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经济学家厉以宁：当前中国经济结构调整与通货膨胀

有没有投资和消费共同拉动的通货膨胀呢？ 也有。典型的例子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 长达二三十年时间内西方经济的高涨。当时，投 资增长是因为战后要重建，因为第二次世界大战 被压抑了很久的消费需求在战后又起来了，所以 这是共同拉动的。
第 二 种 类 型 是 国 际 输 入 型 的 通 货 膨 胀， 主 要由两个渠道输入。一是商品流通渠道。假定本 国需要进口商品，而这个商品的主要产地在国外， 那么国外价格一波动就会传导到国内来，最明显 的比如说石油、铁矿石、棉花、粮食等这些大宗 产品。还有一个就是资本流通渠道。为什么它可 以输入通货膨胀呢？主要是两个因素在引诱 ：一 是利息率的差别，一是投资机会的多少。
甚至有研究货币 政策的专家说存 款准备金率上调 还 有 空 间、 利 息 上 调 还 有 空 间。 这 样 的 说 法， 对 国外这么说是一 回 事， 但 对 国 内， 绝对不能这么说。
以近期国内这次通货膨胀来说，2008 年国际 金融风暴冲击后，中国经济复苏最快，利率涨上 去了 ；西方发达国家经济复苏慢，利率依旧很低， 像日本长期都是零利率。在这样的情况下，国际 上的热钱奔着利息率的差别，通过各种渠道流入 中国。另外，西方发达国家在 2008 年国际金融风 暴冲击之后，经济一直没有明显复苏，投资机会 不多也不好。而新兴国家，包括中国在内，投资 机会又多又好，所以热钱又往新兴国家流入。除 中国之外，巴西通货膨胀率高、印度也是通货膨 胀率高。可以看得很清楚，这次输入型通货膨胀中， 两个渠道都有 ：既有商品流通渠道输入的，也有 资本流通渠道输入的。
CHINABOND 2012.May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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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也是就近打工。这就出现了一个现象，农
《中国债券》：在经济增速放缓、进行结构调
民过去出来不怎么进行成本收益分析，新生代农 整的背景下，又要面对综合性的通货膨胀。您认
民工慢慢懂了。老农民工时的成本，就是指火车 为在政策层面，应该如何做好调控？
CHINABOND 2012.May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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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世纪西班牙将拉丁美洲除巴西以外的其他国 家全部占领，被灭掉的几个印第安王国王宫里同 样也藏有金银。金银都被西班牙人得到，后来逐 步流入荷兰、英国、法国等国家，引起了物价飞涨。 这是历史上有名的“价格革命”，时间持续了二百年。
《中国债券》三种通胀的理论您已经讲解得深 入浅出。对于 2010 年以来我们经历的这次通货膨 胀，您如何为其定性？
厉 以 宁： 从 2010 年 开 始， 中国的通货膨胀 是综合性的，何 以见得呢？
首 先， 我 们有投资需求拉 动型的通货膨胀， 因 为 2008 年 为 应 对 经 济 危 机， 四万亿投资下去 了，再加上银行 配套的贷款，总 需求大了。在当 时来看，这些投 资是必要的，缓 解了中国的失业 问题。
再有就是融 资成本上升。为了 应付通货膨胀，我
要认识到，经济增长率和就业变 动率，这两个周期是不对称、不重叠的。 而且每经过一个经济周期，技术就在 进步，企业对劳动力质量的要求提高 了，所需劳动人数就可能减少，所以 光靠经济增长率不能来解决就业问题。 当 前 中 国 要 解 决 就 业 问 题， 主 要 要 靠 民营企业。
至于成本推进型的通货膨胀，中国也有。对 于我们来说，这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问题，因为 以前的通货膨胀都是投资需求拉动型为主的。
成本上升可以细分一下，首先是用工成本的 上升。根据《经济日报》的调查，现在出来的农
民工是新生代 农 民 工， 不 同 于 80 年代出来 的那一批老农 民 工， 那 批 人 很 多 都 是 文 盲， 顶多读到初 中， 赚 了 钱 就 会 寄 回 家， 大 部分人最后落 叶 归 根。 现 在 这批新生代农 民工就不一样 了，2/3 有 高 中 学 历， 对 工 作 也 有 所 挑 选， 比如搬运工不 做、 饭 馆 里 端 盘 子 不 做。 因 为家里有活可 以 干， 如 养 猪、 养 鸡， 找 不 到 好工作就在家 里 等 吧。 就 是
第 二， 国 际输入型的通货 膨胀也有，因为 从商品流通渠道 来说，我们对外 贸易量不断增加，
出口依赖度也在不断增加 ；对石油的需求量越来 越 大， 需 要 进 口 ；铁 矿 石 需 求 量 大， 也 需 要 进 口。从资本流通渠道看，因为中国的利率比外国高， 投资机会比外国多，所以外国资本也来到中国。
但这样一来，违背了市场经济的规律，政策 只能短期有效，长期根本就没有效。企业认为物 价管制，就不生产了，因为生产就要赔本，这样 就造成物资紧张，价格还会上去。尼克松下台后 又过了几年，美国总统里根没有用凯恩斯的观点，
8 中国债券 2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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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采取了供给学派的观点。供给学派认为，之 所以发生物价上涨，归根到底是供给不足，所以 要增加供给。怎么增加供给呢？只有减税才能增 加供给，只有增加供给才能制止这种成本推进型 的通货膨胀。
还有一个重点，就是人力资源结构。中国人 口总量在鸦片战争时要比英国高很多，可是人力 资源结构远远不如英国。1840 年时英国已经过 70 年的产业革命，小学普及了，中学大量建立，还 兴办了很多大学，已经培养出大量的科学家、研 究 人 员、 技 术 人 员、 经 济 管 理 人 员、 金 融 专 家， 英国的技工也是有名的。当时法国和德国刚刚开 始工业化，机器设备从英国输入，工程师是从英 国聘请的，技工也需要从英国挖来。而当时的中 国呢？农民绝大多数是文盲，妇女绝大多数是文 盲，少数读书人读的是什么呢？四书五经，为了 考科举。有几个人懂近代的科学技术、有几个人 懂经济管理和金融？从这一点可以看到，在人力 资源结构方面，中国当时也远远不如英国。
厉以宁 ：按照经济学分类有三种类型的通货 膨胀，第一种是需求拉动型的通货膨胀，第二种 是国际输入型的通货膨胀，第三种是成本推进型 的通货膨胀。
先来看第一类型，即需求拉动型的通货膨胀， 而且主要是投资需求拉动。比如中国在上世纪 90 年代初的通货膨胀，当时通胀率高达 20% 以上， 主要是由于投资规模过大。对于投资规模过大引 起的通货膨胀，对策就是采取紧缩政策——财政 紧缩，就是压缩财政开支 ；信贷紧缩或者说货币 紧缩，就是减少货币流通量。两个闸门一关，通 货膨胀就慢慢下来了，以至于到后来紧缩得有点 过度了，所以在 90 年代后期出现了通货紧缩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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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经济学家厉以宁 : 当前中国经济结构调整与通货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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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 国 债 券 》：自 中 国 成 为 世 界 第 二 大 经 济 体 以 来， 经 济 发 展 进 入 了 新 的 阶 段，结构调整成为“十二五”重要任务之一。 我国政府也在强调，要处理好速度、结构、 物 价 三 者 关 系， 必 须 加 快 调 整 经 济 结 构。 您对中国经济有着长期深刻的研究，对于 这一问题您是如何看待的？
第三个类型是成本推进型的通货膨胀，又被
称为新通货膨胀。20 世纪 70 年代初在美国发生了 滞涨 ：既有经济停滞又有通货膨胀，按照标准凯 恩斯理论，也就是调整总需求的理论，滞涨是不 可能发生的。在这种理论看来，经济停滞、失业 增多，是由于总需求不足，而通货膨胀，则是需 求太大了。不足就不能过大，二者是冲突的，怎 么滞和涨同时存在呢？所以标准凯恩斯理论对这 个问题讲不通，于是出现了新凯恩斯理论，或者 称为后凯恩斯理论。
当前我们和日本相比，人口总量比日本多 10 倍，但是人力资源结构不如日本。日本大学毕业 生在全国国民中的比重比中国大很多，日本熟练 技工人数比中国多，而且熟练技工在劳动力中的 比 例 大。“ 十 二 五 ” 期 间 最 重 要 的 问 题， 既 然 要 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既然要使结构合理化，在结 构调整方面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中国不但要成为 一个工业制造大国，而且要成为工业创新的大国，
成为工业强国 ；不但是一个人力资源大国，也要 成 为 人 力 资 源 的 强 国。 这 就 是 我 们 在“ 十 二 五 ” 期间要完成的主要任务。
《中国债券》：随着经济增速的下降及经济结 构的调整，我国的通胀水平也将迈入新的阶段。当 前，我们感到影响通货膨胀的因素越来越复杂多 样，国际的大宗商品价格、原油价格，国内的货 币供应量、投资增速乃至房价、粮价、肉价，都 会牵动通胀率。能否请您对通货膨胀的类型为我 们的读者做一个详细的梳理和说明？
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现象呢？新理论这么解 释 ：经济生活中存在着两大垄断势力，一个是工会， 另一个是大公司。工会控制了工资，形成了工资 的刚性，只要物价上涨，工资就上去，而物价平 稳了，工资上去了就不会下跌。大公司控制了价 格，只要工资成本上升，价格就会上去，工资稳 住不动甚至略有下跌，物价也不会下来。两大垄 断势力的力量是相当的，于是就形成了这样的局 面，即经济学中出现了一个名词，就是“青蛙跳”， 或者说是“蛤蟆跳”。如同幼儿园两个小孩玩游戏， 一个小孩趴在地上，另一个小孩从他身上跳过去， 跳过去的小孩又趴下，第一个小孩再跳过去。工 资和物价就这样互相跳。当时新凯恩斯主义的经 济学家提出了对策，就是后来尼克松新经济政策 的依据。对策是 ：两个小孩只要摁住一个，就跳 一次而已 ；如果两只手将两个小孩全部摁住，就 没有办法再跳了。于是尼克松采取的政策就是工 资冻结、物价管制，这样两种势力就不能再“跳” 下去了。
厉以宁 ：“十二五”规划主要是要转 变中国经济的发展方式，就是由速度型转 为效益型，因此结构调整非常重要。
我 们 通 常 都 知 道，GDP 是 重 要 的， GDP 总量是重要的，但是 GDP 的结构更重 要。以 1840 年中国与英国鸦片战争为例， 当时中国 GDP 总量比英国大很多，但结构 不如英国。英国在 1770 年左右开始进行 工业革命，到 1840 年工业化进程大体上 已进行了 70 年，钢铁产量、蒸汽机和机器 设备制造水平都达到一定程度，机器设备 甚至出口到法国和德国。而中国当时 GDP 结构主要是农业、手工业。英国的棉布生 产得很多，都是由机器纺织出来的，中国 的棉布仍然用手工制造 ；英国的交通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