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竹林

啊，竹林
石兴育（宣汉东乡镇州河花园E幢3单元6楼1号）（邮编636150）在外奔波数年，后又在小城里每天按部就班的上班、家务、上网、睡觉，生活的车轮毫无生气地拖沓前行着。

忽然忆起有很久没回老家看看。

很多人、很多事都已模糊，很多景物在时间的冲刷下已经遗忘了。

当我和儿子走在城郊的路上，儿子把胡豆叫做豌豆时，我觉得，我真该回去走走了——为了我记忆中的家乡的那片竹林。

乘着车，离开了空气中始终有层灰蒙蒙的雾气的小城，离开了钢筋混凝土铸成的小城。

人声远了，空气清新了，心宁静了。

从车窗外晃过的各种庄稼、各式楼房、几簇茂密的竹林，让我忆起那尘封已久的场景。

儿时的故乡，都是四合院式的建筑，独门独院的极少。

一个院子里住的都是同族的人，婚丧嫁娶都要在一起帮忙、庆贺；但的确已没有了族长之类权威的人了。

这种建筑对我们小孩子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样的建筑让你不知道什么是孤独，什么是寂寞，当然也不知睡懒觉是什么滋味。

只因在被窝里早惦记着和小伙伴做些什么，玩些什么；但更让人惦念的是这院是三面环绕着四季长青的竹林，而竹林带给我太多的回忆了。

每年、每月、每天我会穿过长长的竹林路上学，放学或出去劳动或出去玩。

看到栽竹的简单，竹的疯长，看着年龄不同的竹的不同姿态，看着竹的不同部分被派上不同的用途。

竹林是伐不尽的，竹有无穷的生命力。

因为春天到了竹笋疯长，自然让你想到其“子子孙孙无穷尽”。

但又因为伐得勤，所以竹林总是稀疏的，我们可以在竹与竹之间穿梭，做各种高难度的动作：翻、腾、跃、劈。

当然，也有摔断胳膊擦伤腿的时候，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密密的大片的竹林，亲密无间的玩伴，自由的表演，是那么令人心驰神往。

更何况，我还在竹林里捡到过成窝的鸡蛋，捡到过三八菇，捉到过可以烤来吃的笋子虫，可以飞的绿虫……
现在的我知道有很多人喜欢竹，但那种喜欢又不同。

人们喜欢在房屋周围、公园里种植竹子是因为喜爱竹的高节心虚，正直的性格和婆娑的姿态，但我更知道家乡的父老栽种竹子是因为竹有不少用处。

栽竹，是最简单不过的。

把老竹截成一截一截的，就那么无根无尾埋在贫瘠的土地上，再倒点水即可。

虽大半是死去，可总有活过来的。

活过来的要不了几年就会长成一大笼竹。

一到春天，成笼的竹林被惊雷震醒，催促自己的孩子快快长大。

穿着毛衣服的竹笋就那么一夜之间从土里冒出来，疯长，疯长，象要顶破天似的。

那时的我真不知他们的母亲是给他们吃的啥。

有一年，我们家要在四合院旁边修独门独院，父亲说要毁掉三笼竹。

砍倒他们只用了半天，可等到清理下面的竹头时，全家犯傻了。

盘根错节，像抗战时的军民一样团结。

足足两个月，全家人的手经历了起泡、流血、长老茧这么一个生命历程，那些竹头终于被我们挖出来晾在一边等着做柴火。

说实话，最初搬进砖瓦屋，我老担心屋底下残留的竹须会长出竹笋，而这些竹笋会掀翻屋子。

当然，我家的老屋还在，屋里当然也没有冒竹笋，屋子更没有被掀翻。

成年的竹子对于农家来说用处太多了。

竹子可编制各种用具：睡席、晒垫、箩筛、簸箕、扫帚、背篓、竹篱等；可以劈竹成篾，编成笼，可以运送粮食等等，举不胜举。

有的人家还可以把竹制品拿到市场上卖了来贴补家用。

就是剩下的废料，有的被我们小孩编成各种形状的玩具，有的当然只能做柴禾。

那时，我们最喜欢听到那疯长的竹林里响起阵阵砍伐声，因为那意味着篾匠师傅会在自己家里呆上一段日子，不仅天天有肉吃，而且大人们不再那么凶。

我记得父亲跟老篾匠学编一种方形的罩鸡笼，整整一个小时，他居然束手无策。

站在一旁的我却早已按捺不住，三下五除二起好了头。

接下来，我负责编形、理篾条，父亲压篾。

那时，我心中涌动着无以言比的英雄气概，老篾匠使劲夸我心灵手巧，定是块学篾匠的好料。

我听了后，对于未来能与竹林常相伴产生了各种奇妙的幻想。

“爸爸，到了，快看竹林”，儿子叫我。

下了车，我赶紧到老屋四周转转。

只看到长得紧密的竹林，因为太多，太茂盛，有的都被挤变形了。

我突然有一些失落，又有一些欣喜。

青壮年都打工去了，柴、米、油、盐、衣、吃、住等各方面早有很大的改善，竹林也没有以前那么有用了，想到这些，我又有一些释然。

我知道世界上有很多出了名的竹子，浪漫多情的凤尾竹、娟秀文雅的观音竹、潇洒飘逸的佛肚竹，情韵幽深的湘妃竹、骨节劲奇的罗汉竹、秆紫古朴的柴竹。

但家乡的竹正宗的名字是啥，我至今不知，只知道家乡人喊它“慈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