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意于物_造平淡于绚烂中_论苏轼饮食题材作品的创作风格

凉面，不仅美味，而且舒适。苏轼将美味和美景结合起
苏轼以一个欣赏者的眼光，怀着一颗热情的诗心 来，怀着愉悦的心情去欣赏和品味，他以诗人所特有的
用生动的语言让各种食品活灵活现。如“卧剑的长鱼， 敏感，享受大自然的赐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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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如蕨的韭芽”，又如“铁甲的雪底波棱，金珠般的枇
当代国学大师钱钟书曾这样说过：“他在风格上
但有俗趣，未见诗趣；但见自然丑，未见艺术美。而审美 儿，一一脱锦 ”輥 輲 訛，说的是笋，笋的美味无非就在于一
意识的改换却往往能脱俗入雅，这些宋以前诗人较少 个鲜字，然诗中不提笋字却直接以玉婴儿呼之，把笋比
描写的庸俗的寻常日用，在苏轼异样的人生境界的观 作婴儿，则笋的新鲜、洁白、肥壮、脆嫩、甘甜不言而喻。
四、丰富奇特的想象
露满东园，芦菔生儿芥有孙。我与何曾同一饱，不知何
苏轼总是以高度的热情享受自然的或人为的美 苦食鸡豚？”輥 輵 訛如果酒也没有了，米也没有了，怎么办？
味，并以诗意的心境去感悟去品味，而这种感悟品味， 他自我宽慰道：“北船不到米如珠，醉饱萧条半月无。明
自然离不开他丰富奇特的想像。 “龙根为脯玉为浆，下界寒醅亦漫尝。”輥 輯 訛“露叶霜
①④ 赵翼．瓯北诗话（卷五）[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②⑤⑥輦輮訛 方东树．昭昧詹言（卷十一）[M]．北京：人民文学出
版社. ③ 苏轼．道者院池上作[A]．见：苏轼诗集（卷二十七）[C]．北
菜、带着晶莹露珠的樱桃，总是显得那么娇艳水灵、鲜
京：中华书局，1986：1437．
亮夺目，让人觉得他们是那么的素净淡洁、沁人心脾， 而鲜红的稻米、翠绿的巢菜、洁白的竹笋，乌黑的菱角、 金黄的柑橘，这些明亮艳丽的色彩更是让人萌生一股 无比的爱怜之情。
他描写笋的卓尔不凡：“君看霜雪姿，童稚已耿介”，他 伏在诗人的笔下。”輥 輱 訛与此同时，那些新鲜贴切的比喻也
写荔枝的娇媚欲滴：“海山仙人绛罗襦，红纱中单白玉 为其日常生活增添了别样的情趣。苏轼丰富的想象离
肤”⑨，所有这些，都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苏轼也爱给 不开各种新颖的比喻，苏轼善于比喻，这一点也突出表
以嘲戏，讽谏谐谑，庄语悟语，随事而发，此东坡之独有
苏轼是现世性与超越性水乳交融在一起的智者，
千古也。”輦 輮 訛显然诙谐轻松的语调和风格也是构成苏轼 他生活在现实中，有血有肉，有着常人一样的喜怒哀
描写日常生活情趣诗歌的一个显著特色。
乐。而苏轼卓然独立于人世之上，恰恰在于他能够立足
六、情景交融的审美体验
味和美景结合起来，怀着愉悦的心情去欣赏和品味，从 索人生底蕴；以寓意于物而不受制于物的精神状态，乐
中享受着大自然的赐予，他能发现常人所不能发现的 观面对困境抒发独傲情怀，造平淡于绚烂中。
美，从而获得自身的情感宣泄。
苏轼诗文中所描写的食物都有着赏心悦目的外 在美，那些天然食品自然的形态和色彩给他带来极妙 的美感体验。那些新鲜欲滴的荔枝、晶莹剔透的米饭、 跳跃肥腴的河豚、新春出生的笋芽、春雪中摘来的春
苏轼创作中涉及到饮食题材的诗文可以说是数不胜数，其中包括写蔬果、饭食、饮酒、品茶等。苏轼进行此类 创作有着诸多因素，这和他的人生阅历、乐观旷达的人生态度，贴近生活、走进人生的创作理念以及时代文人的创 作风气是密不可分的。本文力图通过对苏轼饮食题材诗文的研究探讨，再现苏轼的日常生活情趣，这些饮食题材 的作品形成苏轼独特的艺术特征。
各色食品涂上种种鲜明的色彩，他的笔下，粉红的石首 现在他那些描写日常生活情趣的诗歌中，诗中那些俯
鱼，雪白的河豚，青青的槐芽饼，红胜颊的木瓜，哪一样 拾皆是的比喻不仅形式多样，而且内容新颖，也富有极
不美得令人眼花缭乱、馋涎欲滴呢？
强的表现力。有时他运用暗喻，诗中直接引用喻体而并
凡俗平庸之物，正是平常日用不可或缺的对象， 不指出其本体，从而起到特殊的表达效果。“骈头玉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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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
作
欣
燮在《原诗》中说：“如苏轼之诗，其境界皆开辟古今之 超旷”这四个字是对苏轼日常生活题材诗词艺术成就
赏
所未有，天地万物，嬉笑怒骂无不鼓舞于笔端，而适如 的极好概括。精微和超旷，看似对立的两个词，实则融
其意之所欲出。”輥 輷 訛而方东树在《昭昧詹言》里也说：“杂 为一体，给人以极美妙的艺术享受。
在面对各种食品的时候，苏轼亦会对大自然赋予 这种食物的美貌而感到欣喜万分，于是在他的作品中， 常常将物和景紧密结合，情和景相互交融，并且渗透着 一种无与伦比的强烈的审美体验。最具有代表性的自 然就是苏轼笔下的荔枝。《四月十一日初食荔枝》一诗， 对荔枝极尽赞美之能事：“……垂黄缀紫烟雨里，特与 荔枝为先驱。海山仙人绛罗襦，红纱中单白玉肤。不须 更待妃子笑，风骨自是倾城姝。……”輦 輰 訛在诗中苏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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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 作 欣 赏
寓意于物，造平淡于绚烂中
— ——论苏轼饮食题材作品的创作风格
⊙陈喜珍［丽水学院人文学院， 浙江 丽水 323000］
摘 要：苏轼创作中涉及到饮食题材的诗文可以说是数不胜数，包括写蔬果、饭食、饮酒、品茶等。这些饮食题材诗 文，在文理自然、姿态横生中，透出挥洒自如、雄放恣肆的个性。再现苏轼的日常生活情趣，也形成了苏轼独特的艺术 特征，使其风格达到了“行云流水，舒卷自如的极境”。 关键词：饮食诗文 情趣 创作风格
日东知视祭灶，只鸡斗酒定 吾。”輥 輶 訛没关系，邻家明日 祭灶，肯定会有酒肉相送，你看，现实生活中的窘困拮
枝剪寒碧，金盘玉指破芳辛。清泉蔌蔌先流齿，香雾霏 据被他轻松化解了。
霏欲馔人。”輥 輰 訛苏轼由眼前的荔枝联想到硕果累累的壮
能谐，所以能在丑中见出美，在失意中见出安慰，
观，将美酒比喻为天上下界的琼浆，视柑的芬芳为香 在哀怨中见出欢欣。谐是人类拿来轻松紧张情景和解
/ 名作欣赏 MASTERPIECES REVIEW/ 文苑经纬 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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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苑
畅，幽默自然。这相对于白居易的浅显和梅尧臣的平 仿佛看到了一盘盘精美的佳肴，嗅到了诱人的菜香、鱼
经
淡，苏轼的这种平易流畅明显已经超越了他的前辈们， 香和饼香。青脆的蔓菁、嫩黄的韭芽、鲜荠、白鱼、青蒿、
纬
达到了一种绚烂至极而归于平淡的美学境界。
河豚欲上时。”⑩四句诗中有三种美味，其语言珠圆玉
十字琼肌香。”輥 輴 訛这是两个非常典型的例子，平常人不
润、流利活泼。嫩嫩的蒌蒿，肥肥的芦芽，胖胖的河豚， 能从桑田雨就看到罗纨之细、从麦垄风就嗅到饼饵之
同碧竹红桃一起装扮了美丽的春光，勾勒出一片美食 香，平常人也不能从水的利用就想到雪白的面粉，想到
美景，令人向往。这是苏轼所崇尚的一种艺术境界。要 带着裂纹的蒸饼、甚至闻到空气中阵阵新麦饼的芬芳，
杷”⑦，每一种从苏轼笔下显现的食物，都给人留下了深 的大特色是比喻的丰富新颖很贴切，一一连串五花八
刻的印象。在描写中他还喜欢用拟人的手法，在他的笔 门的形象来表达意见的一个方面或一种状态。这种描
下任何事物都可以活灵活现，显得那么有生机。他写蔬 写和衬托的方法仿佛是采用旧小小说里将的车轮战
菜的茂盛可爱：“秋来霜露满东园，芦菔生儿芥有孙”⑧， 法，连一接二的搞得那件事物应接不暇，本相毕现，降
现实，从苦难中寻求快乐，从普通生活中发现愉悦自身
林语堂先生对苏轼有过这样的评价：“苏东坡是 的美，以此实现从现实到艺术人生的转化。
诗人，能见到、能感到别人即便在天堂也见不到、感不
苏轼通过观照自然，直面生活来反观自己的内心
到的美。”輦 輯 訛的确，苏轼在其饮食题材作品中，常常将美 世界，以卓越的才情和娴熟技巧，在生活的实践中去探
宋代诗文的总体风格平易自然、深细委婉，苏轼的诗文呈现出不同于其他文人的特点，在文理自然、姿态横生 中，透出挥洒自如、雄放恣肆的个性。苏轼能在寻常中发现美，领悟人生的哲理，使其风格达到了“行云流水，舒卷 自如的极境”，这也正好体现了他的过人之处。
一、琐屑细微的生活题材 苏轼有着十分敏锐的观察力，他善于选择生活中微小的日常场景，善于抓住事物的细微特征，进行准确描摹 刻画。一片落叶，一簇花丛，一阵微风，一次访友，一次品茗，一个午睡之类的原汁原味的细微日常生活场景在他的 笔下可以真实地描摹再现，给人以美好的艺术享受。苏轼生活情趣来自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因而所有这类日常生 活情趣的诗歌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色，即选材的琐屑细微，在苏轼饮食题材作品中，往往通过一件小事或一个细微 的片断或极小的场景来体现其中要表达的思想感情。 正如赵翼所说的：“天生健笔一枝，爽如哀梨，快如并剪，有必达之隐，无难显之情。”①“下马逢佳客，携壶傍小 池。清风乱荷叶，细雨出鱼儿。井好能冰齿，茶甘不上眉。归途更萧瑟，真个解催诗。”②诗中所写是诗人一次应邀做 客品茶的小事。品茶本已经是乐事，而优雅宜人的环境更是吸引人，清风携着细雨徐徐吹来，碧绿的荷叶被风儿掀 乱了，晶莹剔透的水珠在碧绿的荷叶上不停地翻滚着、晃动着，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湿润的荷香，不时地还有鱼儿 跃出水面，似乎想打破周围的寂静，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氛围，这样的清新雅致，于是携壶临池，边观赏风景，边以 小壶注水点茶，这是怎样一个人间仙境啊。 显然，在苏轼那些充满日常生活情趣的诗文创作中，他摒弃了前人用滥了的“风、云、月、露”而瞩目于日常生 活中的世俗烟火，让平凡的日常事情细致入微地传达出自己的人生感慨和人生体验，引发出隽永的诗味和发人深 思的艺术效果。 善于通过细微的事物情景传情达意，苏轼在描写日常生活情趣的诗中却能极力避免这种现象的出现，他在准 确描摹细微的日常生活的同时，也使诗中那些平凡琐碎的日常事物同样表达出诗人细腻敏感的人生体验和生活 感悟。 二、自然随意的创作形式 苏轼描写日常生活情趣的诗有一种打动后世读者心灵的鲜明特色，那就是自然随意的形式。苏轼在创作中往 往追求章法挥洒自如，与在语言上追求一种平易流畅之美相一致，苏轼在章法上往往追求一种挥洒自如之美，从 而达到形式上的随意自然。正如他自己所言：“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 文理自然，姿态横生。”③此话虽是论文，也同样适用于他的诗文。 赵翼曾云：“以文为诗，自昌黎始，至东坡益大放厥词，别开生面，成一代大观。”④方东树也云：“章法剪裁纯以 古文之法行之”⑤，“坡诗纵横如古文”⑥。苏轼实在是一个热情奔放的天才，不论在什么地方都不愿受太多的拘束， 他能追求并达到心的超脱自由，那么在表达他那颗自由洒脱的心的时候，他也同样做到了无拘无束。 三、平易流畅的语言 苏轼用自然流畅的语言让俗之又俗的食品充满了美感, 充满了诗情画意。我们从中可以体会语言的平易流
照下，在自然流畅语言的描绘下，不再显得粗鄙、尘俗，
丰富奇特的想象还离不开他奇妙的联想。苏轼善
而是能挖掘出它们蕴含在庸俗表面下的深刻内涵，他 于利用广阔的联想在诗中营造出生活中所没有的满
的食品诗达到了一种精微超诣的艺术境界。如“竹外 足。如：“桑畴雨过罗纨腻，麦垄风来饼饵香。”輥輳訛“霏霏
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 落雪看收面，隐隐叠鼓闻舂糠。散流一啜云子白，炊裂
流畅的创作语言风格不仅是苏轼高超的语言艺术的体
五、诙谐轻松的语调
现，也是他当时诗坛求深务奇的新避而有意为之，真正
诙谐轻松的语调和风格也是苏轼这些表现饮食
做到了感自己之感，言自己之言，充分向世人展示了他 运用语言的才能技巧，充分扩展了诗歌的表现领域。
题材诗歌中的一个突出的亮点。有时他也会自我解嘲， 自我打趣，由此来化解生活中的尴尬和窘迫。“秋来霜
பைடு நூலகம்
雾，诗人因事物而产生灵感，食物因诗人的妙笔而生 脱悲哀与困难的一种清泻剂。在以上这种诙谐轻松的
辉。他满怀喜悦的欣赏春天的菜圃，东坡曾写过一首名 氛围中，苏轼其实正是以诙谐解嘲的态度来显露自己
为《春菜》的诗，清晨的菜畦，沐着晨风，浴着朝露，诗人 乐观开朗的性格，来对待生活中自己的坎坷境遇。叶
/ 名作欣赏 MASTERPIECES REVIEW/ 文苑经纬 97
达到这种境界，雕琢是无能为力的。
但是苏轼却做到了。在这里，味觉、触觉和嗅觉都得到
苏轼那些饮食题材的作品就处处体现了这种好 了奇妙的打通，而这些无疑又是苏轼丰富想象力的证
处，有时简直如话家常般的娓娓道来，让你感到亲切舒 明，有了这样丰富的想象力，现实生活中的单调和贫乏
畅而绝无生涩之感。从另一个角度上说，苏轼这种平易 又有什么值得惧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