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黑骏马》中的文化冲突——从张承志的“知青”身份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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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下)2018.04
“由于各民族经历了各自不同的历史发展阶段,在文化方面存在着民族的差异性”[1]。
现今的中国文化面临着多重文化的冲突,其中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的冲突是最突出的。
内蒙古草原人长期以来延续着北方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念,这与逐渐开放的现代都市文明有着很大的差异。
在《黑骏马》中,张承志从自己的“知青”经历出发,诠释了他对草原文化的眷恋;同时,也表现了文化冲突中人所面临的困惑。
一、从北京到内蒙
1966年,就读于清华附中的张承志加入了“红卫兵”运动。
高中毕业之后,他自愿到内蒙古乌珠穆沁草原插队,开始了四年的草原生活。
红卫兵式的革命英雄主义情结影响着他们,怀抱着狂热的青春理想来到偏僻的地区,渴望闯出一片天地。
刚来到草原的“知青”们,自然适应不了草原生活,也无法接受身份的突然转变。
他们“从‘红色漩涡’中心退入边疆底层世界,突如其来的精神空缺又加重了游子的失落感”[2]。
但在张承志的草原作品中仿佛并未延续这种失落感,更多的是对草原爱与美的回忆与怀念。
如张承志所说,草原给了他两件无价之宝:自然而酷烈的环境与“人民”的养育。
辽阔的草原会遭受白毛风的侵袭,牧民们带着牲畜在寒冷的冬天迁徙是常有的事,生活条件非常艰苦。
“知青”们在乌珠穆沁草原“插包入户”,与草原人民同吃同住,真实地融入草原生活。
草原人美好古朴的品质感染着他,十九岁的北京小伙儿开始在这片大草原上骑马放牧,逐渐熟识草原人的生活。
张承志作为红卫兵的狂热被草原壮美的自然景观和古朴的人文风情感化了。
直到离开内蒙古,他回忆起在这里的生活,才意识到草原和人民在无形中给他的人生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离开了草原,张承志才渐渐明白草原早已成了他的第二故乡。
从“红卫兵”到“知青”的身份转变后,张承志开始融入草原生活。
他骑着骏马在辽阔的大草原上放飞自我,享受草原赋予的自由与诗意。
回北京后,重新融入城市生活并不容易,“知青”们彷徨、失落、无所适从,开始怀念草原的简单质朴。
张承志无法忘记草原带给他的感动,开始在写作中抒写自己的真情。
《黑骏马》套用古歌的故事情节,描写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但也传递着张承志对草原的情感变化。
白音宝力格童年被送进额吉家与张承志“插包入户”的经历是有相似之处的。
白音宝力格被父亲送到额吉家,在额吉的培养下逐渐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草原那么大、那么美和使人玩得痛快。
它拥抱着我,融化着我,使我习惯了它并且离不开它。
”[3]“知青”到普通牧民的身份转换后,张承志对草原有了更多的依恋,他像一个普通牧民一样拥抱着草原的爱与美。
二、草原上的爱与美
“红卫兵”到牧民身份转换后,张承志对自己“草原义子”的身份已经确认。
在乌珠穆沁插队的四年,他感受到了草原所蕴含的力量。
很多作家描写的“知青”经历多多少少都会有对非常岁月的苦难揭露,而张承志认为在草原的经历是他的创作源泉。
朴实真挚的情感是张承志对草原永远的依恋,善良可爱的人更是他永远的牵挂。
辽阔的大草原孕育出了善良、坚韧的草原女性。
《黑骏马》中,张承志塑造了额吉和索米娅两位女性,她们都拥有草原一样宽广的胸怀,并在苦难中成长成熟。
一代一代的女性从草原小儿女成长为坚强、博爱的草原女人。
白发额吉是草原文化的传承者,她珍视一切生命。
她把白音宝力格当做自己的亲孙子一样爱护,给他慈母般的呵护。
原始游牧民族临水草而居,人、畜、草必须和谐统一,才能延续整个民族的生命。
有时,牲畜数量的多少直接关系到草
论《黑骏马》中的文化冲突
——从张承志的“知青”身份出发
文/时雪丽
摘 要:《黑骏马》是张承志的成名作,以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回忆了自己的“知青”生活。
从
北京到内蒙、从红卫兵到牧民,地域和身份的转变中,张承志对草原的情感也在发生变化。
他以
一个牧民的身份融入草原生活,拥抱草原人带给他的爱和美。
同时,他也看到了草原文化与现代
文明的冲突,并由此引发的矛盾和焦虑。
张承志借《黑骏马》这部小说对自己的青春岁月进行了
追忆,也对草原经历进行了重新思索。
关键词:张承志;《黑骏马》;“知青”身份;爱与美;文化冲突
91审美与文学
原人的存亡。
他们对生命充满了感激,同时又能平等地看待每一个生命。
当小马驹来到包门外,“奶奶连腰带都顾不上系了,她颤颤巍巍地搂住马驹,用自己的袖子揩干它的身体,然后把袍子解开,紧紧地把小马驹搂在怀里。
”她甚至还亲着小马驹的脑门儿。
奶奶把小马驹当成一个小婴儿一样照顾着,她的怜爱之情溢于言表。
她跟白音宝力格和索米娅长篇大论,诉说着小马驹来到他们身边的神圣性。
当不足月的其其格刚生下来时,人们都劝索米娅把这个小得出奇的孩子扔掉,而这位生命的守护者却坚持要把她留下来。
老额吉善良、慈爱,拥有草原一样博大的胸怀,庇护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生灵。
老额吉们面对生命所展现的母性光辉,是蒙古族能够在草原上得以繁衍生息的重要原因。
索米娅继承了草原文化的博爱、宽厚,总能坚强地面对生活中的苦难。
在白音宝力格去农学院学习时,索米娅被黄毛希拉强奸后怀孕了。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尖叫着“孩子!我的孩子!你——松开!”,在曾经深爱的巴帕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当白音宝力格一去不复返,纯洁美好的爱情消失了,亲爱的情郎、哥哥抛弃了她和奶奶。
奶奶去世后索米娅自己抱着其其格去给奶奶送葬,她独自承受着这可怕的遭遇。
她孤苦无依,还好有其其格这个小生命温暖着自己,总算都挺了过来。
最终索米娅没能逃过古歌的命运,渡过了伯勒根河,嫁到了遥远的白银乌拉。
为了让自己的小其其格能够像同龄人一样上学,她给学校拾牛粪、挤牛乳。
但是当白音宝力格找到她时,“她丝毫没有流露对往事的伤感和这劳苦生涯的委屈”。
尽管过去的伤痛还在,但此时的索米娅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的草原女人,像所有蒙古大嫂一样热心、吃苦耐劳。
草原人的朴实真挚温暖着张承志,但是接受了现代教育的他还是看到了草原上的野蛮、粗俗的一面,这和他原有的价值观发生了强烈的碰撞。
白音宝力格的无奈与挣扎,恰恰反映了张承志内心的矛盾。
三、文化冲突与自我忏悔
草原文明原始古朴的美好品质,在一代代草原儿女中发扬光大;辽阔的大草原在孕育爱和美的同时,也纵容了一些邪恶势力。
白音宝力格的美好的爱情演变成悲剧,转折点就在黄毛希拉强奸索米娅。
从农学院学习回来的白音宝力格受到了城市文明的熏陶,拥有一套现代价值观念。
他无法忍受这一切,大声地质问索米娅,甚至要杀了希拉报仇。
奶奶却用奇怪的口吻说,“怎么了孩子,难道这件事也值得杀人么?”她并不认为希拉有什么不可原谅的错误。
眼前的奶奶变得陌生了,白音宝力格突然想到自己不是老人的亲生骨肉。
草原文化与现代城市文明在此时针锋相对,曾经相亲相爱的祖孙三人产生了隔膜。
白音宝力格无法容忍奶奶习惯了的草原的习性和自然规则,他渴望到更美好更纯洁的地方去。
几年的草原生活,白音宝力格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方式,可他终究不是土生土长的牧人。
在草原文化中,女子的贞洁在一个新的生命面前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但在现代文明中,无赖的希拉强奸了索米娅,希拉就应该受到惩罚。
他对草原一往情深,却不能忍受它纵容邪恶玷污自己纯洁的爱情。
曾经温情、美丽的大草原在白音宝力格的心中破灭了,他决然地选择了离开。
置身于现代文明之中,白音宝力格在现实的痛击之下心力交瘁,他淹没在城市的条条框框中。
他始终没能忘记魂牵梦绕的草原,九年之后又踏上了这片土地寻找遗失的美好。
作品刚开始,白音宝力格就带着悲凉的悔意在茫茫草原上踽踽独行。
十四年过去了,钢嘎·哈拉这只小马驹已经成为一匹宽厚结实的黑骏马。
故乡记录着白音宝力格最美好的青春岁月,他在心里亲吻着这阔别已久的故乡,“故乡,我的摇篮,我的爱情,我的母亲!”在寻找索米娅的过程中,他的悔恨一点点叠加,辜负了奶奶的养育之恩,也没能信守对索米娅的爱情宣言,背弃了曾经期望已久的草原放牧生活。
草原是白音宝力格割舍不断的根,更是他的生命动力。
重回故土,白音宝力格在旁人的诉说中自惭形秽,他没能为老额吉尽孝道,甚至在额吉死时也没能为她送葬。
找到索米娅之后,一句“奶奶死了”是对白音宝力格灵魂的审判。
索米娅在白音宝力格离开草原时撼人肺腑地喊了一声“巴帕”,并希望将来能把孩子送回草原由她抚养。
这温情的结局看似是一种和解,却无法彻底消除隔阂。
草原有完整的一套价值观念,不可能与现代文明完全一致。
上一次的离去中,白音宝力格意识到自己的异族身份,他无法融入草原由来已久的价值观中。
归来之后,他获得了重新出发的力量,对草原文化多了一份理解。
这一次离去时,白音宝力格依然认为“像我这样的人是很难彻底理解他们的一切的”,两种文明之间的冲突是必然的,白音宝力格在矛盾中的焦灼与无奈也是必然的。
参考文献:
[1]章人英.文化冲突与时代选择[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127-128.
[2]马丽蓉.踩在几片文化上:张承志新论[M].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2001:18-19.
[3]张承志.北方的河·黑骏马[M].兰州:甘肃人民美术出版社,2013:131.
作者简介:时雪丽,郑州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硕士研究生。
编辑:刘贵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