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佛教与伊斯兰教的发展及其宗教音乐文化的融合(蔡宗德)

印尼印度教/佛教與伊斯蘭教的發展及其宗教音樂文化的融合

蔡宗德

國立台灣藝術大學表演藝術研究所副教授

摘要

印尼是一個多元種族、語言與宗教的國家，也因此為了避免文化與政治上的衝突，印

尼政府一再強調文化與民族的融合，因而提出所謂「多元中的統一」(unity in variety)

的口號，儘管在政治上因為軍人的干政、官員的貪污、民族與宗教的衝突等問題，並

沒有達到和平一統的目的；但在文化上，無論在語言、音樂、文學、建築、雕刻、宗

教等方面都呈現了這種文化融合的現象，其中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宗教音樂文化的融

合。從西元七世紀開始，伊斯蘭教在其阿拉伯發源地發展就不斷的向外擴張，而這也

注定了阿拉伯文化與各地傳統文化結合，發展出多元性的伊斯蘭文化體系。而身為伊

斯蘭世界的一份子，印尼印度教也慢慢的被伊斯蘭給取代，在文化體系、社會制度等

方面也受到伊斯蘭的影響甚大，相反的這些區域的傳統文化體系也漸漸的融入了伊斯

蘭文化當中。這種文化融合的現象，不但擴大了伊斯蘭文化的領域，也豐富了當地的

文化傳統。

儘管以泛靈、多神體系為主的爪哇傳統宗教、印度教與佛教，其宗教教義上與一神體

系的伊斯蘭教有所不同，但伊斯蘭在印尼發展的過程中，由於與印尼印度教之間共同

的密契主義(mysticism)特質，而達到對話的基礎，致使伊斯蘭教在印尼得以快速發展，

進而替代印度教在印尼的地位。雖然如此，印度教文化並沒有因此而消失，反而成為

印尼伊斯蘭發展的基礎。正如印度詩人泰戈爾所言：「不時了解到印度教徒的情趣和習

俗與爪哇人生活結合的情況，感到十分驚奇。然而，印度教在爪哇並非處於非融合狀

態。爪哇人在自然的懷抱裏形成獨特的形體，肢體自然是她們自己的，但姿態是印度

教。」為了幫助讀者建構對印尼宗教歷史發展、社會文化體系的基本概念，以作為了

解印尼伊斯蘭宗教音樂文化的基礎，本文將以印度教/佛教與伊斯蘭教的傳入、以及文

化融合對印尼宗教音樂文化發展的影響為主要討論對象。

印尼印度教/佛教與伊斯蘭教的發展及其宗教音樂文化的融合

蔡宗德

國立台灣藝術大學表演藝術研究所副教授

前言

從西元七世紀開始，伊斯蘭教在其阿拉伯發源地發展，就不斷的向外擴張，

而這也注定了阿拉伯文化與各地傳統文化結合，發展出多元性的伊斯蘭文化體系。伊斯蘭透過軍事或商業的力量東傳至中亞、印度次大陸，進而到達中南半島、印尼群島；西傳至北非、沙哈拉沙漠外圍國家、歐洲大陸的西南與東南廣大的區域。而這些區域不但在宗教上慢慢的被伊斯蘭給取代，在文學、音樂、美術、建築、律法、社會制度等方面也受到伊斯蘭的文化影響甚大，相反的這些區域的傳統文化體系也漸漸的融入了伊斯蘭文化當中。這種文化融合的現象，不但擴大了伊斯蘭文化的領域，也豐富了當地的文化傳統。正如伊斯蘭學者哈德生(Hodgson 1974:548-551)所言，這種文化融合最明顯的例子應該就是印尼的爪哇─一個以印度教/佛教文化為基礎的伊斯蘭世界。為了幫助讀者建構對印尼宗教歷史發展、社會文化體系以及宗教音樂文化融合的情況，本文將以印度文化與伊斯蘭文化的傳入、印度教/佛教對印尼音樂文化的影響、以及伊斯蘭教與傳統印尼音樂文化的融合等幾個部分來分析文化融合對印尼宗教音樂文化發展的影響。

壹、印度文化的傳入

印度與印尼的接觸，不但是貿易的接觸，也是文化的接觸。印度文化在印度教尚未傳入之前就已經開始刺激印尼文化的發展。早在西元元年之前印尼群島就已經和印度有商品交易的往來。(Hood 1984:19)印度在一開始透過貿易逐步深入印尼群島，而以農立國的印度為了宣揚富強的國威、傳播宗教和其它知識，於是各種貿易、科技和宗教的專家便隨著貿易進入了印尼群島。西元三世紀，印度在東南亞海岸港口建立經商貿易的社群，移居至此地的居民多為當時印度王國中信奉佛教或是印度教的臣民。印尼群島向外航海貿易興起之後，海上貿易商不斷地與此地的印度商人和印度文化接觸。為了更便利於貿易，這些印度貿易商在印尼群島海岸，如加里曼丹（Kalimantan）、蘇門答臘（Sumatra）和爪哇（Java）等地設立社區，以方便更大量且快速的貿易流通。這些印度商貿易的城市多是由一些信奉印度教神祇的商人所組成的商會來管理運作，而他們的宗教社群以及寺廟則是由這些商會組織的成員所貢獻資助，這種寺廟在當時扮演著商人們聚會場所以及貿易市場的功能與角色。為了寺廟的興建，商人們引入了許多來自印度的建築工、工匠、雕刻師傅和寺廟的管理人員，並且雇用了許多婆羅門階級的各種行業專家，例如教師、作家、宗教神職人員等等。於是，這些城市開始大量學習接觸並採用印度文化。

西元五世紀時，印度教傳入爪哇並且在爪哇紮根，印尼群島開始出現了室利佛逝(Sriwijaya)、賽倫德拉(Sailendras)、瑪塔蘭(Mataram)、1滿者伯夷(Majapahit)等以印度文化建國的王朝，這些王朝的君主成為當時的權力中心，積極地推動印度文化，提倡社會、政治和宗教精神的發展，無論是在社會結構的模仿、科學技術的學習、文學的呈現、文字的使用、宗教哲學的發展抑或是宗教儀式祭典，甚至是建築的技術、各種表演藝術的型態與觀念都是受到印度文化體系的影響。(ibid:23)

1印度教文化立國的馬塔蘭，與西元十七世紀伊斯蘭教立國的馬塔蘭不同。

由於印尼在各方面都追求印度化的結果，印度文化在這個時期對於印尼群島的各個王朝政權產生了相當大的影響。這些王朝紛紛提倡印度化，也十分積極地提倡文學與藝術，來自印度的詩歌和史詩被大量吸收，特別是印度的兩大史詩摩訶婆羅多（Mahabharata）、羅摩衍那（Ramayana）促使這些印度教王朝藝術鼎盛的重要原因，這兩大史詩影響爪哇的藝術文化非常地深，甚至成為印尼爪哇發展許多表演藝術型態的素材。而透過梵文的學習，使得爪哇的作家持續地接觸印度哲學、宗教和文學。在西元十五世紀的爪哇文詩歌中，處處可見描寫當時印度流行的生活形式和儀式，例如由古爪哇文所撰寫而成的長篇故事形態的卡嘉文（kakawin）詩歌。卡嘉文是在西元九世紀到十六世紀間的中、東爪哇宮廷寫成的，內容從印度兩大史詩中借用故事來描繪神祇、鬼靈、聖人和遷徙至爪哇的王室，在許多卡嘉文的詩篇中，皇室婚姻是主要的主題，內容除了描述王室對於事物的追求與迷失，以及性慾、征戰和接受神的指引的奇遇，這些都有助於了解當時文化習俗和價值體系。

此外，這些印度教王朝大舉興建了刻化著各種印度神祇的佛教寺廟婆羅浮屠寺和印度教寺廟普蘭巴南寺(Candi Prambanan)，這兩座寺廟展現了爪哇印度文化藝術的巔峰。婆羅浮屠寺位於日惹近郊，大約在西元750至850年間的賽倫德拉王朝所建，是一座錐形壇狀的寺廟，以作為其王國的須彌山，用以呈現佛教宇宙觀。在廟壇牆壁上約有兩千多幅精美浮雕，以及四百多尊各種神態的佛陀雕像，不但刻有通往無我境界(nirvana)的十個步驟，也有著為數不少的各種佛教故事內容，可以說是研究印尼早期佛教發展最重要的遺跡。（薩德賽2001：73-74；Miksic 1999）

從瑪塔蘭王朝開始，印度教重新抬頭超越大乘佛教，並在日惹地區的普蘭巴南建立六座廟宇，統稱為普蘭巴南寺，其中三座供俸印度教三神祇(Hindu trinity)—濕婆神(Shiva)、梵天(Brahma)、毘須努(Visnu)。附近老百姓貫稱供奉濕婆神的主廟為羅拉宗格蘭(Lara Djonggrang，原意「身材修長的女士」)，意指濕婆神配偶德嘉女神(Goddess Durga)的身材，來形容主廟建築的優美。而在羅拉宗格蘭牆上雕刻著42幅羅摩衍那史詩故事，這些浮雕都成為傳統印尼文化的重要成就。(Hood 1984:47-49 )

十三世紀末滿者伯夷王朝的建立，可以說是印尼史上的文治武功極盛的黃金時期，一些史學家們認為，在滿者伯夷的極盛時期，特別是在加札馬達(Gadjah Mada)2擔任首相期間(1331A.D.-1364A.D.)，滿者伯夷的領土幾乎涵蓋了大部份現今印尼的國土，甚至部份現今馬來西亞的領土(Zainuddin 1970:49)。滿者伯夷王朝不只是政治上的黃金時期，在文化上也有著為人稱道的表現，在宮廷的贊助下產生了由詩人普拉班卡(Prapanca)所撰寫的重要史書《那加克塔加瑪》(Nagarakertagama)以及詩人坦圖拉爾(Tantular)所撰寫的《阿茹那維瓦哈》(Arjunavivaha)、《普魯沙達桑塔》(Purushadasanta)等重要文學著作，十四世紀更

2加札馬達一般被認為是荷蘭征服印尼前，印尼歷史上最能幹的人物。目前中爪哇日惹地區最重要的一所國立大學就是以加札馬達來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