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现实主义小说

浅谈对现实主义小说的理解

希利斯•米勒说，文学是世俗的梦境。

正如人一样，社会也有“超我”“本我”“原我”之分，只是它更多地产生于人们的眼界。无数人在这不同的“自我”中探寻，因为生存的本能与精神的需求共同胁迫着他们去寻找自己的定位。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中有一种狂热而虚幻，夸张而真实的力度，从人物的眼中去窥见一个超现实的世界，即“超我”。而杰克•伦敦，托尔斯泰的现实主义小说中也不约而同地体现出这一点，他们面无表情地躺在藤椅上，或许点一支雪茄，操纵着已经被操纵的情节，撕开荒诞的表皮，否定、戏弄着冠冕堂皇的所谓存在，似是一种剖开繁复的社会肌理的傲骨与置身事外，又似一种超脱于现实的流转不居的豁达与不羁。

苏格拉底说，未经审视的生活是没有价值的生活。人们常常沉浸于优美的表象，就像一条巨大轮船的大转弯，因为转弯，船上的人看到了新角度，新景观，船下的水呢，大大小小的漩涡，还有，未被发现的冰山。这很奇怪，人们很多时候愿意一头栽进这样被蒙蔽的幻境，自娱自乐。普鲁斯特说，如果我们相信谎言，谎言能打开我们否则无法知道的世界。有如杰克•伦敦笔下的荒野，它本身荒凉而无生气，以至于其本质甚至并不令人悲哀。“而荒野—这个永恒的世界用它巧妙熟练，无法言传的智慧嘲笑着生命的徒劳与艰辛。”现实主义小说家们正是这荒野上的跋涉者，从空落的场景去寻找潜藏的意象。对伪善与衰蔽的揭露，对某种稍纵即逝却又真实的心理的关注，对善与恶，对生命的抗争与妥协，他们都在寻求各种可能性。我们从他们的作品中看到了自己的精神危机，自己的绝望与忧虑，自己的痛苦被表现得令人惊叹，仿佛被目光逼视，不免惊怵，以至难堪。

福音书中，耶稣对那些朝妓女扔石子的人说，你们每个人要是没有罪过，你们就扔吧。没有人是绝对的纯洁高尚，我们都有自己强烈渴求的东西，只不过面见生命问题时所感到的恐惧驱使我们采取不同的手段。陀思妥耶夫斯基说，人本无所谓善恶。或许“人之初，性本善”不过说明，人原来是如此之恶的。或许这些都可归咎于随遇而安和适者生存的社会法则，我们可以按照社会在无形中形成的道德基准与大众意志去做出选择。但正如《野性的呼唤》中的巴克，一旦置身于为生存而进行的无情斗争中，这道德品性便成了一个徒劳无益的东西与障碍。于是在现实主义小说中，我们看到了一个个近似于分裂的徘徊在内心的矛盾与冲撞中的人物，看到了同样困惑的自己的倒影，真实地生存在难以分辨的现实中。

《安娜•卡列尼娜》的最后，安娜选择了死亡。当理想与现实发生冲击时，她拒绝妥协，而以一种平静却又激烈的方式进行抗争。人的灵魂是脆弱的，因为生命有太多沉重。向现实妥协会让我们在肉体上轻松许多，但却是在灵魂上背叛了自己。在杰克•伦敦笔下的“棍棒与犬牙法则”中，有些狗显然深谙个中奥妙，温驯地不惹是非，而那些不满于强权与束缚的狗，终究死于与棍棒的搏斗之中。作品中的反抗，实际上也正是现实主义小说家们的反抗。现实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铺天盖地而来，许多时候我们都不得不妥协地奉上自己的头颅。但总有一些东西使我们必须要坚守的，这是属于自己的精神，永远不能退步。

我想，现实主义小说家们对于“超我”的探寻，也是对“原我”的探寻，是对于内心深处最原始、最真实的欲望与本性的回归。现实主义小说中的人物是作者的眼睛，作者从无数人眼中看到了千奇百怪的世界。似乎人最深的本性便是一种尖锐而矛盾的极端，以这样的极端来消灭幻觉，却换来另一种真实的假象。

他们以一种平静得埋没于众人中的姿态，倏然照见隐藏的现实真相，让我们在众人中看到自己，也看到了现实之外的可能性。

而在他们的叙述中，我们却难以捕捉具体的事物，一切只成了意象。意象的本质是淡漠的，却又比内心思想更不可企及。它是没有意义的，却把各种可能的意义引向深处。这与现实主义小说的语言是一样的，正如本雅明所说，在这个纯语言中，所有信息、意思、企图，最后都遇到一个层面，在这个层面，它们注定要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