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桷树,黄桷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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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是个山地与浅丘陵相交错的地方,它算是我的第二故乡了。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父辈们随着时代的潮流,或带着一腔热血豪情,或怀着满腹辛酸委屈,在这里深深地扎下了根,此后,便是绿树成阴子满枝。生于斯长于斯,在我心目中,它甚至要超过我真正意义上的故乡。
在这里,爬坡上坎是常事。当你奋力攀上陡坡或石阶,已感气喘胸闷,燥热难当,猛然抬头,就会发现一株雄劲笔直的大树从峭拔的山岩中挺立而出,那撑开的巨伞在你头顶覆盖出浓郁的树阴,为你遮挡炎炎夏日的酷热,那青翠得不掺一丝杂色的绿好似一波深潭,涤荡出你满面的疲乏和困倦,精神便为之一振。再看光滑有力的树干下是粗壮缠绕的根,大部祼露在外,牢牢地抓紧在岩石之中,与之已凝为一体,密不可分,你的内心更会深深地为此中所蕴含的无穷力量所震撼。这树,便是最能代表重庆特点的,重庆市的市树--黄桷树。
黄桷树在哪里都能生长。无论路道,还是荒郊,它总把发达的根系深植于薄土,站成一副挺拔的身姿,就是在人们的花盆假山里,它也将枝干直直地曳出来,迎着阳光向上伸展,绝不曲折盘旋。在种类繁多的树林中,一眼就能把它从榆树、槐树、苦棟树、刺桐树中区分出来,只因它浑身充溢着的一种独特的气质,在不自觉中吸引着人们的目光。我原来工作过的地方,曾有过这样一幅奇妙的景观,让人至今难忘。道旁的两棵巨大的黄桷树,一棵栽种在夏天,一棵栽种在秋天,它们的生长周期因此便截然不同了。当一棵树才笼罩着淡淡新绿,另一棵树已遍身光秃秃;而当这棵树枝繁叶茂时,那棵却正是落叶飘飘了。它旺盛的生命力由此可见一斑。
同重庆的市花--山茶一样,黄桷树始终朴实无华,不肆张扬,却又在不经意间绽放着生命燃烧的激情。多少年来,它与这方朴拙的山水脉脉相承。它的枝条无限向远方延展,尽情地汲取着日月天地之精华,眺望着两江水流滚滚向东,漫过悠长的岁月。纤夫们喊着浑厚的号子走过的深深足印,挑夫们健壮的躯体中流淌下的滚滚热汗,都被它刻画进一道道历史的年轮之中。它鉴证着这片土地由原始的蛮荒,慢慢步入了文明的盛景。它硬朗的枝干中蕴藏着的力量,无形中为人们注入一股动力,那便是自然、豪放、坚韧的精神气质。而我,和我的同龄人们,就是在这样的氛围和境界中逐渐成长起来的。
每年春天,黄桷树上便会发出一个个小小的芽苞,玲珑剔透,如绿玉雕琢而成的工艺品,小时我们俗称为黄桷pao'r(原谅我,无法写出这个字)。把它放进嘴里一嚼,酸酸的,稍有些涩,汁水直酸到两腮。待到芽苞外一层薄片如绿雪般铺满在地,新叶便一下子立满在树梢,清新淡雅得像一个绿色的梦。几乎是几场风雨一过,骤然间你会觉得满树都是翠绿翠绿的叶片,油亮亮地闪动着动人的光泽。风一吹过,沙拉拉作响,均匀一致的颜色并不显出其它树木的芜杂,很明显就可以看出黄桷树每个分叉的丫口,这也基于黄桷树有着一根根异常粗壮笔挺的树枝。
“黄桷树,黄桷丫,黄桷树下我的家,黄桷树上缺牙巴......”小时候,我们不像现在的孩子们有许多时尚的乐趣,也不如农村的孩子沐在自然的怀抱里那么自在惬意,记忆中最大的快乐便是在一棵棵高大的黄桷树下跳皮筋、做游戏,或是爬上黄桷树,骑在丫口上,摘下黄桷pao'r嚼着玩,用厚实的树叶编制成一顶顶遮阳帽。我家门前有块平坝,坝边是个高坎,坎下就长着一棵这样的黄桷树。夏天,它的绿荫足可庇护整个坝子,于是这里成了孩童们戏耍和大人们歇凉的好场所。从坎下长出的树,因比平坝低一截,它最下端的一个丫口,使不
善爬树的孩子也很容易一步跨上去,再顺着它一个个坚实的丫口往上,往上,直到感觉枝丫不能承受自己的重量为止。坐在丫口中,背靠坚韧的枝条,跟躺在一张宽大的绿色床上一样的舒适,我们或是静静闭目,想着自己的少年心事,或是掩着口,拖长噪门,高声招唤住在远处的同伴......
这悠长遥远的呼唤辗转在尘世间,转瞬二十年过去,传到我耳边已是零零落落,不辨其音,直到遇到一个朋友,才又从依稀残存的记忆中捕捉到点点滴滴。他是我的同龄人,学的是美术设计,现在正是创业的艰苦时期。从与他的言谈中,我深深地体悟了坚韧、毅力的丰富涵义,在他身上,契合了我少年时代以来沉积已久的所有向往。以致有一阵,我感觉有一种从黑暗走入阳光中的短暂的眩晕。他说,过两年,有时间了,可能会来四川美院读研,问我在什么地方。听到此话,我的心里不由猛地跳动了几下。
是黄桷坪!又一个以黄桷树命名的地方!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初夏的窗外,黄桷树的枝叶猛然蓊郁在眼前。在这片盎然的绿意中,隐隐还晃动着几个似曾相识的背影,可我却怎么也抓不住那个我曾有过的飞翔的梦想,这中间也许横亘着太多的世事沧桑,这是一段难以企及的距离,我是真的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回首身边,还有少不更事的幼稚孩童,继续哼唱着一首不老的歌谣:
黄桷树,黄桷丫,黄桷树下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