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低成本喜剧电影的文化建设

中国低成本喜剧电影的文化建设

低成本喜剧是近年颇受关注的电影类型。2006年，宁浩的《疯狂的石头》以300万投资博取2300万票房创造了中国电影市场小成本大收益的神话，让人们看到了低成本喜剧电影的潜在商机。然而，不少低成本喜剧电影创作者为了赢取票房，制作了大批山寨、戏仿、拼贴之作。价值取向模糊、人文内涵缺失已成为制约低成本喜剧电影发展的瓶颈。本文通过对低成本喜剧电影的典范之作《人再囧途之泰囧》（以下简称《泰囧》）进行个案研究，探讨《泰囧》成功的深层原因及其不足之处，以期为中国低成本喜剧电影的文化建设提供参考。

徐峥导演的处女作《泰囧》猝不及防的成功是2012年至2013年岁末年初最具轰动性的电影事件，影片以12.6亿元的佳绩刷新了华语电影票房的最高纪录。《泰囧》成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影片对现代精神的嘲讽，对传统价值的呼唤，对精英的戏谑，对屌丝的迎合，有效地抚慰了市场经济重压下心灵迷失、生活囧困的现代群体，无疑是其票房成功的深层原因。

一、现代价值与传统价值的博弈：回归伦理本位

《泰囧》的人物设置沿用传统喜剧惯用的表达技巧，塑造了具有社会典型性的两类反差者：高富帅徐朗（徐峥饰）与矮丑挫王宝（王宝强饰）。以市场经济为主导的当今社会，金钱成为许多人的全部人生追求，物质上的富足与否成为衡量人们成功的主要标准，这就使现代人之人生目的陷入了‘感官化’、‘金钱化’、‘功利化’、‘个我化’。①徐朗正是现代人的典型：为了研发项目取得授权，他花费了所有心血，无法陪女儿玩，无暇与妻子沟通。王宝身上则带有浓厚的农业自然经济气息与血缘宗法制度观念。尽管拥有饼铺，王宝的葱油饼制作仍然属于传统手工业：我的配方就是，必须我亲自做，不能请人，不能速冻，必须得新鲜出炉。

20世纪80年代以来，改革开放及随之而来的工业化与商品化给古老中国带来巨大冲击，人们在享受物质文明成果的同时，也对启蒙与现代化提出质疑。电影《顽主》（1988）较早表达了这种焦虑。正如影片插曲所唱我曾梦想现代化都市的生活，可现在的感觉我不知该怎么说，这里的高楼一天比一天增多，这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拉个朋友到酒馆里随便坐坐，录音机里唱着市面流行的歌，你是这样想的你却那样的说，人人都带着一层玩具面膜&&形象而深刻地揭示了社会变革时期随着价值尺度的变化人们内心的迷惘、焦虑以及对冷漠、虚伪的人际关系的思考。随着市场化改革的推进，个体价值及个人欲望的推崇和泛滥使不少人在对私欲的偏执索求中沦为高度物质化的人。《泰囧》中精明、冷漠的徐朗的所作所为无不从自身的利益出发。泰国传奇以及帮助王宝完成旅行清单，只是他敷衍和笼络王宝的一个幌子，正如他所言：我一直在利用你！现代价值观强调个人价值、强调自我，当这种利我原则在消费社会被推向极端时，它将人们潜在的对感官生活的无限丰富的可能性追求简化为一种单一的欲望，即渴望占有②。

影片中的王宝始终用灿烂笑颜迎接囧途，满足于他和徐朗的泰国传奇组合，享受着他和冰冰的蜜月之旅。在他身上，形象地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中随遇而安、知足常乐、贵和尚中的处世哲学和生活态度。而在个人中心主义者徐朗那里，人与自然、人与人乃至人与自我之间的关系却是割裂的、破碎的，自我时刻处于一种紧张提防的状态。异域美景对他并没有多少意义和价值可言。作为商品经济和消费社会中物质财富的狂热竞争者与角逐者，徐朗们为金钱与名利交织而成的远景所诱惑而无视其他。当人丧失了生命中最淳朴、最本真的东西，丧失了最原初的感动，灵魂飘荡无所依，面对人生的困境便极易陷入迷途。

囧途系列始终执着于现代人的心灵之旅，而这也正呼应着现代人内心的狂乱与迷失。《人在囧途》、《泰囧》讲述的都是关于迷失的主题。《泰囧》中徐朗给妻子的短信：我迷路了！可谓一语双关。现代社会对人的异化早已成为共识。对名利的追逐使人们迷失了方向，得到很多却失去更多。所有身体的和精神上的感觉都被那种简单的表面化的拥有感所取代。③囧途

系列中，王宝强所饰演的角色，无论是挤奶工人牛耿还是做葱油饼的王宝，无疑都充当了一种相对主流文化而言的他者。在一个拜金主义盛行、物质利益至上的年代，正是这些为人所歧视和不齿的他者，用最原始、最本真的性情，影响、改变甚至拯救了那些迷失的成功者或正常者。饶有意味的是，作为职场佼佼者的徐朗与高博一出场就带着明显的病症牙痛、落枕，通过囧途之旅，久治不愈的病痛却在歪打正着中得以解决。而这在一定程度上标志着心灵病痛的驱除。

王宝强参演的角色，特别是最早的两部电影《盲井》（2003）中的凤鸣、《天下无贼》（2004）中的傻根，均带有强烈的传统伦理道德色彩。《盲井》中以制造矿难谋杀矿工骗取赔偿金为生的宋金明（李易祥饰）、《天下无贼》中的贼夫妻王丽（刘若英饰）与王薄（刘德华饰），均受其纯洁、善良、质朴所感染，并不惜以死相救。如果说在《盲井》中王宝强及其矿工群体是支撑中国经济发展的底层，那么在《天下无贼》中傻根所代表的乡村/广阔的西部/西藏则是一处纯净的、无污染的‘精神家园’&&冯小刚‘敏锐地’发现了‘王宝强’对于以中产阶级为主体的主流文化的积极价值。④商品社会造成了现代人极端自我、片面追求名利的心态，但意义世界的丧失并不能泯灭每个人内心深处对仁义、诚信、互助、友爱、纯朴、善良等美好品质的向往和渴求。这也正是傻根具有如此强大的触动人心的力量的重要原因。《泰囧》中的王宝维系着王宝强特有的傻根色彩，充当着中产阶级所不具备的纯洁、善良的前现代品质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