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墙透绿”的喜与忧

长沙市政府机关“拆墙透绿”，舆论反响十分强烈。

有说“自拆围墙还绿于民”的，有说“拆掉的何止是围墙”的，有说“其他地方也应跟进的”，也有说“最初曾被认为作秀”的。

种种议论都在情理之中，十分正常。

不仅因为政府机关“拆墙透绿”值得点赞之处――包括有利于城市生态建设，有利于城市道路畅通，有利于干群关系和谐，等等――确实很多，还因为此举在中国大陆，不说首例，也尚属稀有，具有标本意义，这是“拆墙透绿”之喜。

14年前，即2002年7月，我去美国走了一圈回来之后，曾写过一篇文章，叫作《美国的天特别蓝》，介绍“美国的城市是绿色的。

市政设施，公共建筑，以至于教堂、商场，四周都是绿树，没有围墙，最多就是铁栏杆，使这些建筑四周的绿色与街路边的绿色连成一片”。

可见，美国“市政设施，公共建筑”等等，只有“透绿”，没有“拆墙”，因为早已没有“围墙”。

我们去过夏威夷的州政府，没有一个关卡，没有一个门卫，我们就直接到了政府大楼。

那边的人也习以为常，没有特别去为这种现象点赞或唱颂歌。

我会写到美国的这种现象，因为与我们这里的反差太大，使我感触颇深。

我们这里的政府机关大院，有几个没有围墙，没有门卫，没有武警站岗？不要说是政府机关大院，就是“长字号”的住宅楼，也会在四周建起顶有琉璃瓦的高墙，有些高墙琉璃瓦下的牌子上还有告诫“邻居”的“友情提醒”，说是“请勿靠墙行走，小心琉璃瓦脱落”。

记得有一次，一幢“长字号”楼四周的围墙有裂缝，“邻居”担心围墙成为危墙影响安全，向有关部门反映，管理人员过来一看说：那有什么呀！有人忍不住说：这围墙本来就不该建。

对方回应：那怎么行，首长的安全谁负责？
或许有人会说，这是“崇洋媚外”；或许有人会说，这是“长他人之志气，灭自己之威风”。

但我想说，我本来就是去考察域外文明的，当时写的还不只是美国的生态文明，还有美国的交通文明，叫作《行驶在法制的轨道上》，还有赌城拉斯维加斯，叫做《美国西部的“特区”》，还有美国的爱国主义教育，叫做《从珍珠港到曼哈顿》，此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何况，以高墙围起的大院树立的“威风”并不是我们共产党的作风，这是中国封建时代的宫庭气派与衙门作风，总不该将这种“传统”当作中国特色罢！这种大院外的高墙隔离的也不是“危险”，而是民众。

舆论对长沙市政府机关“拆墙透绿”的点赞颇有深意。

比如“自拆围墙还绿于民”，其言下之意，此“绿”本应属“民”所有而非官方专有；比如“拆掉的何止是围墙”，其言下之意，还有隔在官民之间或干群之间的“高墙”；比如“其他地方也应跟进”，则是担心没有“跟进”会使它成为另类孤例。

这种担心并非杞人忧天。

假如有人偏要“立墙闭绿”，也自有其“立墙闭绿”的理由，例如“首长的安全”――这种以为有“高墙”就有“安全”的人大概为数不少，因此，在我们这里，有两种“高墙”最为醒目，一种是大院的高墙，一种是监狱的高墙，前者怕影响“安全”的坏人进去，后者怕影响“安全”的坏人出来。

其实，真正的安全，存在于干群关系的和谐之中，长沙市“拆墙透绿”一年多来，似乎就没有哪位首长出现过“安全”问题。

我原想说，长沙市的“拆墙透绿”，在中国大陆尚属首例，却突然想起，在我那篇《美国的天特别蓝》中，就有一句说：“这些年来，我们的一些城市拆墙透绿，说不准就是从他们那边学的。

”14年前我曾说过的“拆墙透绿”的“一些城市”，14年后连我自己都差点忘了，可见，这些城市的“拆墙透绿”，并没有被“其他地方”引以为鉴，说不准还因为没有其他地方的“跟进”而使它们成为另类，感到孤单，因而又回复古道，重新“立墙关绿”。

这并非只是我的主观臆测，深圳市曾经搞过“小政府，大社会”，舆论也曾经为此热闹过一阵，然而，上下左右的“政府”都没有“跟进”，都没有“小”下来，它也就难以坚守，终于“小”不下去了，索性盖起了相当规模的政府大楼。

有鉴于此，有人呼吁“其他地方也应跟进”就顺理成章，“最初曾被认为作秀”也不足为奇，而且，只要“其他地方”没有“跟进”而使长沙市的
“折墙透绿”因为孤单、另类而又回复古道，那么，最终也仍然会被认为“作秀”的。

这就是“拆墙透绿”之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