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不当出生_诉讼初探_透过生命价值的迷雾看赔偿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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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809 出生, 孩子父母作为原告对医生提起索赔诉讼。 如果父母事先被告知孩子出生后可能带有严重的缺 陷, 其极可能选择堕胎, 而由于医生的过失, 父母原 本享有的堕胎机会丧失了。 父母为了矫治孩子的残 疾或缺陷可能要花费大量金钱, 对孩子进行特别的 教育、 照顾也要一笔不小的支出, 并且因为孩子有严 重残疾而遭受精神上的巨大打击和痛苦, 他们提起 “不当出生” 诉讼以期对所遭受的损害获得救济。 需要强调的是, 在 “不当出生” 中, 不是医生造成 了孩子的畸形、 迟钝或者其它损害, 此类诉讼的真正 新颖性在于: 在医生因过失未能诊断出孩子的先天 缺陷或未适当通知孩子母亲上述状况之前, 已经悲 惨的注定了这个孩子将有残疾, 医生仅仅是在疏于 [ 2 ]810 告知方面存在过失。 正是这一点使此类诉讼与 普通的胎儿侵权损害赔偿区别开来。 所谓胎儿侵权 损害赔偿, 是指因被告的加害行为使胎儿出生前受 到伤害, 胎儿出生后存在缺陷, 出生儿可就该身体缺 陷向被告请求损害赔偿。 “不当出生” 案件中, 孩子的 生来缺陷不是被告造成的, 而是由母体自身原因造 成的, 被告即使尽到了注意义务, 仍不能改变母亲生 下缺陷儿的可能性。 而在胎儿侵权损害赔偿案件中, 孩子的生来缺陷与被告的过失行为存在着因果关 系, 被告如果尽到了注意义务, 孕妇就不会生下残障 的孩子。 “不当出生” 是美国侵权法上产前过失侵权概念 下的具体类型, 除了 “不当出生” 之外, 产前过失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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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150- 151 出。 在我国台湾地区, 朱秀兰诉医院 “不当出生” 案 是一个典型案例。 原告朱秀兰怀孕, 因系高龄产妇, 恐生下唐氏症等有心身障碍的儿童, 乃到被告医院 产检, 因被告医院从事羊水分析及判读具有过失, 未 验出胎儿染色体异常, 患有唐氏症, 并告知是男孩, 胎儿正常, 以致未实施人工流产, 且一再保胎, 产下 患有唐氏症候群、 无肛症、 动脉导管闭锁不全等重度 残障男孩。 原告朱秀兰及其夫 ( 同为原告) 于是以财 产上及非财产上受有重大损害向被告医院请求损害 赔偿。 台湾士林法院认定被告医院与原告朱秀兰间 成立医疗契约, 应依第 535 条后段规定, 负善良管理 人的注意义务, 被告医院应就其医生的过失与自己 过失负同一责任, 而依不完全给付债务不履行规定, [ 8 ]140- 141 负损害赔偿责任。 我国现行法中对于 “不当出生” 没有特别明确的 规定, 但近年来这类案件时有发生。2002 年 7 月, 高 某夫妇在四川大学华西第二医院进行试管婴儿手术 成功, 2003 年 2 月, 该院医生建议其可在当地医院 接受孕产期保健服务。 高某之妻李某接受了建议, 并 于 7 月在当地医院生下一子, 后经检查患唐氏综合 征 ( 又称为先天愚) 。 高某夫妇起诉当地医院要求赔 偿孩子生活费、 护理费、 检测费 50192. 76 元。 崇州市 人民法院审理该案后认为, 按照相关规定, 被告应当 书面建议李某对胎儿进行先天性缺陷和遗传性疾病 的诊断, 但被告医院未履行该法定义务, 是负有责任 的。 同时法院认定, 出生儿的先天性遗传疾病, 不是 被告的医疗行为直接造成的, 即使被告履行该法定 义务, 李某也只是有可能接受建议进行产前诊断, 从 而发现胎儿遗传疾病后终止妊娠, 但是该损失只是 可能会被避免, 不是必然能避免, 故原告要求被告承 担全部赔偿责任的诉讼请求理由不当。 最后法院判 决, 高某夫妇和医院各承担 80% 和 20% 的责任。 三、 “不当出生” 损害赔偿的正当性 “不当出生” 是科技发展给法律提出的挑战, 对 此各国法院显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 对于 “不当出 生” 诉讼原告是否有权获得赔偿始终存在争议, 相关 的法院判决十分不统一, 人们对这一问题的认识还 十分混乱。 在美国仍有很多州不支持 “不当出生” 诉 讼, 即使是在肯定 “不当出生” 诉讼的州, 对赔偿也多 持高度谨慎的态度, 表现在严格限定赔偿项目, 只认 可对于特别损害的赔偿。 否定 “不当出生” 损害赔偿的理由主要有: 确定 损害赔偿的数额困难, 对于父母进行赔偿有损孩子 的人格尊严。 在 “不当出生” 诉讼中, 为了确定父母是 否确实受到了损害以及损害的大小, 需要在残障孩 子出生与假设其从未出生使父母所处的境况之间做 出比较, 而法院认为这是极其困难甚至是不可能的。
——透过生命价值的迷雾看赔偿正义 田 野
( 中国人民大学 法学院, 北京 100872) [ 摘 要 ] “不当出生” 是因医生的产前诊断过失或者通知过失导致先天残障孩子出生引发的诉 讼。 “不当出生” 诉讼在发展中逐渐获得了一定的认可, 但是关于 “不当出生” 损害赔偿正当性的争论
始终存在着。 “不当出生” 问题的复杂性在于其涉及生命价值与赔偿正义的冲突与协调。 肯定特别 损害赔偿而否定一般损害赔偿是平衡上述两项价值的较好选择。 [ 关键词 ] 不当出生; 损害赔偿; 生命价值; 赔偿正义 [ 中图分类号 ] D 923. 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128182 ( 2007) 0420047205 随着基因技术的飞速发展和医学水平的不断提 高, 通过产前医学检查预先判断新生儿是否会带有 先天缺陷成为可能, 这对人们无疑是一个福音。 然而 另一方面, 它也带来了新的法律问题, 使各国法院陷 入无尽的困惑和无休止的争论。 由于负责产前检查 的医生的过失, 没有诊断出新生儿存在先天缺陷的 潜在危险或对上述情况未尽合理告知义务, 结果导 致带有严重残疾孩子的降生, 孩子的父母是否有权 利要求医生赔偿相关的损失呢? 这就是 “不当出生” 的法律问题。 在美国 G leitm an v. Co sg rove [ 1 ] 一案 中, G leitm an 的母亲于怀孕两个月时去医生处就 诊, 她将自己在一个月前被诊断出患有风疹的情况 告诉了医生, 但医生仍然告诉她风疹对即将出生的 孩子没有任何的影响。 后来 G leitm an 出生了, 但是 她却看不见也听不到。G leitm an 的母亲将医生告上 法庭, 称其如果知道风疹会遗传的话, 她会选择堕 胎。 近年来在我国此类案件也时有发生, 2000 年广 州的一家医院因检查过失未发现胎儿的缺陷而导致 一名缺少右臂的女婴出生, 其父母向医院索赔。 “不 当出生” 诉讼涉及到损害的概念、 能否把残障儿的出 生视为损害以及生命价值与赔偿正义的冲突与协调 等重大问题。 一、 “不当出生” 的含义 (w rongfu l b irth ) 是美国侵权法上 “不当出生” 的概念, 是指因医生的过失未诊断出胎儿的潜在出 生缺陷或未对其父母尽合理告知义务导致残障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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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大学学报 ( 哲学社会科学版) Jou rna l of Guangx i U n iversity (Ph ilo sop hy and Socia l Science )
2007 年 8 案件, 便会以 “损害难以计算” 为由驳回原告的主 张。 十多年后,“不当出生” 的问题在纽约上诉法院 被再次提起。在 1978 年 B ecker v. Schw a rtz[ 5 ] 一案 中, 医生因过失没有告知一个怀孕时已经 37 岁的高 龄产妇其产下的婴儿可能患有唐氏综合症, 结果导 致天生愚钝孩子的出生。 父母提出了 “不当出生” 诉 讼, 并且代表孩子同时提起了 “不当生命” 诉讼。 法院 最终驳回了 “不当生命” 诉讼, 主要是以可操作性考 虑和维护生命尊严为理由。 法院认为损害赔偿是无 法计算的, 因为这需要法院在有缺陷的生命和生命 从未存在之间作比较, 而法院没有能力做这样的比 较。 该案法院在判决中写道: 根本不出生是否比带有 严重的缺陷出生更好, 这是一个更适合留给哲学家 和理论家们去争论的谜, 而法律确实无法解决这一 [ 5 ]809 问题。 上述判决理由成为经典被反复援引。然而 对于孩子父母提起的 “不当出生” 诉讼, 法院却持不 同的态度, 最终判决孩子父母可以就孩子出生造成 的特别损害获得赔偿, 主要包括对孩子的照顾、 治疗 费用等。 但同时, 法院否认孩子的父母可以就他们在 心理、 精神上受到的伤害向被告请求赔偿。 这是支持 “不当出生” 诉讼的第一个判决, 具有重大意义。 在这 个判决做出之后, 很多法院都承认了 “不当出生” 诉 讼, 此类诉讼逐渐获得了普遍的接受。 经过几十年的发展,“不当出生” 诉讼获得了比 较广泛的接受, 现在美国有一半以上的州支持 “不当 出生” 诉讼, 主要理由包括: 威慑基因检测过失行为、 保护父母的生育选择权、 弥补父母因孩子残疾所花 费的费用等等。 少数州仍然拒绝承认 “不当出生” 诉 讼, 理由包括维护生命尊严、 留待立法机关作出规定 等等。 在对 “不当出生” 的支持判决中, 法院大都只承 认对于特别损害——即与孩子缺陷相关的费用的赔 偿, 而不认可一般损害赔偿, 如一般扶养费赔偿和精 神损害赔偿。 在有些州, 对 “不当出生” 的处理已经不 再 停 留 于 司 法 解 决 的 层 面, 立 法 机 关 开 始 介 [ 6 ]161- 162 入。 如尤他州的成文法就明确禁止提起 “不 当出生” 诉讼。 随着基因医学检测应用的普及, 产前诊断过失 案件的发生频率也越来越高, 这是各国法院共同面 临的问题, 当然在其他国家未必像美国一样使用 “不 当出生” 的称谓。 在法国,“不当出生” 诉讼被认可, 原 告既可以被告违反医疗合同为由请求赔偿, 也可以 根据民法典第 1382 条关于过错侵权责任的一般条 款来索赔。 在德国,“不当出生” 诉讼的原告可以依契 约的不完全给付获得赔偿。 德国联邦高等法院在一 个判决中, 肯定因医师过失而生出缺陷儿的父母得 依债务不履行请求该医师赔偿扶养此缺陷儿比一般 婴 儿 多 出 的 额 外 费 用, 包 括 财 务 与 劳 力 之 付
收稿日期: 2007203210 作者简介: 田 野 ( 19792 ) , 男, 黑龙江省佳木斯市人,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民商法专业博士研究生, 天津大学法学系讲 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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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 rongfu l life ) 还有两种主要类型, 即 “不当生命” (w rongfu l concep t ion ) 。 和 “不当怀孕” “不当生命” 也称 “错误的生命之诉” , 是指遗传咨询人员和提供 医疗服务的医务人员未尽相关职责, 而向父母提供 了错误的或不准确的信息, 甚至没有提供信息, 致 使父母误以为胎儿没有缺陷而未堕胎, 有先天性缺 陷的子女得以出生, 子女本人对提供服务的人员和 其所在的机构, 依据侵权行为法的规定, 就自己的 财产损失和精神损失提起的损害赔偿诉讼。 在错误 的生命之诉中, 原告诉讼请求的实质是 “假如自己 [ 3 ]29- 39 不出生, 情况会更好” 。 “不当出生” 与 “不当生 命” 诉讼极为相近, 最主要的区别是原告不同, 在前 者是残障孩子的父母, 在后者是孩子本人。 “不当怀 孕” 是指父母不愿生育孩子, 但是由于医生节育手术 过失或者指导过失, 母亲有了身孕而控告医生的诉 讼, 索赔的项目通常包括: 母亲怀孕的痛苦, 怀孕、 流 [ 4 ]95 产和生产的费用, 以及这段时间的工资减损。 “不 当怀孕” 与 “不当出生” 有很多相似之处, 它们都涉及 到产前过失, 并且性质上都是针对检测和疏于告知 的过失而不是直接造成损害的过失, 都侵犯了母亲 的堕胎选择权。 但它们也是有区别的, 一般认为 “不 当怀孕” 与 “不当出生” 的区别在于: 在前者出生的是 一个正常、 健康的孩子, 而在后者涉及的是一个有残 障的孩子; 在 “不当怀孕” 中, 父母根本没有打算生育 孩子, 即使是一个正常、 健康的孩子, 而在 “不当出 生” 中, 父母确实想生育孩子, 但希望生育一个正常、 健康的孩子而不是有残障的孩子; 另外医生过失的 内容也是不同的, 在 “不当怀孕” 中医生的过失是采 取措施不当或者疏于指导致使母亲怀上了本不想要 的孩子, 而在 “不当出生” 中医生过失的内容是未诊 断出或未及时告知父母孩子的潜在缺陷。 二、 “不当出生” 诉讼的发展 “不当出生” 诉讼在美国经历了一个由被否定到 被肯定的过程。 最初, 美国法律不认可父母提出的 “不当出生” 诉求。1967 年 G leitm an v. Co sg rove 一 案 是关于 “不 当 出 生” 的 第 一 个 案 例。 该 案 中, G leitm an 的母亲询问医生自己患有风疹的情况是 否会影响孩子的健康, 但医生仍然告诉她风疹对即 将出生的孩子没有任何的影响, 结果 G leitm an 出生 后又盲又聋。 G leitm an 的母亲将医生告上法庭, 称 其如果知道风疹会遗传的话, 她会选择堕胎。 可是, 法庭最终却驳回了 G leitm an 母亲的请求, 理由是 “计算 G leitm an 及其母亲所受到的损失简直就是不 可能的事” 。 值得注意的是法院驳回原告的请求不是 因为没有损害, 而仅仅是因为法院无法准确计算损 [ 1 ]814 害赔偿的数额。 此外法院认为, 承认 “不当出生” 诉讼而把孩子视为父母的损害会贬低生命的价值。 G leitm an 案在当时影响很大, 之后法官们再遇到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