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城三王系列精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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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将从观照、理解、表现三个方面来分析一下弥漫在阿城小说中的中国传统文化精神。
①观照方式:“涤除玄鉴”,“澄怀味象”。
所谓“涤除玄鉴”、“澄怀味象”是一种静观默察的观照方式,意思是排除主观欲念和成见,保持内心的虚静空明,以接纳外界的万事万物,从中体味“道”的最高存在,即如老子所说的:“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这种观照态度,是中国古代哲学家、艺术家普遍持有的人生体验方式,更是普遍的审美观照态度。
阿城的小说所持的就是这种观照方式和审美态度,可以说是“澄怀”以观,“味象”而悟。在他的“三王”系列中,都有一个“我”在作为“观者”,“我”就是阿城的观照方式的体现者,阿城以“我”的存在作为观照的起点,“我”心静如水,心明如镜,不动声色地接纳和描述在“我”之外的现象世界,通过一个个具体的故事或生活片断的叙述,又返回到“我”的内心,完成一次感悟的过程。“我”在叙述事件时最值得注意的态度,就是无所谓喜忧,也无所谓褒贬,没有什么情感倾向和思想观念在支配他的观照和叙述,换句话说,就是努力排除先在的观念和成见,取的是“以物观物”的方式。
如在《棋王》中,“我”的父母在运动中被打死,剩下我孤身一人下放边疆,对此绝无感情上的大悲大恸,以置身世外的态度旁观车站上熙来攘往送行的人群;在《树王》中,对知青们砍树的愚昧之举无所谓贬,对“树王”以身护树的耿耿之心也无所谓褒,事前如何,事后如何,只是如实道来,个中含义由人自去品味;
在《孩子王》中,让“我”去农场教书,众人皆羡慕,唯我淡如常,让我回队种田,众人皆叹息,唯我复如初。就是这些无所谓的态度,体现了作者静观默察的观照方式,这是一种人生态度,颇像庄子(《庄子》载庄子死了老婆鼓盆而歌),更是一种审美态度。
②理解方式:身心合一,天人合一。
阿城欲使自己的小说浸入中国文化,用中国传统文化的前结构来理解和建构自己作品的意蕴,对于个体人生来说他是从“身心合一”的关系去理解,对于人和自然的关系,他是从“天人合一”的关系去理解,由此传达出阿城小说的中国文化意蕴。
关于身心关系:“身心合一”。
《棋王》的意蕴是可以从身心关系上去理解的。在《棋王》中,给人印象最深的一是写吃,二是写下棋,作品叙述、意象、言语从总体上说就是围绕着吃和下棋展开的。在作品中,吃就是讲身,下棋就是讲心,由吃和下棋展开对身心关系的理解,其理解的方式就是“身心合一”。这是通过一正一反两个命题来揭示的。
首先,“身先而心后”。王一生是沉迷于下棋的,但对吃也相当重视,他说:“一天不吃饭,棋路都乱。”有人以为他“下棋可以不吃饭”,他却否认道:“我可不是这样。”这当然不是讲什么历史唯物主义,而是讲养生。在中国古代的生命哲学中,吃是与养生相联系的。
老子说:“圣人为腹不为目。”是说生命存乎于形、气(肌体、机能),不吃,不以物养已,就没有人的生命,所以吃是头等重要的。但是,圣人只求安饱,不求纵情于声色之娱,有物足以养已便当知足。王一生就是这样,他认为“顿顿饱,就是福”,不必再去追求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如果无休止地追求,那就不是养生,而是伤生了。
“何以解不痛快,惟有下棋。”所以他对农场的艰苦生活也不以为然,有吃、有喝,还可以下棋,不就行了?就连王一生的外形也显出寡欲的一面,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人瘦得“衣裳晃来晃去,裤管前后荡着,像是没有屁股”。
身在心之先,有身(生命)了,又该怎么活呢?这就引出了第二个命题――心在身之先。
中国传统文化是讲身心平衡的。活不难,难的是怎么活。身,是人与动物皆有之的,区别在于人有心,所以心更决定着身的意义,这即是心在身之先。《棋王》中取下棋作为心的象征,说的是养性;因为性者乃傍心而生,故心高于身,养性高于养生。
关于天人关系:“天人合一。”
天人关系是中国传统哲学中的一个基本问题,天人合一是中国传统文化理解人和自然、宇宙(即天)之关系的基本方式。中国文化讲人生论认为超越了心对身、神对形才能达到与天相接、与道相通的境界。老子讲“道”,儒家讲“天”、“天命”,这都需要经过个人的修养方可达到。
在《棋王》中王一生大战九局连环的那副情景,便是人与天接、天人合一的象征。这一层意蕴在《树王》中体现得更明白,毋宁说,天人关系是《树王》的题旨之一,不过是从反面来叙说的:人与天的和谐关系一旦被破坏,人和自然就会失去平衡。作品中的那棵巨大的树叫“树王”,队里的肖疙瘩也被人称为“树王”,这二者可以说是相伴而生,结为一体的。
自然的生命养育着人的精神,人的精神又充塞着自然生命,由此才有了宇宙和人的生生不息,这就是阿城在作品中表现的一种至高境界,即天人合一。但在《树王》中,这种境界处在被破坏的过程中,砍树、烧山,生灵涂炭。那只在作品中数次出现的精灵般的麂子“箭一样向大火冲去,趟起一串火星,又高高地一跃,侧身掉进火里,不再出现”。
不论是“观天象以察人事”,还是“惊天地,泣鬼神”都表明天人的相通、相合。所以树王一倒,肖疙瘩便死;肖疙瘩一死,老天便连降一个星期的大雨;大雨过后,肖疙瘩的棺木便被残根新芽高高托出地面;肖疙瘩的骨殖被埋葬后,不久便长出一片草,生白花,且医得刀伤。这些当然无法用自然科学或理性主义来加以解释,但也不能简单地视为迷信,它们正是在天人合一的眼睛中所见到的现实。
③表现方式:静和虚(或空)。
所谓“静”在阿城的小说中,一是指人物心境的淡泊、超然,这一点在前面已经说过了。二是指环境的寂寞幽远。环境的寂寞幽远在他的作品是很可以透出一点当代生活气息的,但是,也恰恰是在当代氛围的比照下,显出了环境的寂寞幽远,
所谓“虚”或“空”,主要是指淡化:时代背景淡化,情节淡化,人物的内心冲突淡化。是对时代背景、情节和人物内心作散淡的处理。
阿城的作品中喜欢用“宇宙”一词,他以静来表现宇宙的空旷、博大,以虚来表现宇宙的永恒、深邃,作者通过静、虚创造出一种无限空旷、永恒的宇宙感,正是为了使人去领悟那无以言之和无以形之的道之所在。所以静和虚又是中国古代以有形(象)表现无形(道)的艺术方法,这也就是所谓“道在象中,又在象外”。道在象中,故象须丰富饱满;道在象外,故象又不可坐实(所谓“不坐实”即不系于某个观念,不是某种观念的图解),须有想象性空间。
阿城的小说读来让人有一种超越俗世而又不脱离俗世的感觉,正如《棋王》中讲棋道时以男女之事讲阴阳之道那样。于平凡之大千世界中之所以能悟道,也正在于天人相通、天人合一之理。
静和虚的表现方式和境界,是通过语言来实现的,阿城的语言是很有特色的,也是力图浸透中国传统文化的。他的语言多用短句,且吸收了古代汉语的句法和词法,因而常有别出心裁之处。如“笑容硬在脸上”,“肉醉”,“满屋都是喉咙响”,“赛呆”等,如果说文学是语言的艺术,那么阿城的小说确实可以说是由艺术性很强的语言来构造的。
阿城的作品已经可以使我们看到,传统在浪漫主义中是如何得以表现的,其表现方式总的说来,就是理想化――不论是表现汉民族的传统文化,还是表现其他民族的传统文化。
传统或者是某种生活方式,或者是某种思维和行为方式,或者是某种审美方式,或者表现为某种价值观念和精神状态,或者是这数者的综合。浪漫主义作家也是从某一个方面或者将几个方面综合起来来表现传统的,但不论如何表现,都含有若干理想化的成份,我们也是从这理想化中识别出作品的浪漫主义因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