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八大家之王安石( 二十二)千秋功罪任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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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八大家之王安石二十二、千秋功罪任评说
画外音:
宋哲宗元佑元年四月,即公元1086年,王安石病逝于金陵,终年六十六岁。
王安石去世之后,虽然朝廷追赠王安石为太傅,但由于当时的政治压力,不仅使王安石的丧事办得极为潦草,而且也没有为王安石撰写墓志铭和神道碑,曾经叱咤风云的一代文豪和名相,就这样在寂静中黯然西归。
然而历史不可能遗忘这样一位大人物,恰恰相反,在有宋一代,围绕着王安石,产生了巨大的争议,有人将他推向神坛,成为显赫的圣人,也有人将他打入地狱,成为万恶的罪人,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九百年后的我们应该如何评说王安石的是非功过呢?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康震,继续精彩解读系列节目《唐宋八大家》之《王安石》大结局、第二十二集《千秋功罪任评说》,敬请关注。
康震:
在王安石去世后不长的时间,宋哲宗继位了,就是宋神宗的儿子,最开始的时候,由太后摄政,后来宋哲宗长大之后就亲政,亲政了之后,宋哲宗的思想,包括他身边的宰相们是想要继续推行新法的。
当然,哲宗身边的几位很重要的大臣都是王安石的门生,他们想继续继承着神宗和王安石的这样的遗志,把革新变法继续推进。
在这样的前提下,宋哲宗绍圣元年公元1094年的四月,王安石首先被给予一项很高的荣誉,就是配享神宗祖庙。
什么意思呢?这个神宗皇帝也罢,哲宗皇帝也罢,他总要死,皇帝死了之后,就被供起来了,给他修一个很大的庙,这个庙应该是最高等的庙,神宗在中间供着,两边有他的随从、他生前最重要的大臣,陪伴在他身边,一起接受着人们对他的供奉。
那么谁才有资格在皇帝的身边一同配享呢?配享的意思就是跟在皇帝的身边,一起接受后来者的供奉和祭奠,这是极高的荣誉,这个荣誉就给了王安石,就是他也被供奉在神宗的庙里边。
几年之后,到了宋徽宗的时候,宋徽宗崇宁三年公元1105年六月,又下诏,配享孔子庙。
我们知道你现在到孔庙里边去,中间是孔子,然后这边是孟子,这边是颜回,这边还有曾子等等,他的弟子们和他的后学们,那些最出色的人也陪侍在旁边。
宋徽宗的时候,依然想要继承革新变法的遗志,所以,王安石的后学和追随者们就给徽宗建议,让王安石也被供奉在孔庙当中,他排在哪个位置上呢?孔子、孟子,下来就是王安石,那地位是非常高的。
这充分地说明王安石虽然已经去世了,神宗也已经去世了,中间还遭遇过一段时间的冷遇,但是在哲宗时代、在徽宗时代,王安石的革新变法之功还是充分地得到了朝廷的承认,并且给予了他作为一个大臣,作为一个文人所能给的最高的荣誉,在死后最高的荣誉,不但跟皇帝一起被供奉在庙里,甚至跟万世之表的孔子也一起被供奉,而且排的位置还可以,排第三。
可是这个局面维持的时间并不长,很快我们就知道金国人打来了。
宋徽宗写得一笔好字“瘦金体”,画得一手好画,可是既不能带兵打仗,又不会强兵治国,是个庸君,慌慌张张地不敢承担这样一个将要亡国、灭国的责任,就把这位子传给了他的儿子,这就是宋钦宗。
宋钦宗跟他父亲是半斤和八两的关系,做不了实际的文章,也打不了仗,也扭转不了局面,但是可以什么呢,可以喊两声,可以先把责任撇清。
他迫不及待地要找个替罪羊的,谁是替罪羊呢?当时徽宗和钦宗身边的宰相就是蔡京,蔡京现在在《宋史》里边已经被归到《奸臣传》里边。
蔡京和蔡卞这是兄弟,跟蔡襄是堂兄弟的关系,我们知道蔡卞是王安石的女婿,他们都是所谓的新党人物。
无论是蔡卞还是蔡京,就说蔡京吧,你也不能把他彻底抹黑,他
肯定是个有能力的人,而且也是做了点好事的,但是他也是做了不少坏事的,所以第一个要抓的替罪羊这就是蔡京,把蔡京贬得远远的,贬到半道上就贬死了。
这哪儿行啊?人死了,罪责不能死,斗死了蔡京,还得顺藤摸瓜抓他的根源,是谁把蔡京弄成这样的?蔡京从哪儿来的?这一摸就摸出来了,就摸到王安石身上了,所以蔡京误国从根源上来讲,是王安石误国,王安石为何误国?王安石搞变法,他的变法混乱纲纪,使国不国,所以才有了现在灭亡的结果。
宋钦宗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四月,就罢掉了王安石配享孔庙的名誉,就把他从里边撤出来。
四年之后,宋高宗建炎三年公元1130年六月,又罢掉了王安石配享神宗庙廷的荣誉,换成了司马光。
这是很有讽刺意味的,我估计神宗在天有灵啊,天天老瞅着旁边这司马光坐在自己旁边,也挺别扭的,这根本就不是一码事的,但是你也能看出司马光的地位是很重要的,这么大的一个“反派”,就是死了,也能够跟他当初所反对的君王有资格坐在一起。
我前面说了,司马光的地位是很重要的。
你看,前后没差了几年,最开始是倍极荣耀,配享孔子、配享神宗,现在全都撤了,为什么撤呢?要找替罪羊。
尤其是到了宋高宗,宋高宗开始光忙着逃命了,后来纲纪整顿,朝廷刚刚喘息了之后,就马上要把这事儿择清楚,这当然也是政治上的需要,必须得有人为北宋的灭亡买单,买单的不是宋钦宗,不是宋徽宗,自然也不可能是宋哲宗和宋神宗,怎么能拿皇帝买单呢?那就只能找王安石了。
我前面曾经说过,宋高宗那对王安石恨透了,这个恨,其实在多大程度上是感情的恨,我觉得不是,是政治需要的恨,是舆论上必须要表达愤怒之恨。
所以我们说,我们对王安石的评价,千秋之后,离了这么远的距离,九百多年之后我们再来看的时候,有时候觉得这个历史真的是难以琢磨。
王安石自己都没想到,他死了之后,这幕活剧比他生前都要热闹。
画外音:
在南宋时代,从整体上对王安石和他的变法都持否定态度,这成为了判断一个人政治立场的“标尺”,上至皇帝,下至平民,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不过,出乎当时人们的意料,大思想家朱熹却大胆地跨出了这一步。
朱熹是南宋时代最著名的理学家之一,经由他开创和发展的宋明理学,几乎成为后来中国儒学的主流意识形态。
那么,这样一个深刻影响中国人思想和心理的一代大儒,究竟是如何评价王安石的呢?
康震:
朱熹的评价非常有意思。
首先,他批评王安石,说王安石的学问那是旁门左道、奇门怪学,他对王安石的学问进行了抨击。
他不光抨击王安石其实,他还抨击苏轼、苏辙、欧阳修,凡是在之前思想史上做出成就的,朱熹都要对他们一一做出评点,指出他们的不足,然后闪光的时刻就出现了,朱熹就出现了。
当然,这种点评不是无厘头的,作为一个思想家和学问家,他有这个水平和能力指出你的不足,这是任何一个思想家想要在思想的殿堂上树立自己的学说的时候,都必须要面对的问题,你要对前人的成就做出自己的评断。
无论在政治上还是当时南宋的形势,对于王安石整体的评价,朱熹总体的评价都不可能很高,他对王安石。
那政治上对王安石变法怎么评价呢?朱熹的评价也很有趣,朱熹说王安石变法就跟庸医给人看病一样,人家生了病,流鼻涕、打喷嚏,感冒了,王大夫给人拿了一盒药,打开一看,里边写俩字儿——砒霜,结果把人吃死了。
心是好的,用的劲儿也很大,
使的力气也很足,效果完全相反。
当然这是朱熹是这么讲了,我们前面讲了很多,不一定是效果完全相反,只是中间出了不少的问题,有些还是大问题,但你要说完全相反也不符合事实。
而且最有意思的是,朱熹对于整个王安石变法的环境、背景,他的分析都非常地客观,你注意,这就是学者和政治家的最大的区别,他讲道理。
朱熹首先认为当时的社会环境是必须要变法的,就这一点,就跟司马光不一样,他认为当时的确到了不得不变的时候。
他说,“盖那时也是合变时节,熙宁更法,亦是势当如此,诸贤都有变更意”
——《朱子语类》什么呢,就是那会儿不变真不行了,甭说是王安石,大伙儿都想变,只不过怎么变这个具体的渠道和方式方法不一样而已。
我们前面说过,从庆历新政开始,范仲淹不是也要变吗?欧阳修不是也要变吗?包括苏轼不是也要变来着吗?就是司马光其实也想变,只是不想全变。
这一点上,你看,朱熹其实跟王安石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第二,很重要,以前我们印象里朱熹这个理学家,一身的道学气,肯定是非常腐朽的。
错了。
朱熹认为祖宗之法是可以变的,朱熹讲了很深刻的道理,说祖宗的法只是用在当时的,为了当时适用,可祖宗从来没想着这法能够让自己的子孙吃几辈子的,没这回事,法要常变才能常新,这是朱熹的第二个观点。
第三,朱熹对于王安石变法的具体的一些举措也一一给予了肯定,而且最有意思的是,他还详细地分析了当时王安石那些对头们到底是啥心态。
他就说苏轼,说苏轼这个人如果当初他也变法,未见得下场能比王安石好多少,而且苏轼这个人有个特点,他是后来看见王安石越弄越狼狈了,所以他就改口了,他本来也是要变法的,后来看看改着、改着,越改越狼狈,不成样子了,他就说不能变,开始可能未尝要反对青苗法,后来看看青苗法越来越狼狈,骂的人越多了,苏轼也就改口了。
这就说明什么呢?这就说明朱熹心里是很清楚的,谁到王安石的位置上都未必会比他弄得更好,说风凉话谁不会啊?挑错谁不会啊?你做一正确的出来看看?
而且朱熹对王安石的道德品行绝对首肯,他说,王安石的才华,王安石做宰相是“不世出之资”,就是这样的宰相几辈子都出不了一个,这是大才,他的品行可以超越扬雄和韩愈,甚至可以超越颜回和孟子。
他特别提到一点,说当初,咱们还记得王安石刚刚跟神宗开始交往的时候,神宗不是迫不及待地说,您觉得唐太宗怎么样?王安石当时就否了,唐太宗什么水平,跟这种人搅在一起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朱熹说王安石的出发点和起点就不一样,他把唐太宗跟诸葛亮都没放在眼里,这就说明这个人起点非常高,不是一般的水平。
我说这些,大家可能说那你说了半天,我听这个话的意思好像朱熹对他肯定得多?这话也说得不对。
朱熹还说了,看人要看大节出处,要看主要矛盾。
总的来讲,王安石是不行的,把事情做坏了,在这个前提底下他可以说很多很多好话,他用了第一段,用了十个字说,大节有问题,把事情做坏了,失败了,是要检讨的。
底下用了一万多字来讲,在这个前提底下,他其实也是很好的。
这是什么呢,这是一个典型的学者和思想家,他是理性地在进行分析,心里很明白。
画外音:
由于朱熹在思想史上的巨大影响力,所以他的评价就影响到了后代。
在元朝编纂的《宋史》中,虽然将王安石当年改革变法的追随者吕惠卿、曾布列入到《奸臣传》中,可是“奸臣的老师”王安石却安然无恙,没有被列入到《奸臣传》之中,在《宋史》中,对王安石的
评价是亦褒亦贬。
当然,思想家和正史的评价是一回事,民间的评价又是另一回事。
在宋代,民间笔记和小说已经十分流行,这里面记载了大量有关王安石的遗闻逸事。
那么,这其中对王安石的评价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康震:
我们先来看笔记,这笔记,宋人的笔记里边的王安石有两个方面,一个是正面,一个是负面。
所谓正面写王安石主要是哪些呢?第一,不近女色,这我们已经讲了N多遍了,不近女色。
第二,清廉朴素。
第三,嗜书如命。
第四,淡泊名利。
第五,晚年的悠闲的生活,展示了他情趣的另一面。
这是正面描写。
负面的比较多。
第一,脾气贼倔,绝不妥协。
第二,不修边幅,主要是不讲卫生。
第三,大诈似信,就是在别人看来,他的行为显得很不寻常,好像是不经意的,但老觉得他是假装的。
比方前面我们说那吃肉的事,他在那儿吃菜,老吃面前的那盘菜,结果回来他的同事给他夫人说,他好像特别喜欢吃这肉丝啊,他夫人说不是吧?没听说他爱吃这个,回头给他换一土豆,你试试。
然后给他换一土豆,又把眼前的吃了,这说明什么呢?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吃饭上,他在想别的事情,或者他在想国家大事。
但反对者们就认为,这都是装的,这太奸诈了,就是为了树立形象。
这一类。
还有一类是欺世盗名,跟这也差不多。
还有一类是攀附权贵。
还有一类是心胸狭窄。
这是笔记。
还有小说呢。
宋代的小说,宋代是中国古代小说发展的一个很重要的阶段,小说到了宋代,它的成熟的形态基本全部具有了,而且这种小说就是在现场说书的那种小说,它是可以用来说的,所以小说的市场的性质非常强。
现在我们所能找到的有王安石形象的宋代的小说,就是《京本通俗小说》残本当中的第十四卷《拗相公》,这小说名字就叫《拗相公》,这篇小说的主体是说拗相公被罢相了之后微服私访,其实被罢相了还用得着微服吗?本身就微了,所以不用专门微,就是反正微服私访,到民间去看民生有什么疾苦。
到一老先生、老头儿家里头“梆梆梆”一敲门,人家出来了。
问说老先生您多大岁数了?说七十八了。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说有,四个儿子都死了。
说怎么都死了呢?说都是新法闹的。
王安石一听就挺别扭,怎么都是新法弄的呢?说哎哟,这个,我们天天就对付这新法,一会儿一个法,一会儿一个法,这些法没想怎么给我们造福,天天就给我们找乱,我们就应付都应付不过来,然后给他详细掰着指头说,第一个儿子是怎么死的,第二个怎么死的,第三个怎么死的。
听得这王安石特别不高兴。
老头谈得挺好,一边聊一边掉眼泪,聊到最后突然问了一句说,哎,这拗相公人现在在哪儿呢?王安石说,听说现在在朝廷上陪皇上呢。
老头“砰”的一下就蹦起来了,破口大骂说,这等奸雄,还不赶紧给他杀了,怎么能让这种人出来做宰相呢?放着好好的韩琦、富弼、苏轼、司马光,朝廷里这么多君子都不做宰相,让这么个坏蛋做宰相?旁边陪同的人的脸就放不住了,跟他说,哎,老东西,不要再说了,让王丞相听见了你不要命了?老头说我都快八十了,我要这命干什么?我四个儿子都死了,我要见着他了,我把他头砍下来,我把他心挖出来,我恨不能把他吃了。
小说就有这个功能,你讲多少道理他都不会激动,一老头跳起来了,七十八了,他说他死了四个儿子,谁知道呢?小说上这么写的,很刺激呀。
离开了老头,接着微服。
又来到一个门口,这不用敲门,一老太太拿一盆儿,盆里放着猪食,家里养了两口猪,“‘啰啰啰啰啰’拗相公、‘啰啰啰啰啰’拗相公”。
王安石一看,这什么呀这都是?还养了几只鸡,“‘啧啧啧’拗相公”,来来来,拿点鸡食。
王安石心里很不高兴,又是猪又是鸡的,自己都成什么了?说老人家您怎么给猪和鸡都起这名儿啊?怎么起一“拗相公”啊?她说哎,您别提了,我本来人丁兴旺,家里头是几代同堂,现在儿子没了,儿媳妇也没了。
王安石一想,您甭说了,我知道,都是新法害的。
老太太就给他掰着手又说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说了半天。
说那您跟这猪、跟鸡有什么关系?说那有关系,我就想着说,把这猪和鸡这畜牲都叫成王安石、叫成拗相公,他就跟这畜牲一样,我恨不能他来世就变成这种畜牲,然后我先把这猪给它吃了,把这鸡给它吃了,就跟吃了他一样。
这说得王安石是怪难受的。
当然了,王安石我前面已经说了,人家的退休生活没有这个,这是小说里头写的。
这就跟曹操本来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们知道三国里头最大的英雄就是曹操。
完了,架不住《三国演义》里头说他是个白脸的奸臣,你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戏台上一唱,所有的老百姓都说曹操是个坏蛋。
曹操才不是坏蛋。
王安石顶天立地的一条汉子,一“啰啰啰”,这个形象就毁了。
画外音:
到了明清之际,虽然距离王安石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几百年,但是对王安石及其变法,多数人依然持否定性的评价。
这其中,有两位皇帝的评价尤为值得关注,他们对王安石的改革变法大加鞭挞,甚至跳脚大骂。
皇帝如此,大臣和百姓的声音可想而知。
那么,王安石到底为什么招致这些人的怨愤呢?
康震:
明清的时候,还有两位皇帝对王安石也没什么好感。
一个就是朱元璋,朱元璋特别恨这王安石,其实他们一个姓王,一个姓朱,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就是为什么呢?对朱元璋来讲就觉得,以立人心和收财富,两个相比,他认为立人心很重要,这点其实是跟朱熹是有异曲同工的地方。
朱熹说了王安石很多的好话,但一点上,就把王安石打倒了,他认为王安石把关系搞颠倒了,说你要想收钱还是想要人心?是想要道德还是想要金钱?你把这个想清楚了。
你以为你挣了几个臭钱,给国家捞了一些钱,把国家弄富裕了,这就叫治国吗?错了,治国的根本在于人心,人心都散了,人心都坏了,钱都拿在坏人手里了,要那些钱有什么用啊?你说这个道理也对,是不是?可是如果都没钱了,都穷得要死了,那些道德还守得住吗?馒头都吃不到嘴里头了。
当然对个别人来讲可以不食嗟来之食,但对大部分人来讲恐怕也很困难,这就是个悖论。
但是在中国古代封建社会肯定是人心和道德在前,然后金钱是肯定在后的,朱元璋他就是这种观点,所以他对王安石那是全面否定的。
再有一个就是乾隆,所谓“十全老人”清高宗乾隆,乾隆对王安石有很多的评价,全部都是负面的,其中最核心的是两条。
大家还都记着这王安石特别爱辞官不做,说朝廷天天追着他屁股后头给他送官,他死活不要,而且还跑厕所里头躲起来。
乾隆对这个极其反感,说这个简直就是沽名钓誉,这是个奸臣,这第一个。
第二,我们还都记得王安石推行变法的时候遇到很大的阻力,老是要称病还家,他不干了,动不动说我病了、我回家了。
有一次他说回家了,神宗也有点着急,就写了一个手诏让他回来,结果他没有亲自写,让司马光写的、
起草的,司马光这手诏写得就不好,你想司马光能写多好啊?司马光就意思说,当初好不容易把你叫了来,我提拔你做了副宰相和宰相,为的是天下苍生谋,你现在倒好,一看这情势不对了,就躲自己家里,躲清闲去了,那你把天下放在什么位置上?我是皇帝,你是大臣,你这么做合适吗?这是很严厉的指责了。
王安石一看这个就急了,跳起来就跟他辩论。
哎哟,神宗的态度非常好,马上向他承认错误,跟他说,这手诏我没亲自看,是司马写的,不是我写的,你别在乎这个,咱俩这关系用君臣已经不能限制了,我跟你是什么关系,我还不信任你吗?你还让我怎么做?替我担待点委屈不行吗?乾隆看着大怒,说这哪儿是君臣的关系啊,这太狂妄了,还让皇上给你道歉?
乾隆其他对王安石的评价都是泛泛的陈词滥调,什么呢,就是他变法,什么人心坏了,然后他伤害了人民的利益等等,那都是别人都谈过的,最核心的就这两条,为什么呢?因为到了清代的时候,中国古代封建社会的皇权和集权已经达到巅峰了,我们知道清朝这文字狱是很厉害的,康雍乾说是盛世,其实文字狱是相当严重,所以对于乾隆来讲,看到这样的例子,他当然不能理解了。
宋代的时候,北宋的时候,君臣的关系可以说是在中国古代封建社会上是最良好的关系,这并不能说明王安石不尊重宋神宗,也不能说明宋神宗在王安石跟前丢份儿,只能说明那个时期的君臣关系是非常融洽的,是非常民主的一种关系。
这怎么能是乾隆能理解的呢?
你看,到了明清,这二位不喜欢王安石,或者批评王安石的角度都让我们觉得没什么价值,就这水平。
是他自己水平不够,以一个低水平的人来批评高水平的人,一个低水平的时代评价高水平的时代,那不会得出什么有水平的结论。
画外音:
时间到了二十世纪,学界对王安石及其变法的评价有了全新的改变,以著名思想家、改革家梁启超为代表的一批学者,重新发现了王安石变法的重要价值,给予了王安石前所未有的极高评价,最终为王安石彻底翻案,从此,正面评价王安石,客观评价王安石变法,不可逆转地成为了主流,当我们今天再次回望九百多年以来,对王安石及其变法林林总总的评价,究竟应该得到一个怎样的启示?王安石的最大价值又体现在什么地方呢?
康震:
王安石从他年轻的时候开始做官,就跟别人一点都不一样,他的成长史,一直是在挑战和否定声中长大的,并且到现在还在一直成长,成长了将近一千年,这说明了什么?这就说明了王安石的价值。
王安石变法这件事情已经成为历史了,特别是这个变法是针对宋神宗、宋仁宗时期的特殊的历史环境底下的一个历史行为,你要非得说那个变法对我们现在、二十一世纪的现在有什么具体的影响,这我想很难讲了,那个离得很远了,那次变法跟我们现在具体的历史的内容上很难有借鉴意义。
变法已经成为历史的陈迹,可是主持变法的历史人物,却成为了一棵“常青树”。
变法已经成为了灰色的历史,可是主持变法的王安石在每一个时代都有他的成长史,都面临着新的挑战,我觉得这是王安石最大的价值。
就是在中国古代历史上,如果说你写了一首诗、你写一首词、你写一篇文章,它流芳百世,这个也很好理解,但是一个政治人物在每一个时代都能引起别人的关注,并且是深度的关注,有的时候还是很大的挑战式的关注,这个就非常不简单,在思想史上能达到这样高度的人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