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诗话》“陈筒斋体亦江西之派而小异”疏证
由《沧浪诗话·诗辨》析江西诗派
处” 、 “ 平淡 而山高水深 ” 等评价 , 实际上体现 了他本人 重读书 、 如苏轼 的《 夜直玉堂携李之仪端叔诗百余 首读至夜半书其后 》 提倡 以故为新 以及宋人追求平淡 有味 、涵咏深沉 的审美境 界 “ 在他的许多诗文 的议论 “ 玉堂清冷不成眠 , 伴直难 呼孟浩然 。 暂借好 诗消永夜 , 每逢佳 的特点 。对于这段话 ,钱钟 书认 为 ; 处辄参禅 。” 由于 中国古代共 同的文化背景和学术传统 , 黄庭 中 , 这句话 最起影 响作用 , 最 足矣解 释他的风格 , 也算得上 是 坚和严羽 的许多思想必然有相通性。 作为江西诗派的宗主 , 黄
怨忿诟 于道 , 怒邻骂座之为也” 。 这一反对直刺现实的诗歌 思维的分别 , 但没有适 当的名词可 以指 出这种分别 , 所 以只好 庭 , l 趋 严 峻的北 宋后期 为 江西诗 人所 普遍 接 归之 于妙悟 , 不借助于才学 , 不 借助于议论 , 而孟襄 阳之诗 能 态 度在 政治形 势 E 在退之之上 , 在他看来 , 这就是妙悟的关系。 ” ①那 “ 妙悟” 到底 受 。 是什么 ? 《 诗辨》 说“ 工夫须从上做下 , 不可从下做上 。 先须熟 读 陵、 苏武 、 汉魏 五言皆须熟读 ; 即以李 、 杜二集枕 藉观 之 , 如 今
江西诗派 的纲领 了。” ④
一
.
庭坚也有 “ 悟入 ” 、 “ 神会 ” 的说 法 , 主张“ 以禅 喻诗 ” 者提倡 的便
是这 样的“ 悟入” 认 为它可使诗 歌创作达 到“ 超然” 、 “ 圆成 ” 的
但 当然 , 悟的同时还是要学 的。《 沧浪诗话 ・ 诗辨》 开篇第
句 就是 : “ 夫 学诗 者以识为 主 : 入 门须正 , 立志须高 。 ” 便是体
禅宗视野下的《沧浪诗话》再探析
36(下)2018.10《沧浪诗话》与禅宗之关系一再地被谈论,其中,“以禅喻诗”成为它的标签[1]3。
“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1]12一句话就道明了禅宗与诗学密不可分,将它们连接起来的是“妙悟”。
“悟”是禅宗的基石,也是禅宗追求的目的。
严羽前半句是对于禅宗经典的洞见,后半句对于诗道的论述见于全篇文章。
严羽讨论诗道在“妙悟”不错,但是要结合他对于“悟”的理解。
佛教禅与禅宗认为达到悟的途径是不同的,从而亲近于佛教禅的北宗与被尊为禅宗正统的南宗也有不同的修行的方式:北宗主渐修,南宗尊顿悟。
严羽单是举出了诗道、禅道在“妙悟”,可是是由何种路途到达的?诗人悟之前的存在状态都指向模糊。
需要进入到《沧浪诗话·诗辨》中,上下文把握,才可探寻出严羽的理路根据、思想倾向。
严羽在《沧浪诗话·诗辨》开头就规定了学诗要追寻的源头是汉魏盛唐诗,这些诗可使学诗者“不失正路”,从而“此乃是从顶上做来,谓之向上一路,谓之直截根源,谓之顿门,谓之单刀直入也”[1]1。
“谓之顿门”,郭绍虞解释为:“顿悟之门,佛家以迅疾证悟为顿悟。
”使佛教在中国土地上落地开花的六祖慧能,目不识丁,依靠在日常生活中的修为达到悟。
这一悟往往需要一个禅机,禅机临至,即刻自悟、立刻见佛心[2]。
因为禅师的日常生活在普通人看来和他们之间没有两样,所以禅机也如突然而至,这一悟也便为顿悟。
“单刀直入”也是南宗中经常使用的禅语,形容要促成悟的状态,与顿悟相关联。
按照严羽对于学诗理想状态的阐述,文章中“妙悟”是靠近于顿悟一派。
在《沧浪诗话·诗辨》中,严羽接着往下说:“夫诗有别材,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
”[1]26诗有“别材”“别趣”,若按照禅宗解,一切意志行动所要追寻的都不在可观可触的现实世界中,而是超越文字语言表达,佛家悟后的第一义。
从诗家角度说,诗传达给人的也绝不桎梏于眼前文字中,总是要超越语言符号,而带给人形而上的慰藉。
(南宋)严羽《沧浪诗话》译文
(南宋)严羽《沧浪诗话》译文沧浪诗话·诗辨夫学诗者以识为主,入门须正,立志须高,以汉魏晋盛唐为师,不作开元天宝以下人物。
若自退屈,即有下劣诗魔入其肺腑之间,由立志之不高也。
行有未至,可加工力;路头一差,愈骛愈远,由入门之不正也。
故曰:学其上,仅得其中;学其中,斯为下矣。
又曰:见过于师,仅堪传授;见与师齐,减师半德也。
工夫须从上做下,不可从下做上,先须熟读楚辞,朝夕风咏,以为之本;及读古诗十九首、乐府四篇;李陵、苏武、汉魏五言皆须熟读;即以李杜二集枕藉观之,如今人之治经。
然后博取盛唐名家酝酿胸中,久之自然悟入。
虽学之不至,亦不失正路。
此乃是从顶?上做来,谓之向上一路,谓之直截根源,谓之顿门,谓之单刀直入也。
【译文】学诗的人要以识见为主:入门要须要正,取法应该高;要以汉、魏、晋、盛唐的诗人为师,不以开元、天宝之后的诗人为榜样。
如果自己产生退缩屈从之心(不敢向盛唐诗人学习),就会有下劣诗魔进入他的胸臆,这是由于他立志不高。
行路没有走到终点,这还是可以加油继续向前走得;假如开始走时路的方向就错了,那就会越跑越远了;(作诗取法不高)这就是入门不正啊!所以说:取法其上,仅得其中;取法其中,这就定得其下了。
又所以说:智慧见识超过老师,(老师)仅可以传授(作诗之法)与他;智慧识见与老师相等同,(他所接受于老师的)就要减少到老师的一半了。
学诗的工夫要从学习最好的作品开始,而不可从低下的作品学起。
先要熟读《楚辞》,朝夕诵读吟咏,以作为学诗之根本;下及《古诗十九首》,《乐府》四篇,李陵、苏武诗和汉魏五言古诗都必须熟读;再将李白、杜甫的诗集反复研读,好像现在的人研治经书那样,然后广泛吸取盛唐名家诗之精华,酝酿于胸中,时间长了就自然深入领悟(作诗的奥妙)了。
这样,虽然未必达到(学诗的)最高境界,也不会失去(学诗的)正路。
这就是(佛教禅宗所说的)从顶门上做起,可以说是向上的门路,可以说是直接寻求到根本,可以说是顿入了法门,可以说单刀直入之法。
《沧浪诗话》-诗辨与“辨体”
《沧浪诗话》-诗辨与“辨体”《沧浪诗话》:“诗辨”与“辨体”摘要:严羽的《沧浪诗话》作为宋代诗学著作的代表,提出了诸如如“妙悟”、“熟参”“取法乎上”等理论术语,对古代诗话、词话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同时,严羽的《沧浪诗话》也萌发了分体、辨体的意识,尊体、破体、辨体是《沧浪诗话》理论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包括“本色”及“以盛唐为范”等内容,本文试对其进行一番探析。
关键词:《沧浪诗话》;文体;辨体;诗辨作者简介:孟开元(1991.5-),男,汉族,山西省长治市屯留县人,四川大学文艺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化与文论。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14-0-02 宋人论辨文体,渊源已久,自梁任,P的《文章缘起》始,溯古诗之源流,辨别各类文体,并通过辨别诗体来推崇其诗学主张,这种做法,一直是诗坛上的常见现象。
宋人张表臣《珊瑚钩诗话》辨别先秦以来各类诗体十二体。
粗浅的概括了各类文体之别,严羽也不例外,在《沧浪诗话》中专列《诗体》一章分为以时而论、以人而论、以有韵无韵而论、以风尚而论的标准将文体分为,建安体、正始体、太康体、谢体、徐庾体,王杨卢骆体少陵体,有全篇双声叠韵者,有全篇字皆仄声者等各类文体。
其后又说:“今人作诗;差人门户者,正以体制莫辨也。
世之技艺,犹各有家数。
市嫌帛者,必分道地,然后知优劣。
(《答出继叔临安吴景仙这里所说的“家数”正是各种文体,他认为“家数”之分而后才知知优劣书》)”之别。
以上这些辨体的方式和做法体现了严羽清晰的辨体观念与辨体意识。
一、“辨体”的含义在宋代一直就有“文章以体制为先”[1]的说法,至于何谓“辨体”,《文体明辨》徐师曾认为,“辨体”是随着文章学的发展,而发生的:“盖自秦汉而下,文愈盛;文愈,故类愈增。
(《文体明辨自序》)”[2]明人徐师曾认为,辨体即“通过对文学作品中经典作品的辨析,溯清各类文体、风格、体貌的分别。
《沧浪诗话》之诗法
《沧浪诗话》之诗法
诗法
学诗先除五俗:一曰俗体,二曰俗意,三曰俗句,四曰俗字,五曰俗韵。
有语忌,有语病,语病易除,语忌难除。
语病古人亦有之,惟语忌则不可有。
须是本色,须是当行。
对句好可得,结句好难得,发句好尤难得。
发端忌作举止,收拾贵在出场。
不必太著题,不必多使事,押韵不必有出处,用事不必拘来历。
下字贵响,造语贵圆。
意贵透彻,不可隔靴搔痒;语贵脱洒,不可拖泥带水,最忌骨董,最忌趁贴,语忌直意、忌浅脉、忌露味、忌短;音韵忌散缓,亦忌迫促。
诗难处在结尾,譬如番刀须用北人结尾,若南人便非本色。
须参活句,勿参死句,词气可颉颃,不可乖戾。
律诗难于古诗,绝句难于八句,七言律诗难于五言律诗,五言绝句难于七言绝句。
学诗有三节:其初不识好恶,连篇累牍,肆笔而成;既识羞愧,始生畏缩,成之极难;及其透彻,则七纵八横,信手拈来,头头是道矣。
看诗须着金刚眼睛,庶不呟于旁门小法(禅家有金刚眼睛之说),辨家数如辨苍白,方可言诗(荆公评文章,先体制而后文之工拙)。
诗之是非不必争,试以已诗置之古人诗中,与识者观之而不能辨,则真古人矣。
《沧浪诗话》对宋诗的评价
《沧浪诗话》对宋诗的评价《沧浪诗话》是南宋严羽的诗学理论著作,他在书中对“盛唐之音”大加赞扬,针对苏轼和黄庭坚的江西诗派等宋诗的流弊,作出了深刻而准确的批评。
他极力反对宋人作诗引用古书和表现理趣,认为这种做法违背了诗原本的趣味。
他在书中说到:“夫诗有别材,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
”意思就是:诗有其他的材料,与书本典故无关;诗有另外一种趣味,与说理无关。
以黄庭坚为代表的江西诗派,作诗有个固定格式,就是主张诗中所用的字词,每一个都有来历,也就是说,所有的词句,要能在古人书中找到出处。
同时还喜欢运用典故,典故就是化用或者直接借用古人的话,其实也是在翻古人书。
这样虽然看起来复杂,但其实只要多读书,每个人都能轻松作诗。
因为唐诗已经把格律完善了,格式和套路都是现成的。
再照着黄庭坚江西诗派的法子,把古人书中的词句变换一下,依葫芦画瓢填进去即可。
黄庭坚的这个方法,使得很多新手快速入门,影响了半个宋朝。
也许有人会觉得这样写出来的诗无意义,但也并非完全如此。
因为这样作诗,诗人是把符合自己主观想法的古书串起来,是有统一的思想的。
同时因为词句都源自古人书,乍看之下会显得学识渊博,读书不多可能会看不懂,所以得到很多人的拥护。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严羽才会严加批评,他在《沧浪诗话》中说到:“近代诸公......以文字为诗,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
以是为诗,夫岂不工?终非古人之诗也。
”这里“近代诸公”,当然就是指苏轼黄庭坚和江西诗派了。
严羽说他们用文字作诗,用才学作诗,用议论作诗,这样作出来的诗,不精巧吗?不是的,但终究已经不是古时候的诗了。
严羽在《沧浪诗话》中的这一段评语,可谓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宋诗的致命弱点。
用才学和议论作诗,纵然能写得很精巧,但终究雕琢太过,人为痕迹太重,已经失去了诗的自然趣味。
《沧浪诗话》诗词鉴赏
《沧浪诗话》诗词鉴赏“少陵诗法如孙吴,太白诗法如李广。
少陵如节制之师。
”所谓节制之师,是说老杜诗歌严整且有法度可循。
陈俊卿《石溪诗话序》也说:“杜子美诗人冠冕,后世莫及。
以其句法森严,而流落困踬之中,未尝一日忘朝廷也。
”句法森严也是就这一点来说的。
而据《史记李将*列传》载,李广将兵无部伍行阵,治兵极为简易灵活。
无部伍行阵是与节制之师相对而言的。
严羽说太白诗法如李广,很显然是指其诗法无一定规则、变化多端。
如严羽评《峨眉山月歌送蜀僧晏入中京》:“巧如蚕,活如龙,回身作茧,嘘气成云,不由造得。
是歌须看其主、伴变幻。
题立‘峨眉'作主,而以‘巴东'、‘三峡'、‘沧海'、‘黄鹤楼'、‘长安陌'与‘秦川'、‘吴越'伴之,帝都又是主中主;题用‘月'作主,而以‘风'、‘云'作伴,‘我'与‘君'又是主中主。
回环散见,映带生辉,真有月印千*之妙,非拟议所能学。
”是指其诗法的变化。
(一)下字之法《沧浪诗话诗评》云:“下字贵响,造语贵圆。
”指出作诗下字应有力度。
如评李白《山人劝酒》诗云:“‘?_起'二字有大海回澜之力。
”评《献从叔当涂宰阳*》云:“‘精'、‘气'字佳,‘精'字更难下。
‘激昂'与‘协'字俱有力,有身分。
”此等力量,他人绝难企及。
再如,评《白?辞》:“‘歌吹'着‘??#39;字,不独曛*?翔,亦觉音响润泽。
”评《月夜听卢子顺*琴》云:“一毫不做,而‘夜'字安,顿觉异。
”此为一字之法。
评《秋日炼*院镊白发赠元六兄林宗》云:“以‘岂'、‘初'二虚字见卷舒。
”则为下虚字之法。
在下字之法上,《沧浪诗话诗评》又提出:“《十九首》:‘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
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
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
'一连六句,皆用叠字,今人必以为句法重复之甚。
严羽《沧浪诗话》临济曹洞高下论解
严羽《沧浪诗话》临济曹洞高下论解严羽《沧浪诗话》以综合性的理论气质和以禅喻诗之特色而显著于中国诗学。
七百多年来,《沧浪诗话》的影响及世人的接受不断发生变化:宋元之际其影响基本不出福建邵武之一隅,明人一改其诗学之地方影响,至清则质疑和纠谬之见迭出,此风气亦延及近人。
仅就《沧浪诗话?诗辨》而言,以临济、曹洞譬喻诗之优劣所引的质疑,明清以来,至今仍未得到有效地解决。
就此,本文综前人之说,浅谈陋解。
一、诗禅论质疑的提出诗禅交涉非自严羽之时始。
隋代便见“禅门”、“僧诗”说法,唐代“禅僧与诗客”往来不断,常常是“每禅诵之隙,辄赋诗”。
嘲杜甫《别李秘书始兴寺所居》甚至说:“谈禅之诗”已“上下千年”。
“诗禅”一词,大体早自杜甫。
或许他也是最早论及“诵诗”与“禅理”的。
普遍“以禅喻诗”认为乃严羽首创,尽管对“以禅喻诗”为宋诗之风不持异议,但早在杜甫时,就谈到对“以诗喻禅”的认识,他说:“昔人以诗喻禅,唯然有之。
禅家有言,切忌道著,诗非训诂,最嫌直说。
”李白诗中也多禅诗偈语,如“道禅心不废诗”。
“比诗于禅,乃宋人常谈”,“丛林个个谈宗旨”嘲在各种诗派那里几乎都蔚然成风。
禅之始佛,其实禅在印度也“总是和诗学融合在一起的”。
而譬喻之法,自《诗经》、《离骚》始就步人中国诗学之正统,且在古印度《奥义书》时和佛教创始阶段,释迦本人就是一位善用“譬喻开悟众生的语言大师”。
但作为“议论见解,多出前人”的严羽在《沧浪诗话?诗辨》开篇以譬喻指法,论诗禅之关系时却在明清招来了不少非议。
《诗辨》云:“禅家者流,乘有小大,宗有南北,道有邪正。
学者须从最上乘、具正法眼悟第一义,若小乘禅声闻辟支果,皆非正也。
论诗如论禅,汉魏晋与盛唐之诗则第一义也;大历以还之诗则小乘禅也,已落第二义矣;晚唐之诗则声闻辟支果也。
学汉魏晋与盛唐诗者,林济下也;学大历以还之诗者,曹洞下也。
……”李维桢质疑“论禅则非。
临济、曹洞有何高下?”。
陈继儒发问“此老以禅喻诗,瞳目霄外。
《沧浪诗话》的主要思想
《沧浪诗话》的主要思想《沧浪诗话》是严羽关于诗的理论批评著作,约写成于南宋理宗绍定、淳化年间。
它的系统性、理论性较强,是宋代最负盛名、对后世影响最大的一部诗话。
《沧浪诗话》分“诗辨”、“诗体”、“诗法”、“诗评”和“考证”五个部分,这五个部分互有联系,合成一部体系严整的诗歌理论著作,在诗话发展史上是空前的。
严羽的《沧浪诗话》有系统的理论主张,特别是提倡以禅喻诗、强调“别材”、“别趣”、以“妙悟”和“兴趣”为中心、师法盛唐的诗学思想。
1.提倡以禅喻诗严羽的诗禅说和他以前的诗禅说相比,有明显的历史继承关系,但也有较大的不同。
这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1)以禅喻诗提出诗歌艺术的美学特征严羽的诗禅说是非常明确。
非常自觉地反对“江西诗病”的角度提出来的,是为了说明诗歌艺术的美学特征,所以他所说的悟与江西诗派的悟是不同的、甚至对立的。
他“妙悟”的对象是诗歌艺术特有的,和一般非文学文章不同的“兴趣”。
(2)以禅喻诗形成了比较完整的理论体系严羽诗禅说有比较完整的理论体系,它以妙悟为中心分别阐述了“识”、“第一义”、“顿门”、“透彻之悟”、“镜花水月”等五个相互联系、又逐步深入的基本要点。
“识”,不是指一般的理性认识,它在佛学中是指内心对外境的判别,对诗歌艺术高水平的鉴赏能力,要靠认真学习优秀诗人作品来培养,必须“熟参”第一义之作,方能有“真识”。
因此初学诗时“入门须正,立志须高”,这一点非常重要,如不从第一义悟入,就会有“下劣诗魔入其肺腑之间”,乃至“愈骛愈远”,如能以“汉魏晋盛唐为师”,则“久之自然悟入”,这就叫作“直截根源”,也就是“顿门”。
这样的悟才是“透彻之悟”,而不是“一知半解之悟”。
所以,严羽的诗禅说比他以前各家之诗禅说,是大大地高出一头的,在理论上也都要深刻得多,系统得多。
它对后世之所以会有如此巨大的影响,绝不是偶然的。
2.“别才”、“别趣”《诗话》特别强调诗歌艺术的特殊性,提出了“别才”、“别趣”的中心口号。
(南宋)严羽《沧浪诗话》原文
(南宋)严羽《沧浪诗话》原文◇诗辩禅家者流,乘有小大,宗有南北,道有邪正。
学者须从最上乘、具正法眼悟第一义,若小乘禅声闻辟支果,皆非正也。
论诗如论禅,汉魏晋与盛唐之诗则第一义也;大历以还之诗则小乘禅也;已落第二义矣;晚唐之诗则声闻辟支果也。
学汉魏晋与盛唐诗者,临济下也;学大历以还之诗者,曹洞下也。
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且孟襄阳学力下韩退之远甚、而其诗独出退之之上者,一味妙悟而已。
惟悟乃为当行,乃为本色。
然悟有浅深、有分限、有透彻之悟,有但得一知半解之悟。
汉魏尚矣,不假悟也。
谢灵运至盛唐诸公透彻之悟也。
他虽有悟者,皆非第一义也。
吾评之非僭也,辩之非妄也,天下有可废之人无可废之言,诗道如是也。
若以为不然则是见诗之不广,参诗之不熟耳。
试取汉魏之诗而熟参之,次取晋宋之诗而熟参之,次取南北朝之诗而熟参之,次取沈宋王杨卢骆陈拾遗之诗而熟参之,次取开元天宝诸家之诗而熟参之,次独取李杜二公之诗而熟参之,又尽取晚唐诸家之诗而熟参之,又取本朝苏黄以下诸家之诗而熟参之,其真是非自有不能隐者。
倘犹于此而无见焉,则是野狐外道蒙蔽其真识,不可救药,终不悟也。
夫学诗者以识为主,入门须正,立志须高,以汉魏晋盛唐为师,不作开元天宝以下人物。
若自退屈,即有下劣诗魔入其肺腑之间,由立志之不高也。
行有未至,可加工力;路头一差,愈骛愈远,由入门之不正也。
故曰:学其上,仅得其中;学其中,斯为下矣。
又曰:见过于师,仅堪传授;见与师齐,减师半德也。
工夫须从上做下,不可从下做上,先须熟读楚词,朝夕风咏,以为之本;及读古诗十九首、乐府四篇;李陵、苏武、汉魏五言皆须熟读;即以李杜二集枕藉观之,如今人之治经。
然后博取盛唐名家酝酿胸中,久之自然悟入。
虽学之不至,亦不失正路。
此乃是从顶上做来,谓之向上一路,谓之直截根源,谓之顿门,谓之单刀直入也。
诗之法有五:曰体制、曰格力、曰气象、曰兴趣、曰音节。
诗之品有九:曰高、曰古、曰深、曰远、曰长、曰雄浑、曰飘逸、曰悲壮、曰凄婉。
论《沧浪诗话》与“以禅喻诗”
论《沧浪诗话》与“以禅喻诗”严羽的《沧浪诗话》是宋代文学批评特别是诗学批评的代表作。
严羽的诗歌理论是针对宋诗中的江西诗派提出来的,自己也以“说江西诗病,真取心肝刽子手”(《诗辨》)自诩。
全书分诗辨、诗体、诗法、诗评、考证五门,卷末附有《与吴景仙论诗书》一文,以第一部分为核心。
其中以禅论诗、妙悟之论、别材别趣之说、兴趣、气象之说等是严氏主要的诗歌理论。
“以禅喻诗”是严氏诗论最重要的观点,“妙悟”又是“以禅喻诗”的核心。
标签:严羽;以禅喻诗诗话,是中国古代一种独特的论诗之体,它始创于欧阳修,而后历经数代,到清发展成为中国古代诗歌理论批评的一种主要形式。
在这个发展过程中出现了很多优秀的著作,如继欧阳修的《六一诗话》之后,南宋又有张戎的《岁寒堂诗话》、姜夔的《白石道人诗话》、严羽的《沧浪诗话》,钱钟书先生在《中国文学史》中将后三者定位为“鼎足”之三者。
其中《沧浪诗话》它集宋代诗学研究之大成,是“宋代诗话的压轴之作,也是宋代文学批评特别是诗学批评的代表作,在中国文学批评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历史地位”。
《沧浪诗话》全书分诗辨、诗体、诗法、诗评、考证五门,卷末附有《与吴景仙论诗书》一文,以第一部分为核心。
严羽论诗立足于它“吟咏性情”的基本性质,《福建文苑传》亦以“扫除美刺,独任性灵”总括严氏诗论。
全书完全不涉及诗与儒道的关系及其在政治、教化方面的功能,而重视诗的艺术性和由此造成的对人心的感发,这与理学家的文学观恰成对立。
1 严羽写《沧浪诗话》的时代背景我们知道,诗歌艺术发展到唐代,已经达到了古典诗歌艺术的最高峰。
宋诗要有新的创造,必须独辟蹊径。
散文化和议论化便成为当时宋代诗坛的一个特色,这确实是宋代诗歌出现了新现象。
但是江西诗派却过分强调,他们过多地发议论、讲道理,排比典故、掉书袋,片面追求文字工巧,这些倾向的恶性发展,违背了诗歌发展的艺术规律,产生了极坏的影响。
被奉为江西派之祖的黄庭坚就提出诗歌创作要“以理为主”,认为“词意高深要从学问中来”(《论诗帖》),强调“无一字无来历”,“取古人之陈言入于翰墨,如灵丹一粒,点铁成金”(《再答洪驹父书》),提出“夺胎法”和“换骨法”(参看《冷斋夜话》卷一),主张创作要对古人名作“不易其意而造其语”,“窥入其意而形容之”。
《沧浪诗话》与江西诗学
浪诗话》 , 分“ 诗辨” 、 “ 诗体” 、 “ 诗法” 、 “ 诗评” 、 “ 考证” 五 部分 , 自矜为“ 自家实证实悟者 ” 、 “ 非傍人离壁、 拾人涕唾 得来者” 。实则受前人启示颇多, 其 中不少观点来便 来 自以黄庭坚为代表的江西诗学。严 羽的高 明之处在于 他较黄庭坚 、 张戒 、 朱熹等的诗学思想 , 更加 系统化 、 理论 化, 尤其是“ 以禅喻诗” , 借助“ 大抵禅道惟在妙悟 , 诗道亦 在妙悟” _ 1 _ 1 相通之理 , 由此切人诗学批评 , 建构他 的具有
收 稿 日期 : 2 0 1 3 . 0 6 . 2 1
基金项 目: 广东 省哲学社会科学“ 十一五 ” 规划项 目( 0 8 J 一 0 8 ) 作者简介 : 吴晟 , 广州大学教授 , 文学博士 , 从 事中国古 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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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
2 0 1 3年 第 1 2卷
关键词: 沧浪诗 话 ;江西诗 学 ;参悟 ;别材 别趣 ;理趣 ; 和韵 中图 分类 号 : I 2 0 7 . 2 0 9 文献 标识 码 : A 文 章编 号 : 1 6 7 1 . 3 9 4 X( 2 0 1 3 ) l l 一 0 0 5 9 — 0 6
继张戒、 朱熹等之后 , 严羽针对“ 江西诗病 ” 特撰 《 沧
话》 载: 苏轼“ 教人作诗日: ‘ 熟读《 毛诗》 《 国风》 《 离骚》 , 曲折尽在是矣。 ’ 仆尝以谓此语太高 , 后年齿益长 , 乃知东 坡先生之善诱也” 。黄庭坚《 大雅堂记》 告之后学“ 广 之以《 国 风》 《 雅颂》 , 深之以《 离骚》 《 九歌》 , ……” 吕
本中也谓: “ 大概学诗, 须以《 三百篇》 、 《 楚辞》 及汉魏问人 诗为主 , 方见古人玄妙处 , 自 无齐梁间绮靡气味也。 ” 不难看出, 从韩愈到 吕本中, 示以后学学习的对象均《 诗》 《 骚》 并举 , 严羽却独标《 离骚》 而不提《 诗经》 , 郭绍虞先生 指出: “ 大抵本于风者 , 多有现实主义的倾向, 而出于骚者 往往重形式技巧。沧浪论诗所以只从艺术上着眼 , 恐与此
沧浪诗话读书笔记
沧浪诗话读书笔记严羽在《滄浪诗话》中所强调的“学”, 其实并不在于要人積累炫博的资本, 而首先是要解决诗人的“器识”问题。
用今天的话说, 大概略同于解决世界观、艺术观的问题。
以下内容是本人为您精心整理的沧浪诗话的读书笔记,欢迎参考!沧浪诗话读书笔记“大抵禪道惟在妙悟, 诗道亦在妙悟。
”“惟妙悟乃为当行, 乃为本色。
然悟有淺深, 有分限, 有透彻之悟, 有但得一知半解之悟。
”(《滄浪诗话》“诗辨”四)严羽将参诗之道, 喻之于参禅, “学诗渾似学参禅”, 如空中音, 如相中色, 如镜中花, 如水中月, 说得迷离恍忽, 让人难以捉摸。
所谓“不着一字, 尽得风流”(司空图《诗品》), 也是人们能够体味得到, 但很难造就的境地。
以禅喻诗, 绝不是以禅入诗或以诗写禅。
所谓意足于彼, 言在于此, 臭味当在酸鹹之外。
同样,书画印中欲含清微妙远之旨, 所谓蕴有禅悦, 也绝不是画几个僧人, 抄几篇佛经, 或者刻一本《心经》印谱就能得到的。
关鍵在于要有“妙悟”。
“悟”而称妙, 无论是为道还是为艺, 都应当是一番修炼的结果, 是“博采而有所通, 力索而有所入”, 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
钱钟书先生《谈艺录》中引陸桴亭《思辨录辑要》卷三云:“人性中皆有悟, 必功夫不断, 悟头始出。
如石中皆有火, 必敲击不已, 火光始现。
然得火不难,得火之后, 须承之以艾, 继之以油, 然后火可不灭。
故悟亦必继之以躬行力学。
”诗人觅句, 艺术家寻求创作的灵感和冲动, 皆如释子参禅, 论其功夫当是积学, 言其境地即是修悟。
但凡学习、思考、体验而有所心得, 皆可称之为悟, 这应当是一种很平常的境界, 并不玄奥。
然而,艺术创作中所得的“妙悟”, 要在书画印作品中通过相应的艺术形式表现出来, 这和释子参禅是完全不同的。
释子参禅虽有顿悟、修悟之分, 但修持的过程并不重要, 只要得其关捩,便称醍醐灌顶。
快人一言, 快馬一鞭, 如禅机一棒, 粉碎虚空。
放下屠刀, 便可立地成佛。
《沧浪诗话》【宋】严羽著
《沧浪诗话》【宋】严羽著一大历以前,分明别是一副言语;晚唐,分明别是一副言语;本朝诸公,分明别是一副言语。
如此见,方许具一只眼。
二盛唐人,有似粗而非粗处,有似拙而非拙处。
三五言绝句:众唐人是一样,少陵是一样,韩退之是一样,王荆公是一样,本朝诸公是一样。
四盛唐人诗,亦有一二滥觞晚唐者,晚唐人诗,亦有一二可入盛唐者,要当论其大概耳。
五唐人与本朝人诗,未论工拙,直是气象不同。
六唐人命题,言语亦自不同。
杂古人之集而观之,不必见诗,望其题引而知其为唐人今人矣。
七大历之诗,高者尚未识盛唐,下者渐入晚唐矣。
晚唐之下者,亦随野孤外道鬼窟中。
八或问:“唐诗何以胜我朝?”唐以诗取士,故多专门之学,我朝之诗所以不及也。
九诗有词理意兴。
南朝人尚词而病于理;本朝人尚理而病于意兴;唐人尚意兴而理在其中;汉魏之诗,词理意兴,无迹可求。
汉魏古诗,气象混沌,难以句摘。
晋以还方有佳句,如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谢灵运“池塘生春草”之类,谢所以不及陶者,康乐之诗精工、渊明之诗质而自然耳。
十一谢灵运之诗,无一篇不佳。
十二黄初之后,惟阮籍《咏怀》之作,极为高古,有建安风骨。
晋人舍陶渊明、阮籍嗣宗外,惟左太沖高出一时,陆士衡独在诸公之下。
十三颜不如鲍,鲍不如谢,文中子独取颜,非也。
十四建安之作全在气象,不可寻枝摘叶。
灵运之诗,已是彻首尾成对句矣,是以不及建安也。
十五谢朓之诗,已有全篇似唐人者,当观其集方知之。
十六戎昱在盛唐为最下,已滥觞晚唐矣。
戎昱之诗,有绝似晚唐者。
权德舆之诗,却有绝似盛唐者。
权德舆或有似韦苏州、刘长卿处。
十七顾况诗多在元白之上,稍有盛唐风骨处。
十八冷朝阳在大历才子中为最下。
马戴在晚唐诸人之上。
刘沧、吕温亦胜诸人。
李濒不全是晚唐,间有似刘随州处。
陈陶之诗,在晚唐人中,最无可观。
薛逄最浅俗。
十九大历以后,吾所深取者,李长吉、柳子厚、刘言史、权德舆、李涉、李益耳。
二十大历后,刘梦得之绝句,张藉、王建之乐府,吾所深取耳。
严羽的《沧浪诗话》
严羽的《沧浪诗话》南宋后期诗歌虽说情况纷杂,但脱离往日宋诗主流的倾向已经很明显了。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出现了严羽的《沧浪诗话》。
严羽字仪卿,号沧浪逋客,邵武(今属福建)人,一生未仕。
他在诗歌创作方面没有很突出的成就,但《沧浪诗话》却是一部极重要的诗歌理论著作。
其书分诗辨、诗体、诗法、诗评、考证五门,以第一部分为核心。
严羽论诗立足于它“吟咏性情”的基本性质,而《福建文苑传》亦以“扫除美刺,独任性灵”总括严氏诗论。
全书完全不涉及诗与儒道的关系及其在政治、教化方面的功能,而重视诗的艺术性和由此造成的对人心的感发,这与理学家的文学观恰成对立,很值得注意。
根据上述基本宗旨,严羽在《沧浪诗话》中,针对江西诗派的“以文字为诗,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提出了尖锐的批评,并由此涉及了宋诗的具有普遍性的弊病,认为“本朝人尚理而病于意兴”,对苏轼、黄庭坚都表示了相当的不满。
在揭示宋诗的主要弊病方面,严羽的批评是很有力的。
同时,他借用禅宗的思想方法和语言,提出“诗有别材,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认为作诗之道,在于“妙悟”——即超乎理性认识、逻辑分析的直觉体验,并以盛唐诗为最高标准,要求达到一种“羚羊挂角,无迹可求”即不能从具体文字去追寻而必须从整体上去体味、富于言外之韵的浑然高妙的境界。
过去有人认为这是一种玄虚之论,其实结合严羽重“吟咏性情”的论点来看,并非如此。
如他也很简明地指出:“唐人好诗,多是征戍、迁谪、行旅、离别之作,往往能感动激发人心。
”可见“妙悟”并不与真实的生活体验相脱离。
严羽的诗歌理论与当时诗歌的发展变化有密切的联系。
对江西诗派过多地讲究“出处”、“来历”和“点铁成金”、“夺胎换骨”的作诗方法,一般江湖诗人都是持批评态度的。
而以“四灵”为代表,通过标榜晚唐诗,已经带有对宋诗的知性倾向加以反拨的意味。
但严羽比他们高明的地方在于:第一,严羽的诗论虽然带有札记、语录式的特点,论说并不周详(这可能与他受禅宗影响有关),但他还是能够从一定理论高度上对诗歌的某些关键问题作总体把握,这是当时其他人所不具备的。
严羽《沧浪诗话》中的辨体意识
严羽《沧浪诗话》中的辨体意识严羽的《沧浪诗话》对诗本质精准的把握、严密的理论体系以及其直指江西诗派创作流弊的理论勇气使其当之无愧地成为宋代诗话的压卷之作,对宋以后诗学理论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其中的“妙悟”、“兴趣”以及“别材别趣”等概念都是严羽诗学理论的亮点,同时也是现在学者研究和关注的焦点所在,除此之外,贯穿《沧浪诗话》始终的辨体意识也值得注意。
严羽对辨体极为重视,认为它是学诗、作诗的前提,他在《诗法》中说:“辨家数如辨苍白,方可言诗。
”[1]136 根据后文小字“荆公评文章,先体制而后文之工拙”可以推出,“家数”当指体制。
他在《答出继叔临安吴景仙书》中又说:“作诗正须辨尽诸家体制,然后不为旁门所惑。
” [1]252 由此可见,在严羽的意识里,不辨清诗之体制,是不能作出好诗的。
同时,他在提到“诗之法有五” [1]7 和“学诗先除五俗”[1]108 时,也都是把体制放在第一位的。
以下试论述严羽《沧浪诗话》中的辨体意识。
一、辨体意识的内涵至于何谓“辨体”,吴承学先生这样认为,辨体即“通过对某一体裁、文类或文体之一定的内在质的规定性掌握,划分各种体裁、文类或文体之间的内外界限,划分各种体裁、文类或文体内部的源流正变的界限,并赋予高下优劣的价值判断和价值评价” [2] 。
概而言之,辨体就是对外辨不同文体的界限,对内辨某一文体的源流正变和高下优劣。
以此来审视《沧浪诗话》中的辨体意识,其内涵大致有三。
(一)当行本色对于诗以外的文体,严羽主要针对文强调要严守诗文之界限,“须是本色,须是当行” [1]110 可谓其口号似的纲领。
那怎样才算是本色,算是当行呢?在第一章《诗辨》中,严羽开宗明义地写道:“夫诗有别材,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
然非多读书,多穷理,则不能极其至。
所谓不涉理路,不落言筌者,上也。
诗者,吟咏情性也。
”[1]26 他认为,诗是“吟咏情性”的,讲求的是相对于文的“别材”、“别趣”,在文中常有的使事、议论、说理放在诗中都是不合适的,这一点可以看作是严羽对于诗歌创作的要求。
论严羽《沧浪诗话》诗歌理论
论严羽《沧浪诗话》诗歌理论(总2页)-CAL-FENGHAI.-(YICAI)-Company One1-CAL-本页仅作为文档封面,使用请直接删除论严羽《沧浪诗话》诗歌理论《沧浪诗话》主要包含两方面内容:一是破,攻三百年诗病;一是立,提出诗的宗旨、诗的作法等,这一点是作者的主要贡献。
全书有一个比较完整的理论体系的,其核心在《诗辩》,它包含了严羽的诗歌理论“仆之《诗辨》,乃断千百年公案,诚惊世绝俗之谈,至当归一之论。
”(《答吴景仙书》),而其余部分则基本上是他对其诗歌理论的具体运用。
严羽主要通过他的“妙悟说”和“兴趣说”,展开了他对诗歌刨作中的作者和作品两大部分的分析,从而形成了他的诗歌理论。
一《沧浪诗话》开篇以论诗如论禅而引出其“妙悟说”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且孟襄阳学力下韩退之远甚、而其诗独出退之之上者,一味妙悟而已。
惟悟乃为当行,乃为本色。
然悟有浅深、有分限、有透彻之悟,有但得一知半解之悟。
(《诗辩》之四)此段话之核心,在于指出诗歌之道在于“妙悟”,严羽的“悟”是一种自然的审美直觉思维,而“妙悟”就是这一心理活动的最佳状态。
严羽认为诗人最本质的东西就是“悟”,它与个人学历没有必然的关系,一个人即使学富五车,可以成为一个大学问家,但要是没有“悟”,他永远也当不了一个诗人。
这是非常关键的一点,当一个诗人在创作的时候,他要摆脱现实世界的形象束缚,摆脱抽象思维的羁绊,来把自己整个的生命、情感切入对象,他的理智、情感、意志在瞬间融合为一体,直接去体悟、把握对象,从而洞见世界、人生的意义。
因为这种创作主体感情的表达很难以用日常的言语来进行表达,所以严羽借用了禅家语言“妙悟”来笼统概述之。
但是“悟”是一种审美直觉思维,虽然可能是人所共有的,但要进入“妙悟”的境界不是所有人都能一蹴而就的,所以严羽在讲了“妙悟”之后,紧接着讲“学诗者以识为主”(《诗辩》之一),强调“识”对学诗者的重要性。
“识”也就是审美鉴赏能力,即辨别诗歌高下的能力,一个人如果能反复对前人佳作进行吟诵,那么就能通过“识”的途径来达到“悟”甚至“妙悟”的境界。
《沧浪诗话》对宋诗的评价
沧浪诗话》对宋诗的评价宋诗作为中国诗歌发展史上继唐诗之后的又一座高峰,它与唐诗的优劣之争历来聚讼纷纭,诗坛长期存有尊唐黜宋的偏见,宋诗“颇尝过世态炎凉或者市价涨落的滋味”。
南宋时期严羽的《沧浪诗话》中尊唐抑宋的理论,不仅影响了后人对于宋诗风貌的整体把握,更是成为后世诸多诗评者不可忽视的理论依据。
宋诗的出现,是宋代诗人处于唐诗颠峰之下追求自我的必然,也是在特定历史文化环境中人格精神的展示。
宋朝建立伊始,兵力的孱弱、威胁的强敌,造就了宋代文人深沉的忧患意识,而发达的文化尤其是儒释道三教合一的思潮,则塑造了宋代文人独特的文化品格。
身处唐诗的巨大压力之下,宋人在艰难地寻找着新的路径。
严羽是这样概括宋代前期的诗风的:“国初之诗,尚沿袭唐人。
王黄州学白乐天,杨文公、刘中山学李商隐,盛文肃学韦苏州,欧阳公学韩退之古诗,梅圣俞学唐人平淡处。
”(《沧浪诗话?诗辩》)可见,宋代前期,诗人是秉承了唐诗之精髓风貌的,宋人学习模仿得最多、对宋诗的形成和发展影响最大的是中晚唐诗。
从建国之初的西昆诸子到南宋后期的“四灵”和“江湖诗人”,许多人都对之情有独钟,效之不遗余力。
然而,宋代文人不甘模仿的艺术个性,使得他们急于摆脱唐诗笼罩的阴影,宋代文人的文化性格、生活态度以及审美情趣,是宋诗个性形成的内因。
因此,江西诗派应运而生。
正如严羽所说:“至东坡、山谷始自出己意以为诗,唐人之风变矣。
山谷用工尤为深刻,其后法席盛行,海内称为江西诗派。
”以苏轼、黄庭坚为代表的江西诗派,追求在唐诗之外另辟蹊径,这也就意味着,宋诗开始摒弃了唐诗圆美的风格、和谐的节奏、流畅的旋律以及源于浪漫精神的奇情壮采。
黄庭坚的诗充满着文人气和书卷气,极力追求着艺术上的“生新”,他说:“文章最忌随人后。
”(《赠谢敞王博喻》),“随人作计终后人,自成一家始逼真。
”(《以右军书数种赠丘十四》)求新求变的直接后果便是有时他的探索走得过远,以致于出现了一首短诗竟有八个典故的掉书袋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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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09年 第 1 期 1
《 浪诗话》 沧 “ 陈筒斋体亦江西之派而小异” 疏证
。 王术 臻
( 北京 大学 中文 系, 北京 10 7 ) 0 8 1
[ 摘 要 】 严羽首次将陈与义划归“ 江西诗派”这个论断包含他对陈与义诗歌风格的评判和价值的定位, ,
也是他 自己诗学观念的体现。
[ 关键 词 ] 严羽; 陈简斋体; 底蕴 中图分 类号 : 0 .2 I 7 2 文献标 识码 : 2 A
严 羽 对 于 自 己 的 诗 论 颇 为 自负 , 《 吴 景 仙 其 答 书》开 场 明言 : 仆 之 《 辨 》, 断 千 百 年 公 案 , 惊 “ 诗 乃 诚 世 绝 俗 之 谈 , 当 归 一 之 论 。 《 辨 》 提 出 的 一 系 至 ”诗 所
列重要 诗学 问题在 当时很 有 挑战 性 , 如他 全 盘否 比
文章 编号 :6 2— 6 0 20 ) l 0 0 0 17 8 1 I0 9 1 - 0 5— 3
过 严 羽 的这 个 结 论 。 可 见 在 这 一 问 题 上 , 羽 是 始 严
作俑者 。
一
、
关 于 陈 简 斋 体 与江 西 诗 学
定 元 右 诗 学 以 及 江 西 诗 派 , 弃 晚 唐 诗 派 等 , 都 与 鄙 这 当 时 的 诗 学 潮 流 对 立 。 在 “ 体 ” 之 中 , 又 别 出 诗 论 他
心裁 地 将 南 北 宋 之 交 的 著 名 诗 人 陈 与 义 划 归 于 江 西 诗 派 , 显 示 了 他 的胆 量 : 陈 简斋 体 : 江 西 之派 也 “ 亦
严 羽 将 陈 与 义 归 于 江 西 诗 派 并 非 毫 无 来 由 。 陈
与 义 在 开 德 任 教 官 时 , 与 吕本 中 及 其 叔 父 兼 诗 友 曾
吕知 止 唱 和 】 其 诗 学 观 念 受 到 江 西 诗 学 精 神 的 熏 , 陶 和启 发 也 是 很 自然 的 , 主 要 体 现 在 陈 与 义 像 江 这
而小 异 。 《沧 浪 诗 话 》 严 羽 究 竟 为 什 么 这 样 说 , ”( ) 则
是需 要结合陈 与义 的诗风加 以仔细辨 明 的。
西 诗 派 一 样 , 诗 讲 究 深 厚 的 文 化 修 养 和 工 夫 。 江 作
西 派认 为 大 家 数 必 须 有 书 卷 作 根 底 , 不 至 于 流 人 方 空 疏 浮 浅 , 长 方 《步 里 客 谈 》 下 说 : 无 一 字 无 来 陈 卷 “
处 , 陈 无 己 、 直 作 诗 法 也 。 陈 与 义 也 非 常 看 重 此 鲁 ”
在严羽 之 前 . 有 人 将 陈 与 义 划 归 江 西 诗 派 。 没
虽 然 陈 与 义 与 江 西 派 吕本 中有 过 唱 和 ( 下 文 ) 而 见 ,
吕本 中 并 没 有 将 他 列 人 《 西 宗 派 图 》。 陈 与 义 的 江 表侄 张 嵘 《陈公 资政 墓 志 铭 》 陈 与 义 诗 歌 是 “ 下 说 上
读 书 学 问对 于 诗 学 的 功 用 , 的 老 师 崔 嚼 就 教 导 他 他 多读 书 , 勺 《泊 宅 编 》卷 九 说 : 方 “崔 圜 能 诗 , 问 作 鲁 或 诗之要 , 日 : 多 读 而 勿 使 , 为 善 。 答 但 斯 ”晚 宋 方 回
说 :惟 山 谷 、 山 、 斋 得 此 活 法 , 各 以 其 数 万 卷 “ 后 简 又
陶 、 、 、 之 间 ”, 然 与 江 西 诗 派 不 同科 。 而 同 谢 韦 柳 当
时 代 的 诗 坛 盟 主 刘 克 庄 则 明确 表 示 陈 与 义 不 属 于 江
西 派 , 《 山 诚 斋 诗 选 序 》 : 余 既 以 吕紫 微 附 宗 其 茶 说 “ 派之 后 , 日 : 诗 止 此 乎 ?余 日 : 也 。 曾茶 山 , 或 派 非 赣
人 , 诚 斋 , 人 , 中兴 大 家 数 。 比 之 禅 学 , 谷 , 杨 吉 皆 山
初 祖 也 , 、 , 北 二 宗 也 , 斋 稍 后 出 , 济 德 山 吕 曾 南 诚 临
之 心 胸 气 力 , 舞 跳 荡 。 ¨ 黄 、 作 诗 又 讲 究 苦 吟 锻 鼓 ” 陈
炼 , 益 求 精 , 师 道 《 韵 答 秦 少 章 》 : 学 诗 如 精 陈 次 说 “ 学 仙 , 至 骨 自换 。 而 陈 与 义 也 说 : 唐 人 皆 苦 思 时 ” “ 作诗 , 谓 ‘ 安 一 个 字 , 断数 茎 须 ’ … 之类 者 所 吟 捻 …
也 。 … … 陆 放 翁 学 于 后 茶 山 而青 于 蓝 , 洲 子 、 续 徐 高 古 曾参 诚 斋 警 句 , 往 似 之 。 在 江 西 正 派 之 后 , 往 ” 刘
克 庄 仅 仅 把 吕 本 中 、 几 、 万 里 三 人 与 黄 庭 坚 相 曾 杨 接 , 陆 游 、 洲 子 、 续 古 等 江 西 诗 风 的 企 慕 者 尚 如 徐 高
不 属 于 江 西 派 , 没 有 将 陈 与 义 列 为 江 西 宗 派 的 意 更 思 , 然刘克庄 是洞 察 了 陈与 义诗 歌本 身与 江西 诗 显 派 的 异 质 性 。 晚 于 严 羽 的方 回 才 将 陈 与 义 归 于 江 西
是 也 , 造 语 皆 工 , 句 皆 奇 。 l 葛 胜 仲 《陈 去 非 诗 故 得 ”6 集 序 》 价 陈 与 义 也 说 : 用 心 亦 苦 , 一 洗 旧 常 畦 评 “ 务 径 , 不 拔 俗 , 不 惊 人 不 轻 出 也 。 这 都 与 江 西 诗 意 语 ”
学精 神相通 。
我 们 不 妨 以 陈 与 义 的 《 春 》诗 为 例 , 验 证 陈 伤 来
与义 接受江西 诗派诗 学精神 的熏染 。
庙 堂 无 策 可 平 戎 , 使 甘 泉 照 夕 烽 。初 怪 上 都 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