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八的故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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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八的故事(一)

1909年的樱花时节,诗人苏曼殊在日本的古都——京都浪游,淅淅沥沥的春雨中,突然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似洞箫又非洞箫的乐声,诗人听出那是日本独有的乐器——尺八的吹奏。乐曲凄清苍凉,诗人心有所感,于是写下了那首足以传世的诗作——《本事诗之九》:

春雨楼头尺八箫,

何时归看浙江潮。

芒鞋破钵无人识,

踏过樱花第几桥。

诗人在诗后自注云:“日本尺八与洞箫少异,其曲名有《春雨》者,殊凄惘。日僧有专吹尺八行乞者。”日本京都大学的平田先生告诉我,这种专吹尺八行乞的僧人在日本也叫虚无僧。这个名字在中国人听来总有那么一点儿存在主义的形而上味道。

1904年出家的苏曼殊在写这首“春雨楼头尺八箫”的时候也已经是一个僧人。但他也是中国近代史上有名的“不中不西,亦中亦西”,“不僧不俗,亦僧亦俗”的和尚。苏曼殊(1884~1918),字子谷,法号曼殊,广东香山人,出生于日本。上世纪初留学日本期间,加入了革命团体青年会和拒俄义勇队,回国后任上海《国民日报》的翻译。苏曼殊热衷于革命,却被香港兴中会拒绝,一气之下在广东惠州出家,自称“曼殊和尚”。但他在出家的当年就曾经计划刺杀保皇党康有为,幸为人所劝

阻。从他的“本事诗”中还可以感觉到他剃度之后仍难免牵惹红尘。如《本事诗之六》:

乌舍凌波肌似雪,

亲持红叶索题诗。

还卿一钵无情泪,

恨不相逢未剃时。

苏曼殊精通日语、英语、梵语,既写诗歌、小说。也擅长山水画,还翻译过《拜伦诗选》和雨果的《悲惨世界》,在当时译坛上引起了轰动。辛亥革命后,主要从事文言小说写作,着有《断鸿零雁记》、《绛纱记》、《焚剑记》、《碎簪记》、《非梦记》等。苏曼殊的诗文和小说都受好评。陈独秀即称:“曼殊上人思想高洁,所为小说,描写人生真处,足为新文学之始基乎?”把苏曼殊的小说创作推溯为新文学的传统。郁达夫则说苏曼殊的诗有“一脉清新的近代味”。游国恩主编的《中国文学史》中称他“别具一格,倾倒一时”。这种“倾倒一时”的文坛盛名从前引的那首《本事诗之六》就完全可以想见:苏曼殊即使当了和尚,仍不乏倾慕于他的诗才的肌肤似雪的追星族。“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则流露了诗人身不由己的无奈与怅惘,尘缘未了凡心不净可见一斑。从《寄调筝人》中也可窥见诗人的“禅心”经常有美眉干扰:

禅心一任娥眉妒,

佛说原来怨是亲。

雨笠烟蓑归去也,

与人无爱亦无嗔。

诗人一心向禅,任凭娥眉嫉恨,但美眉的“怨怼”同时又被诗人视为一种亲缘。尽管“雨笠烟蓑归去也”一句使人想到苏轼的词“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情”,同时苏曼殊也许确然追求一种“与人无爱亦无嗔”的境界,但正面文章反面看,读者读出的反而恰恰是“娥眉”对诗人“禅心”的骚扰,苏曼殊显然很难达到“与人无爱亦无嗔”的境界。

《过若松町有感示仲兄》也是苏曼殊的一首代表作:

契阔死生君莫问,

行云流水一孤僧。

无端狂笑无端哭,

纵有欢肠已似冰。

“契阔死生”的典故来自《诗经》:“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谐老。”闻一多解释这四句诗时说:“犹言生则同居,死则同穴,永不分离也。”这四句诗也是《诗经》里张爱玲最喜欢的诗句,称“它是一首悲哀的诗,然而它的人生态度又是何等肯定”。苏曼殊这首诗同样表现出了一种既“悲哀”又“肯定”的人生态度,与佛家的淡泊出世超逸静修大相径庭。“无端狂笑无端哭”,更是表达了我行我素、全无顾忌的行为方式。从中我们感受到的是一个作为性情中人的情感丰沛的苏曼殊,也正因如此,他的诗作无不具有一种撩人心魄的韵致。

“春雨楼头尺八箫”一诗或许是苏曼殊名气最大的诗作。读这首诗,我首先联想到的是苏轼的词“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苏

曼殊或许也有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慷慨豪放,但是一句“芒鞋破钵无人识”,勾画的却是一个多少有些落魄的僧人形象。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在蒙蒙春雨中踽踽独行的僧人,在寂寥而空旷的心境中,突然听到从远处的楼头隐隐约约传来了酷似故国洞箫的乐声,一下子就唤醒了诗人本来就“剪不断,理还乱”的乡愁。京都多桥,此时一座座形状各具的桥被绚烂的樱花落满,景象一定可观。然而诗人的思绪却沉浸在这种如烟如雾般弥漫的乡思之中,眼前的异国的秀丽景致渐渐模糊了,以至记不清走过了几座桥。而且具体的数字对诗人来说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一个“几”字蕴涵的不确定感,映现的正是诗人内心的恍惚与沉湎。我尤其流连于“何时归看浙江潮”的“何时”二字,它把诗人的回归化成遥遥无期的期待与向往,传达的是一种“君问归期未有期”的延宕感,“归看”变成了一种无法企及的虚拟化的想像。所以尽管诗人没有直接书写“思念故国”一类的字眼,但读起来让人更加感受到故园之思的弥漫,更使人愁肠百结。而“浙江潮”三字所象征的故国的山川风物,又使诗人的离情别绪携上了一缕文化的乡愁的韵味。

可以想见,“春雨楼头尺八箫”这首诗蕴涵的诸种心绪和母题,必会在后来的诗人那里激荡起悠长的回声。

苏曼殊吟诵“春雨楼头尺八箫”的二十多年后,也是在京都,卞之琳写下了他的诗作《尺八》。

像候鸟衔来了异方的种子,

三桅船载来了一枝尺八,

从夕阳里,从海西头。

长安丸载来的海西客

夜半听楼下醉汉的尺八,

想一个孤馆寄居的番客

听了雁声,动了乡愁,

得了慰藉于邻家的尺八,

次朝在长安市的繁华里

独访取一枝凄凉的竹管……

(为什么霓虹灯的万花间

还飘着一缕凄凉的古香?)

归去也,归去也,归去也——

像候鸟衔来了异方的种子,

三桅船载来一枝尺八,

尺八乃成了三岛的花草。

(为什么霓虹灯的万花间。

还飘着一缕凄凉的古香?)

.归去也,归去也,归去也——

海西人想带回失去的悲哀吗?

1935年6月19日

1935年春,卞之琳因为一次翻译工作,乘一艘名字叫“长安丸”的客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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