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英国企业家_乡绅化_现象的争论与反思(1)

关于英国企业家 乡绅化 现象的

争论与反思

尹建龙

内容提要马丁!威纳等人认为英国的反工业文化导致了企业家精神的丧失和 乡绅化 ,进而导致英国经济衰落。本文首先梳理介绍了威纳、巴内特等人的观点,分析了

文化衰退论 兴起的社会、政治原因;其次介绍了围绕企业家 乡绅化 问题展开的争论和各种观点;最后指出用 文化衰退论 解释英国衰落问题必然遇到的 悖论 ,但是由此引发的争论却说明一个民族必须不断对自己的传统与经验进行反思,以从中得到警醒和启示。

关键词文化衰退论英国文化企业家乡绅化

一、文化衰退论和企业家 乡绅化

20世纪60年代以来,伴随着昔日殖民地的纷纷独立和大英帝国的解体,英国的经济实力先后被德国、日本超越,甚至连昔日一直屈居其下的法国,其年度国民生产总值也数次超过英国。一时之间,英国已经衰落的论调成为各界的关注焦点。

20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西方学术界对 英国衰落 的研究成为热门,甚至创造了 英国病 这样一个专门形容英国经济发展困境的名词。西方学者对英国衰落的原因作了各种各样的解释:从宏观理论方面有美国经济学家奥尔森的 民族国家兴衰论 和范斯坦的 追赶与趋同假说 ;在微观研究方面,则有文化论、金融论、国家论、帝国论、工业论、教育论、政党论、福利论8种之多∀。其中以英国学者马丁!威纳的观点为代表的 文化衰退论 在英国社会所引起的反响最大。

马丁!威纳在1981年出版的#英国文化与工业精神的衰落∃一书中提出,英国向现代化的转变相对平稳,过时的社会结构在没有激进变革的情况下适应了现代化。到维多利亚中后期,旧的土地贵族俘获了新生的工业中产阶级,由此创造了一种打上旧贵族烙印的新主流资产阶级文化。工业家乡绅化,主流文化变得反工业,现代化大大受挫。到第二次工业革命时,前一次革命的企业创新与活力被 价值观反革命 驱散。这次反革命由公学和大学领导、宣传,其价值与实践均反射着 一种反工业偏见 。土地贵族的荣誉和公共领导观念熏陶着工业家的后代,他们丢弃了父辈们的创业进取

∀姚爱雨、陈祖洲:#英美学者关于英国衰落问题的研究∃,#世界历史∃2002年第4期。

世界历史2009年第6期

精神。1851年伦敦大博览会后,英国 历经了一个世纪的心理和智识的反工业化 ∀。

在威纳等 文化衰退论 者看来,英国文化中的 反工业精神 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鄙视工商业职业,反对企业家精神,这种反对集中反映在英国的教育制度上,尤其是英国的公学和大学。从维多利亚初期开始,大量工商业 新富 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公学读书,而英国公学的教育以培养绅士为目标,力图在其学生中培育和传播 职责高于享乐、贡献高于索取、公益高于私利 %的道德观念,把赚钱看做为不是一个有教养人的行为,这无疑与追求上进、发财致富的企业家精神相违背。第二,英国文化和英国教育绝对反对城市化,这种文化把工业化以前的英国田园生活式的乡村社会看做理想的社会状态,并认为这种由贵族乡绅主导的生活远远高于都市生活。

其实, 文化衰退论 的实质是认为英国企业家进取精神的丧失和 乡绅化 (Gentrification)导致了英国工业进而整个英国经济的衰落。在威纳看来,贵族&乡绅的文化价值观念战胜了韦伯所强调的企业家的 新教伦理和资本主义精神 ,企业家越来越羡慕乡绅的生活方式,羡慕乡绅们的社会地位和受到的尊重,并力图模仿绅士们的言行举止,其结果就是许多企业家在赚了钱之后大都 改行 去做乡绅,剩下的那些企业家们都是些优柔寡断、缺乏生机和魄力的二流人才,从而削弱了英国工业的发展能力。威纳认为,从19世纪中期开始 实业家们越来越厌弃工业企业家的角色,转而追求更受尊敬的乡绅地位(如有可能,拥有土地更好)。这就导致了英国工业能力的衰退,这也是英国中等阶级的乡绅化所造成的震撼性后果 ∋。

马丁!威纳并非 文化衰退论 的首创者。早在1962年,安东尼!萨普森就发表了#不列颠剖析∃一书,从文化的角度解释了英国的衰落。此书把英国教会、国家、保守党、工党、文官系统、大学、工会、大企业中的统治精英们描绘为一群过时、分裂、信息闭塞、对现代高科技发展一无所知的平庸之徒,他们没有能力扭转英国继续衰退的趋势,无法把英国从二流国家中拯救出来(。

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克莱利!巴内特(CorrelliBarnett)对英国衰落原因的诊断,对英国的右翼知识分子和政治家以及政府政策,较之威纳具有更大的影响)。巴内特最初从事军事史研究,1963年出版了以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法、德、英三国军事将领为研究对象的著作#佩剑者∃(The Sw or dbear ers)。此书的主要结论认为英国海军在日德兰海战中的失败是因为海军装备的落后,而这反映出1914年之前英国技术和工业的落后,并进而揭露了英国社会结构的弱点和不足。他认为在英国的军官中, 工业社会的价值观从未能取代贵族的价值观 , 英国的普遍衰落同日德兰战败具有同样的根源&&&那种与强权和生存的社会现实不相容的社会价值观和情感却得到了普遍传播。这样的社会认为绅士优越于工业家,艺术高于科学,地位、权利和传统比功能更重要∗∗德国中等阶级的子女成长为优秀的工业家,而英国中等阶级的子女却去统治印度人∗∗一切都并非偶然∗∗发生在日德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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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丁!威纳:#英国文化与工业精神的衰落∃(M arti n J.W i ener,E ng lish Cu lt ure and the Decline of t he Indu strial Sp irit1850-1980),企鹅丛书,剑桥1981年版,第5页。

尼尔!麦肯德里克:#英国的反工业和反企业文化∃,王觉非编:#英国政治经济和社会现代化∃,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343页。

马丁!威纳:#英国文化与工业精神的衰落∃,第97页。

安东尼!萨普森:#不列颠剖析∃(Anthony Sa m pson,Anato m y of Britain),伦敦1962年版。

对巴内特的观点和影响的评论,参见W D 罗宾斯坦:#资本主义、文化与衰落∃(W.D.Rub i nstei n,Capitalis m,Cu lt u re,and D ecline i n B ritain1750-1990),伦敦1993年版,第18&19页。需要指出,马丁!威纳在发表#英国文化与工业精神的衰落∃一书之后,再无其他讨论英国衰落的著作出版,其研究重点也转向维多利亚中后期英国社会的犯罪现象与惩戒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