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短篇小说之《老树新花》(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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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短篇小说之
《老树新花》
(5)
过一会儿,王文德轻轻地问了一声:“看的什么书呀?”
安妈妈抬起头来,一见老伴,立刻把书一合,一面站起,一面摘下老花镜,小心地装在盒子里,这才兴冲冲地说:“你怎么好久不来啦?今晚上没会吗?”
王文德说:“放假啦。想在这儿住一宿,跟你好好唠唠。”
安妈妈高兴地说:“好嘛。也给我们几个年轻人放放假,让她们今晚上都回家睡去,你帮我夜里照看猪。”
王文德接过那本书,翻开一看,是一本专门研究畜牧的书,就问:“你学习这个哪?”
安妈妈点点头:“嗯。从打那次你给我提了意见,我就注意帮助这帮年轻人了。白天干活,她
们跟着,让她们动手干,我站在旁边指点,这是实际的,没这不行;我又组织一个临时训练班,每天晚上讲课,由我来讲。先头光是场里的人,后来,社员们听说了,好多人也想来听;她们说,自己家养猪,也需要学习新方法。这样两个办法一结合,这群年轻人又伶俐,进步的可快啦。前一期都已经结束,今夜里上课,是第二期第一次开课。你来的正巧,看看这样行不行?
再帮我出出主意。”她说着,又从老伴手里把书拿过来,“光从我肚子里掏,又能掏出多少玩艺?我想也从书上找点好东西掺在一块儿讲。这本书是我托老邵给买来的,看了一半,好多字我都
不认识。来,你把这些生字教教我。”
老夫妻凑到一块儿,守着一盏灯,念起书来。
天色已经黑了,屋子里这盏灯渐渐显得明亮。这当儿,院子的栅栏门一响,飘起一阵欢笑和
唱歌的声音;随着这声音,一帮妇女闯进屋子。屋子里,立刻就充满了青春的、欢乐的气氛。
这群人里边有年轻的媳妇,也有十几岁的姑娘,还有跟安妈妈年纪差不多的老太太。有些人
王文德认识,有些不认识,但她们都认识王文德,都跟他打招呼。
安妈妈把屋里的人扫视一下,又戴上了老花镜,站起身来说:“到齐了,咱们上课。”
随着她的指挥,妇女们蜂拥到外间屋。人们在凳子上、锅台上、筐子上坐下来,一个个静静
地望着安妈妈,等安妈妈给她们讲课。
王文德也跟着走出来。他看着这个场面,心里很满意,不由得朝老伴看一眼。老伴身边的墙上,靠着一扇门板子,上面涂了锅底黑,又让粉笔面搞得有些发白了。安妈妈站门板旁边,对
着众人说:“咱们丑话讲在前边。我给大伙讲课,不过是把我肚子里的笨办法摆一摆,大伙认
为可用的呢,就记住;不对的呢,你们就批评。其实,我也没什么好经验,不过起个头,咱们
坐一块儿凑办法,人多出圣人嘛。”她这么说着,撩起连襟围裙,从衣袋里掏出半截儿粉笔头,用两只粗壮带茧的手指头捉住,面向黑板,拉开了架势。王文德站在她的后边,看不清她在黑
板上写些什么,当她写完,闪到一边,才看到,原来在黑板上画了一只又肥又大的母猪。老伴
还有这一手,王文德真没有想到;看哪看哪,那只猪好象活了,向王文德摇头摆尾,把他高兴的,差点儿笑出声音来。
安妈妈搓着手里的粉笔末开了口:“今天我们先讲母猪发情和交配。”接着,她用手指点着那个图,就讲开了。她的口齿是那么真切、
动听,连王文德都被她吸引住了。
“嗤——嗤!”
“嘻嘻——”
妇女们有的笑起来,有的红着脸,把脑袋垂到胸脯子上,不敢朝那个图看一眼。
安妈妈发火了。王文德跟她在一块生活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跟外姓人发火。
“你们这是怎么啦!笑什么?呵?前几天,是我亲口跟支书说,家家户户都在养猪,养肥猪,也得养母猪,这个活妇女做最合适,成立个训练班让大伙学学吧。人家这才答应了。可倒好,
看看,还没让你们动手,一听就这样忸忸怩怩地出洋相。往后,大事情可怎么靠你们做?”
料不到,安妈妈这些真诚、坦直的话,是那么有动员力量。妇女们一个个抬起头来,认真、
严肃地听她讲下去。屋子里,立刻静静地象是没有人一样。
安妈妈笑了:“对,这样就对了。我是不喜欢成天价皱着眉头,见着煮饺子都不笑的人。眼下日子象火炭,越烧越旺盛,你可有什么愁的?可是,该说笑说笑,该正经就得郑重其事。我们
不能光是口头上喊男女平等,一干真事情就自动坐坡;那样的妇女,人民公社再给她点优越性,也没大出息!”
王文德看老伴泛起红光的脸,象喝了一口蜜汁,直甜到心底。他感到,从老伴的身上放出一股
逼人的青春光彩;暗自想到:她是个有才能的人,有这股子饱满的革命热情,她会锻炼成为一
个好干部!
一九六年春节修改于北京
发表在《群众艺术》(山东)1960年3月号。收入《珍珠》(改题《安妈妈》)、《春歌集》、《浩然短篇小说选》、《浩然文集》(二)、《浩然全集》第15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