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代 牡 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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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牡丹

牡丹尽管其根皮曾作为药物被古代医家利用过,然而它作为观赏花卉为社会所普遍认识,唐宋人大抵都认为这是唐代的事。唐人段成式《酉阳杂俎》前集卷19说:"牡丹,前史中无说处。……成式检隋朝《种植法》七十卷中,初不记说牡丹,则知隋朝花药中所无也。"南宋郑樵《通志》卷75说:"牡丹晚出,唐始有闻。"起初,因为"其花可爱如芍药,宿枝如木,故得木芍药之名",还仅仅看作是芍药的附庸。后来,牡丹有了自己的专名,并且蔚为大国,芍药相形见绌,反倒成为"落谱衰宗"。本文对唐代牡丹的情况做些考察,以收补阙拾遗之效。

一、牡丹在唐高宗时由河东汾州移入长安

关于牡丹的来源,只有两位唐人提到,都认为出自河东道汾州(山西省汾阳县)众香寺,但时间则分别认为在初唐和盛唐。主盛唐说者是段成式。在上引文中,他接着说:"开元末,裴士淹为郎官,奉使幽冀回,至汾州众香寺,得白牡丹一窠,植于长安私第。天宝中,为都下奇赏,当时名公有《裴给事宅看牡丹》诗。"然而考以其它史籍,则发现此说与事实相左。清人徐松《唐两京城坊考》卷1说:"开元中,禁中初种木芍药,得四本,上因移于兴庆池东沉香殿前。"此说未注出处,系出自唐人李濬《松窗杂录》的说法:"开元中,禁中初重木芍药","得四本红、紫、浅红、通白者,上因移植于兴庆池东沉香亭前"。另外,五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卷上记开元年间"初有木芍药植于沉香亭前,其花一日忽开一枝两头,朝则深红,午则深碧,暮则深黄,夜则粉白,昼夜之内,香艳各异"。这都是说开元年间宫中珍爱牡丹,兴庆宫也开始种植,并没有说同样也是禁中的大明宫、太极宫是否也如此。而徐松却笼统地说成"禁中初种",就成了皇宫中刚开始种植牡丹。兴庆宫牡丹在开元天宝之际已有相当规模,唐玄宗常和杨贵妃赏花,一次命李白撰《清平乐词》助兴,中有"一枝红艳露凝香","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句。同时,宰相杨国忠私宅也有了牡丹。《开元天宝遗事》卷下说:杨国忠在家中造四香阁,"每于春时木芍药盛开之际,聚宾友于此阁上赏花焉"。盛唐人王维已有《红牡丹》诗。可见远不是段成式所说的那种情况。段成式还说:名公们《裴给事宅看牡丹》诗,"寻访未获";而那时已有"牡丹之会",显然牡丹已多。可以推测,他对前面的说法并非坚信不疑。

主初唐说者是舒元舆。他的《牡丹赋》序文说:"天后之乡,西河也,有众香精舍,下有牡丹,其花特异。天后叹上苑之有阙,因命移植焉。由此京国牡丹,日月寝(寖)盛。"从上下文看,这里的上苑应指长安的后苑。西河是县名,是汾州的治所,与武则天的老家并州文水(山西省文水县)毗邻。武则天虽非生于老家,却一直怀有故乡之情,《旧唐书》卷77《崔神庆传》载有她这方面的言论:"并州,朕之枌榆。"武则天时牡丹移入长安,可从考古资料得到旁证。大足元年(701)永泰公主死,在武则天去世的第二年,即706年,陪葬于陕西乾县的乾陵。中国青年出版社1980年版《中国古代史常识》专题分册第385页指出:"永泰公主墓石椁线画中已出现牡丹,则它的移至长安应在开元以前。"其时间的大致确定,还需要进一步考察武则天的行止。

武则天永徽六年(655)立为皇后,到弘道元年(683)高宗在东都洛阳去世,28年间七次随高宗幸东都,高宗归葬长安,她不曾西归。此后到她去世共22年,除永泰公主死的那年回长安两年外,其余时间全在洛阳。值得注意的是,显庆五年(660),高宗、武则天去了一趟并州,阴历二月到达,四月离开,恰值牡丹开放的季节。这是武则天仅有的一次衣锦还乡,很可能她在宴请亲族、乡党时知道了牡丹。不过,他们这次是

由洛阳去的,依然又回到洛阳。两年后,他们又回长安住了三年。牡丹很可能在这五年间(660-665)由汾州传入长安,或者是武则天由并州回洛阳时交代过先移入长安,或者是再回长安后派人移植。《唐诗纪事》卷3说高宗时后苑已有双头牡丹,上官昭容诗云:"势如连璧友,心似臭兰人。"后来,当政治中心移至洛阳后,长安皇宫中的牡丹只能缓慢地培植、发展,三四十年后初具规模,不仅刻画于公主墓石,还扩大到兴庆宫、华清宫和宰相家宅。武则天之后,长安再度成为政治中心,牡丹因而大放光彩。开元末,裴士淹又移入长安私第,无非由于当时长安牡丹昂贵而稀少,尚未普及到他这样的郎官家中,而他的家族又是河东大姓,能知道祖籍的风土人情,于是在出使途中,顺便到牡丹的故乡去弄了一棵。这是效颦,不是首创。

二、牡丹的分布与培育

牡丹逐渐由皇宫扩展到京师衙署、寺庙、私家庭院,后来还移植到东南地区。

在长安,政府衙署里种植了牡丹。白居易《惜牡丹花》诗注为"翰林院北厅花下作"。《唐两京城坊考》卷3、卷4指出:修政坊宗正寺亭子和永达坊度支亭子,是新进士举行牡丹宴的地方。无疑与当地牡丹盛开有关。《唐国史补》卷中说:"执金吾铺官围外寺观种以求利。"佛寺中以慈恩寺和西明寺的牡丹最负盛名。《唐语林》卷7说:慈恩寺浴室院有两丛牡丹,"每开及五六百朵"。该寺清上人院的牡丹,曾使人们不断写诗,权德舆有《和李中丞慈恩寺清上人院牡丹花歌》。西明寺牡丹,白居易、元稹都曾观赏,白居易有《西明寺牡丹花时忆元九》诗。浑瑊、令狐楚、窦易直、元稹等官僚的私宅中都有了牡丹。刘禹锡《浑侍中宅牡丹》诗说:"径尺千馀朵。"这在长安无疑独占鳌头,白居易《看浑家牡丹花戏赠李二十》诗即说:"城中最数令公家。"窦、元宅的牡丹,白居易《惜牡丹花》诗注为:"窦给事宅南亭花下作";有首诗题为《微之(元稹)宅残牡丹》。普通人家的庭院中也有了牡丹,王建《题所赁宅牡丹花》诗说:"赁宅得花饶。"

洛阳牡丹没有长安牡丹繁盛。令狐楚在外十年才调回长安,正值家中牡丹含苞待放时又调洛阳,《赴东都别牡丹》诗说:"十年不见小庭花,紫萼临开又别家。上马出门回首望,何时更得到京华。"这里言外之意是对宦海沉浮的感慨,但包含着对长安牡丹的眷恋,以及在洛阳难以看到牡丹的遗憾。洛阳牡丹见于记载的有这样几处:刘禹锡有《思黯南墅赏牡丹》诗。思黯是牛僧孺的字。《旧唐书·牛僧孺传》说他在洛阳归仁里(紧挨外郭城东面的建春门)修造第宅,把在扬州任淮南节度使时搜集的"嘉木怪石,置之阶廷,馆宇清华,竹木幽邃。常与诗人白居易吟咏其间"。刘禹锡有多首与牛僧孺唱和的诗。南墅是牛僧孺在洛阳城南伊河旁的园林。《酉阳杂俎》续集卷2说:尊贤坊田弘正宅,"中门内有紫牡丹成树,花发千朵"。《唐两京城坊考》卷5说:宣风坊安国寺,"诸院牡丹特盛"。可见牡丹栽培的时间不算短,只是价格昂贵,分布未能普遍。因此,到了唐末,牡丹依然很珍贵。《唐摭言》卷3记载的一件事颇能说明问题:朱全忠洛阳宅牡丹开谢,都要登记数目。新及第进士许昼醉酒,私摘十余朵,还辱骂朱全忠。朱全忠"命械昼而献",许昼吓得"亡命河北,莫知所止"。北方其它地区的牡丹分布,文献有零星记载。《酉阳杂俎》前集卷19说:太原官员"得红紫二色者,移入城中"。中唐姑臧(今甘肃武威市)人李益到长安考科举,不能回家看牡丹,作《牡丹》诗说:"紫艳丛开未到家,却教游客赏繁华。"晚唐人李商隐有《回中牡丹为雨所败二首》诗,可见泾州(治今甘肃省泾川县)高平的回中也有牡丹。

在长安牡丹开放了差不多一个半世纪这一期间内,东南地区尚无牡丹。白居易在上述那首赠李二十(绅)的诗中说:"人人散后君须看,归到江南无此花。"但南方人已经知道并且向往长安牡丹。张祜《京城寓怀》诗说自己进京不是为了科举功名,而是"唯待春风看牡丹"。牡丹迟迟不能移植于南方,主要由于它不能很快适应南方的水土气候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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