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读《水浒传》

初读《水浒传》

《水浒传》自是一部沉甸甸的名著。虽然自幼观看过一些相关的作品，但拜读原著却是头一回。此番所读版本，是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年第二版，全书共一百回、92万余言。作为给自己定下的任务，耗时半年之久方才完成。览毕此书，对其反映主题之广、情节描写之曲、人物刻画之细，感触良多。

小说主要描写了梁山泊好汉从聚义到受招安，再到四处征战，最后归于失败的悲惨故事。据此，我将一百回划分为上山聚义、受招归顺、征讨辽国、征讨方腊、散伙被害五个部分。其中上山聚义所占篇幅最大，共有七十一回。

《水浒传》反映视角广阔，描写人物众多，上至皇宫贵族，下至黎民百姓，无所不及。而人物刻画细腻恰是其一大成就。林冲、李逵、鲁智深、武松、宋江等，一个个性格鲜明，栩栩如生。优厚的待遇和美满的家庭，使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安于现实、怯于反抗。当面对调戏其妻的高衙内时，自然忍气吞声地收回了高举的拳头。李逵却是心直口快，第一次见宋江，就直接问戴宗道：“哥哥，这黑汉子是谁？”鲁智深仗义刚强，加之无牵无挂，所以当得知郑屠霸占翠莲这样的不公事来，便火冒三丈，三拳打死了镇关西。当饱饮的武松被“三碗不过冈”店家好心规劝时，却怀疑店家“莫不半夜三更要谋我财，害我性命”。前行四五里路，看见剥皮树干上的告示，依然怀疑是店家的诡计。直至读了冈上印信榜文，方才相信端的有虎，但回去又怕人耻笑，只得硬着头皮向前走。把个刚强好胜的行者刻画得淋漓尽致。宋江是一个封建社会的典型儒者，他一心只想归顺朝廷，为国出力，流芳千古。即便是后来明知喝下毒酒，还是给李逵下药，只是怕他谋反，对朝廷不利。他又是一个“刀笔精通，吏道纯熟”的城府颇深、善弄权术之人。这在他用几句言语稳住捉拿晁盖一伙的观察使何涛即可看出。他一意撺掇别人上山，而自己却不愿上山。上梁山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取亲，而且听不进众头领苦劝，表现得急不可待；而随同上山的李逵提出取家母时，宋江却说“打听得平静了，去取未迟”。这些情节的出现似乎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之事，而恰是在这合情合理之中塑造起了人物风格和个性，令人信服。

有绰号，是《水浒传》描写人物的鲜明特色。一百单八位好汉，一百单八个绰号，无一例外，互不相同。或因体貌特征而得，如豹子头林冲，“生得豹头环眼”；或因所使兵器而得，如大刀关胜，“使一口青龙偃月刀”；或因本领而得，如插翅虎雷横，“能跳二三丈阔涧”；或因性格而得，如霹雳火秦明，“性格急躁，声若雷霆”。每一个绰号皆反映了人物最鲜明的特征，以至让人初次闻听便牢记在心，并随口能说出几个来。

《水浒传》中众多人物的出场，似一串铁链子一般，应时而出，环环相扣。小说由高俅发迹写起，意在说明“乱由上作”。接着写教头王进被高俅逼走延安府，于路投宿九纹龙史进府里，引出史进。史进因结识少华山寨朱武等头领，被朝廷追查，只得夜走华阴县，在渭洲城一茶馆内结识了鲁达，从而引出鲁达。再由花和尚鲁智深倒拔垂杨柳，引出豹子头林冲。再由林冲遭发配，引出小旋风柴进……而每一位好汉都有一段曲折感人的上山经历，这恰是最吸引读者的去处。鲁智深拳打镇关西，大闹五台山，火烧瓦罐寺，倒拔垂杨柳，单打二龙寺，最后与杨志一同上了梁山。林冲举拳高衙内，误入白虎堂，风雪山神庙，最后被逼上梁山。宋江则私放晁天王，怒杀阎婆惜，浔阳江题反诗，最后不得已上了梁山。

小说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武松打虎一节，先是“发起一阵狂风”，给人阴森之感；接着“突然跳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来”，老虎“和身望上一扑，从半空里撺将下来。武松被那这一惊，酒都做冷汗出了”，让人手心捏了一把汗；“那大虫又剪不着，再吼了一声，一兜兜将回来”，武松顺势劈下梢棒，不想打在树上折为两段，把情节推向险上加险的高潮。宋江一打祝家庄中，写扑天雕李应两番写信给祝家遭拒后，先是怒从火起，“那里肯听”；次写庄前大骂，希冀驳回面子；不料祝彪是不回头的主，最后只有厮杀了。写得扣人心弦、层层递进。

小说中有多则故事主题相同，却写法不同，互不雷同。同是上梁山，各各有所不同。同是偷情，潘金莲被王婆撺掇与西门庆偷情，潘巧云则是主动与其“师兄”裴如海偷情，不过结果却都是家破人亡，好汉上山。同是朝廷军官，林冲是被陷害逼上了梁山，杨志则是丢失了生辰纲走投无路上了梁山。同是打虎，武松赤手空拳与虎几番搏斗，而李逵只几刀就把一窝老虎解决了。

小说的语言准确老成，富有表现力。写宋江回家取亲遭遇官军追捕，走入一处庙宇的神厨内，“做一堆儿伏在厨内，气也不敢喘，屁也不敢放”。后遇九天玄女，听得童子叫，“便从椅子底下钻将出来”，把狼狈相刻画得惟妙惟肖。写鲁智深下五台山喝酒后，“放翻身体，横罗十字”，活脱脱一个醉汉的形象。写林冲纳投名状时，因杀不到人而“踉踉跄跄捉脚不住”，反映了其复杂的心情。写宋江听说阎婆惜风流事，“却有些风声吹在宋江耳朵里。”一个“吹”字写得传神。

神话是我国古典文学取之不尽、备受青睐的题材，《红楼梦》讲述的是一块顽石的故事，《西游记》皆佛、道之事，《聊斋志异》皆鬼怪之事，等等。《水浒传》也采用了浪漫主义的写法。梁山泊一百单八位好汉，正应着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他们都是洪太尉放走的魂灵，所以“自然情投意合”，能聚在一处。常言道：无巧不成书。宋江每在为难之际，总有九天仙女相助。当他在回清河县被官军追捕得无路可逃之时，九天仙女帮他逃过一劫。当他率军伐辽遇到不能破解的乾坤阵法时，又是九天仙女将破阵之法授之。在征伐方腊之时，张顺魂杀方

天定，后来因此被追封为金华将军，庙食于杭州。

关于《水浒传》所表达的主题，可见的文献均认为刻画了农民起义从发生、发展到失败的全过程，深刻揭示了农民起义失败的内在原因。而在我看来，《水浒传》却是一部以忠与奸的对立为描写对象的著作，既是写给百姓看的，也是写给治国者读的。其一，梁山泊好汉虽建立了政权，但并未为巩固和扩大政权而侵夺州县，虽与官兵几番厮杀，但起因不过是解救兄弟、杀身成义或者积累招安的资本而已，这与方腊起义恰恰相反。其二，就一百单八人而言，有底层百姓，也有将佐望族。他们中有一部分是被逼上梁山的，而更多的则是自愿或裹挟入伙。其三，梁山泊以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为己任，他们仇恨和反对的只是高俅等奸臣污吏，而不是针对大宋皇帝。宋江上梁山后，不仅竖起了一面“替天行道”杏黄大旗，还把“聚义厅”改为“忠义堂”，这也反映了他们的意图不过是保国安民、为朝廷出力。而受招安、征辽、剿方腊的事实也验证了这一点。其四，《水浒传》原名《忠义水浒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义也；不反朝廷，是为忠也。“忠义”二字堪称小说的点睛之笔。

事实上，小说中一些被逼上梁山的好汉，都与奸佞不无关联，最典型的当数林冲，而且其故事见于先。受招安归顺后，梁山好汉们为报效朝廷，付出了巨大牺牲。当宋江征剿方腊得胜而归，百员战将已折其八，面对空旷的原野，闻听脚下枯黄的木叶随风作响，而那些熟悉的面孔和声音已然消逝，那是一幅多么让人寸断心肠的画境。即便如此，也逃不过被奸臣加害的归属。从中足见，忠与奸的不可调和始终是贯穿小说始末的红线，也恰是小说所要表达的主题。这也正应了原著中的一段话：“神明照察，难除奸狡之心；国法昭彰，莫绝凶顽之辈”。在这一点上，98年央视版电视剧对原著的几处改动，堪称经典之笔。它把林冲征方腊途中病死改为被高俅气死，将宋江自请征方腊改为高俅等奸臣设下的两虎相斗的奸计，从而把忠诚与奸佞的对立刻画得入木三分。

9/12/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