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偶记》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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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偶记节选

写文章的方法,以精神为主,以气韵补充。曹丕、苏辙品评文章,以气韵为主,是这样的。但是气韵随着精神变换,精神浑厚则气韵充盈,精神悠远则气韵飘逸,精神雄伟则气韵高洁,精神变幻则气韵奇异,精神深沉则气韵平静,所以精神是气韵的主导。写专门的论文以讲道理为主,则不能全部展现文章的奥妙。如果人不熟读经书洞彻道理,则写出来的文章就浅陋空荡。人如果没有组织文字的才能,则文字纵然再多,都不适用。所以道理、书籍、组织文字的能力,是写文章的要素,如果写文章又是另外一回事。比如好的工匠手持工具,没有土木、材料,纵然又优美的风格高超的本领,从何下手呢?但是如果有土木、材料,而不善于处理它们的人很多,终究成不了好的工匠。所以文人,就是好的工匠。精神、气韵、声音、节奏,就是工匠的本领,道理、书籍、组织文字的能力,就是工匠的材料。

(这里“精神”应该指文章的主旨,“气韵”应指文章的节奏。)

古人作文章最不可攀比学得的地方,就是文章作法的高妙。

文章的内在精神,是文人作家的宝贝。作文章最重要的是气势要充沛盛大,然而如果没有内在精神来主宰(统率)它,那么气势就无所依凭,四处游荡而不知道归依何处。文章的内在精神是文气的主宰,文气是文章的内在精神的外在表现,文章的内在精神就是文气的核心。古人作文章可以告诉人(让人学习)的地方只有文法罢了。然而如果不能得到文章的内在精神而只是死守其文法,那么所谓文法也就不过是死法罢了。关键在于自己在读书时细致深入地体会它。李翰说:“(好的)文章(有时)就好像千军万马;(有时又好像)风静雨晴,空寂毫无人声。”这话形容文气形荣得最好,如果谈论文气不谈论文章的变化,文法总不能(理解运用得)完备。

文贵奇,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最珍贵最喜爱的东西,必定不是平平常常的物件”之意。然而,有的奇在字句上,有的奇在内容上,有的奇在行文上,有的奇在构思上,有的奇在内转情气,有的奇在意理精神。仅仅是字句奇,不足以称奇,气奇才是真奇;神奇也是自古以来很少见到的。各种奇的等次地位虽然是这样的,但字句也不可平淡无奇,因为字句奇也体现出为文者的一种本领。扬雄的《太玄》、《法言》,语句奇奥,韩愈非常喜欢它,所以韩愈的文章就很奇特。

文章的奇气是最难认识和掌握的,大体说来,就是要忽起忽落,气之来也没有端绪,气之去也没有痕迹。读古人的文章,在起落转接的地方,觉得有难以探测、不可知识之处,便是奇气的体现。奇,刚好与“平”相对。气即使非常盛大,但若一直盛大开去,就不能算是奇。真正的奇,要在文章内气的运行之中,时时有所提顿、跌宕、起伏。(司马迁的《伯夷传》可以称得上是神奇。)

文贵远,远就一定含蓄。或者是句上有句,或者是句下有句,或者是句中有句,或者是句外有句,说出来的少,不说出来的多,才可以称得上是远。往昔古人论画说:“远山不画纹理,远水不画波纹,远树不画枝杈,远人不画眼睛。”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远则韵味悠长。文章达到了韵味悠长的地步,就没有什么可以复加的了。前人说司马迁的文章,情意深微,旨趣精妙,都寄托在文字笔墨和思路结构之外;又说郭忠恕画远在天外的许多山峰,都用很少的笔墨,几乎看不出如何用笔墨的痕迹。所以司马迁的文章,是班固所达不到的。所要表达的情意完了,文字也就止住,这已经是天下最好的语言表达,然而文字止住,情意却无穷无尽,则更为佳妙。情意到达的地方用不着文字也到,文字止住的地方情意却无穷无尽,从司马迁之后,只有韩愈、欧阳修略得一二。

文贵变。《易》中说:老虎随季节而换毛则毛色更加光亮,豹子随季节而换毛则毛色更加鲜丽。又说:“事物相互交杂,所以才称之为文章。”故而,文者,说的就是变啊。一本集子中的文章篇篇变,一篇文章中的章节段段变,一段文字中的语言句句变,精神在变,情气在变,境界在变,音节在变,字句在变,这只有韩愈能做得到。

(行文的方法有平有奇,应当是兼而有之,才能充分显示写文章的本领。上古时代,文字刚产生,实字多,虚字少。《尚书》的《典》、《谟》《训》、《诰》,文字十分简朴古奥,这主要是由于当时的文法还不完备。到孔子的时候,虚字已经详细而完备,于是写文章的人就能够将所要表达的事物的神气形态全部描绘出来。《左传》的情致和韵味都很美,文章光彩耀眼。到了先秦战国时代,就更加疏荡恣肆。汉朝人有所收敛,稍微走向了劲健质实,只有司马迁能集其大成。唐朝人宗法汉人,然多数趋于峭拔硬挺。宋朝人宗法先秦,得到了先秦文章疏荡恣肆的一面,但却有失于浑厚丰赡,情气韵味也显得有些淡薄。写文章必须虚字用得充分而后方能使精神情态全部显现出来,怎么可以随便节制减损呢?如此看来,枝蔓敷展软弱无力,缺少古人那种浑厚沉郁的情气,就是后人的文章越来越浅薄的地方。史马迁文章的句法看起来似乎累赘重拙,而实际上那正是它古朴厚重可爱之处。

文贵去掉陈词滥调。韩愈议论写文章,把去掉陈词滥调作为第一要领。后人认为韩愈是由于写文章特别好奇才这么说的,不知道古人作文没有不重视去掉陈词滥调的。不妨看看欧阳修、苏轼等名家;曾经直接搬用过前人的一句话没有?韩愈不仅说要去掉陈词滥调,而且特别强调去掉陈词滥调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经史诸子百家的文章,已经读得很熟了,但却不许抄袭它们的一句话,要完全另作一番言语,难道不是很难吗?韩愈在所作《南阳樊绍述墓志铭》中说:“一定要说属于自己的话,不因袭复蹈前人一言一句,这又是多么难啊!”这正与“戛戛乎难哉”互相阐发彰明。李翱亲自到韩愈门下去接受教育熏陶,所以他议论文章,把创辟新意铸造新言作为宗旨。所谓创辟新意,如《春秋》之意不同于《诗》,《诗》之意不同于《易》,《易》之意不同于《书》就是。所谓铸造新言,如描述笑哂的情状,《论语》用“莞尔”,《易》用“哑哑”,《榖梁》用“粲然”,班固用“攸然”,左思用“辗然”;后人作文,凡是描述笑,都不宜于再用以上的用语。李翱的话,虽然觉得有些太过分,但这是他亲身聆听到了师长的训导,所以阐发彰明为这个样子,从这里也可以窥测到韩愈学习写文章的主要宗旨。韩愈在《南阳樊绍述墓志铭》中说:“只有古人作文言辞必定是自己创造的,以后的人做不到就开始剽窃,后人都指靠前人而公然地相互抄袭,从汉代到今天用的是一样的陈规旧律。"现今的人写文章,改头换面地袭用古人的现成语句,还自称为有出处,自夸为典雅,不知道这实质上是抄袭、剽窃啊。以前有人说,“杜甫的诗和韩愈的文没有一个字没有来历”’这所谓来历,是说凡用一个字两个字,一定是有根据的,并非直接搬用别人的语句。何况诗歌与古文又有所不同,诗可以用成语,古文就一定不可以用。所以杜甫诗作中用了不少古人的语句,而韩愈对于经史诸子的文章,就只用一字或两字而止。如果径直搬用了四个字,那就可以知道是后人的文章。大致说来,文字是个日进日新的东西,如果陈陈相因,怎能不被看作是臭腐呢?即使原本是古人的意思,到行文的时候,也应当重新加以铸造,一样的言语,不可随便就直接搬用古人的,这就叫做去掉陈词滥调。未曾不换字,却不是换字法。人们常说的“经对经,子对子”,那指的是诗赋偶俪八比的八股文。如果是散体古文,那么,《六经》中的文字就都是陈言。(陶型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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