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红楼梦_女性意识浅析

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是男权制的社会， 在“君为臣 纲， 父为子纲， 夫为妻纲” 的封建伦理道德构成的以君权、 父 权、 夫权为中心的男权社会里， 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属品， 是被 排斥在这个纯阳世界之外的。曹雪芹一扫传统偏见， 反对清 一色的君臣父子的森严统治， 不仅把女子与生俱来的真情本 性表现得淋漓尽致， 使女性人格的权力、 爱情的权力在社会上 占有应该有的席位， 还把女儿的席位推上至高点， 宣称 “女儿 两个字” “比那阿弥陀佛， 元始天尊” “更尊荣无比” 。 《红楼梦》 作为一个完整有机的小说世界， 存在着对立的两个系统， 一个 是以女儿为臣民的清净世界， 一个是与之相对立的男子世俗 的浊臭世界。 “女儿国” 与以宁荣两府为代表的男子世俗世界 是尖锐对立的： 一个清净一个浊臭， 一个美一个丑， 这两个世 界相反又相成， 互为映衬。 一、 “扬女抑男” 的思想旨趣 在 《红楼梦》 开宗明义的第一回作者云： “今风尘碌碌， 一 事无成， 忽念及当时所有之女子， 一一细考校去， 觉其行止见 识， 皆出我之上; 我堂堂须眉， 诚不若彼裙钗； 我实愧则有余， 悔又无益， 大无可如何之日也！” 不如之词是对女性优胜于男 性的确认； 愧悔之义是扬女抑男之义的另一种表达。 在 《Fra Baidu bibliotek楼 梦》 中从人物结构到精神意蕴无一不体现了作者的这一态度。 （一） 化归自然的外貌形体美 《红楼梦》 描写女儿外貌时， 没有像文学史上许多作品一 样好用诸如 “容华绝代” ， “貌如天仙” ， “倾城倾国” 之类的极端 形容词。大观园女儿们的美是让人联想到自然的美， 所以作 者也只用水葱儿、 新荔、 燕莺、 水蛇、 蜂腰猿背等原生的自然来 比拟。 大观园里的女儿们无不飘散着这沁人心脾的自然气息！ 这种清爽的自然之气首先凝聚在女儿们的外貌形体上。 在 黛玉眼里， 迎春、 探春、 惜春三姐妹， “第一个， 肌肤微丰， 合中 身材， 腮凝新荔， 鼻腻鹅脂， 温柔沉默， 观之可亲； 第二个， 削肩 细腰， 长挑身材， 鸭蛋脸面， 俊眼修眉， 顾盼神飞， 文采精华， 见 之忘俗； 第三个， 身量未足， 形容尚小。 ” （第三回） 无不体现出 自然的造化， “新荔” 、 “鹅脂” 、 “鸭蛋” 等词的运用似乎表明， 除 了这些原原本本的自然物事， 根本没有词汇形容姐妹们与自 然的接近。 主子姑娘之外， 大观园的奴婢丫鬟也是如此。平儿的长 相， 贾母赞赏是 “极聪明极淸俊的” “美人胎子” （第四十四回） ； 鸳鸯如何， 用凤姐的话说是 “水葱儿似的” （第四十六回） ； 香菱 也生得 “粉妆玉琢， 乖觉可喜” 。 （二） 任性天然的人格精神美 大观园的女儿们身上充溢着自然清气， 凝聚着无限的自 然美， 不仅如此， 她们还完美的保持着个人精神的独立。 由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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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 年第
6期
安徽文学
文 学 评 论
生虚度了” ， 这样的骄奢淫逸。 正如贾敬一个劲地炼丹成仙， 贾赦全身心的荒淫无耻， 贾 政所致力于的则是整日端好那个正人君子的架子， 在这端方 的架子背后是平庸与无能， 满肚子的 “四书” ， 科举， 替圣人立 言， 没有丝毫的民生气， 人的自然的天性反被仕途经济， 理性 的社会规范与现实功利消磨殆尽只余下槁木一样的躯壳。 这三位老爷， 象征着三个烂泥化了的男人， 象征着一个污 浊， 腐朽的男人世界。有其父毕有其子， 贾珍， 贾涟之流更是 恶俗之极的皮肤滥淫之流。 “男人如泥” ， 贾宝玉一句孩子气 十足的判语是多么精当， 足可以作为整个大观圆外的男人世 界的一个总纲。 二、 《红楼梦》 女性意识的意义与作用 （一） 《红楼梦》 在中国古典小说中， 第一次用人性之 “清 浊” 为标准提出 “女清男浊” 。 这一惊世骇俗的奇论， 这正是瞄 准传统的 “男尊女卑” 的宗法秩序的， 封建地主阶级历来以等 级贵贱的标准去划分清浊， 地主阶级的代表王充曾说： “人生 性命当富贵者， 初禀自然之气， 养育长大， 富贵之命效也” 故而 “有贵贱贫富之命” ， “自王公逮庶，圣贤及下愚……莫不有 命” ， 《红楼梦》 则与之相反， 在贾宝玉看来： “男人” ——实即封 建宗法制度的男性统治者们， 是得气之最浊者， 是 “浊臭逼人” 的 “浊臭逼人” 的 “渣滓浊沫” 、 “粪窟泥沟” ； 而被这个制度所残 害者——命运不能自持的女儿们（不管贵族小姐或卑贱女 奴） ， 是得气最清者， 是 “人上之人” 。 整部 《红楼梦》 ， 也正是按 照这一划分对全书的所有人物一一予以褒贬臧否， 而不管其 等级贵贱。他一反历来封建地主阶级的等级秩序和等级标 准， 而是以人性之清浊为唯一的标准， 来来重新划等级， 提出 了一种崭新的超等级、 颠倒等级的清浊贵贱论， 一举打破并扭 转了封建社会传统的等级划分。 （二） 《红楼梦》 提出的 “女清男浊” 论的指向点确是很接近 女性主义的思想。书中虽然没有谈到什么是妇女利益， 什么 是妇女解放， 。但是书中提到的对两性的看法上把女人置于 男性之上， 不论才貌品行都远胜过男人， 男人根本是低等动 物， 这是一个极大胆的反传统的见解， 不但是说中国社会所不 敢说， 即使在女权主义运动闹得沸沸扬扬的西方社会也是闻 所未闻的 。 自有 《红楼梦》 出来以后， 中国小说中才有对女性真正的 尊重， 乃至于矫枉过正， 发展到女性崇拜， 成为中国女权思想 史上一个耀眼的光点。这一光点的出现， 固然由于作者天才 思想的创造， 却也有传统历史文化的渊源。 第一， 这种女性优势意识可以追溯到传统宗法制中的女 性文化。 中国的传统文化是政治和伦理道德相结合的文化。 在这 个文化系统中， 封建宗法专制思想是统治思想。中国封建社 会是以 “君君， 臣臣， 父父， 子子” 为准则的组合， 以君父为中心 的男人世界， 其社会观念就是男权社会。但这几千年的伦理 道德却掩盖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男人离不开女人， 《易・说卦 第九》 云： “有天地， 然后有万物； 有万物， 然后有夫妇； 有夫妇， 然后有父子； 有父子， 然后有君臣。 ” 君、 父是在有男女夫妇之 后才有的， 没有女就不会有君、 父。 所以妇女地位的下降和男 尊女卑思想是随着历史的发展逐步形成的， 并非历来如此。 在先秦时代， 特别是三代， 妇女地位是比较高的。如 《白 虎通》 云： “古之时， 未有三纲六纪。民人但知其母不知其父， 能覆前而不能覆后。 ” 这是因为人类社会之初男子在外狩猎捕 鱼， 女子在家哺育后代， 父亲外出迁徙不定， 因而后代子女不 知其父。在甲骨文中关于武丁之妻妇好的记载， 可看出妇女 在商代的地位， 她不仅为王前驱， 经常在外征集兵源， 而且曾 统率大军， 对北方土方， 西方的羌方， 东方的夷方和西南的巴 方进行征讨。 据 《史记・殷本纪》 ： “殷契， 母曰简狄。 有娀氏之 女， 为帝喾次妃。 三人行浴， 见元鸟， 随其卵， 简狄取吞之， 因孕 生契。 ” 契是殷商人的祖先， 然而受到后人拜祭的只有契的母 亲有娀而没有帝喾。 这些都是能说明古时女子地位的确证。 到了东汉时， 妇女的地位才逐渐下降， 班固在 《白虎通・ 三纲六纪》 中进而提出了 “君臣、 父子、 夫妇” 的 “三纲” 论。尤 其是 “夫为妻纲” 的提出， 就使丈夫天经地义地成为妻妾的统 治者， 妻妾的生死荣辱完全操在丈夫手中。随着封建专制的 加强， 女性的地位一落千丈。 可见， 红楼梦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它表达的并不是短暂的 偶然而是远古女性文化的回响与复归。 第二， 明中叶以来的民主进步思想对曹雪芹的创作也产 生了积极的影响。 自孔夫子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 的观点问世， 再经宋明 理学家的点化， “男尊女卑” 的思想象一条沉重的铁链拴在中 国封建社会妇女的身上。 ( 明代进步思想家李贽建立在 “天下无一人不生知” 《焚 )的 书・答京中朋友》 “天赋平等” 思想基础之上的妇女观， 反 对 “男尊女卑” 的封建教条， 主张男女在智力上平等， 一吐千百 年来妇女心中的一口恶气， 代表着资本主义萌芽时期要求个 性解放、 同情妇女疾苦的新思想。李贽认为： “谓人有男女则 可， 谓见有男女岂可乎？谓见有长短则可， 谓男子之见尽长， ( 焚书・答以女人学道为见短 女子之见尽短，又岂可乎？”《 ) 他大声为妇女鸣不平， 书》 并在 《初谭集・夫妇篇》 中列举古 代二十五位有胆有识的妇女，认为“男子不如” 、 “过男子远 矣” 。李贽的这一妇女观对曹雪芹有明显的影响。 （三） 《红楼梦》 一书提出的关于女性的新认识， 对后世产 生了深远的影响。 清代正处于封建社会末期对女性不平等的现象仍然存 在。而他大胆批判男性社会不合理的一面， 这对当时勉励妇 德， 要求贞节的时代情况来说， 是极其令人震惊的， 降至清朝 中叶， 封建礼教的影响逐渐削弱， 社会上尊重女性的意识进一 步发展， 与曹雪芹大约同时的吴敬梓、 袁枚等也以各自方式表 达了不同程度的进步女性观， 从而形成了一种适合女权思想 发展的气候， 而曹雪芹 《红楼梦》 里提出 “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钟 于女儿， 须眉男子不过是渣滓浊沫” 的新观点也进一步流行。 与曹雪芹稍后的小说家曾衍东， 所著文言小说 《小豆棚》 ， 创作 中有意追摹， 《小豆棚》 卷一 《陈戍节妇》 记一位女子随夫流戍， 冒险犯难， 独撑门户。书末赞曰： “呜呼， 古今之天于英瑰奇 特， 往往置之寥廓之区， 又或不畀于男子， 而忠于妇人” 。 这与 曹雪芹论女子的口吻、 价值取向大致相同， 在这之后， 李汝珍 在 《镜花缘》 中创立了女儿国。 书中描绘到， 在女儿国里， 一反 男子对女子的统治和压迫。他也用矫枉过正的写法， 写女子 是统治者男子受统治压迫。 “男人反穿衣裙， 作妇人， 以治内 事： 女子反穿靴帽， 作为男人， 以治外事。 ” （第三十二回） 。随 着中国改良主义运动的产生， 资本主义民主主义思想的发展， 《红楼梦》 的推崇女性的思想的影响越来越大。 光绪二十九年 （1904） ， 上海出现了 《女子世界》 刊物， 办了十八期， 宣传男女 平等。 五四时期妇女解放成为一种思潮， 提出男女平权， 男女 应该受平等的待遇， 平等的教育， 平等的选举制度。 总之， 曹雪芹称扬女子 “行止见识， 皆出于我之上” 的思想 不仅有其久远深厚的历史渊源， 又受到前代进步思想的影响， 至于他的独特之处则是在于把这一思想发扬光大， 更推向女 性崇拜的极端， 其动摇男尊女卑封建传统之力， 又非一般称扬 女性的文学家所能及， 甚至从我国古代女权思想的发展看， 也 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值得格外重视。 参考文献： [1]曹雪芹， 1974. 高鹗.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
《红楼梦》 是 “大旨谈情” ， 所以曹笔下的女子们的心灵活动非 常活跃， 感情世界极为丰富， 在她们之中无论是上等的还是低 贱的， 她们都具有人格精神美， 闪烁着人性的崇高而纯洁的情 感， 那种富贵不能淫， 威武不能屈的不惜以生命来殉理想的的 刚毅豪迈之气和那份凛然不可侵犯的人的尊严。 这在书中多 有体现。 “十二金钗” 之一的史湘云， 性情天然， 豪爽直率， 诗会联 句中， 口吐珠玑， 诗才敏捷； 醉眠花荫， 具有疏狂豪放的气质； 心直口快， 常常 “大说大笑” ， “高谈阔论” ， 第五回 【乐中悲】 曲 里， 作者清溢乎词的赞她 “幸生来， 英豪阔大， 宽宏量， 从未将 儿女情略萦心上。 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 ” 活脱脱一个女中 巾帼。 丫鬟侍妾中的女孩们也大都保留着个性的自由和精神的 独立。 鸳鸯， 贾母的贴身丫鬟， 作为一个 “家生的女儿” 面对大 老爷要娶她作小老婆， 毅然决然的予以痛斥： “别说大老爷要 我作小老婆， 就是太太这会子死了， 他三媒六证的娶我去作大 老婆， 我也不能去。 ” 这样的凛然不可侵的精神， 与之相比宝玉 所鄙夷的 “文死谏， 武死战” 的忠臣的荒唐和浊臭便一露无遗。 同样的自然芬芳也洋溢在那群可爱的优伶们身上， 她们 是大观园中最为活泼最为明亮的少女形象。第十八回， 写元 妃归省时， 龄官在贾蔷命她演 《游园》 ， 《惊梦》 两出戏时执意不 从， 定要做自己喜欢的 《相约》 ， 《相骂》 两出本角戏。 通过以上分析可见， 大观园的女儿们在人格精神上具有 共同的特征： 一是 “孤标傲世” ， 虽则 “身为下贱” ， 却不以为 “谁 比谁高贵些” ； 二是以情为本， 以我为本， 绝不允许他人宰割自 己的意志二者集中到一点，是较好的保持了人天性中的自然、 本真的灵秀之气。对她们细腻而真切的描写体现了曹雪芹对 女性文化的张扬与崇拜的创作基调。对女儿们如水般纯洁 “情 性” 赞颂和推崇必然导致对 “泥猪癞狗” 一样的男子世界的批判。 （三） 腐朽浊臭的男子世界 与冰雪般晶莹纯洁的 “大观园” 相比， 贾府里的男子世界尘 埃厚积， 污泥遍地， 贾宝玉就曾说： “女儿是水做的骨肉， 那人是 泥做的骨肉， 。 我见了女儿便清爽， 见了男人便觉浊臭逼人！” （第二回） 这也道出了作者曹雪芹的思想倾向和审美旨趣的根 本奥秘， 确实， 宝玉身边的男子虽然有老有少， 性格上也并非 简单划一， 但却共同构成了无灵魂、 无精神的腐朽的一群。 贾敬不通家事， 更别说治国了， 一味追求炼丹成仙， 最后 实在急不可待狂吞丹砂而一命呜呼， 可谓 “质本泥来还泥去” 。 贾赦本着一种狂吃烂操的享乐精神， 作为自己的生命哲学， 一 如他在表扬贾环时所说“反正跑不了做官， 多读书弄成书呆 子， 就这么混着挺好， 也就是说， 摸着石头过河， 踩着西瓜皮走 路， 混到哪里算哪里； 活着也是活着， 总不能不吃不操把这人
文 学 评 论
《红楼梦》 女性意识浅析
◎肖婧婧
（河南城建学院办公室 河南・平顶山 467000）
摘 要 与传统的 “男尊女卑” 的观念不同， 曹雪芹在 《红楼梦》 中给予了女性前所未有的推崇与赞颂她们的美丽、 善良、 聪 慧、 多情都在作者的笔下表现得淋漓尽致， 小说从思想主旨到人物安排始终关注着女性命运， 体现出强烈的扬女抑男意识。 以 “女清男浊” 的人性论作为创作基调冲破了传统的两性伦理意识， 在中国女性思想史上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 关键词 红楼梦 扬女抑男 女性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