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官僚政治研究

官僚政治对中国社会长期停滞的影响

——《中国官僚政治研究》读书笔记对于历史，我有一种特别的爱好。我也读过不少历史书，如《史记》、《上下五千年》、《全球通史》等，还有一些历史传记，但要么是史料性质的，要么是历史的片段，对于中国历史，我一直缺少一个全局的规律的了解。《中国官僚政治研究》这本书研究了秦朝到新中国成立两千多年中占主导地位的官僚政治，为我扫清了心中弥漫在历史天空的阴云。

同样是官僚政治，在欧洲只存续了几百年，而在中国却绵延两千多年？在这两千多年内，一个又一个王朝你方唱罢我登场，治乱相循，以至人们总结出了“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所谓规律。我看官僚政治在一次次还魂，更换一批批寄主，统治手段越发高明，缠在人民身上的吸血藤蔓越发紧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科学技术和生产力仿佛身背巨石，在山道上寸步难进。社会处于一个近乎停滞的状态，以至中国被称为“空间的国家”。倘若不是鸦片战争的炮火，在带来屈辱的同时也带来新的可能，或许我们就像老鼠一样在官僚政治的越等越快的滚筒里痛苦到死吧！

王亚南在书、中解释了这个问题。在经济方面，官僚政治是建立在剥削农民的剩余劳动价值甚至必要劳动价值的地主经济基础上的。农民土地有限，农闲时间有必要发展手工业应付租税。小农的抗风险能力弱，邻里亲族之间需要互相接济，宗族与族产的出现自然而然。共有财产和自给自足的农工结合体是地主经济的细胞组织，而这种结合体又有着较顽强的生命力，官僚政治的生命力也不必多说。自从商鞅变法后，商人的独立空间被一步步压缩，天下一同后，官僚阶层对商人阶层有更是有支配性的作用，而不是同欧洲一样工商业者与土地贵族争权夺利。所以商人只能为官僚的附庸，难以具有与之对抗的力量，同时也因其帮凶性质会遭到农民阶级的仇视。而制造业在古代只是农业和商业的副产业。官营手工业的盈余供统治者消费，商业的利润则用来购地来谋取政治地位。官僚政治下农民购买力低下，海外市场常受限制，和平时期人多地少劳动力过剩，战争时期生产资料毁于战乱，制造业实在难以发展壮大。自下而上的可能性便不存在了。在文化方面，官僚阶级充分利用儒家思想中的“天道观念”、“大一统观念”、“纲常教义”。“天道观念”是为了限制贵族的“自然血统”为基础的世袭制，加强君权，为“天子”的专制戴上正当的帽子，而从天子手中获得权力的官僚们的统治地位也自然是正当的了。“大一统观念”仅以官僚政治来说，针对中原王朝的传统势力范围，是为了加强中央集权，是为了强化对内的统治，中国长期作为东方第一强国，除历代开国雄主外鲜有开疆辟土的雄心。“纲常教义”则是想要把将等级秩序融入百姓的血脉中，“不在使全国人都变成一家人一样的互相亲爱，而在使被支配的人民都变成奴隶一般的驯顺”。以此三点为基础，官僚政治将儒家、艺术、宗教、天文等种种社会文化现象糅合在一起，发酵成柏杨所言的“酱缸文化”将一切有威胁的新思想新事物闷死在其中，聪明人也顶多只能在酱缸中游刃有余而不能顶破缸盖。而在经济与文化领域，无一不有官僚政治的渗透，“中国官僚政治在较长期的发展过程中逐渐发现了并在某种程度上创造出配合它的其他社会事象和体制”。政治、经济、文化三位一体的共同作用，阻碍了中国社会的进步。

王亚南教授在书中否定了这样一个宿命般的结论：中国以往由特殊自然条件与历史条件所造成的专制主义、官僚主义与封建主义混合统治形态，根本就从本质上、从它内部的相互制约上永远不许由它自身孕育出一个新的社会机能。两宋时，中国的商业空前繁荣。宋朝是中国古代唯一不抑商的王朝，宋朝开创以来，即治坑矿、组织茶盐开发。因而

大量从土地中解放出来的农民投入商业手工业中，民间经济受到刺激，突飞猛进，创造了空前的财富与繁荣。火药、指南针、印刷术、纸币、垂线纺织，瓷器工艺的进行了重要改革，宋朝航海、造船、医药、工艺、农技等都达到了古代前所未有、后难比及的高度，。有研究认为甚至两宋就出现了资本主义的萌芽。明代商品经济发达，商品货币贸易活跃，手工工场规模扩大，一些大商人向手工业生产投资，明朝中后期开始，江南纺织业出现了“机户出资，机工出力”这类的现代劳资雇佣关系。农村则以丁银并入田赋，征收白银代替实物税，农产品趋于商品化等等。此外，在文化方面，实用主义，功利主义思想抬头，市民文化流行，占据统治地位的官方意识形态也受到来自民间一定程度的冲击和置疑。历史教科书将其称之为资本主义萌芽。可惜的是，当资本主义力量有冲破官僚政治的束缚的希望时，比中原王朝更落后更彪悍的异族入侵掀起战火将这些新生力量扼杀在摇篮中，金灭北宋，元灭南宋，后金灭明，中国又被拉回了传统的轨道。

中国在东方长期独领风骚，既是我们的骄傲，也是我们的悲哀。中华文明一马当先跨入农耕文明，四周不乏强敌，但都是游牧文明的“蛮族”，只要中原王朝政治清明，四方无不来朝称臣。即使中原王朝被异族征服，成为中国的新主人，也很快被中原文明即官僚政治所同化。官僚政治对外是软弱无力的，檀渊之盟之后宋辽之间总体和平了一百多年，这在欧洲大陆是不可想象的，倒是西夏受汉文化影响较少始终保持尚武作风，让不可一世的蒙古铁骑都吃了亏。没有激烈的竞争，中华文明固步自封，直到与远隔重洋的西方文明碰撞，才从天朝大国的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