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教师对九年义务教育实施的七个困惑

一个教师对九年义务教育实施的七个困惑

安徽高凯

我28年的从教生涯，历经“两基”达标验收、全面实施九年义务教育、学校标准化建设、教育区域均衡化义务教育四大变革阶段。从总体看，国家对教育的重视度有所提高，对教育的投入也逐年增大，对教育的政策和法规的制定也逐渐完善，对办学的责任主体和办学体制机制也渐渐明晰，学校硬件建设也逐步加强。按理说，社会应该欣慰，家长应该满意。可事实上，教育的病态引起的并发症却给我带来许多困惑。

困惑一，为什么国家对教育重视度提高了，但对教育投入的目的越来越让人模糊了。一是财政投入重点在城市，用学区房拉动房地产和城市扩容，然后提高地价，繁荣土地市场，粉饰政绩。二是师资投入也在城市，用优秀师资促使人口流动，改变人口结构，促使大量学生流向城市。结果导致农村教育设施落后，师资萎缩，后续发展乏力。谁之责？该如何？

困惑二，为什么国家投入增大了，但教育变得越来越穷了。国家对义务教育的投资逐年增大是不争的事实，然而，从效益上看，教育好似“越来越穷”。主要是教育投资管理政策忽左忽右，投资管理体制和机制呈僵化趋势，投资的领域和方向定位错位。由开始学校无钱无项目，到现在学校有钱不敢花不能花，到有项目不能用不知如何用。政

府和主管部门热衷于基建，热衷于政绩形象，不屑于对教育起至关作用因素的人投资，结果导致大多农村学校有室无生，有教师无学生，教师青年化女性化严重；城区重点学校普遍大班额，普遍借调农村骨干教师，终于瓦解了基础教育的根基。谁之责？该如何？

困惑三，为什么教育法规逐渐完善，但教育越来越不安全。从细微教学管理到宏观教育管理，教育法律法规高产，可学校没有安全感，教师没有安全感，学生也没有了安全感。政府职能部门可以权代法侵犯学校利益、教师利益，可以让教师不上课去维稳，去要贷，去禁烧，去政府做临时工，可以随意拖欠教师工资，可以随意不给教师晋级，可以把教师踢出公务员序列，进一步恶化教师的社会地位，尊师重教不在政府的责任范围，被传统价值观抛弃，让教育底层化，让教师职业高危化！法律保护政府，保护学生，保护家长，就是不保护学校，不保护教师，无论什么问题，无论谁的责任，只要用教育的钱去赔偿满足于无赖之徒，只要处理校长处理老师就一切可以万事大吉！美其名曰：依法维稳，顾全大局，关照弱者！其实，看起来受伤害的是教师，其本质上结果上长远上受伤害的一定是学生！是国家的未来！是民族的未来！谁之责？该如何？

困惑四，为什么大学扩招了，可学生的学业水准下降了。我从大学毕业以来，人口大约增长了20%左右，大学扩招近700%，由科平均75分左右上中专，到今天上三本院校，这种招生政策的确圆了许多人的

大学梦，但也的确反映出学生的学业水准是下降了，从上个世纪末开始就注定了这个结局，为了某个国家领导人在世纪末完成“双基”国际信口承诺，我国进入跑步完成义务教育的柯立芝繁荣时代，所有的学生自然升级，哪怕是零分！一个只有小学二年级三年级的学业水平也必须自然升级到七年级，为什么不能尊重事实尊重学生及家长的意见，让那些慢速度成长的孩子再复读一年呢？哪怕不占国家的便宜不占纳税人的便宜自费复读！国家的义务教育就是让人成为义教的过客？这样的基础教育政策，必然导致高校教育基础的松软，一个基础松软的教育，一个基础知识都匮乏的学生，即使有了大学经历，难有大学水平，尤其是对于相当一部分学生和家长，怀着上了大学就是到了学习的重点的小农思维，结果导致我国普遍存在上大学前有压力地学，上大学后无压力地玩的现象，大学生不是有尊严地毕业，而是祈求混毕业的结局，终究使大学生的学业水准一再下降！谁之责？该如何？

困惑五，为什么素质教育推进了，可学生的综合素质下降了。从国家层面上看，不断更新素质教育概念，不断明确素质教育标准，的确让教育有了生命气息。然而现在学校承担了过多的家庭教育社会教育的责任，而家庭更多地关注了学业成绩和学业辅导，社会教育成为写在规章里的寂寞文字符号。基于应试教育的逐利驱动，学校取消了学生应该享有的且必须有的非学业教育和相关活动；基于政府官位自保，责任层层转嫁给学校，迫使学校不得不出台若干禁止办法，不得不执行若干禁止文件，学生不能在校园奔跑了、嬉玩了、游戏了，不

能踏青了，不能进行实践活动了，甚至在家不能游泳了，节假日双休日不能擅自外出等等都要由学校禁止了，于是，学生只有学习教材不被禁止，其他的素质潜能彻底地废弃了，综合素质下降也见怪不怪了。谁之责？该如何？

困惑六，为什么义务教育普及了，可学生犯罪频率高了年龄轻了。今天，人们的物质财富要丰盈的多了，大多数人不再忧愁温饱，教育消费也不再遥不可及。义务教育从跑步的盲从状态也逐渐向理性回归，普及率应该达到了95%以上，受教育的面大大扩大了。可学生犯罪率却提高了，年龄却低龄化了。师生的良师益友关系快被历史淹没了。殴师、杀师、欺凌、偷盗、强奸等犯罪不乏诸多学生案例。孩子被奉为太子，可赏识可奖励可说教，不可批评，不可处分，不可为错误买单，更不可惩戒；人们漠视了道德公理的底线，漠视了规则规章的遵守，漠视了法律的尊严。谁之责？该如何？

困惑七，为什么教学技术革新了，可教师的工作态度歪曲了职业精神萎缩了。科技的发达为教育的提升注入了新的活力，教师不再是一支粉笔三尺讲台的教书匠，各种现代教学资源和教学技术为教法的创新提供了足够条件。备课，有现成的学案，授课，有现成的课件。这些为教师太多的惰性准备了条件。社会分配体系的差异化，教师职业越来越只能糊口而难以成家和养家，一批优秀人才逃了，一批男性逃了，一批扮演着职业盲客的角色。有多少收入教多少书，有什么样

的收入教什么样的书，成为常态，成为教师普世的价值观。什么专业成长，什么课改，仿佛都成了与己无关的任务。自觉侯课的少了，自觉辅导的少了；等候下班的多了，有偿辅导的多了；学生厌学的多了，家长意见多了，老师怨言多了；求因寻果的少了，担当责任的少了，突破思变的少了。谁之责？该如何？

我在想，有这样困惑的人是不是就我一个？

其实，我明白，但我说不明白，也许是不敢说明白，也许只是无人理会的教师想法……

2017年4月8日草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