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谷崎润一郎创作对传统美的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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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3月 学 术 交 流 Mar.,2010总第192期 第3期 Acade m ic Exchange Serial No .192 No .3

[收稿日期]2009-12-25

[基金项目]黑龙江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项目《和魂洋才背景下谷崎润一郎的唯美创作研究》(11532071)的阶段性成果[作者简介]赵薇(1975-),女,黑龙江哈尔滨人,副教授,从事日本文学研究。

试论谷崎润一郎创作对传统美的回归

赵 薇

(哈尔滨师范大学东语学院,哈尔滨)

[摘 要]日本耽美派代表作家谷崎润一郎的创作总体上经历了早期的恶魔主义、中期的传统

美回归和晚期的对老人的性的描写三个阶段,其中以巅峰之作《细雪》的问世为标志的向传统美的回归,奠定了其唯美主义大师的地位。谷崎润一郎的文学创作由“恶魔主义”向日本传统美的回归和其所获得的成功,体现了社会思潮和文学自身发展规律对文学创作的影响,在一定意义上也向我们展示了文学接受外来文化的最终结果,对经历了“中体西用”到“百花齐放”的中国文学发展,可同为警示与借鉴。

[关键词]谷崎润一郎;传统美;《细雪》

[中图分类号]I 31317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8284(2010)03-0158-03

1910年(明治43年),谷崎润一郎在《新思潮》上先后发表了《刺青》和《麒麟》两部作品,得到耽美派大师永井荷风的赞赏,以唯美的创作风格走上文坛,是日本较早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的作家之一。总体上说,谷崎润一郎的创作大致经历了早期的恶魔主义、中期向传统美的回归和晚期的对老人的性的描写三个阶段,这其中,以其巅峰之作《细雪》的问世为重要标志的向传统美的回归,奠定了其唯美主义大师的地位。

谷崎润一郎文学创作由“恶魔主义”的变态美向日本传统美的回归和其所获得的成功,充分体现了文学受社会思潮影响与文学自身发展规律制约间盘根错节的关系,在一定意义上向我们展示了文学接受外来文化的最终结果。“和魂洋才”社会思潮背景下谷崎润一郎对传统美的回归历程,对经历了“中体西用”到“百花齐放”的中国文学发展,可同为警示与借鉴。

一、日本传统美的回归

先要理清关于日本传统美回归的相关问题。这里我们所谈的回归,是指十八九世纪日本文学在“脱亚入欧”、“和魂洋才”等对西方文化的接受、融合、反思的社会思潮影响下,文学创作由对西洋的向往学习甚至模仿,转而注重对日本传统美的表述这一文学现象。谷崎润一郎成长于福泽谕吉“脱亚论”的文化环境之下,早期创作受到西方思想的影响较大,有明显的西洋崇拜印迹,对美的表述

体现出“恶魔主义”倾向,而其中期创作的、影响最大的长篇小说《细雪》,则更多继承日本传统的美学倾向,体现出了温婉纤细、具体真实、雅淡清丽、含蓄有致的美学风格。许多日本作家如三岛由纪夫、芥川龙之介等的创作,在一定程度上都经历了回归过程,但谷崎润一郎更具有代表性。

解读谷崎润一郎向日本传统美的回归,我们可以在两个层面上理解三岛由纪夫的一段话:“生于日本的艺术家,被迫对日本文化不断地进行批判,从东西方文化的混淆中,只有在这方面取得切实成果的人是成功的。当然,由于我们是日本人,我们所创造的艺术形象,越是贴近日本,成功的可能性越大。这不能单纯地用回归日本、回归东洋来说明,因为这与每个作家的本能和禀赋有关。凡

是想贴近西洋的,大多不能取得成功。”[1]

首先我们同意,

谷崎润一郎和其他日本作家当时的回归,不只是表面意义上的向日本或东洋的回归,而是更深层次上“清理出真正属于自己风土和本能的东西”,甚至是完成了一种融合与超越。同时,我们也应很清楚地看到,在个体发展意义上当然可以强调“本能和禀赋”,但文学是社会的产物,任何个体的“本能和禀赋”都是无法脱离本土文化的。日本古典文论将“物哀精神”和“幽玄风格”总结为日本传统的美学理想,可以说,那种对社会和自然的细腻感受,那种浓郁的抒情色彩和悲哀的情调,既是作家的本能,也造就了作家的禀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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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以谷崎润一郎作为一位成功的作家为前提,我们认为,是日本本土文化影响和文学创作自身发展规律,使谷崎润一郎中期的文学创作表述对象指向了日本传统美。我们可以从当时代“和魂洋才”思潮的文化背景和《源氏物语》现代语翻译的影响两个方面来廓清日本本土文化和文学创作自身发展规律与谷崎润一郎向传统美回归之间的关系。

二、“和魂洋才”思潮与谷崎润一郎的回归之路

作为日本文学的唯美主义大师,对美的展示与追求贯穿了谷崎润一郎文学创作的始终,但其对美的表达方式显然不会一成不变。我们注意到,谷崎润一郎早期作品中的女主人公大多是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妖艳美丽的白种人,所展示的场景也充斥了西洋的生活方式,从中我们随处可以感受到的那种不断变换的、令人感到刺激的美。对此,细江光认为,“谷崎对于西洋崇拜的根源在于白人女性与理想的日本女性不同,她们更注重自己的身份地位,她们不但美丽、给人的感觉是强悍的。”[2]而谷崎润一郎自己在《所谓支那趣味》一文中则表示:“对于支那的魅力,我是如此的感兴趣,有如欲眺望故乡山河般的憧憬,真是不可思议。但这种感觉也同时让我恐惧,为什么呢?别人也许不知道,对于我来说,我感觉那种魅力,使我的创作热情麻痹。”[3]我们看到,东方文化在早期的谷崎润一郎那里,有向往与排斥并存的矛盾,但终究因为东方文化“会消磨我的艺术上的勇猛心”、其“是静态的而非动态的,我感觉那对我是没有益处的”而使谷崎润一郎选择了对其的放弃。应该说,就个体思想发展而言,当时的社会思潮影响下,谷崎润一郎这种对东方文化的摒弃与对西洋文化的向往的解释是合乎逻辑的,但同时我们看到,谷崎润一郎显然忽视了自己这种认识出现的前提,即铺天盖地的西方文化对当时日本文化的合围以及日本文化“脱亚论”思潮一边倒的文化接受模式所导致的视野屏蔽,这才是谷崎润一郎早期作品崇拜西洋的深层次和根本原因所在。

如果说谷崎润一郎早期作品的引人注目在一定意义上表明了文化交流与借鉴的必要性,那么逐渐发生在谷崎润一郎身上的变化则更让我们认识到与现实生活的结合才是文学创作发展的根本,没有土壤的树苗是无法成长为擎天巨柱的,尤其是文化之树。谷崎润一郎对西洋文明的向往并未走出太远就来到了无路的悬崖边,“感觉到在艺术和生活之间出现了使我想逃避的障碍”[4],文学的感性与具象无法弥合东西方之间以海洋的鸿沟为具体表现的文化差异,至少,其渗入是需要以现实生活的改变为基础的。但谷崎润一郎并未因此而放弃,“我就开始力图改变,让我的生活全部为了艺术而消磨,我要努力做到我的生活的大部分是在为了艺术而努力。”[5]当艺术与生活脱离以后,惯性使其仍在“艺术与生活”的不协调之间挣扎,这种挣扎的直接结果是其作品中过分强调自我虐待快感和变态官能享受的恶魔主义表现。如在其代表作品之一的《春琴抄》中,主人公佐助为了表示对盲女春琴的爱,竟用针刺瞎双眼,表现出一种自我虐待的变态心理。

沿着恶魔主义与对变态美追求的道路发展下去,我们无法预见将看到一个什么样的谷崎润一郎,甚至也无法保证在日本文学史上是否会有更多关于谷崎润一郎的记录。但幸运的是,此时的日本社会思想界开始了对“脱亚入欧”的反思,“和魂洋才”的思想意识逐渐开始占据主流位置。“和魂洋才”思想同为“脱亚论”的始作俑者福泽喻吉所提出,基本内涵即所谓的以大和民族之“灵魂”附加西洋之“物质”。从“与其坐等邻国的开明,共同振兴亚洲,不如脱离其行列,而与西洋文明国共进退”[6]的“脱亚论”,到以大和民族之“灵魂”附加西洋之“物质”的“和魂洋才”,直接映像的是日本对西方的学习在各个层面上的深刻渗透,另一方面也显示了日本本土文化对“脱亚论”的消化与反思。在这样的社会思潮影响下,敏感的文学家们更加意识到不能盲目“入欧”,日本的传统文学理念还是要发扬,日本的民族之魂不能丢弃。于是,在文艺方面开始出现了明显的传统回归现象,而这一文化背景,开启了谷崎润一郎展示日本传统美的全新写作阶段。此时的谷崎润一郎正如高田瑞穗所说:“润一郎的态度发生了一个很大的变化在润一郎的眼里你开始可见曾经被他弃而不顾的种种东洋之美。”[7]经历了对东方文化的放弃并在艺术与生活间痛苦挣扎过的谷崎润一郎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唯美主义大师之路。

三、《源氏物语》现代语翻译与谷崎润一郎

经历了由“脱亚论”向“和魂洋才”思想转变历程的作家太多,但谷崎润一郎只有一个。真正奠定谷崎润一郎唯美主义大师地位的是其对“和魂”的理解和表述,是其在独特视角下所阐释的

日本传统美,这同其几次关西之行有关,但主要是得益于其对《源氏物语》的现代语翻译。正是由于对《源氏物語》的现代语翻译,使谷崎润一郎对日本传统美有了更深刻的体会和感受,并促使其由对“艺术上的勇猛心”的追求,转而更加关注现实生活,关注当时代日本生活和文化氛围中的传统美。

《源氏物語》被誉为日本古典文学的高峰,对于日本文学的发展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其所展示的“物哀美”被认为是日本传统美的根源。1933年《春琴抄》和《阴翳礼赞》出版后,谷崎润一郎开始了对《源氏物語》的现代语翻译工作,其后反复三次翻译《源氏物語》,最早的一次结束于1941年,即其巅峰之作《细雪》写作之前。《源氏物語》成书在日本平安中期,距谷崎润一郎的时代已有八百多年,是用古日语写成,更加之其在日本文学中的显赫地位,要完成现代语翻译的难度是可想而知的,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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