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时节话麦收

芒种时节话麦收

转眼间又要到芒种了，小时候常听大人讲芒种的意思是：有芒的麦子快收，有

芒的稻子快种，即又到了南方种稻北方收麦的季节，“芒种芒种连收带种”是

对这个节气形象的阐释。我的老家地处华北平原北部，是小麦的主产区。每到

这个季节我都会想起当年老家麦收的忙碌景象。

提起麦收不禁想起了中学时的课文，白居易的《观刈麦》：“田家少闲月，五

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读罢一幅在金黄的麦浪中全家动员、如火如荼的劳动场面跃

然纸上。我折服于伟大诗人的语言表达力。我的少年时期正处于上世纪90年代，当时收麦子基本使用镰刀手工收割，效率是比较低下的，因此从割麦、运输、

铡麦、晒麦、打麦、归仓整个过程下来至少要十几天时间。至今记得每年的麦

收季节学校是要“放麦假”的，大概是两周的时间。这也足以证明收麦子是当

时农村各家各户的头等大事。

麦收中令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抢”字。在这里抢字有两层含义，一是指抢农时，农作物的收种都是讲究时令的，这是千百年来中国农耕文明的经验总结，

我们必须严格遵循，否则就会影响到你的收成。收麦的时候对于农民来说最大

的影响因素是“天气”，每到这个季节家里就比较关注天气变化，以便提前安

排好收麦的日程。记得当时姥爷是我们一大家子的收麦总指挥，他性格比较好强，每次麦收都是超前谋划，从时间安排到任务分工到应急处理都安排的井井

有条，在他的统筹下我们家每次麦收都是提前完成任务的；“抢”的第二层含

义大抵相当于我们各单位里的比学先进、争先创优，收割麦子的最佳时间段是

早上太阳未出来的时间和傍晚时分，这就要求人们要早起或晚归，记得那年麦

假里刚刚凌晨四点来钟，我在睡梦中就听到父母收拾工具准备出发的响动，待

到早晨八点多种我来到地里时，眼前已是你争我赶的火热劳动场面，割麦时一

般是每人一陇的，分到任务后大家都是奋勇争先、不甘人后。我也在这争先恐

后的场面中领略了父亲的风采。父亲手中的镰刀是最锐利的武器，而林立的小

麦则是结队的敌人，镰刀在父亲的娴熟操作下，所到之处长驱直入、所向披靡，纷纷倒下的“敌人”被父亲往怀里一带，顺手捆绑在地，顷刻间父亲已经前进

了二三十米，所过之处一捆捆小麦依次排列，象随时接受检阅的士兵。父亲的

优异表现毫无争议的“抢”得了收麦大军的头筹，这至今仍是他引以为豪的谈资。在高温时段来临之前大概十点钟，人们就纷纷收工休息了，等到下午五点

以后继续投入战斗。

麦收中令我回味无穷的是一个“乐”字。乐字也是双重含义。当年麦收的劳动

强度是相当大的，即使躲避了高温时段，人们气喘吁吁、挥汗如雨也是常态。

形容人们割麦时出汗的词语用“涌”字是最贴切的，因为当你弯下腰那一刻汗

就已经涌流如注了，这我是有设身处地感受的。那这么说还有什么“乐”可言呢？一天繁重的劳动下来，我发现大家非但没有牢骚、更无抱怨，夏夜里反而

增添了人们大话丰收的谈笑风生。我明白了，作为芸芸众生中靠天吃饭、靠地

养活的普通农民，他们流下汗水、付出艰辛，却也收获了颗粒饱满的小麦和满

满的幸福，他们用自己的诚实劳动养家糊口、安身立命是充实、快乐而有尊严的！也正是像他们这样千百万个普通人民的辛勤劳作使我们做到了“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还有一个“乐”是指孩子们的快乐时光。麦收时节正是蝈蝈成熟

的季节，烈日下麦地里蝈蝈滋滋啦啦的叫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这时候小心

翼翼的捉上一只装在事先准备好的麦秸秆编制的笼子里喂养、把玩当然是童年

的乐事。孩子们的乐事还有很多，麦子拉到家需要到场上去晾晒，此时晾晒场

也成了了孩子们的乐园，可以追逐嬉戏，可以肆意翻滚，也可以躺在麦子上仰

望天空发呆、遐想，心灵手巧的女孩子们更是无师自通用麦秸秆编出了草手镯、草戒指戴在手上那个开心劲真是无以复加的。

麦收中最能勾起情怀的是“奇”字。说起麦收不得不提起麦秸，麦秸是小麦脱

粒后的副产品，麦秸可是当时农村重要的生产生活资源。烧水做饭时麦秸是效

率很高的燃料；修缮房屋时麦秸是加固泥巴的生产资料；喂养牲畜时麦秸又成

为饲料中绝好的添加剂；麦秸还可以打成捆被工厂收走成为造纸材料。卖出的

钱虽然微薄，但至少可以给当时比较拮据的农家经济挤出一些调剂空间。可以

说聪明勤奋的劳动人民把麦秸的功能发挥到了极致。而今麦收时落实了秸秆还

田要求，麦秸打碎后翻入泥土中又幻化成了来年小麦的肥料，实现了最有价值

的生命轮回！当时堪称农村一景的“麦秸垛”现早已成为过往，消失的无影无

踪了，剩下的只有人们心中残缺的麦秸情怀。

时光荏苒，时过境迁。现如今老家的麦收早已告别了手工作业时代，实现了高

水平的机械化作业，原来半个月的工作现在只需一天就颗粒归仓了。我叹服于

国家农业科技发展带来的巨大变化，机械化极大的解放了生产力，提高了生产

效率，使下地劳动从责任和主业转变成了奢侈和体验，而生活在城市的我们更

是多年不事稼穑了。记得一次我带儿子回老家，当时大概是五一左右，地里的

麦苗正是郁郁葱葱的时候，望着田野里一望无际的麦苗儿子突然发问：“爸爸

老家种这么多的韭菜啊？”面对儿子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我陷入了沉思，思

考着要做点什么来合理的解决这个问题。我想将来要让他多回老家，适当的接

触泥土、接触田地，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更多的了解人间疾苦、世道艰难

乃至生命的价值和意义，从而经风雨、见世面、壮筋骨，不断成长成才。此刻

我很想用毛主席语录中的一句话作为文章的结尾：“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

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