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那些年,我们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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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出嫁的时候只有二十岁,爸爸只有十七岁,按照当地风俗叫女大三,抱金砖,用现代人的话讲,一对男女,充其量只能算懵懂年少,不涉世事,但在当时那个年代,在父母的包办下,两个人却硬是被圈在了一个房子里,开始了生活.
至今为止,我也说不清楚妈妈嫁给爸爸究竞是幸还是不幸。要说幸,就是爸爸是个很能干、很无畏的人,年轻的时候,英明果断地离开了他的出生地,那是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贫苦山庄。在一九五八年,他做为第一批支边青年,来到了北大荒,靠着坚韧和聪明很快找到了立足之地并落地生根,才有了现在的一大家子人。这也是让我们这个家族后辈的男人们每逢提起来都要竖大拇指的地方,因为就在两年前我还回过老家,那里据说是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一踏上那块土地,贫穷和落后仍象空气一样到处弥漫着。如果说不幸,就是妈妈虽然说不能算是金枝玉叶,但也应该算是一只富贵鸟,却很无辜地落进了无谷之田。
妈妈出身于一个略带书香味儿的富农之家,姥爷年轻的时候参加过北伐战争,到过一些地方,有了些见识,退伍回到农村后,除了种地还兼作生意。因此也很注重让儿女们读书认字。妈妈从四、五岁时起,就每天都帮助上私塾的舅舅研磨墨汁,清洗毛笔,时间一长,耳闻目睹,早早的就能背诵一些当时的古体诗文。解放以后,又是第一批进入扫盲班的学生,妈妈天资聪颖,在当时的班级里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可不幸的是,姥姥是一个极其重男轻女的人,她不允许我妈妈认字,并从中作梗。常常听妈妈说她那个时候想要读书真是非常的艰难:要把一天的农活都做完,要收拾完一家子晚饭后的一切,要喂饱牲口,还要把两个尚在年幼的弟弟哄睡,这才能去夜校读书。放学回来已是半夜,家人早已睡下.于是,妈妈就先要悄悄地在自己的头顶上搭个簸箕,周围盖上床单或衣服,人钻进去趴在里面轻轻地拨动算盘,轻轻的念念字,因为油灯的光亮一旦被姥姥发现,就会因为浪费灯油而招至一顿骂。妈妈只读了三个月的夜校,但所认的字够了她一生的受用。如今已经七十多岁了,仍能在老花镜下读书、看报、查字典。妈妈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温和、忍耐,凡事都愿意替别人着想,有点依赖性。我常常想,如果妈妈嫁给一个知识分子,哪怕是一个乡村教师也行啊,没准儿会和和气气的过一辈子,可偏偏就遇上了我的爸爸。爸爸是一个闻风而动、即兴既为的人,他争强好胜、武断粗暴,情绪来时如急风骤雨,情绪退去又象风卷残云。因此,妈妈和爸爸这几十年来的日子可以说是过得坎坎坷坷,时常是硝烟弥漫,杂乱无章。
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妈妈的身体就损坏了,才三十几岁的人,腰已经弓了下去,腿也是弯的,人显得略矮,重体力活儿干不了,妈妈说是生我时落下的一身病。我出生在寒冬腊月,当时爸爸在黑龙江省宾江县的一个农场工作,他们住的是临时搭建的类似帐篷的集体宿舍,妈妈生于南方,没有过冬经验,爸爸年轻且又粗枝大叶,因此妈妈在月子里只是觉得炕头是滚热的,而墙上却是结满了厚厚的一层冰霜。还听说我在月子里足足夜哭了一个月,妈妈抱着我每天要坐到后半夜两点多。可能是受了风寒,除了腰椎严重变形外,其它关节也都不同程度地受了损害。她的后背至今不平,两个肩胛骨不一般高,以后弟弟、妹妹又接连出生,就更别提去给她医冶了。那时的生活困难,孩子又多,妈妈在严重的营养不良的情况下,又陆续患上了贫血、红斑狼疮等疾病,几经生死考验,但她硬是在药物的陪伴下,强撑着把我们姐弟四人拉扯大了。
由于妈妈身体不好,我从小就被繁重的家务活儿包围着。记得我们一家六口人住在两间草房里,外面的一间做饭,里面的一间就是全家人的活动场所。屋子里一铺大通炕,睡觉时全家人依次排开,炕上有一个被垛架,简单的用床单盖着。地上贴墙有一排木架,上面排列
着四只箱子,水曲木的,箱盖上没有任何像框啊花瓶啊之类的摆设,只有两排大大小小写着不同名称的药瓶子,那是妈妈的。我学会的第一样家务活儿就是每天踩在凳子上用抹布擦拭那些药瓶。
妈妈虽然不能象有的家庭主妇那样出去找点零活儿,挣点钱贴补家用,但由于她勤快手巧、精打细算,日子虽说有点难辛,但仍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在我的记忆中,妈妈从未向邻居借过钱,也从未让一家子的生活出现过异常。中国的七十年代,粮油、布匹还有大部分生活用品都要凭票证才能买到,爸爸每月的工资总额是60元,妈妈要给老家的爷爷奶奶挤出10元汇走,然后就是先把一个月的粮和油领出来,有剩余的话也就是买个酱油、醋之类的,再就是我们的学习用品。零用钱几乎是没有的。如果说赶上我们过“六一”儿童节,三天的运动会,我和弟弟每人能得到五毛钱的冰棍钱。除了过年,那也是一年中我们最高兴的几天。家里的前后园子里都种着青菜,每年都要养些鸡和鸭,间断着还养着猪。这些繁重的家务都是妈妈在做,爸爸只管上班,打点一下外面的事,家务事几乎是不做的。我们穿的衣服也从来都是大改小,小加补丁,实在不行就做成鞋衬,因此妈妈的手里常常是拿着活计的。
在吃的方面,我们这个六口之家每月有11斤的面粉供给。妈妈总是把这些少得可怜的面粉掺到玉米面里,做成软软的、暄腾腾的干粮,再炖上一锅菜,虽然我们从来都没有吃过一顿白面馒头,但仍觉得那饭菜做得是津津有味,百吃不厌,至今都难忘。而那时有多少人家的粮食是吃不到月底的啊!妈妈为此也常常得意的说:“这日子呀,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会穷呢。“妈妈不喜欢走东家、串西家去聊天,闲暇时会让我们安坐在她身边,为我们讲故事。她把《西游记》一段一段地讲给我们听,还会找一些小人书读给我们听,那些有关阶级仇、民族恨的故事常常会搞得我们泪眼婆娑。这些都是妈妈带给我的有关童年的美好记忆。
在做人方面,妈妈对我们的管教是非常严格的。首先,她非常看重并支持我们的学习,也不允许我们的成绩不好。我觉得,我们这一代人小的时候,除了受了些当时的政治气候影响之外,大都没受过什么教育,家长们对孩子多半是疏于管理的,那时候家家的孩子都很多,都是象野草一样,自然的疯长。而妈妈对我们管的却很严,放学后是不能随便出去玩的,晚上就更别想了,作业做完了要在家中练字。我挨打多半是因为淘气或任性,而大弟和妹妹却多半是因为不爱学习了。她常说:“我小时候想上学是没法上,你们现在这么好的条件还不好好学习,我就是不吃饭也得让你们一个个学出来,谁不学我就打谁。”
小学三年级时,我上学时路过一个发电厂的废铁堆,每天放学后都有同学去那里捡废铁,诸如钢筋、角铁、铜丝之类的,然后就去废品收购部卖掉,顶多就能卖个几毛钱,然后就能买个铅笔了冰棍了。有一次我也捡了两块角铁回去,妈妈看到后脸色突变,她立刻让我站到她眼前厉声问到:
“哪来的?”
“捡来的。”我小声地说。
“马上给我扔出去,今后你要是再去捡这些破东西,小心我把你的腿打断。”
“同学们都捡,再说也能卖钱啊。”我还想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