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建筑屋顶看空间与权力的关系_乔倩

Relationship between Space and Power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oofs 从建筑屋顶看空间与权力的关系文／乔倩 Qiao Qian ABSTRACT空间从来就不是单纯而中性的物质器皿，而是复杂的政治、经济与文化杂糅后的产物。

权力关系通过空间来显现，而空间也反过来构成一种新的权力机制。

本文以屋顶为研究对象，从空间构成入手，分析屋顶空间形态与权力运作的关系，解读权力作为形成空间的隐性动因对空间的作用，强调“权力生产空间，空间塑造人的行为”这一规律。

Space is no longer a kind of pure and neutral container, but a complex mixture with politics, economy and culture. Space becomes a show for various kinds of power, as well as power generator in return. The paper takes roofs as examples to analyz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patial form of roofs and different kinds of power so as to read “power”—the invisible force behind space and to prove that “power makes spaces, and spaces shape one’s behaviors”.作者简介乔倩 北京大学景观设计学研究院 硕士研究生屋顶，权力，空间Roof，Power，SpaceKEY WORDS代的上部土层。

悠久的历史使屋顶空间具有很好的生长性和适应性，能容纳大量自然要素及社会活动，具有社会性属性。

另外，作为建筑三段式中变化最大的部分，屋顶含义丰富，整体看包括形态、色彩、序列、指向、体量等，又包括细部装饰、构造物等内容。

屋顶符号看似中性、无价值倾向，实则体现社会意识。

由于屋顶可以清晰的描述资本对建筑空间的塑造，因此本文选择屋顶作为权力空间的考察对象。

2屋顶空间屋顶是房屋三大构件之一，主要由结构性构件和装饰性构件组成。

各构成要素按一定的形式和规律构成屋顶空间，使屋顶具有形态和形式、比例尺度、体量、色彩等属性。

从形态上说，屋顶兼具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属性。

以中国古代宫殿屋顶为例，按等级高低依次分为庑殿顶、歇山顶、悬山顶、硬山顶等，不同的屋顶形态暗示着社会等级和地位的不同；传统民居中屋顶形式可帮助区分出重要建筑，如侗族聚居村的鼓楼以密檐、收分、刹顶区别于普通民宅。

类此案例不胜枚举。

从比例和体量上说，屋顶占整个建筑立面的比例往往是一定时期建筑风格的集中体现：现代平屋顶中屋顶在立面中几乎看不到；但在传统中国大屋顶建筑中，屋顶可以占立面的1/3甚至更多。

一般的，屋顶在占立面的比重越大，越能给人强烈的体量感。

屋顶建造的比例、体量和尺度往往是共同作用强化屋顶的形象，进而塑造出视觉中心，给行为主体留下“视觉上的集中感和心理上的归属感”[4]的印象。

从色彩上说，不同地域、不同民族使用不同的屋顶色彩符号语言，表达其社会及文化涵义。

在中国古建中，屋顶色彩和权力大小、地位高低直接挂钩，如官式建筑屋顶色彩的等级次序依次为黄色、青绿色、黑色和灰色。

3权力形态在中国，权力以王权为集中体现。

早在春秋时代，孔子就提出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和仁义礼智等伦理道德观念，随着儒学的发展，董仲舒提出了“三纲原理”，即所谓的“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确立了王权、父权、夫权在中国漫长的统治地位。

翻看西方社会的历史，多数时刻都是皇权与教权的竞争与博弈。

在长达12世纪的西欧封建社会中，教会权与王权在斗争中此消彼长。

最初是教会权从属于王权，继之是教会权凌驾于王权之上，随后是教会权走向衰落和专制王权的崛起。

根据福柯的酷刑理论，17世纪之前的酷刑时代，王权、皇权或教权是带有暴力性质和集权形式的，表现为独裁者对广大人民群众的镇压和极为残酷的肉体惩罚。

自18世纪进入资产阶级民主时代之后，权力的形式、功用和性质就开始发生变化，它不再是某些权势者的私有财产或固有权利，而逐渐转化为“一组确立人们的地位和行为方式、影响着人民日常生活的力量” [5]，权力变得普遍化、分散化、大众化、微观化。

人类从酷刑时代走向柔性惩罚的规训时代。

权力的形态也发生了变化，出现了国家的权力、经济权力、支配舆论的权力等等。

4权力运作与空间形态1权力与空间1.1建筑与权力德国哲学家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曾说“建筑是一种权力的雄辩术”。

其实建筑空间本身并无权力，对空间的控制反映了权力的存在。

按后现代主义的观点，权力生产空间，空间被建构之初就被赋予了权力的意味，尽管有时是无意识的。

当代西方地理学家大卫•哈维（David Harvey）认为，对空间的控制是日常生活中一种根本的和普遍的社会力量资源。

对国家而言，“社会空间是一种政治工具，国家利用空间以确保对社会的控制”[1]。

法国哲学家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更认为全部历史是空间撰写的历史，同时也是权力的历史。

权力无处不在，“从地缘政治的大战略，到居住的小策略，从机构的建筑如教室，到医院的设计，无不贯彻经济和政治的设置” [2]。

权力与权力的展示，密不可分。

建筑因其高能见度，常常成为权力的秀场。

米歇尔•福柯曾详细阐述过“权力空间”的概念。

他认为权力空间作为一种强力意志、指令性话语和普遍的感性力量，存在和作用于人类社会的一切领域。

权力不仅仅是国家、专职机构等的权力，更多的是策略、机制、技术、经济乃至理性所造成的权力，即塑造人的“规训权力”。

它使空间成为权力的物质形式，发挥的作用不仅仅是容纳，而是完全与规训权力运作联系起来，“对居住者发生着作用”，“控制着他们的行为”，“并对它们恰当的发挥着权力的影响” [3]。

1.2屋顶作为权力的载体屋顶是建筑最基本、最古老的元素之一，其雏形最早可见于巢居时代张开的树冠、茅草架或是穴居时建筑细节不仅可以作为判断建筑类型的重要指标，也是观察权力的放大镜，进而领悟到权力在实践中的一些表现形式，如支配性、控制性、影响力、感染力、教化、熏陶、反思、悔悟、自律等。

4.1王权王权是漫长的封建社会中最强大的权力。

国君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拥有对国家资源控制和调配的绝对权力，因此宫殿建筑中的屋顶形制等级最高。

屋顶以其辉煌的造型和巨大的尺度，象征着礼治等级。

如中国紫禁城的太和殿使用了重檐庑殿式的屋顶配黄色琉璃瓦的覆顶，再加上每条垂脊上的十只走兽，象征着皇权的威严与伟大。

4.2教权在中世纪的西方，因拱券技术创新而发展出的哥特主教堂由于使用了肋架拱和尖券，室内完整的屋顶在视觉上让人感觉更加高敞。

垂直构图中“钟塔、小尖塔、飞券、手稿的尖矢形窗子和无数的臂柱线脚及周身密布的垂直线”[6]，反映出中世纪盛期教徒痛苦绝望的现实生活与奇思异想的浪漫激情间的巨大反差。

这种具有极其强烈宗教寓意和象征特点的建筑风格到中世纪后期愈加疯狂的朝着单纯形式化方向发展，甚至完全不顾结构要求，在后期出现了“火舌式”建筑形式。

整个教堂犹如熊熊燃烧的火舌，“象征着焦灼不安的灵魂企图超越苦难的现实生活而趋向光辉灿烂的彼岸世界的强烈愿望”[7]。

这类建筑语汇让踏入教堂的信徒产生强烈的绝望与希望、悔罪与赎罪的心理暗示。

在高起的尖顶下，在上帝与彼岸的注视下，教徒内心被唤起强烈的自律意识，宗教规训惩罚的作用得以实现。

4.3男权男权、父权是以血缘和宗族关系为基础建立起来的。

关于男女地位，“起初只是男人握有较好的体力，后来在此基础上逐渐扩展到经济、政治和宗教方面而形成的权力”[8]。

实际上，男权、父权都是封建社会“家国同构”下的产物，是王权在微观尺度（家族、宗族）上的反映。

福柯认为权力是微观的，它不只存在于皇冠、权杖或红头文件中，还普遍的存在于人民的日常生活、街头巷尾的闲谈碎语，甚至众目睽睽之下。

男权、父权一定程度上扮演了这样一个监督者。

以女祠为例，徽州呈坎则内女祠依附于恢宏的贞靖罗东舒先生祠。

相对主祠3300平方米的占地，女祠仅占地180余平方米，且偏安一隅。

屋顶为硬山式，不做搏风板，显得质朴、静穆，内部空间稍显压抑、封闭。

在这种空间里，权力通过一系列“无声的压制”，以“一种谦和的、基本上无痛苦的强制”体现出来（福柯语），为女性“歌功颂德”的同时，也暗示了妇道贞操等封建宗族观念。

4.4其他公共权力这类的权力类型多且复杂。

以国家权力为例， 20世纪50年代苏式建筑在“社会主义内容和民族形式”的号召下应运而生，屋顶出现了“低层建筑高尖顶和高层建筑哥特化” [9] 两种极端形式。

这类建筑的屋顶（如莫斯科大学主楼）做成高耸险峻的形式，丝毫不在乎建筑造价以及与周围建筑的关系。

通过利用垂直性、集中性构图建立了一套新的建筑语汇，通过营造视觉上的集中感，诉说一个伟大政权的胜利，唤起人们心理上的归属感和对新政权的仰视与臣服。

按照福柯的理论，这实则是对大众的一种柔性监视与惩罚。

5空间的作用屋顶特殊的空间位置使其成为权力的秀场。

它所展示的，可以是野蛮直白的力量，也可以是隐藏的、柔弱的威慑；屋顶作为一种权力的话语形式，已超越了建筑空间本身，发挥出若干社会领域的、精神领域的作用。

5.1象征作用屋顶常采用特定的形式来象征权力，这种形式如太和殿的重檐庑殿顶，20世纪50年代苏式建筑上高耸的立柱和五角星。

带有象征作用的屋顶形态一般能形成明显的视觉中心，突了“中央”、“四向”、“四极”等类似的概念，象征权力高度的集中。

此外，在屋顶细部装饰上，常用色彩、比拟的造型来象征权力，如中国古建屋顶正脊上用盘龙象征帝王，用代表高贵和富丽的黄色琉璃瓦象征皇权等。

5.2隐喻作用不同的社会及生产方式，会生产出不同的屋顶空间，因此从屋顶风格的转变中可窥见权力的更迭或式微。

从古罗马利用拱券技术建造的万神庙圆形穹顶到中世纪哥特教堂高耸的尖顶，可以反映出从多神崇拜到基督崇拜、从尘世享乐到唯灵主义、彼岸主义的转变；从中国古建的举架 “在宋、辽以前比较低缓，自金以后逐渐加陡，到明清尤甚”[10]可以反映出封建集权统治一步步走向巅峰。

5.3教化与规训作用从哥特教堂、女祠的例子可见，空间能影响人的行为，对人产生教化与规训的作用。

屋顶构成要素的塑造使行为主体下意识的感觉自己时时刻刻处于权威的注视之下，而后把别人对自己的监视转变成自我监视或注视，进而产生自律的行为。

比如教徒在仰望哥特教堂屋顶上“天国”的彩画时会产生悔罪、赎罪的心理，妇女进入女祠时会在阴仄的空间内感受到烈女的贞操、再嫁者的可耻，下意识的劝诫自己要遵守妇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