娘好奇地问,这灯怎么上的天呢?剑锋跑到门外,打开汽车后备箱,拿出两只孔明灯。
大家跟出去,按照他的指令,七手八脚地帮他撑开一只灯罩,高高举起来,他往灯罩中间铁丝捆扎的布团上淋上油,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火。
只要点上火,稍微燃烧片刻,待热气充盈灯罩,手一松,孔明灯就会腾空而去。
这个时候,大家都可以为自己和亲人默默许个愿,让孔明灯把每个人的美好愿望都带到天上去……慢着!剑锋身后传来爹威严的声音。
初中语文小小说(那山那水)哭嫁
哭嫁待会出门的时候,记着一定要哭哦!二婶说。
这句话二婶不知说了多少遍了,从一开始二婶就絮絮叨叨地说。
女人就笑。
二婶拿眼去看男人,男人也笑。
二婶就叹气。
你们这俩冤家哟!二婶说。
二婶正在给女人梳妆。
大概是老了,也或许是现在这妆不大好扮,二婶显得笨手笨脚,手心里都是汗。
我嫁过四个闺女,二婶说,哪一回不是把闺女打扮得齐齐整整、漂漂亮亮的?闺女一出门,看的人都要齐声喝彩呢!唉──老了老了,这手不听使唤了!叫你去镇子上拾掇,偏赖着我这老婆子!是二婶拾掇得好嘛!女人说。
女人不愿意去镇上妆扮,男人也不愿意,男人要亲眼看着女人妆扮。
孬啊,好啊,就凑合着吧,谁叫你们赖上我呢?二婶说,待会出门的时候才是大彩头,记着一定要哭哦!哭得越凶越好!在咱这个村里,打老辈起闺女出嫁都是要哭的,哭得越凶,大伙才会说这闺女懂事,有情义,想着爹娘,想着亲人,想着这方水土呢!女人又开始笑。
就知道笑,就知道笑!二婶说。
二婶有些着急,看我不刺痛你的头!二婶正在给女人盘头,拿一枝花往女人头上戴,看女人老是笑,二婶就着急,着急了就说一些狠话,二婶说这些话的时候手突然一哆嗦,倒把自己的手指扎了一下,就把手举到嘴边,“噗噗”地吹气,一边说:该,该!女人就有些过意不去,低眉顺眼地说:哭不出来嘛!哭不出来就干号嘛!动静越大越好,扯开嗓子号!女人点点头,背地里去看男人,男人在笑,女人就又笑。
二婶摇摇头,顺势往窗外扫了一眼,突然说了一句:哎哟,迎亲的车队来了。
男人也扭头去看,看见了那几辆披红挂绿的车,男人就笑。
房子坐落在一个高坡上,从后窗望出去,那条出山的水泥路一览无余。
迎亲的车队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坡下面的一个空场,在男人的注视下停了下来。
男人就拿眼去看二婶,那眼睛在说二婶快些啦!二婶就说:就好就好!门响,迎亲的人已经进来了。
一个憨厚的小伙子走在前面,这人就是女人的新郎。
新郎走进屋里,一直走到男人身边,攥着男人的手说:哥!男人点点头,笑。
我会对秀秀好的!新郎说。
初中语文小小说(那山那水)满堂儿女
满堂儿女母亲生了五儿二女,七个孩子都很有出息。
有经商的,有从政的,他们在各自的天地里呼风唤雨,过着体面、富足的生活,受到周围人们的羡慕和尊重。
母亲却一直守着家乡的老房子,过着平静的日子。
前几年父亲去世后,孩子们想把她接到城里去,但母亲拒绝了,她就是要守着老房子过。
孩子们各有各的事业,可她一生的事业就是自己的孩子。
如今孩子们都有出息了,她却老了。
老了的她不愿成为儿女的拖累。
儿女们也没有勉强母亲,在他们看来,母亲的身体还算硬朗,他们只要把足够的花销定时拿回来,就算尽到赡养责任了。
陪伴老人的是一只叫小花的狗。
小花是一只母哈巴狗,跟着母亲已有十多年了。
它是一个孙女留给她的。
当年孙女要考大学,嫌小狗吵,就把它留在了乡下。
孙女考上了大学,却没有再把小花带回去。
当初的小花漂亮极了,雪白的身子上点缀着几片黑色的体毛,像是白绸上绣了几朵花。
它有着一双黑漆漆的圆眼睛,体格矫健,性格活泼,整日里围着母亲跳来跑去,给母亲带来很多快乐。
可现在小花也老了,小花十几岁了,在狗中也算是高龄了。
如今的它,身子几乎拖到了地上,走路也很缓慢,再也不叫也不闹了,但它对母亲更依赖了,母亲走一步它就跟一步,母亲不动它就静静地卧在她脚下,仿佛母亲的影子一样。
去年,母亲生了一场大病,她的脑子里长了肿瘤,压迫着神经,让她痛苦不堪。
孩子们把母亲送到医院去做手术,母亲在病床上一直昏迷了近一个月才醒过来。
可醒过来的母亲却不认识她的儿女了,面对着一个个寄托了她一生辛劳和牵挂的脸,听着一声声“妈”的呼唤,母亲只是一脸迷茫,胆怯地应道:“你们是谁,我咋不认识啊?”儿女们见母亲失去了记忆,一个个内心难受极了。
他们望着母亲苍老的样子,后悔以前没有抽出更多的时间陪陪母亲,如今母亲的记忆丧失,她的心里却再也没有她的满堂儿女了。
孩子们觉得母亲好可怜,又觉得自己很可怜。
“人世间最遥远的距离,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认得我了。
”母亲的一个儿子看过周星驰的电影,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初中语文小小说(那山那水)风斗
风斗徐姐今年73岁,几次被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知道时日不多,徐姐闹着说要回家,看看丈夫临终前留下的那只风斗。
当年方圆百里的生产队用的农具大多是她丈夫打的,而这扇风斗,是他边吐血边打的最后一扇,没等做好他就撒手而去,留下徐姐和两个苦命的娃。
丈夫有个徒弟继承了他的手艺,大家都叫他望叔。
儿子虎子小时候很讨厌望叔,因为望叔利用生产队长的特权,动不动就说借用他家的风斗。
打黄豆的时候要用,割麦子的时候要用,收水稻的时候也要用。
有年要过节了,望叔还让虎子去把四处借粮过年的徐姐喊回来,说要急用风斗给队里仓库的粮食去杂质。
徐姐回来的路上不停地抹眼泪。
一向听话的虎子急了,护着风斗哭:“凭啥要用我家的,我妈她不愿意!”说着死死抱住风斗的腿,妹妹也过来,一家人哭抱成一团。
望叔丝毫不为所动,态度很坚决:“风斗是集体的,今天非用不可!”自那以后,虎子心里特别记恨望叔。
转眼虎子和妹妹都长大了,可心里的疙瘩一直在。
徐姐病重,望叔特地来看望她,两人聊了许久。
送望叔走时,徐姐对虎子说:“去把风斗给烧了。
”虎子听了差点哭出来:“那是爸最后的遗物!”徐姐摇头:“一定要烧。
”拗不过母亲,虎子照办了。
虎子忽然接到电话,说望叔不行了,临终前有些话想跟他说。
虎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手头的事赶了过去。
听完望叔临终前的话,虎子急忙把家人和妹妹一家都喊来,在望叔跟前齐齐跪下。
望叔去世后,他们更是披麻戴孝了整整三天。
原来,望叔当年冒着被批斗甚至蹲监狱的危险,偷偷在风斗里添加了个小盒子,每次用过风斗之后都会给孤儿寡母的三人暗暗留下一小盒粮食。
选自《今古传奇·故事版》。
初中语文 小小说(那山那水)预言
选自《文学港》预言我的朋友参加了贾医生的追悼会。
贾医生生前是江城的一家私人诊所的坐堂名医。
许多居民自发前往殡仪馆,他们都曾是贾医生的病人。
我的朋友跟贾医生的关系尤为密切,因为,他父亲最后的一段日子,就是贾医生上门治疗的。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当时,贾医生只是一名普通的医生。
病急乱投医,朋友的父亲去了多家医院,都查不出确切的病因。
吃了好多药,打了好多针,都不见好转,索性卧病在家静养。
有一夜,病发得厉害,就近唤了贾医生。
朋友的父亲在民间很有名望,一直搜集、研究江城的历史文化。
包括贾医生的一些民间药方也是在他那里无意中学的。
有一次,我那周岁不到的儿子,哭闹折腾了整整一夜,还伴有发烧。
请来贾医生,他在孩子的袖子上别了一枚缝衣针,又让服了他自己配制的粉状药,不久,孩子就安静下来,还退了烧。
我想,那枚细小的针,相当于一把宝剑。
我甚至还想,贾医生会点儿小巫术吧。
贾医生对我朋友的父亲无微不至地关怀,每天早晚都来查看病情,过问饮食。
那时,我朋友尚未结婚,整天陪护着父亲。
终于,有一天,贾医生悄悄叮嘱:“准备后事吧,你爹一个礼拜后就要走了。
”朋友的父亲面对死亡相当坦然,一周后的早晨,朋友给父亲喂米粥,仅一调羹米粥,还没咽下,父亲就断了气,表情安详,没有痛苦。
之前有多位医生诊断、治疗,包括贾医生,都没能让朋友的父亲病情好转,但是,在朋友的眼里,这种对死亡准确的预言比之前所有的治疗都重要。
起码,父子俩都知道了大限之期,在死亡到来时都表现得比较从容。
朋友的父亲按贾医生的预言“准时”走了,这证明了贾医生的能耐。
从此,贾医生名声大振。
朋友对贾医生,也由感激升华为敬佩。
贾医生病重时,我就想,他能预言别人的死期,对自己的死期能预言吗?俗话说“瞎子难算自个儿命,医生难看自个儿病。
”贾医生诊治过无数名患者,最终,救治不了自己。
也像贾医生当初探望自己的父亲那样,朋友一早一晚都去探望贾医生。
贾医生拒绝上医院,他对朋友说:“一个礼拜后我就去跟你父亲相聚了。
继母的爱(骄阳教育)
继母的爱父母终于离婚了,我执意要跟父亲过,不为别的,就是要报复他。
很快,父亲为我找到了个继母,果然是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那女人百般讨好我,我偏不领情,从来都没喊她一声妈。
放学回家见了,也是白眼一翻,根本无视她脸上凝固的微笑,在一旁的父亲,只是无声的叹息……我把这一切,告诉了在街上买水果的妈妈,她直摇头:“……你怎么能这样?傻孩子,要尊重爸爸的选择。
要不,你跟妈一起过?”“妈~~你就吃了软的亏。
”“你再不听话,以后就别来……”想不到那次,竟是我们母女见的最后一面,真不该惹妈妈生气。
可怜的妈妈,在一场车祸中丧生了,当时我哭昏了好几次。
从那以后,我更记恨那个扫帚星的女人,常和她吵、闹,忍无可忍时,父亲也说我几句,而最终往往以那女人咬着被角哭泣结束。
后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儿子。
才疏远了我。
可他们的儿子不争气,先天软骨,两三岁了,仍和婴儿样站不起,发病时,全身抽搐、高烧不断,挺吓人的,花了好多钱,也没治好。
我每天幸灾乐祸地哼着歌,也没人说我。
那年考上大学,我告慰了长眠在青山绿水间的妈妈,却为一次*两万元的年学杂费犯愁。
整整两万元,对于我们这个捉襟见肘的穷家庭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心情沉重地到父亲房间去时,屋里充满了呛人的烟味。
父亲仍一根接一根地抽,那女人哽咽着说:“……孩子也是你的,你拿主意吧……”桌上放着一张医院的催款单,天哪,也是两万元!我不敢看父亲本来就愁云惨雾的脸,将学校的通知单,和那张要命的催款单,放在一起就退了出来。
那是一个多么漫长的夜晚呀!父亲房间的灯一直亮着,不时传来他的叹息,和那女人的抽泣……开学那天,苍老了许多的父亲,一阵揪心的咳嗽后说:“冰儿,你自己去报名吧,我们还要去医院。
”说完扭头就走了,望着父亲微驼的背影,我狠狠一跺脚“自己去就自己去”,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下来……不久,他们的儿子死了。
原来,为了我上学,父亲和继母放弃了,为儿子继续治疗的机会,我的心灵为之一震。
校里举行征文大赛,要求写一篇命题散文《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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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母的秘密
父亲带继母外出,半路上三轮摩托车跌进深沟,父亲当场死亡,继母则瘸了条腿。
安葬了父亲,屠阳和继母相依为命。
父亲活着时,继母对屠阳不错;可父亲一死,继母马上像变了个人。
继母学会了喝酒。
偶尔喝醉了,她就对着屠阳哭,说自己害死了他父亲。
酒醒了,继母又瞪屠阳,问他站着干什么,为什么不去念书?
继母瘸了腿,不能下地干活,靠给人介绍工作为生。
她的一个远亲在城里开职业介绍所,她每个月去—趟,介绍合适的工作给乡邻,一次要抽成三百到五百。
为了寻条活路,村里常有人来找继母,张婶就是一个。
她是个寡妇,儿子20岁了,却傻乎乎的。
半个月后,继母果真给她儿子寻了份建筑工地看仓库的活儿,一个月挣五百。
但继母张口就要一个月的工资,张婶无奈,只好拉着家里的一头小绵羊去卖。
张婶十岁的小女儿哭着闹着,抱着小绵羊不让卖。
张婶硬是掰开了女儿的手,牵走了小绵羊。
钱递到继母手上,张婶一出门就失声痛哭。
屠阳愤怒了,跑上前拉开抽屉就要拿钱。
继母抬脚踢上抽屉。
“你是个黑心婆!”屠阳冲继母大声喊。
继母吸着烟,一言不发。
屠阳9岁那年,继母开始吃一种艳丽的花,用鸡蛋裹了炒着吃。
院子里的菜畦毁了,用土坯墙将菜地高高围起来,种了半畦花。
继母让屠阳每天浇水、施肥,一天都不能耽误。
绿色的枝叶长出来,很快就开出了粉白艳丽的花,屋子里弥漫着微甜苦香的气息。
屠阳不住地抽着鼻子,真想尝尝。
可是,那些花继母一朵朵地数过,少一朵她都一清二楚。
她凶巴巴地对屠阳说:“你要是敢偷花,看我不把你的耳朵拧下来!”
继母有自己的秘密。
她的屋子,屠阳不能随便进,平时找她也要敲门。
一次,从门缝中,他看到继母悄悄藏起一个黑匣子,锁进了柜子里。
在继母的斥责打骂中,屠阳长到了12岁。
那一天,继母穿得整整齐齐,给他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
屠阳馋极了,对着一桌子肉大口吞食。
继母在旁边抽烟,说他年满12岁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屠阳停止咀嚼,不解地看着继母。
继母掐灭烟,说她知道屠阳恨她。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她养了屠阳五年,已仁至义尽。
以后,她要自己过日子。
随后继母又拿出一张存折,说里面是一万两千元,是她这几年挨尽万人骂攒下的。
她算过,省着用,够他用到18岁。
囤里有两年的粮食,她已经和张婶说好,如果张婶能养屠阳,屠阳每个月给她100块钱生活费,30斤粮。
存折,她办了定期支取,每个月他只能领150元。
说完,继母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
屠阳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第一次发现,继母的肚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鼓了起来。
走路时,她得扶着墙。
继母什么时候怀孕了?屠阳一激灵。
继母离开家,屠阳先是觉得空空的,接着几乎把家闹翻了天。
他太高兴了,从此没有人再管他,一切全凭自己做主。
可是,三天后,一个外地人赶着马车进了村子,直接来到屠阳家,把他拉上车。
半路遇到来找屠阳的张婶,她也跟着跳上了车。
车进了山沟沟,屠阳看到一口薄棺。
掀开棺材盖,他大吃一惊,里面躺着的竟是继母!她双手平放在胸口,胸前是那个黑匣子。
车夫说他每天经过这儿,昨天这女人塞给他一百块钱,要他今天经过时把她埋了。
他以为遇到了疯子,压根儿没理会。
想不到今天经过这儿,还真有口棺材!她竟然已经死了。
他反复向人打听,才打听到屠阳。
继母看上去神色平静。
屠阳打开黑匣子,里面是一个锡纸包,纸包里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有股淡淡的香味儿。
马车夫凑近一看,说是自制的大烟膏子。
这女人,一定是吞大烟膏死的。
肚子这么鼓,八成是得了什么病。
张婶忽然放声哭起来,她对屠阳说:“你后妈也是个苦命人啊!你爹黑灯瞎火驮她去县城,因为她肚子疼得厉害。
一检查,竟是肝癌!回来的路上,你爹心神不定,车开得飞快,就出了事。
这肝癌能疼死人啊,你后妈先是吃止痛片,后来喝烈酒,再后来就吃这大烟膏。
向别人要介绍费,也是没办法的事。
没有你,她早就一死了之了!你家种的花,就是大烟,怕被人知道,她特意垒起墙,她舍不得花钱看病,疼得厉害就吃大烟花、熬大烟膏,”张婶已泣不成声,“你后妈其实是个好心人呢!为我的傻儿子介绍工作,我给了她五百,她又如数退给我,说那是要做给别人看的。
前两天我去看她,她说疼得好几夜睡不着了,吃的烟膏子越来越多,看来没几天活了。
想不到她走了这条路!”
屠阳如遭五雷轰顶。
继母得了癌症,硬是挺了五年?她这鼓起的肚子,是癌?临走前,她将院子里的花连根烧了,一片叶都不留,原来竟是大烟!
“扑通”一声,屠阳跪在了继母的棺材前。
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两记耳光,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选自《百家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