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卢卡奇思想的逻辑进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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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历史与阶级意识》是青年卢卡奇思想的集中体现。全书围绕着“革命的辩证法”,即理论和实践的统一这个主旨,逻辑地展开了“总体性”、“物性化”、“阶级意识”等论题。在卢卡奇看来,要实践,首先需要抓住理论的本质(即总体性的原则),形成科学的认识方法;在此基础上,无产阶级才能产生正确的阶级意识,确定切实可行的斗争策略;最后,通过“向内”生活和“向外”活动的合理化,无产阶级建立起坚强有力的组织,使理论和实践“获得具体性和现实性”。通过这一系列要素和环节,理论和实践最终实现了统一。只有按照这一逻辑进路,才能全面理解该书的内容,准确把握青年卢卡奇思想的本真。
关键词:青年卢卡奇;革命的辩证法;理论;实践;总体性;阶级意识;组织
中图分类号:d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7168(2013)02-0022-05
青年卢卡奇的《历史和阶级意识》被誉为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圣经”,长期以来备受学界关注。学者们从不同的视角进行理论阐释,相关论著可谓汗牛充栋。稍加考察不难发现,这些论述往往集中于某几个论题,譬如“总体性”、“物性化”、“阶级意识”等。不可否认,这些论题构成了全书的主要内容,同时也是卢卡奇的核心范畴。但笔者认为,分别就这些问题进行单独研究是不够的。此书的八篇论文是在1919-1922年间陆续完成的,但在编排上并非按照时间的先后次序。卢卡奇在序言中则表示,这样的编排使该书“有一定的实际联系”,“因此读者最好按照这个顺序来阅读它们”[1](p.39)。可见,要准确、全面地把握此书的内容,必须探求这些独立命题背后的内在关联性,亦即努力把握卢卡奇思想的逻辑理路。本文试图就这一问题进行初步的分析与探索。
一、革命的辩证法――理论和实践的统一在序言中,卢卡奇指出,“我们在这里的基本前提是相信,在马克思的理论和方法中,认识社会和历史的正确方法已经最终被发现了”,因此“我们的任务――而这是本书的基本信念――就是正确地理解马克思的方法的本质,并正确地加以运用”[1](p.41)。这一方法的“命脉”是辩证法,所以本书的副标题是“关于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研究”。辩证法问题既是全书的中心意旨,也是贯穿全书的主线,同时还是全书的逻辑起点①。
在首篇文章《什么是正统马克思主义?》中,卢卡奇开宗明义地指出,“唯物主义辩证法是一种革命的辩证法”,“关系到理论和实践的问题”,而“理论按其本质说无非是革命过程本身的思想表现”。这表明,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中心问题是“改变现实”,即马克思所说的“改变世界”――实践,因此要理解它,必须将其与无产阶级的实践相统一。但二者的统一并非是“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要发现理论和掌握群众的方法中那些把理论、把辩证方法变为革命工具的环节和规定性。还必须从方法以及方法与它的对象的关系中抽出理论的实际本质”[1](pp.4850)。事实上,这个论述对全书起着提纲挈领的作用,它表明全书的主要内容就是对这些“环节和规定性”以及“理论的实际本质”进行分析。卢卡奇认为,只有通过把握这些要素和环节,“掌握群众”才不致成为一句空话,“改变现实”也才能真正成为现实。
二、总体性原则――“理论的实际本质”如前所述,革命的辩证法有赖于理论和实践的统一,而“只有当意识同现实有了这样一种关系时,才可能做到理论和实践的统一”。在此情况下,意识的产生便“成为历史过程为达到自己的目的所必须采取的决定性步骤”,而“理论的历史作用在于使这一步骤成为实际可能”[1](p.49)。这里的“理论”指的是辩证法,而它的实际本质就是总体性原则。在《什么是正统马克思主义?》和《作为马克思主义者的罗莎?卢森堡》(第2篇)两篇文章中,卢卡奇通过对第二国际错误思想的批判与对卢森堡的马克思主义的肯定,比较集中地阐述了总体性原则,大致可从社会结构及其历史运动[1](p.104)两个方面来加以理解。
从社会结构方面看,总体性原则主张认识活动应该在社会结构的复杂系统中进行,同时在某一时期的具体社会结构中,必须将对事物关系的认识与对人的社会关系的认识结合起来,这体现了一种共时性的特征。
第一,总体性意味着超越孤立的“事实”而发现复合的“现实”。第二国际的机会主义者,
“他们求助于自然科学的方法,即自然科学通过观察、抽象、实验等取得‘纯’事实并找出它们的联系的办法”,卢卡奇坚决反对这种论调。一方面他认为这种纯事实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些“事实”的获取本身是经过思维加工的,它已经包含有某种“解释”;另一方面他认为这种纯事实没有任何的现实意义,这种方法通过精确的数据统计和实证分析似乎抽象出了某种“规律”,但正如马克思所言“最一般的抽象总只是产生在最丰富的具体发展的场合”[1](p.28),这些脱离现实生活土壤的规律对于认识和解决社会问题没有什么帮助,因为他们只是孤立的“事实”,而不是复合的社会“现实”。现实是许多规定和要素综合的复杂系统,要立足现实,必须坚持“整体的具体统一性”。
第二,总体性意味着超越“物”的关系而发现“人”的社会关系。总体性意味着使“片面因果联系”转变为“相互作用”。庸俗唯物主义者在一定程度上承认事物间的相互作用,但是他们所谓的相互作用“仅仅是指两个一般不变化的客体彼此发生因果关系的影响”。这种思维方式事实上“能被看做是资本主义生产制度的代理人所必然具有的思想”,因此他主张超越事物的静止状态和机械、表面的相互作用,而将其置于整体的社会关系中加以认识,因为“黑人就是黑人。只有在一定的关系下,他才成为奴隶。纺纱机是纺棉花的机器。只有在一定的关系下,它才成为资本”[1](p.723)。换言之,物与物之间的关系事实上只是人与人之间复杂社会关系的表现与承载。
从历史运动方面看,总体性原则主张认识活动应该在事物发展的历史进程中进行,这意味着使“历史事件”发展为“历史过程”,体现了一种历时性的特征。卢卡奇明确表示,“如果抛弃或抹杀辩证法,人们就无法理解历史。这并不意味着,离开辩证法的帮助,就无法对特定的人和时代作出或多或少准确的说明。但是这不可能把历史理解为一个统一的过程。描述历史的某一个方面同描述作为一个统一过程的历史之间存在着对立”,“一个人完全可能描述出一个历史事件的基本情况而不懂得该事件的真正性质以及它在历史总体中的作用,就是说,不懂得它是统一的历史过程的一部分”[1](p.61)。简言之,总体性原则坚持将事物作为历史发展过程的环节,而不是作为孤立的事件去看待。而为了论证这种历史性的意涵,卢卡奇将卢森堡和第二国际庸俗经济学家对于资本积累问题的不同看法②作为具体例证。卢森堡根据经济危机的发生提出了资本积累的不可持续性问题,但庸俗经济学家认为,积累问题是多余的。“经济现实好像是一个受永恒自然规律支配的世界”,经济危机与资本积累是不相干的两种现象,因此资本是能无限积累的。而卢森堡认为,“如果人们能够无限制地积累资本,那么资本的无限生命力就得到了证明”。这种说法无疑将成为对资本主义制度永恒性的辩护,然而,“在罗莎?卢森堡的考察中,资本主义的最后繁荣由于其基本问题放进了整个历史过程中,而具有了一种可怕的死亡之舞、一条走向不可避免的命运的奥狄浦斯之路的性质”,这表示她“向原来的、未被歪曲的马克思主义的复归”[1](pp.8288)。以上论述表明,卢卡奇坚持以总体性原则来认识事物,主张任何事物都是社会总体的一个缩影,是对总体的反映。而“总体的观点不仅规定对象,而且也规定认识的主体”[1](p.78),总体性原则一旦建立起来,便不可避免地越出客观事物的边界而触及主体。于是,卢卡奇转向了主体,开始关注意识的产生这一“决定性步骤”。
三、阶级意识――理论和实践统一的主体要素总体性原则已然建立,那么问题便在于找到贯彻原则的主体,即找到被理论所掌握的“群众”,惟其如此才能巩固理论并切实地运用它来指导实践,“而从个人的观点里不会产生出总体……只有当进行设定的主体本身是一个总体时,对象的总体才能加以设定……在现代社会中,唯有诸阶级才提出作为主体的总体的这种观点”[1](p.79)。换言之,卢卡奇认为,只有总体性的主体才能真正地掌握总体性的原则,或者从另一个方面说只有总体性的主体才能把握总体性这一理论本质。于是在接下来的《阶级意识》(第3篇)、《物化和无产阶级意识》(第4篇)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功能变化》(第5篇)、《合法性和非法性》(第6篇)四篇文章中,卢卡奇开始致力于对阶级意识问题的讨论,以借此建立主体的总体性,这是理论和实践统一的主体要素。卢卡奇认为,这种统一只有在无产阶级意识中才能真正实现,而无产阶级意识的确立则需要无产阶级对其历史使命及其统治合法性的深刻体认。
(一)阶级意识:从“无意识”到“有意识”
马克思主义认为,社会划分为阶级是由人们在生产过程中的地位决定的。但是,前资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