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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众多版本中的插图风格各异、异彩纷呈,它们作为《水浒传》艺术整体的有机组成部分,曾对《水浒传》的阅读与传播起过巨大的促进作用。

中国古籍向来重视插图,图文并茂,相得益彰。明清小说更几乎是无书不图。插图既是附着性艺术,受文本规定内容的制约,但它又不是对作品内容的简单图解,而是一种再创造,所以又具有独立的审美价值。

在古小说版画中,《水浒》插图是一个很重要的组成部分。《水浒传》众多版本中的插图风格各异、异彩纷呈,它们作为《水浒传》艺术整体的有机组成部分,曾对《水浒传》的阅读与传播起过巨大的促进作用。没有人推算过在《水浒传》传播史上插图艺术的贡献到底有多大,尤其对那些中等水平以下的读者来说,有时与其说他们喜欢小说的文字,毋宁说他们更喜欢书中的绣像插图。因此明清以来以至今日也不断有人发表对于《水浒传》绣像插图的评论,并且出现过几次评论高潮和几种值得注意的现象。对这些评论进行回顾、反思,总结得失,不仅对《水浒传》研究本身,而且对中国版画史研究都会大有裨益。然而在学界,无论是治《水浒传》研究史者还是治中国版画史者都很少有人触及这一方面,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缺憾。本文拟对《水浒》插图研究历史做一简要述评,以抛砖引玉,引起学界兴趣,并使对这一问题的研究得以深入。

现知最早为宋江等人画像的可能要推南宋人高如、李嵩,最早为之作赞语的要算龚圣与。宋周密《癸辛杂识续集》卷上引龚圣与《宋江三十六赞》记载:“宋江事见于街谈巷语,不足采著。虽有高如、李嵩辈传写,士大夫亦不见黜,余年少时壮其人,欲存之画赞,以未见信书载事实,不敢轻为。”高、李二人都是南宋宫廷画院待诏(光宗、宁宗、理宗三朝),“传写”即今日绘画之意。龚开,字圣与,南宋遗民,善画人物,又喜题赞。可见早在宋江故事处于“街谈巷语”时期的南宋,就已经有著名画家为他们画像、著名文人为题赞了。从当时“士大夫亦不见黜”的影响来看,高、李二人所画宋江三十六人像应是相当成功的。尽管这些画像已佚,且龚氏赞语只是就宋江三十六人绰号着笔,所传信息有限,但却为明清人的《水浒》插图与题赞开了先河。

明清时期对《水浒传》插图的研究,见诸文献、最值得注意的两种现象:一是对袁无涯刻本《忠义水浒全传》的研究,二是对陈老莲《水浒叶子》的评论。

嘉靖以前的《水浒传》刻本既不可见,其有无插图也就不可知晓。明万历至崇祯是中国木刻版画的黄金时期,这一时期也恰好是《水浒传》刻本最夥、版本演变最关键的时期。所刻各本几乎都有插图,尽管数量不等、质量优劣不一。这些争奇斗艳的插图不仅是各版本争夺读者市场的一种重要手段,而且它们本身已经形成各具特色的艺术流派。因此,插图艺术自然引起编刊者和读者的重视,所发表的对于插图的评论散见于各版本的序跋、发凡,以及文人的笔记中。

如何处理插图与情节的关系是明清人关注的一个重要问题。当时许多插图本《水浒传》都是每回一幅插图,这样虽然照顾到图与文的平衡,却牺牲了插图艺术应有的概括力。表达了刊刻者对于插图特有的“感奋悲思、神情如对”的艺术感染力的自觉体认,更重要的是阐明了处理插图与情节关系的原则:图不在多而在于精,在于能够摄取书中最典型、最动人的故事与场面。这种认识是极有见地的。这个版本的插图极力避免了每一回书作一幅画的老套,有的回目没有一幅图,有的回目却有两三幅图,有的一幅图能表现两个故事以上的内容,有的一个故事又用两幅以上的图来表现。这种处理方法不能不说是一种创造。

《水浒传》插图研究史上最引人注意的一个现象是对陈洪绶《水浒叶子》的评论。所谓“叶子”,又称“酒牌”,为古代宴饮时的娱乐用具,明清两代十分流行,其内容多取自戏曲、小说。明陆容《菽园杂记》卷十四:“斗叶子之戏,其形制一钱至九钱各一页,一百至九百各一页。自万贯以上,各图人形。万万贯呼保义宋江,千万贯行者武松……。”又褚人获《坚瓠》癸集卷一引潘之恒《叶子谱》云:“页子始于昆山,用《水浒》中人名为角觝戏耳。”黎

遂球《运掌经》云:“署之以宋江之徒者,必勇敢忠义然后能胜,而又非徒读书者所能知,故署之以不知书之人。”陈老莲(1598——1652),名洪绶,字章侯,诸暨人。“家素封,豪放好饮酒。作画,染翰立就,奕奕有生气……朝鲜、兀良哈、日本、撒马儿、鸟罕思藏购莲画,重其直,海内传模为生者数千家。”陈老莲的人物画成就很高,在我国版画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其中《九歌图》、《水浒叶子》、《博古叶子》、《张深之正北西厢记秘本》、《新镌节义鸳鸯冢娇红记》等酒牌、文学插图最为著名。《水浒叶子》是老莲版画中的重要作品,以宋江以下四十人为表现对象,这种叶子在明代万历以后,特别是崇祯时最为盛行。陈老莲一生共画过四种《水浒叶子》,其中最佳的一种一直到建国后在苏州一带的民间仍有翻刻。对于陈氏《水浒叶子》的研究评论自其生活的当世至于今日都没有停止,由此可见其影响之一斑。

明清人对老莲《水浒叶子》的评价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盛赞其画艺高超,所绘人物逼真、传神,二是指出老莲笔下《水浒》人物出于独创,带有强烈的个人主观色彩。明末著名散文家张岱曾与陈章侯过从甚密,他如此评价老莲的《水浒牌》:“古貌、古服、古兜鍪、古铠胄、古器械,章侯自写其所学所问已耳。而辙呼之曰宋江,曰吴用,而宋江、吴用亦无不应者,以英雄忠义之气,郁郁芊芊,积于笔墨间也。”又说:“余友陈章侯,才足掞天,笔能泣鬼。……兼之力开画苑,遂能目无古人……画水浒四十人,为孔嘉八口计,遂使宋江兄弟,复睹汉官威仪。”着重指出陈氏笔下的宋江等人融入了自己的人格素养。同时人江念祖《陈章侯水浒叶子引》则盛赞陈章侯所绘《水浒》人物达到了“颊上风生”之化境,收到了“令观者为之骇目损心”的艺术效果。

清初顾苓《塔影园集》卷四《跋水浒图》则指出,老莲《水浒图》成功原因之一是他与原书作者罗贯中思想情感的相通。他说:“山阴陈洪绶画《水浒图》,实崇祯之末年,有贯中之心焉。”张岱、江念祖等人皆生于明清鼎革之际,他们对老莲《水浒叶子》的评价也融入了自己的家国之悲、身世之慨,他们也许对老莲画笔下的《水浒》式英雄皆寄予了某种希望。

到了清朝江山已趋稳固的康熙时代,画家刘源则站在封建卫道士立场对陈老莲作《水浒叶子》表示不解,并流露惋惜、责备之意。其《<凌烟阁功臣图>叙》云:“精墨妙笔,不以表著忠良,而愿有取于绿林之豪客,则何为者也?”当然这也可以从另一方面验证老莲“精墨妙笔”绘《水浒》所取得的巨大成就。而在时局危难的清末,又有人借陈老莲作《水浒叶子》寄托自己的社会和人格理想。清廷重臣翁同和《瓶庐诗稿》中有18首咏老莲画的诗,其《题水浒叶子》二首有“陈生妙具屠龙手,欲写江湖伏莽图”,“陈生饿死臣温饱,一样疏狂淡荡人”等诗句。

总之,明清时期文人对陈老莲《水浒叶子》的评价虽多是对其艺术成就的赞美,但笼统而简略,缺乏对于老莲画艺的理性分析,譬如对老莲人物画的构图技法、艺术风格关注很少,且不同程度地忽略了老莲《水浒叶子》与原著内容的关系。

杜堇的《水浒全图》也是明清人讨论的一个热点。杜堇,明代画家,本姓陆,后改姓杜,号柽居、古狂,江苏丹徒人,“成化中举进士不第”。(《明画录》)所画《水浒全图》有图五十四幅,每幅二人,绘梁山一百单八将。清末刘晚荣《水浒图序》赞叹道:“元罗贯中先生因《宋史》……遂演为《水浒传》,以写其胸中磊落之气。……不谓阅一沧桑,又得明杜先生堇为之补图,其技如飞卫之射,视虮子如车轮,神妙出罗传之外。……披览之下,觉英风义概,奕奕如生,令人不可迫视,洵足与罗书并传矣。”从“足与罗书并传”的评价足可看出刘晚荣对小说插图地位的自觉肯定。

《水浒传》插图的一个重要传统是,有象有赞,相互发明,并与文本故事相互叠印,从而渐进加深读者对故事的理解。因而有些研究者在关注图象的同时也颇为重视赞语的价值。郑振铎先生说:“盖画家与木刻家固若鸟之双翼,车之双轮,相倚为用者也。”近人蒋瑞藻对陈老莲、杜堇二人《水浒图》的评论不仅着眼其画艺之高超,更赞其赞语之精妙。蒋氏《小说枝谈》卷上云:“近见醉耕堂本《水浒传》(清初本),所有出象(按醉耕堂本名曰《出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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