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章回小说

章回小说的形成 （1）、元末明初章回小说的产生期，出现了章回小 说史上第一代作品，虽不免粗糙，却具有了章回的基 本特征。 （2）、明代中晚期为章回小说的全面发展时期，数 量上骤增，表现形式上，则是艺术体制日臻完善，创 作方法上，由世代积累型创作的铺叙历史旧事变而为 文人个人创作，其视野拓宽到现实人生。这标志着章 回小说文体的成熟。 （3）、清代初中期为章回小说的鼎盛时期，这一时 期章回小说的创作无论从内容到写法，都达到了相当 的高度，创造了章回小说史上不可企及的艺术典范。 （4）、清晚期以来为章回小说的衰微期，主要表现 在西洋小说写作技巧引进，传统章回小说写法渐次削 弱，其作品在分章叙事、分回立目的外壳下，原有的 特征渐渐失去，章回出现了变异。
西方长篇小说的叙事结构
1、线状叙事结构
从前到后的单线性情节结构模式，它历史性地叙述主 人公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的生活经历。主人公 的经历成为贯穿整个作品的中心线索，其他次要人物 在特点的时间和空间内出现，随着主人公的进一步行 动而消失。代表作品如《鲁滨逊漂流记》。
2、网状叙事结构。典型代表是《战争与和平》。 《战争与和平》全书以罗斯托夫等四大贵族家庭的生 活为线索，以卫国战争为中心，在战争与和平，前线 与后方的中横交织的描写中再现了许多重大历史事件， 反映了整整一个时期俄国的社会风貌，完美的体现了 网状结构的复杂性和丰富性。
2、缀段式结构。典型的就是《儒林外史》。 《儒林外史》全书始终都没有一个固定的主人公，也 没有贯穿全书的重大事件，而是由众多儒林中人的故 事，松松散散的片段连缀而成。 鲁迅先生对此说：“惟其全书无主干，仅驱使各种人 物行列而来，事与其来俱起，亦与其去俱迄，虽云长 篇，颇同短制。”
3、网络式结构。典型代表《红楼梦》，还有《金瓶 梅》。其中《红楼梦》的结构比《金瓶梅》发展得更 复杂更完备。 《金瓶梅》以西门庆一家的兴衰荣辱为一个网，以西 门庆、潘金莲等人的活动为经纬，情节线索错综复杂， 形成一个新的网状结构。 《红楼梦》将宝玉、黛玉、宝钗的爱情婚姻悲剧和贾 史王薛四大家族的兴衰世态，纷繁复杂的事件及人物 之间的关系还有天上和人间都糅合在一起，构成了一 个虚实结合、纵横交错的复合式的叙事网络。
菲尔丁的《汤姆.琼斯》，叙述者直接面对读者侃侃而 谈，或者发表议论，或者告诉读者本章与前文的关系 等。他一会儿处于叙述情节之中，以作者的身份通读 者交流；一会儿又退出小说或者说隐藏在小说情节的 背后，让小说中的人物以自己的言行自然的推动情节 的发展；但有时候他又忍不住跳出来，发表一些妙趣 横生的议论或者对故事作一些交代。
宝钗在外面听见这话，心中吃惊，想道：“怪道从古 至今那些奸淫狗盗的人，心机都不错。这一开了，见 我在这里，他们岂不臊了。况才说话的语音，大似宝 玉房里的红儿的言语。他素昔眼空心大，是个头等刁 钻古怪东西。今儿我听了他的短儿，一时人急造反， 狗急跳墙，不但生事，而且我还没趣。如今便赶着躲 了，料也躲不及，少不得要使个‘金蝉脱壳’的法 子。”犹未想完，只听“咯吱”一声，宝钗便故意放 重了脚步，笑着叫道：“颦儿，我看你往那里藏！” 一面说，一面故意往前赶。
3、零聚焦（叙事眼光=全知叙述者的眼光） 这是一种无所不知的视角，也叫无焦点或零度焦点叙 事。在这类叙述中，他不受观察角度的限制，如上帝 一般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可以洞察一切，也可以 在同一时间内出现在各个不同的地点，可以了解过去， 预知未来，还可以随意的进入任何一个人物的心灵深 处挖掘隐私，因此又称为“全知视角”。
四、叙事时间
叙事时间是指故事发生的时间和叙述者表述之间的关 系。 小说中的叙事时间是“指文本中呈现出来的时间状态， 它是经过作者加工处理过的事件顺序和时间长度”。 也就是说叙事时间是小说家对故事发生的自然时间状 态进行安排的结果。由于叙事时间与故事时间的差异 长久存在，叙事时间也就成为小说家们一种重要的叙 事谋略。叙事者对时间的操作主要有两种方式：一是 以种种时间运行方式，干扰、打断或倒装时间存在的 持续性，控制时间次序；一是以文本的疏密度控制时 间速度。在文本中，前者表现为时序，后者表现为时 距。
这一点《儒林外史》走得更远一些，看儒林外史，读 者并不会觉得作者或者是叙述人先知先觉，有时候甚 至感觉不到作者的存在，情节很自然的向前发展，像 现实生活中的本来面目一样，作者未强加干涉，没有 做剪裁。作者也没有说某人的心灵高尚或者卑污，也 不向读者解释一切前因后果，不做主观的推测和分析， 只和读者一起去观察事件发展的全过程，作品中的人 物也是通过自己的行动、语言来展示自己，作者没有 强加摆布的痕迹。
马晓翙在《西方小说的叙事结构》中指出，西方长篇 小说的叙事结构在18世纪主要形式是线状结构，19世 纪以后结构向综合性方向发展，20世纪现代主义打破 传统，超越时空、自由联想与多角度内心独白等。
李约瑟在论及中国人的宇宙观时说道：“宇宙本身是 一个巨大的有机体----它的各部分在绝对自由的相互帮 助中相互配合。较大的部分与较小的部分根据他们的 地位扮演着各自的角色，既不先于也不后于其他部 分。”表现在结构上，就造成了秩序井然、条理分明 的非常稳定的章回体小说结构。
虽然章回小说的艺术体制与鼎盛期有了一定的变化和 发展，但它的叙述方式基本上仍然是采用全知全能的 视点。在章回小说的叙述中，作家总是高高在上的俯 视芸芸众生，作家与读者、与作品中的人物完全不处 在同一层次，他对各方面的理解和了解总比作品中的 人物要多，读者也总是由他牵着鼻子走。这种全知全 能的叙述观念，在中国古代章回小说发展史中，可以 说是贯彻始终、占统治地位的。 当然，像在《红楼梦》中，这种全知全能的观念在内 部也在产生变化。
2、西方novel（古典长篇小说） 西方小说文体(novel)是指一种用散文形式创作的长篇 叙事作品，按照西方叙事学的界定，它指的是欧洲18 世纪兴起的具有人物(性格)、情节、环境三元均衡结 构的长篇叙事文体(后来也包括中短篇小说文体)。西 方小说文体根源于西方各个民族、国家文学传统中的 叙事文体，在不同的历史文化语境和文学承传中形成 自己发生、发展、演变、创新的历史。
“将他那房里所有动用的金银器皿、珍珠首饰，打了 一个包袱，穿了七条裙子”，而后杜少卿称赞她： “盐商富贵奢华，多少士大夫见了就销魂夺魄。你一 个弱女子，视如土芥，这就可敬的极了！”在这些描 写中，很难说清楚作者的爱憎，褒贬，他只是借叙述 人的客观观察，将事件如实的反应到作品中。 《红楼梦》黛玉、宝钗的优劣之分。
只见三个奶嬷嬷并五六个丫鬟，簇拥着三个姊妹来了。 第一个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 温柔沉默，观之可亲。第二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 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 俗。第三个身量未足，形容尚小。其钗环裙袄，三人 皆是一样的妆饰。 众人见黛玉年貌虽小，其举止言谈不俗，身体面庞虽 怯弱不胜，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便知他有不足 之症。 宝玉早已看见多了一个姊妹，便料定是林姑妈之女， 忙来作揖。厮见毕归坐，细看形容，与众各别：两弯 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 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 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 如西子胜三分。宝玉看罢，因笑道：“这个妹妹我曾 见过的。”
3、系列小说规模宏伟的小说叙事模式 典型代表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通过九ຫໍສະໝຸດ Baidu多部小 说一起建构了一座宏伟壮观的文学大厦，以编年的方 式为我们提供了一部法国社会，特别是巴黎上流社会 的历史。
“（西方长篇小说的结构）后来居上，且其叙事结构 一直处在不断的变化更新之中，富于生命力。纵观其 结构发展历史，从一条绳子结构到双线索结构，到多 线索交叉的网状结构，再到巴尔扎克的系列小说结构， 等等，从中可以看出，内容决定形式，社会生活日趋 复杂，表现在文学上它必然要求有一种形式与之相适 应，能容纳这些复杂内容的宏大叙事模式。”（《中 西古典长篇小说叙事结构比较研究》）
18世纪是西方小说文体形成和发展的重要历史阶段。 伊恩· P．瓦特在对英国小说的研究中指出：“我们所 用的‘小说’(novel)这个术语，直到18世纪末才充分 得到确认。”英国开始出现了这样的定义：“小说是 用散文写成的具有某种长度的虚构故事。”
二、叙事结构
章回小说的叙事结构
1、聚合式结构。它们由统一的历史事件或某一共同主 题把书中的各个故事聚合在一起。 《三国演义》就是在各路诸侯之间的斗争为主线，各 路英雄逐鹿争斗，最后司马氏灭蜀吞吴，一统江山。 《水浒传》的突出特点，书中不少人物都有可以独立 成篇的故事，本身都是完整的，他们一个接一个，故 事之间并无多少内在的逻辑关联，最后这些故事中的 人物犹如百川归海，聚集到梁山，形成一股洪流。 《西游记》的叙事结构是以某个或几个人物为主角， 按照时间顺序对其一个阶段或一生的事迹进行不断的 描述。
总的来说，章回小说是以事件的呈现为中心结构全篇， 形成了以顺序为主的封闭性系统，而西方小说以人物 为中心结构全篇，形成了开放式的结局，就叙事时空 而言，西方总体上较重视时间，中国总体上较重视空 间。在叙述时间的处理上，西方小说倒叙多而预叙少， 章回小说预叙多而倒叙少。 《鲁滨逊漂流记》采用的顺叙方式。 菲尔丁的《汤姆.琼斯》时序相对较为复杂，总体上来 说是按顺序叙述在写，但里面有很多细节又是通过补 叙或者追叙的方式交代的，既是说顺叙中有插叙。
三、叙事视角
1、内在式聚焦（叙事眼光=人物眼光） 从作品中的人物的角度描写其所见所闻，叙述者好像 是寄居于某个人物之中，接着他的意识和感官在视、 听、感、想，所知道的和这个人物一样多。他的视线 受到一定的限制，一般只展示人物从外部所接受的信 息和可能产生的心理活动。 笛福的《鲁滨逊漂流记》，以第一人称在叙述，这类 小说的叙述者一般都是小说的主人公，以“我”的言 行参与其事，以“我”的眼睛直接观察并反应生活， “我”讲述的诗自己奇特曲折的亲身经历。
《汤姆.琼斯》全文从弃儿汤姆神秘的出现开始，写汤 姆的成年、恋爱、被追逐出天堂府、流浪、到伦敦等 经历，基本上是按顺叙的方式在写，但是汤姆的身世 之谜，到最后关头才揭示出来，然后才有他得到奥尔 华绥的承认成为继承人并与苏菲亚终成眷属的大团员 结局。 倒叙，如《呼啸山庄》、《复活》、《茶花女》等。
预叙在中国章回小说里是比较普遍采用的叙述方式， 尤其是《红楼梦》里面这种情况很多。预叙是事先讲 述或者提及以后事件的叙述活动。 法国学者热奈特：“与它的相对格----追叙相比，预叙 明显的较为罕见，至少在西方叙事文化传统中是这 样· · · · · · 而古典小说的构思特点是叙述的悬念，因此，不 适合作预叙。此外，传统式虚构体中的叙述者必须装 作是在讲故事的同时发现故事。因此，在巴尔扎克或 托尔斯泰的作品中，我们很少见到预叙。”
2、外在式聚焦（叙事眼光=外部观察者的眼光） 从故事中非人物的某一焦点出发来叙述事件，它排除 一切人物的思想情感的传达，而只限于人物的语言、 行为、外貌和环境的描述，不涉及人物的内心活动。 《章回小说史》：作者与叙述人的分离 （杜慎卿）“这人是有子建之才，潘安之貌，江南数 一数二的才子。”杜慎卿的所作所为在当时社会也是 风流才子的行为，他不但没能再继家声，还把偌大的 家私白白用去。韦四太爷又说杜慎卿是大江南北都有 名的，但却带了些姑娘气。
这一点与中国的网络式结构很相似，但其侧重点主要 在于宏大的历史场面。“作品中的众多人物共时地处 于同一空间并相互发生各种各样的联系，交织成一个 非常复杂的网络。书中的情节线索繁多，结构布局错 综复杂，但安排得紧紧有条，具有一种史诗般的宏大 叙事场面。”（《西方小说的叙事结构》）
《高老头》两条线索交叉的结构，《安娜.卡列尼娜》 两条线索平行的拱形结构，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看做 是网状结构的初级发展阶段。
章回小说与西方novel之间的文体异同
章回小说与西方novel之 间的文体异同
---以叙事角度为中心考察
叙事结构 叙事视角 叙事时间
一、概念
1、章回小说 中国古代长篇通俗小说的别称。它以分回标 目、分章叙事、情节繁复、内容通俗、语言 晓畅、文备众体、模拟说话艺术形式为主要 特征。由宋元长篇说话嬗变而来，是中国古 代小说中与笔记、传奇、白话短篇分途并行 的一种文学样式。它的创作业绩，体现了中 国古代小说的主要成就，是中国文学史上具 有代表意义的文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