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朝鲜诗人丁若镛寓言诗创作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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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朝鲜诗人丁若镛寓言诗的创作特点
摘要朝鲜实学派代表文人、汉诗大家丁若镛在其诗歌创作中采用寓言的手法,阐述了自己的实学思想与改革主张,拓展了寓言诗创作的传统主题模式。
诗人以熟稔的艺术笔法,运用细腻生动的描写塑造了一个个漫画式的“人物形象”,并以对比突出的讽刺色彩,再辅以诗附议论的手法,将诗歌情感推向高潮,感人肺腑、发人深省,开创了丁若镛式寓言诗的独特风格,在韩国寓言文学的历史长廊里,树起一座引人瞩目的不朽丰碑。
关键词:朝鲜诗人丁若镛寓言诗
中图分类号:i106.2文献标识码:a
所谓寓言诗,即诗体的寓言,具有集感性、知性、理性于一体的特点。
正如我国现代著名作家刘征先生在《谈寓言诗》一文中所言,寓言诗就好比“果品里的酸枣”,“蔬菜里的辣椒”,在花样繁多的诗体中地位虽不显赫,但别具风味,博人喜爱。
古往今来,寓言诗正是凭借其凝练而深富哲理、生动而警醒世人的独特魅力,博得了古今中外无数文人墨客的喜爱。
朝鲜汉诗大家丁若镛曾经创作多篇兼具时代色彩与民族元素的寓言汉诗作品,在韩国寓言文学的历史长廊里,树立起一座引人瞩目的不朽丰碑。
丁若镛(1762-1836),号茶山,生于朝鲜王朝后期,是朝鲜实学的”集大成者”,在文学创作上以汉诗见长,与朴趾源并称为朝鲜实学派文学的“双峰”。
丁若镛一生著述颇丰,汉诗作品数以千计。
其中《狸奴行》、《虫食松》、《海狼行》、《和崔斯文游猎篇》、《乌贼
鱼行》、《憎蚊》等是其寓言诗中的代表作品。
诗人在这些诗歌中讽咏现实、批判邪恶,述改革理想、实学思考,并以冷峻的讽刺、形象生动的描写、犀利的笔锋、及诗附议论的表现方式,开创了丁若镛式寓言诗的独特风格。
一
18世纪末19世纪初的朝鲜王朝,正面临着日益严重的政治、经济乃至整个社会制度的危机,百姓的生存状态在”田政”、“军布”、“还上”等苛政压迫下惨不忍睹。
这一切都令出身“奉儒守官”之家的丁若镛痛心疾首。
他试图发起改革扭转时局,挽救这个病入膏肓的“旧邦”。
青年时期,丁若镛因博学多才深得朝鲜正祖王赏识,曾身居要职,力主改革。
然而,由于生性刚直,多次得罪权贵,在正祖王驾崩后的第二年(1801),丁若镛就被敌对派势力冠以“邪教徒”(天主教徒)的罪名贬谪流放。
正所谓“诗穷而后工”。
仕途失败后的丁若镛不仅写下了举世闻名的实学著述《一表二书》,还创作了脍炙人口的《哀绝阳》、《耽津农歌》,以及“慕杜”之作——“三吏三别”等许多优秀的汉诗作品。
其寓言诗也大多属于该时期作品。
它们凝练而精湛、生动而形象,不仅向世人展现了当时朝鲜社会的人间百态与社会黑暗,更意味深长地讲述着这位百科全书式的学者对于现实世界的深邃思考,及其改革兴邦的社会理想。
丁若镛寓言诗中的凤凰、鲸鱼、松树、虫豸、狸猫等丰富多彩的形象都是当时活动于朝鲜社会的“朝鲜人”的折射。
诗人用这些形象,曲折、生动、客观地将当时朝鲜王朝的物态人情与腐败政治搬
上了寓言诗的舞台。
在《虫食松》中,诗人以松树喻指百姓,以虫豸喻指贪官酷吏。
而那些”被万峰”、“郁苍劲”的松树正是爱国百姓的真实写照,诗人说它们“太室明堂若倾圮,与作修梁耸栋来朝宗”,“漆齿流求若隳突,与作艋艟巨舰摧前锋”。
诗人告诉世人,百姓才是真正的国之柱石,社稷之脊梁。
然而,那些“初生丑恶肌肉黑,渐出金毛赤斑滋顽凶”的松虫们,摧残起松树来却毫不手软,它们“始吸叶针竭津液,转啮肤革成疮痈”。
在松虫肆无忌惮的吸榨下,最终“松日枯槁不敢一枝动,直立而死何其恭。
”诗人形象而又客观地将官吏的凶残与暴虐和百姓的无辜与悲壮展示在世人
面前,唤起了人们的反思。
丁若镛的寓言诗在客观展现社会现实、揭露社会丑恶的同时,还对其实学思想做出了生动的阐释。
《夏日对酒》是一首典型的议政诗,诗人在这首诗中借父子喻君民,寄托了自己改革“还上”弊政的政治理想。
“还上”本源自社仓制度,是兼具调节物价与赈恤的功能。
茶山在流放时期,曾经亲眼目睹“还上”之法的实施情况,并将之记录在《牧民心书》的《户典·谷簿》一文中。
他写道:“余家茶山,俯临仓路。
于今十年,未尝见有一个村民,负苫而过者也。
……而及至冬月,户出毂五六七石,输之官仓。
……”
不借也要还,可见“还上”之法在当时已经变成了一种政府“仁政”口号下的赤裸裸的掠夺行径。
实学家的视野让茶山清醒地意识到,在这样的制度下,百姓生活只会更加困苦,国家体制也只能加速解体。
诗人将对改革的呼唤寄托在这首寓言诗中,希望“父亲”
能把借粮的自由还给“子女”,让“还上”成为名符其实的“仁政”。
丁若镛的寓言诗甚至将触角伸到弊政的背后,直指造成政治紊乱、民不聊生恶果的分配制度。
在《和崔斯文游猎篇》中,诗人以鹰喻指正义的使者,以凤凰喻指智者或贤明的君主。
以雉喻指那些锦衣华服,却片布无所织、满口之乎者也、一辈子锦衣玉食的“斯文废物们”。
对于在鹰的利爪下惨死的“雉”,诗人说“呜呼雉罪诚难赦,鹰兮搏击真豪雄”。
在力主勤劳富国的茶山眼中,岂能容下如此百无一用之物?因此,茶山说它“罪难赦”,盛赞搏击它的鹰是“真豪雄”。
诗中的“鹰”是勇猛、强大的正义的使者,它要搏击的对象目标明确而具体,就是那些“斯文废物”,以及这些“斯文废物”的孵化器——极不公平的分配制度。
在这篇作品中,茶山借助“鹰”和“雉”的形象,鲜明地阐述了自己的主张,即除了直接从事生产和间接的辅助生产的人之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分享劳动成果。
从而,对前人在寓言诗中寄托作者对某一社会现象、心理状态,乃至行为模式的批评教训的传统主题模式做出了新的拓展与突破。
二
丁若镛的寓言诗有着其独特的艺术风格,诗人往往通过细腻生动的描写塑造一个个漫画式的“人物形象”,并充分使用对比夸张等手法增加诗歌的讽刺色彩,再辅以诗附议论手法,将诗歌情感推向高潮,达到感人肺腑、发人深省的艺术效果,从而实现诗人揭露黑暗现实、呼唤改革的创作目的。
1 漫画式的人物形象
丁若镛擅长在寓言诗中以细腻生动的描写构造活灵活现的漫画
式的“人物”形象。
诗人往往利用各种花鸟鱼虫与生活中某些人的性格、作风相契合的特征,把它们放到寓言诗的舞台上,扮演人的角色,借以阐释自己的思想与主张。
比如《狸奴行》:
南山村翁养狸奴,岁久妖凶学老狐。
夜夜草堂盗宿肉,翻覆瓿连觞壶。
……赐汝一双荧煌黄金眼,漆夜撮蚤如枭雏。
赐汝铁爪如秋隼,赐汝锯齿如于菟。
赐汝飞腾抟击骁勇气,鼠一见之凌兢俯伏恭献躯。
日杀百鼠谁禁止,但得观者啧啧称汝毛骨殊。
……
丁若镛在这篇作品中塑造了一个“狸奴”形象。
诗人让这只日久奸猾,不去尽捕鼠之职反而“夜夜草堂盗宿肉”的狸猫,扮演朝鲜朝手握实权的官员——监司。
监司在当时的朝鲜拥有对所辖县的行政、司法、税收等重大权力,并且直接负责惩治危害百姓的各级贪官污吏。
就像捕鼠除害是猫的天职一样,他们本身有义务保护百姓免遭守令、衙役等小官吏的盘剥。
饱受乡吏的欺诈和剥削的百姓常把希望寄托在监司身上。
然而监司们怎肯为百姓解忧呢?诗人借那只不肯捕鼠、监守自盗的“猫”,反映监司们不但枉食俸禄,还常常干些祸害乡里、鱼肉百姓的勾当。
诗中生动地描写了猫的形态特征: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黄金眼”,“秋隼”一般的利爪,“锯齿”一般的利齿和扑跳而起时的敏捷……这么健壮的身躯、如此敏捷勇猛的身手,如果用来捕鼠,必定所向披靡。
可遗憾的是,这只“猫”把它的能力都用在祸害百姓上了。
茶山越写猫的本领大,讽刺的意
味也就越强烈。
朝鲜朝后期监司的奸猾形象通过这只“猫”,得到了客观生动的再现。
在《海狼行》中,诗人塑造了“海狼”与“长鲸”的形象,让他们分别扮成朝堂之上争权夺利的两个党派。
诗人动态地描述了海狼袭长鲸的场景:
“一群卫鲸首,一群绕鲸后。
一群伺鲸左,一群犯鲸右。
一群沉水仰鲸腹,一群腾跃令鲸负。
上下四方齐发号,抓肤啮肌何残暴。
”在海狼的四面夹击之下,长鲸腹背受敌,难以支撑,最终“鲸吼如雷口喷水,海波鼎沸晴虹起。
虹光渐微波渐平,呜呼哀哉鲸以死。
”诗人借这场海狼与长鲸殊死搏斗的动态描写,形象地再现了朝堂上你死我活的党派之争,并明白地告知世人,党派间的争斗,不过是场“饮食之争”。
诗人还在《和崔斯文游猎篇》中,让改革者化身为勇猛无敌的“鹰”,并着重描写了它搏击雉的过程:
“雉飞角角流山曲,鹰来如飘风。
力尽魂飞雉伏莽,鹰将下击还腾空。
霹火闪烁不可谛,苍茫独坐空山中。
”
突显了改革者的威武气势与“斯文废物”的百无一用。
2 对比中突显讽刺的效果
讽刺辛辣是丁若镛寓言诗的另一主要特点。
诚如韩国学者朴茂瑛所言:丁若镛在其寓言诗的创作中更注重的是诗歌的讽刺效果。
为了加强讽刺的辛辣程度,诗人常常使用对比手法,在对立事物的对比中,纤毫毕现地展现当时社会现象的怪谬残酷,及其“存在的不
合理性”。
如《狸奴行》中,诗人把猫鼠这对自然界中的冤家一起送上了寓言的舞台:
“自今群鼠无忌惮,出穴大笑掀其须。
聚其盗物重赂汝,泰然与汝行相俱。
吹螺击鼓为法部,树纛立旗为先驱。
汝乘大轿色夭矫,但喜群鼠争奔趋。
”
老鼠用偷来的东西贿赂猫,从此可以无需顾忌地猖狂偷盗;猫有了老鼠们敲锣打鼓的簇拥、鞍前马后的效力,也更显八面威风。
讥讽的效果在猫与鼠的“精诚合作”与“各得其所”之间得以急剧放大,诗人犀利的笔法在此也可窥一斑。
同样的对比手法也见于《虫食松》中。
松的挺拔苍郁与虫的丑陋凶狠,松的为国尽忠与虫的自私贪婪,松的无奈而死与虫的茁壮成长……都构成了鲜明的对照,这些对照让读者在体会讽刺效果的同时,也清晰地意识到那个“无一不失当”的朝鲜社会是怎样的怪谬可笑,亟待改革。
3 诗附议论,推向情感的高潮
诗附议论,且笔锋犀利是丁若镛式寓言诗的另一典型特点。
尽管在其他诗人的大部分寓言诗里,作者一般不直接出面,即使出面,也仅以故事讲述人的形式出现。
但丁若镛却常在其寓言诗的篇尾,甚至篇中加入议论,点名题旨,甚至高声疾呼。
如诗人在《海狼行》中论道:“汝辈血战胡至此,本意不过争饮食。
瀛海漭洋浩无岸,汝辈何不扬鳍掉尾相休息。
”一针见血地揭露了党派之争的本质,呼唤各个党派能停止争斗,免去征戮;诗人还在《狸奴行》篇尾高呼:“我今彤弓大箭手射汝,若鼠横行宁嗾卢。
”强烈地表达了诗人
改革官吏制度的主张。
丁若镛的这种诗附议论、以点名主旨的创作特点固然是受到了宋诗诗风的影响,但更为重要的原因还在于他的创作动机,即用诗歌述实学救国之思,呼唤改革的创作初衷。
丁若镛是一位诗人,更是一位思想家。
其诗歌就像“一篇篇李朝末期社会问题的临床诊断书,揭示了社会问题的病灶与病情”,阐释了诗人实学救国的思想和呼唤改革的心声。
寓言诗中往往既有生动的形象,又有凝练的语句、趣味的故事,以及警策的哲理,能在短小的篇幅中展现深长的寓意,具有巨大的感染力。
因此,丁若镛要通过诗歌述思,运用寓言诗体自然是不错的选择。
此外,丁若镛创作寓言诗,也彰显了其对民族文化及文学传统的高度重视与传扬。
寓言是朝鲜传统文学的重要构成,千百年来出现了《乌龟与兔子》、《责猫》、《鼠狱说》等多篇传世的寓言佳作。
正如韦旭旭先生在《韩国文学史》中对《狸奴行》的评价:
“他(丁若镛)吸收了李奎报的《责猫》、林悌的《鼠狱说》等优秀文学遗产的精华,创作了这一具有时代特色的寓言诗篇。
”
丁若镛的寓言诗大多创作于流配期间。
当仕途受挫,创作为他打开了另一扇通往政治理想之国的大门。
而寓言诗,正是打开这扇大门的钥匙,引领我们走近诗人的灵魂,理解其心灵世界的真正内涵。
参考文献:
[1] 丁若镛:《与犹堂全书》,新朝鲜社,1934年版。
[2] :《》,,2002年
版。
[3] 宋载邵:《茶山诗研究》,,1993年版。
[4] 韦旭升:《韩国文学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
作者简介:孙玉霞,女,1976—,河北人,博士,讲师,研究方向:中韩比较文学,工作单位: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
注:本文中所涉及到的图表、注解、公式等内容请以pdf格式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