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语文小小说(那山那水)小巷的守望
初中语文 小小说(那山那水)小巷的守望
小巷的守望那是条小巷,江南常见的小巷。
巷子被粉墙夹持着,很深很深,深得如同岁月一样绵远悠长。
巷子里铺着的细麻石子,也被岁月的齿痕打磨得光光亮亮。
一个老人静静地坐在巷子里,他是个瞎子。
巷子很静,偶尔的,有老太太买菜,提着篮子走过;有老头散步,拐杖敲着石子路,一路敲过去。
然后一切又恢复了寂静,只有墙头几朵花儿,在零零散散地开着。
老人静静地坐在一条凳子上。
一只大黄狗卧在他的腿边,间或叫两声,声音红铜一样亮,在巷中正午的阳光下跳荡着,一波一波的。
一个女人走来,看见老人。
女人俯下身子问:“老人家,太阳很大,你怎么不回家?”老人摇着头,他在等自己的儿子,儿子就是在这条巷子里走出去的,一直走向远方。
走时,说他很快会回来的。
现在,他在等那小子。
老人嘟囔着,口水流下来。
有人告诉女人,老人有老年痴呆,不听人劝。
女人走了,走了好远,回过头来,深深的巷子中,老人坐在凳子上,狗卧在他身旁,不时叫两声,苍凉,孤寂。
女人再来时,是个秋雨天,树叶飘零,老人仍坐在巷子口,面前放着个碗,里面有零零落落的钱。
雨,丝绵一样细细密密铺下来。
老人穿着一件破雨衣,黄狗卧在他雨衣的一角里。
细雨湿了老人的雨衣,湿了小巷,更湿了江南的天地。
老人在雨中打着盹儿,头一点一点的。
女人叹口气,悄悄走近,拿了些钱放在老人面前的碗里。
老人一惊,醒了道:“山子,你回来了?”女人不说话,悄悄转身离去。
老人侧了一会儿耳朵,长叹一声,摸着黄狗道:“不是的,是我做梦,梦见山子回来了。
”老人的话,迅即被江南雨润湿,潮潮的。
再次经过时,已是江南的暮春。
老人头发更白了,拉着根棍子。
黄狗不在了。
老人听到脚步声,侧着头问:“山子,是山子吗?”女人涩着声说不是的,是过路的。
然后放了些钱,转身轻轻走了。
巷子中,只剩下老人,还有无边的雨,和雨里一声长长的叹息。
当女人在信里告诉我这些时,我捧着信,泣不成声。
是的,我就是山子。
女人,是我的一个同学。
那个老人,就是我爹。
我从小巷走出,走向远处,走进监狱。
初中语文 小小说(那山那水)麦地
麦地老人披一件脏兮兮、蓝白相间的校服,站在雨棚下盯着他。
他脚边放着一个瘪下去的尿素袋子,稍远处有个小化粪池。
临近家门时,他发现走错了路。
在离前面村庄一百米左右的地方,窄窄的水泥路,突然齐崭崭地断了。
没腿肚子的麦苗,隔断了归途。
他沿着麦地间的小径,深一脚浅一脚地朝老人走去。
大叔你好,在忙着给麦子撒肥料呢?乖乖,我看你那车怕是过不来了。
这边路没修通。
这块小麦是你家的吧?长得真好。
大叔是好把式啊。
听口音,你就是我们这儿的人吧?刚从外地回来?后天清明了。
很久没回来,我不知道这路不通。
你是哪庄上的?袁家湾的。
哦,那就在我们庄后头。
老人掖了掖披在身上的衣服问,清明回来上坟?是啊。
大叔,我记得以前这庄上有条跑客车的石子路,还在吗?他朝庄上望去。
一条灰白的路梢,隐没在不远处一栋平房的后面。
在倒是在,就是被拉沙车轧坏了,烂得不像样。
应该还能过车吧?他目测着路的宽度。
大叔,我急着要赶回家吃饭。
想从你家麦地借过行不?轧掉的麦子,我补你钱。
车开不过来吧?麦子深,地又潮,会陷在里面。
老人看看麦地,你只有倒回去了。
大叔,我的是越野车,底盘能升高的。
要是陷在里面,我自己负责。
要是陷在里面,这块地就被祸害了。
弄坏的麦子我全赔。
好不好?老人看看麦子,又看看他,一脸的为难。
你不能倒回去从那边路走吗?路窄,也怕遇到车。
估计倒回去就下午了。
就算您老帮个忙,钱我先给你。
反正你种麦子也是为了卖钱嘛。
老人目测着车到他跟前的距离,走到麦地边,抓了一把泥土,在手心里碾磨着。
你看,土都是湿的,车会陷在里面的。
稀薄的雾纱渐渐散去,阳光普照下来。
娘该在家等急了,本来说好回家赶午饭的。
兄弟姐妹们今天都来家里,专等着和他一起吃午饭。
他正想着,娘的电话打来了。
娘说一桌人都在等他开饭。
他跟娘说,我马上就到。
接完电话,他看着老人说,大叔,损坏你多少麦子我赔多少。
他掏出钱包,数了一千元钱往老人手里塞。
老人像对着一个烫手的山芋,迟迟不伸手。
他将钱硬塞进老人的口袋。
初中语文小小说(那山那水)青棉桃
青棉桃焦五赶刘庄集买了四袋化肥和一些农药,绑在小推车上,将车襻撩上肩,推着往家走。
途经一个大坡;推起来甚是吃力,竭尽全力走了一程,便气涌如牛,大汗淋漓,不得不停下来歇憩一会儿。
退回20年,推这么点东西经过这里不觉费力,如履平川,眼下才五十露头岁,便有些打憷了。
年纪不饶人哪!他朝坡顶看了看,盼望有人前来助他一臂之力。
说来凑巧,正好有人拿着一根绳子从坡顶走下来,微笑着搭讪:“怎么老弟,推不上去了吧?”焦五说:“是的,这几步挺难走。
老哥,你贵姓?”“不贵,姓刘。
”刘某说着将绳子系在车头上,像纤夫一样把绳子套在肩膀上,二人齐心协力,很快推上了坡顶。
焦五说:“老哥,看你这架式,莫非是专门干这一行的?拉上来需要多少钱?”刘某说:“要是专门为人拉车,早就饿死了。
”焦五说:“那你在这儿干什么?”刘某说,“闲下无事,随便逛荡。
你我有缘,岂有不帮之理!”焦五好疑惑:“咱俩乍生相遇,怎说有缘?”刘某解释道:“在此相遇就是有缘。
人时常出门在外,准能碰上难事,谁见了不伸手相帮?”焦五连声称是。
刘某热情相邀:“我家就在大坡下面,你可随我回家喝茶,待缓过劲来再走不迟。
”焦五口干舌燥。
正中下怀,便欣然应邀。
刘某将焦五领回家中热情款待,又是烧水沏茶,又是斟酒吃饭,把焦五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
待酒足饭饱之后,刘某端上一盘菜,说:“老弟,你可认得这是一道什么菜么?”焦五一看,盘子里只有一个青棉桃,不看则已,一看心中“咯噔”一下,不由得连打寒颤,脸色“腾”地红了。
两个人的思绪都回到了八年前……那天,刘某要去赶东面的张村集,行至半路一时憋得慌,想方便一下,见路旁有一块棉花地,棉花长得葱茏,有齐腰深,正是方便的好埝儿,便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
待方便完了,想找个石头或木棍揩腚,怎么也找不到,恰巧青棉桃有核桃那么大,便折下一支将腚揩干净,正欲提上裤子离开,偏偏就在这时,焦五来到跟前,厉声吼道:“我这块棉花让人糟蹋了不少,我不得不严加看护,这不,好端端的棉桃儿又让你给作贱了,今天你不把这个青棉桃吃了,休想走开!”刘某深知好汉打不出村,何况理亏,万般无奈,只好将心一横,两眼一闭,“咯嚓咯嚓”将脏兮兮的青棉桃吃了。
初中语文小小说(百味人生)守望
守望锅厂倒了,传达室看门的老秦还在。
老秦,又名花脸。
他脸上有两块白里透红的疤,那是他带徒弟时,钢花溅到脸上所致。
老秦自从烫花了脸,面部肌肉局部收缩,影响到他的视线,厂里便把他从翻砂一线抽下来,安排到传达室看门。
那时间,锅厂十分红火,每天车水马龙。
而今,锅厂倒了,老秦仍然一个人固守在那间三面开窗的传达室里。
刚开始,工人们下岗回家,锅厂的领导还来上班。
那段时间,老秦每月还能领到几百块钱的生活费。
后来,厂长、书记们都撤了,老秦自然也就没了薪水。
但是,老秦并没有断了生活来源,锅厂关门散伙的时候,每个职工都分了几口大小不一的锅,不少人觉得那种翻砂、铸造出来的锅,既重、又笨,锅底还带个小酒盅似的锅脐儿,与当今城里人用的燃气灶极不配套,就手处理给老秦了。
有的老哥,干脆,远远地高喊一声:“花脸,那两口锅,你收着吧。
”老秦把别人丢下的锅,如获至宝般地收下。
老秦念及锅厂的老客户,就地在锅厂门口摆起地摊儿。
每天清晨,他把那些大大小小的锅,一溜儿摆在门前。
然后,该干啥干啥,好像门外的铁锅与他无关了。
可说不准什么时候,还真有人前来问价儿。
那样的时刻,老秦满脸都是喜悦,以至于对方付了钱,拎上锅走出好远,他还在后面大声告诉人家:“用好了,再来啊!──”可真等到人家“再来”。
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哩。
如此惨淡的经营,并没让老秦维持多久。
很快,一家房地产开发商,选中了锅厂的地段,要在那儿建一批高档的住宅小区。
最初的日子里,老秦只见几个怪模怪样的人,背着翻布包,扛着红白相间的杆子来厂区,左瞄右量,紧接着一辆辆高高大大的推土机、翻斗车,“轰轰隆隆”开过来,进门的时候,与老秦连个招呼都没打,直冲着后面千疮百孔的破厂房碾过去。
老秦突然间意识到,锅厂与他没有多少关系了。
果然,没过几天,一个挺着“锅肚”的“大脸猫”似的开发商,领来两个染着黄头发,涂着紫嘴唇的小丫头片子,要在他的小屋里临时办公,给拉沙、进料的大卡车过数、开票。
无奈之下,老秦喊来儿子帮他搬家,小屋里的破床、破柜子什么的,老秦一样没要,或许是儿子不让他要。
九年级语文上册第二单元8《小小说两篇》小巷原文阅读鄂教版(2021年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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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原文阅读小巷文/贾平凹这是一条窄窄的小巷.原住着一群瞎子。
他们没有汽车,也没有自行车。
这个城市越来越现代化,他们的交通工具依旧是一根竹棍。
笃笃,笃笃,神奇般的竹棍,再不长叶,也不生根,却是他们的神经和眼睛,在两边工厂院墙高高的相夹的几百米的甬道里,他们步步往里走。
甬道永远是潮湿的,阴暗的,白日没灯,黑夜没灯,他们似乎是绝缘体,光明对于他们是不存在的。
窄窄的小巷,被人们久久地遗忘了。
一年,两年,大人不到那里去,小孩也不到那里去,偶尔有三只蝴蝶形的风筝飘进巷子,却挂在了巷子深处的屋檐上,无人去取,就一直倒吊在那里了。
巷道里草漫了上来,渐渐覆盖了那古老的四方砖块。
今年春天,城市的上空又飞起了蝴蝶形的风筝,寂寞了一个冬季的天空,显得明快了。
突然,这条窄窄的小巷口,拥满了人,都在看那墙上的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盲人按摩所。
消息爆炸了整个城市,都在传说:这群瞎子并没有默默地死去,几年里默默地学成了按摩术,可以治好多好多的病症。
这个城市的病人毕竟是很多的。
病急乱投医,就有人进了这窄窄的小巷.一个,两个,十个,八个……瞎子们果然在那里备有按摩室。
他们一次一次按摩得满头大汗,病人一次一次感到病情减轻,终究痊愈了。
于是,一群一群的病人赶来,从小巷往里走,弯腰的,弓背的,拐腿的,歪脖的,这些在生活中痛苦、失去了人世乐趣和理想的患者,走一步,退半步,不知道这个小巷的深处将是一个什么世界?不久,一群一群的人从小巷深处走出来,他们都好了。
九年级语文期末复习小说阅读《守望》含答案
九年级语文期末复习小说阅读《守望》含答案守望秦兴江①初冬时节,天变得越来越短。
眼看太阳就要下山了,马大爷抚摸着身边的墓碑,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今天是来滩涂边第三天了,这三天陪伴他的只有身边马老太的墓碑,马大爷还没有看见一只天鹅的影子。
②“会等到的,会等到的。
”马大爷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像是安慰着墓碑下的人。
③“奇怪,比十年前整整晚了三天啊!”④马大爷不由想起十年前的那个下午,那个黄昏。
⑤那天下午,马大爷和马老太在自家自留地里收拾秋后的玉米秆和残枝败叶。
看看天色不早,马大爷说:“饿了,咱回家弄饭吃吧。
”马老太一边应声起身,一边突然指着远处的水边问:“那是什么?”⑥“像两只鹅。
奇怪,这是谁家的鹅啊?”马大爷看着不远处的两只大白鹅说,“天都黑了,谁家的鹅跑这么远哩?”⑦也许是那两只鹅发现了他们的议论,突然一声长鸣,展翅飞远了。
⑧“天哪,不会是天鹅吧!你看你看,都怪你,说话不能小声点?一辈子急吼吼的,像放炮仗似的!”⑨马老太开始大声埋怨起来。
马老太一般是不埋怨他的,她是一个好媳妇,历来和声细语,可是这次却大声埋怨起他来。
⑩第二天下午,他们又来到了滩涂自留地。
当然,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很多白天鹅。
⑪第三天也是,从第二天的12只,变成了16只。
马老太数了半天终于数清了是16只。
⑫那一年,是白天鹅来的第一年,虽然白天鹅来的并不多,但是第二年、第三年,每到那个时节,马大爷和马老太都会去那个滩涂等候,白天鹅也会如期而至,一年比一年多。
特别是经过了三年以后,他们更加坚信,白天鹅会不请自来。
⑬马太爷和马老太逢人便讲那些白天鹅的故事,那是他们的滩涂,那是他们的白天鹅。
知道白天鹅的人越来越多,后来每到白天鹅快来的日子,滩涂上就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好多好多奇怪的人,他们带着“长枪短炮”,穿着奇装异服。
“你们,你们,你们是干啥的?不要吓跑了我的白天鹅!”⑭马老太挺身而出,声色俱厉。
⑮“又不是你家的白天鹅!”那些人连嘴巴都不用歪一下,他们就像听不见马老太的声音,看见白天鹅飞来了,就恣意地踏过马老太家的自留地,举起手中的“长枪短炮”,瞄向水边的白天鹅……⑯马老太气急之下,一病不起。
初中语文小小说(那山那水)光棍李厚泽
光棍李厚泽李厚泽是个光棍。
虽然是光棍,李厚泽人却勤快,家里不光收拾得井井有条,小院子都能照出人,而且谁家有个什么事,总是跑前跑后,从不懈怠。
他又善使牲口,不管多调皮的牲口,只要到了他手里,一个个变得像小媳妇那般乖巧。
就说只有女人才会的缝缝补补吧,李厚泽一样精,一只布口袋破了,李厚泽三针两线,上面就出了一朵花,好看。
但是他还是个光棍。
光棍的原因,说是先前人家都看不上他,嫌他腿不好,又没家底。
到后来,说是他自己不愿意娶了。
不管是啥原因,反正李厚泽就一直光着了。
光得大家都忘了他是光着的。
后村的媒婆有一天突然找到李厚泽,说十里铺有个不到二十岁的女人,急着要嫁人。
人家娘儿俩什么也不要,只要出四十斤高粱米,媳妇当天就能进门。
人家还不到二十岁呢!媒婆强调说,你这是老牛啃了嫩草呢!多便宜的事啊,村民们议论纷纷。
可别再错过了。
老婶子们也一再嘱咐。
这两年,李厚泽一直给队里看场护院,额外工分挣了不少,又省吃俭用,屋里怎么也攒了几袋子粮食了,所以这四十斤高粱米,他是无论如何都出得起的。
不然媒人也不会想到他。
李厚泽闷着不做声,呆了半晌,才说,多出的嘴谁来喂养?四十斤高粱米,掺上红薯叶子啥的,俺能吃大半个冬天哩。
在当时,高粱米属于主粮。
媒婆跳起脚骂他,就你一个瘸子,还挑三拣四!谨防死了没人埋!村里老人也说,看你老了怎么办,谁给你摔老盆子,谁给你的坟头添把土?李厚泽发狠说,操那份心干啥,不就是一把灰吗?到时两眼一闭,愿咋着咋着。
那晚上,风很大,雪也很大,迎面扑来的白粒子,打在脸上生疼。
风呜呜地响,像有人压着声音在抽泣。
第二天一大早,那娘儿俩起来扫雪。
发现大门底下,放着一只扎着口的圆滚滚的白色细布袋子,上面还散落着冰碴。
冰碴盖着一朵花,用手一拂,才发现是补的一个疤。
有人说,整个冬天,每到月底,那家大门口就会多一只白布袋子。
只是,还没等过完春,那娘儿俩就不知了去向。
门上多了一把铜锁。
日月如梭。
又是一个隆冬天,李厚泽五更里去拾粪。
初中语文 小小说(那山那水)窗外有只啄木鸟
窗外有只啄木鸟失明后,他的记忆反倒越来越清晰鲜明。
他常想起生病前的那个春天,他正坐在桌前看书,忽然窗前飞来一只灰褐色的小鸟,站在窗台上,机敏地四处张望。
它的嘴巴又尖又长,像一枚坚硬的铁钩。
翅膀和尾巴上的羽毛是黑白相间的条状花纹,非常漂亮。
“好可爱的鸟!”他赞叹不已,眼睛一眨不眨,完全被它吸引住了,直到鸟儿飞到不远处的果园里。
母亲笑说:“啄木鸟来咱家果园当医生呢,看来今年要大丰收啊。
”如今,往事还历历在目,现实却早已物是人非。
他的世界坍塌了,他喜爱的啄木鸟也不知飞向了哪里。
想到这里,他又悄悄落泪。
母亲在他身边坐下,也不说话,只是帮他擦去泪水,用粗糙的手温柔地捋顺他的头发。
一天,他正躺在床上发呆,母亲忽然喜滋滋地告诉他:“啄木鸟飞来了,正在咱家的窗台上。
”他腾地一下坐起来,这真是一个惊喜,好像是故友重逢。
他悄悄地问母亲:“和从前的那只一样吗?”母亲压低声音说:“一样,说不定就是以前的那只。
”他脸扭向窗子,努力地倾听,可什么声音也没有。
母亲解释:“今天它心情不好,不想唱歌呢。
”自从他生病,母亲变得越来越坚强、幽默,他被母亲的话逗乐了。
第二天,他果真听到了啄木鸟的叫声。
那清脆的“昂─—昂─—”的叫声在他耳边萦绕。
其实,啄木鸟的叫声一点也不悦耳,但在他听来宛若天籁。
啄木鸟好像知道他的心事,隔三岔五就停落在他窗前唱歌,好像是和他进行着简短的对话。
每次鸟儿来、他的内心都充满了喜悦。
他想象着鸟儿站在窗前四处张望的模样:阳光洒在它身上,给它披上一件金色的纱衣,它犀利的嘴巴随着它的小脑袋,来回变动着方向,像是随时准备出诊的医生……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轻轻的微笑。
母亲也喜欢这只啄木鸟。
每次小鸟飞来,母亲就静静地坐在他的对面,一句话也不说。
他想,母亲肯定是看呆了。
当人生天地变得越来越狭小的时候,陪伴在他身边的除了亲情,还有一只像老朋友般的啄木鸟,这让他感到非常欣慰。
后来,母亲又带着他四处求医,他终于复明了!眼前的母亲苍老了许多,秋风吹来,一缕白发飘在她瘦削的脸上,似乎想掩住她饱含热泪的眼睛。
初中语文 小小说(那山那水)孔明灯
孔明灯过年那几天,天上连一丝云彩影儿都没有。
哪年过年不是冰天雪地、寒风刺骨?今年真是奇了怪了,俨然三月小阳春。
剑锋自驾车,带媳妇从苏州赶回老家黄泥湾过年。
一路上畅通无阻,平安到家。
进门的时候,全家人早等急了,女儿娇娇和儿子贝贝几乎同时扑进他们的怀抱,爹和娘立在门边,幸福地笑着。
所有迹象表明,他们家的这个春节即将和全国许多家庭一样,因为久别之后的团圆,一定会亲情激荡,其乐融融。
但是,年夜饭刚吃罢,全家人却闹了个不欢而散,爹连春节晚会都没看,也不像往年那样守岁了,早早钻了被窝。
其他人一起守在客厅看春节晚会,个个绷着脸,就连蔡明和冯巩也没有逗乐他们。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全家人都怪爹。
其实,要怪还是怪剑锋节外生枝。
黄昏的时候,他们家的年夜饭开始了。
剑锋不停地给爹敬酒,他媳妇不停地给爹娘夹菜,爹娘在家带孩子,还种田喂猪,辛苦了;娘也不停地给他们小两口夹菜,他们在外面包工程,搞装修,也不容易;所有人都给娇娇和贝贝夹菜,孩子想爹娘都快想疯了。
吃罢年夜饭,天已经黑透了,大家吵着快快收拾碗筷,要看春节晚会。
偏偏剑锋说,城里人元宵节爱放孔明灯,我这次也带回两个,咱们提前放了吧?我正月十五不在家,怕你们放不好。
什么是孔明灯?娇娇问。
剑锋说,我手机里有拍的视频,放给你们看。
大家围拢过来,将剑锋挤在中间。
剑锋掏出手机,打开视频,幽蓝的夜空,一盏盏孔明灯高高地飞升,游移,互相追逐,好像满天闪烁的星星,又像满江跳跃的渔火。
娇娇到底在读小学三年级,会用词了,她说,好辉煌,好壮观啊!贝贝拍着手说,放孔明灯了!放孔明灯了!娘好奇地问,这灯怎么上的天呢?剑锋跑到门外,打开汽车后备箱,拿出两只孔明灯。
大家跟出去,按照他的指令,七手八脚地帮他撑开一只灯罩,高高举起来,他往灯罩中间铁丝捆扎的布团上淋上油,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火。
只要点上火,稍微燃烧片刻,待热气充盈灯罩,手一松,孔明灯就会腾空而去。
这个时候,大家都可以为自己和亲人默默许个愿,让孔明灯把每个人的美好愿望都带到天上去……慢着!剑锋身后传来爹威严的声音。
初中语文 小小说(那山那水)守候
守候那年,女人披着红盖头,被高头大马的男人接到家中。
男人望着女人跩跩的小脚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大脚板!”女人羞羞地说:“我这一辈子就挂在你的身上了。
”男人就往地上一蹲:“来,我背你走走。
”女便趴在男人的背上,男人在屋里走了好几圈,面不改色心不跳。
男人强壮有力。
女人是男人怀里的一只猫。
不久,女人为男人生了一个娃,男娃。
可惜,男人不知道了。
男人是在—个早晨不见的。
那天,女人肚子里的娃儿不停地动,让女人寝不安席。
天亮了,女人才有了睡意。
男人始终陪着女人。
男人在女人睡着时,牵着那匹枣红马,走出村庄。
男人这一走,就没了音信。
女人生孩子时,婆婆左右伺候着。
婆婆也是小脚。
见女人的脸上豆大的汗珠直流,婆婆骂:“这个挨千刀的人,到底干啥去啦?也不捎回个信儿。
女人最需要的时候,他却跑得无影无踪。
”老的老,小的小,女人的天就塌了下来。
农村里,一个家,如果缺了男人,就不叫家了。
上山割柴,井里挑水,哪样离开男人能行?可两个小脚女人,没有让这个家荒芜了。
她们把娃娃托付给左邻右舍,相伴着去山里砍柴,相伴着去井边摇辘轳,春种秋收,那炊烟,也与别家一样茂盛。
孩子渐渐大了。
婆婆渐渐老了。
女人渐渐有了白发。
男人还是没有音信。
婆婆病倒了,下不了地。
女人整日忙得小脚酸疼。
儿子也有一双大脚板。
儿子聪明绝顶。
私塾先生说:“这么聪慧的孩子,不上学,我看着难受。
”私塾先生对女人说:“这孩子的一切,我包了。
只要他能上学!”女人就哭了:“谢谢先生,如果孩子有了出息,他自会报恩,如果孩子啥都不是,枉费了先生的心血,我这里先给先生赔礼了。
”女人就给私塾先生磕了头。
儿子果然有出息,考上了城里的大学。
儿子成了大学里的老师。
儿子每每回家,都去谢私塾先生,把他当老爷爷一样待。
后来,儿子被人给暗杀了。
村里人才知道,这个叫新生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外面名气很大,是共产党的一个地委书记。
再后来,这个叫新生的烈士,被人写进了小说里,家喻户晓。
私塾先生得知后,嚎陶大哭:“是我把这个娃娃害啦!”私塾先生临终前对女人说:“那天早上,我碰见德方了,他去集镇给你买红糖去了,女人坐月子离不开红糖。
初中语文 小小说(那山那水)深山飞彩虹
深山飞彩虹两山夹峙,山沟狭长。
山沟中坐落一小镇,早先也不过二三十户人家。
平时冷清,当场天还算热闹。
小镇闭塞,一条穿镇而过的公路,据说是抗战时期修建的,是山外进山出山的唯一通道。
小镇的前面有一条不宽却相当深的小河,没有桥,镇上的人要过河,或者河对面的人要到小镇上去,都只能在渡口坐船。
长年累月摆渡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听上了年纪的人说,老人是从他父亲手中接过船和桨的。
船已修补过,岁月的风霜一眼可见,木桨和竹篙,已被磨得光滑锃亮。
老人性情温和,水性极好。
一般船工遇到洪水暴涨都不敢摆渡,而老人却艺高胆大。
只要有人敢坐,他就敢过河。
一次大雨如注,渡口被淹。
河对面有个年轻人高声呼喊,说有急事。
老人冒着狂风暴雨硬是将小船撑到了对岸。
返回时到了河心,一个大浪差点将小船打翻。
老人站在船头使劲将竹篙插向河底。
年轻人吓得面如土色,双手死死抓住船舷。
又一个大浪打来,年轻人两手一松,被抛出了船舱,没等老人转过身来,船已倾斜,年轻人掉进了洪水中。
老人急忙扔了竹篙,飞身入水,很快就抓住了年轻人的衣领,然后单手奋力向小镇划去。
上岸后,老人将年轻人倒提起,让他吐出了几口浑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自那以后,落水的年轻人再也不敢雨天坐船了,而且几乎所有的人下雨天都不敢坐船。
因此,每到雨天,渡口就少有人影。
人们佩服老人的水性和胆量,可对他也有不满。
一是说他性子慢,无论你多么急,他总是慢慢悠悠地撑篙;尤其是风和日丽的天气,他站在船头,一边漫不经心地撑篙,一边眼望蓝天,兴致高时还沙哑着嗓子唱两句山歌。
人们催他快点,他却笑笑说:莫急,安全第一。
照旧慢慢地撑。
二是说老人把钱看得重。
不管男女老少,坐船都得掏钱,而且隔不了多久就涨价。
老一点的人说他年轻时可不是那样,老弱病残和学生,他一律免费;收钱也不多,最初只有五分,“文革”过后也不过一角。
这些年简直是见风涨,由五角涨到一元,后来竟涨到两元了。
人们心中不满,但要过河,别无他路,只得坐船。
有年轻后生憋不住便质问:你无儿无女,单身一人,要那么多钱干啥?老人笑笑说:钱多有钱多的用处嘛。
初中语文 小小说(那山那水)锅贴
锅贴有交情,才有生意。
这些年,海爷在生意上结的缘,可谓达三江、通四海、带五湖。
人脉广、消息灵,自然生意旺、财源广。
老街上的一些生意人,瞅准了海爷是个风向标、摇钱树,摇钱树往哪儿倒,这银子就往哪边跑。
所以,有人就悄么声地把自个儿的铺子紧挨着海爷的店面开,瞅海爷进啥卖啥,他们也跟着海爷进啥卖啥。
老街上,管这号人叫“锅贴”。
起初,海爷倒也没上心,都是生意人,若是手指缝里撒几个就能养活几家人,何乐而不为?哪承想,这几年,那帮子小门小户,翅膀硬了,开始胆大心贪,暗中勾结到一块儿,整日围着一个叫夏爷的“老锅贴”,夏爷带着他们造谣、掺假不说,还人五人六地打低价牌,明着压他海爷的价儿了!和李大掌柜合计这事儿的时候,海爷问李大掌柜有啥主意。
李大掌柜头一抻、眼一瞪,牙齿咬得咯咯响:“那还用说?跟他拼!咱家大业大,顶多豁出去一年半载的不赚钱,压价压死这帮鳖孙!”海爷笑笑,没搭话。
半晌,海爷说:“今年南方茶收成不好,价高,味儿也次,这回咱到底进还是不进?南方的茶贩子天天追着我,门口这些‘邻居’个个也都瞧着咱呢。
”李大掌柜说:“去年的旧茶还有不少,要么今年就略微进一点,等明年茶价合适时再说吧。
”海爷说:“待会儿你到茶贩子那里去一趟,说晚上我请他们吃饭。
”李大掌柜应了。
第二天一早,海爷门前,一道长龙绵延百步,声如闷雷,彩旗飘飘,散发着淡淡的茶香。
大伙儿定睛那么一瞧,嘿,这不是南方茶贩子们的运茶车吗!“锅贴”们贼眉鼠眼地瞧见了,心里头噼里啪啦地响起了鼓,今年南茶那么贵,海爷咋进了那么多的南茶呢?当晚,一帮“锅贴”扎堆凑一块儿,家雀啄米似的低头合计着:“你看海爷这一回跟搬板砖似的一车一车往家里运,咱要不要贴着他呢?”大伙儿吵吵了一阵,最终还是夏爷发了话:“等等看,再等等看吧。
”到底是当了二十多年的“老锅贴”,气定、眼尖!果不其然,几天后,“锅贴”们探得一个让他们一蹦三尺高的消息,海爷白天进南茶,晚上却让茶贩子摸着黑把茶车给拖回去,为了不闹出动静,马匹都封着个嘴,蹄子上都绑着布。
初中语文小小说(那山那水)新年礼物
新年礼物进入腊月,年的味道便越来越浓了。
一街两行都挂上了火红的灯笼,大的,小的,圆的,长的,各种形状的都有。
超市、商场门口的大海报,你方唱罢我登场,打折、降价的信息扑面而来。
街口巷角的空地也全被小商小贩们占领了。
过年了,城管也睁一眼闭一眼的,他们也知道弱势群体的不容易。
卖衣服的,卖年货的,还有现杀活羊的……都来了。
有商家门口的音响放着“新年好啊新年好”。
不时炸响的鞭炮,更是把年味送到了城市的各个角落。
李娟走进商场,打算给母亲买件礼物。
迎宾小姐穿着大红的旗袍,脸似乎比平时笑得还灿烂:“欢迎光临!”每到年关,李娟必给老母亲买一件礼物。
她自小没了父亲,是母亲屎一把尿一把,既当娘又当爹地把她和弟弟拉扯大的,不容易,她不能不孝。
记得进城的头一年,她给母亲买了一个洗脚盆。
还是李娟在雇主家看到洗脚盆后,才决定给母亲买的。
李娟是一个家政服务员,说白了,就是个保姆。
李娟在电话里给母亲说,睡前泡泡脚,胜似吃补药。
这话也是雇主给李娟说的。
李娟又问了雇主一次,才记住。
先前在老家,晚上睡觉前谁洗过脚?即使偶尔洗一次,也是用的洗脸盆,谁用过那种木制的、带按摩的洗脚盆?真是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见也没见过。
第二年,给母亲买了一个袖珍音响,里面装了个卡,录满了家乡戏,豫剧、曲剧,还有大鼓书,戏有《穆桂英挂帅》,有《朝阳沟》,大鼓书有《杨家将》,有《十二寡妇征西》,多啦。
弟弟和弟媳在外打工,不常在家,母亲一个人在家孤独,听听戏也不寂寞。
这玩意也是李娟在公园里见到的,不少城里老人都有,腰里挎着、手里拿着、口袋里装着,想听谁的就听谁的,比收音机方便多了。
第三年,她给母亲买了一个按摩椅,母亲经常腰疼,都是干农活儿给累的。
这也是刘娟看到雇主家里有这个,才想起给母亲买的……李娟东瞅瞅,西看看,给母亲买什么合适呢?衣服?平时没少给她寄,弟媳也给她买,到老也穿不完。
用的?电视机,家里有。
冰箱,家里也有,除了过年派上用场外,其他时间都罢着工。
初中语文小小说(那山那水)刘三响
刘三响刘三响是土匪,不过他不像其他土匪总是偷袭、放火、奸淫、杀掠,而是明火执仗:每次抢劫前,都会放三次信号。
第一次,离村庄三里地,放铁铳。
第二次,离村庄二里地,放火药枪。
第三次,离村庄—里地,敲铜锣。
哪有这样当土匪的?所以,每次去了村庄,人早跑空了,没跑的是大户人家,有枪有炮有家丁碉楼垛子,抢不了。
所以,刘三响收获甚微,五六十个兄弟全都面黄肌瘦,病病歪歪的。
师爷向歪嘴给刘三响说过多次,自古以来,哪有这样当土匪的?可是,刘三响就是不听,我行我素,直到1949年底。
那年,国军退到川西,胡宗南的队伍,连抢带骗,把人民推向水深火热之中。
一时间,很多难民,生活无着落,干脆投奔刘三响。
但刘三响缺粮。
不收吧,这些人眼看着会饿死;收吧,自己又没有肉粮盐油养活他们,左右为难。
他决定避开国军主力,到偏远点的苟家坪去抢劫一次。
他已三年没有去那儿抢劫过了。
还是老规矩,离村庄三里地,放铁铳;离村庄二里地,放火药枪;离村庄一里地,敲铜锣。
没想到的是,这次,村子里的人,一个也没有逃,而是早早把粮、油、盐、猪肉抬到地坝,有的还捆了鸡鸭。
然后人躲在屋内。
刘三响令人收了东西,班师回朝。
师爷向歪嘴百思不得其解──还有人自愿供土匪,并倾其所有,在所不惜?刘三响回到老巢,端着酒杯,慢悠悠地对师爷向歪嘴说,你现在明白了我为啥叫刘三响了吧?我们当土匪,也是为了吃饱饭,并不想伤害人,我们中哪个不是穷苦人出身?放了信儿,让他们人跑物留,免得误伤性命。
没有人种地出粮,下次抢啥呢?师爷向歪嘴还是不明白,为啥这次人们自愿献粮献油献盐献肉呢?你啊你,真不是当军师的材料,只配在街上当算命先生糊弄人。
你不见胡宗南的队伍,抢人、抢粮,杀人的事天天发生嘛。
所以百姓们希望我们吃了他们的粮,也要保卫他们的安全。
果然,刘三响的队伍,抗击胡宗南的散兵游勇,不许他们骚扰百姓。
新中国成立后,好多土匪头目,因为罪大恶极,老百姓强烈要求枪毙,只有刘三响因为没有人命案,只被判了三年徒刑。
初中语文小小说(那山那水)胥五保
胥五保一辈子无儿无女的人,用老家的话来讲就是绝户。
胥五两口子一辈子无儿无女。
可老家人当着胥五的面,从来忌口绝户这字眼。
好多人还骂老天不公,这么好的一对人儿,咋就不给个一男半女呢。
胥五的辈分低,后来,干脆都喊他叫胥五保。
老家人说,闹土改那年,村里来了还乡团,胥五冒死找到部队报信,一村老少免遭涂炭。
可他刚过门的媳妇顶针却让一伙匪徒给糟蹋了,自那,身子就落下了病,再也没能生育。
顶针几番寻死,都被胥五救下。
顶针说,自己脏了。
胥五说,这又不是你的错,是那帮畜生做的孽。
俺娶了你,你一辈子都是俺老婆。
就这样,胥五两口子从黑发人慢慢熬成了白发人。
虽然身边没有孩子,可两人从没吵过嘴红过脸,冷了一个被窝搂成团,饿了一个窝头掰两半,就是喝碗凉水也甜到心里。
赶集,看戏,逛街。
无论走到哪里,胥五总是拉着顶针的手。
有人开玩笑,说,都老婆子了,还怕让人拐走啊。
胥五总是乐呵呵地说,知道个啥,这叫老将背老婆,秤杆离不了秤砣。
胥五两口子,也想过收养孩子。
那时,家家孩子多,生活条件又差。
孩子一闹,大人就不耐烦,就打骂孩子。
一听到谁家孩子哭,胥五老两口扔下饭碗,就跑上门去,顶针护着孩子,胥五责怨大人,孩子不懂事,打孩子干啥。
大人在气头上,一摆手说,你不嫌,就抱走吧,瞧着也烦人。
抱走就抱走,可别反悔。
胥五说着,弯腰就抱走孩子。
只是,孩子抱回家,两口子好吃好喝哄着。
最后,孩子一抹嘴还是哭着要回家找娘。
一来二去,胥五也明白了,狗养的狗亲,不是自个身上掉下的肉,咋养也不亲啊。
不过,每逢过年,村里一帮孩子都愿去胥五家拜年,不为别的,就图他家那些好吃的东西。
每人一把水果糖,这可是奢侈品。
眼见胥五快八十岁的人了,可他身板仍然硬朗,时常骑着自行车带着顶针到几十里外去赶集,顶针在秋收大忙时也天天下地干活,还敢爬梯子上房顶翻晒粮食,村里人都说,这真是没儿没女,老天照顾。
这年正月里,胥五两口子去外村赶集,回来时,遇上出殡的堵住了路口。
两口子停下车子,就听看殡的人嘻嘻哈哈。
初中语文 小小说(那山那水)奶奶的心事
奶奶的心事爷爷定过娃娃亲,女方六岁就夭折了。
奶奶过门前不知道,没想到,这个事成了她一辈子的心事。
我们这儿老一辈有规矩,夫妻百年之后合葬,定娃娃亲那个人,要排在她前面,甭管子孙辈上是谁熬下来的。
从我记事起,奶奶就不接受这个事实,她常唠叨:死了,坚决不和那老骗子合葬,我可不给别人当小老婆,阳间阴间都一样。
爷爷病厉害那年,我刚满两岁。
那天,家里炖了唯一下蛋的母鸡。
那味道是一个看不见的钩子,三番五次勾着我去看,爷爷一次次把好吃的鸡肉往我的嘴里放。
很快,那只鸡就被我吃得差不多了。
母亲几次把我拖住,却被奶奶的眼神制止了。
她一边看着老头子,一边看着长孙子,在那里含着眼泪笑。
爷爷去世时候,奶奶还不满四十岁。
我老家门前有一棵梧桐树,宽厚肥硕的叶,坚挺笔直的干,它是我出生那天奶奶亲手栽下的。
当我高矮能给奶奶当拐杖时,梧桐树已有水桶粗细,有事没事我会在上面爬上爬下。
更多的时候,我会猴在奶奶身边,看她做针线活,听她讲皮货子精、笤帚疙瘩和炊帚疙瘩的故事。
听她一遍又一遍数落,栽下梧桐树,不愁凤凰来,你永远不愁找不到好媳妇。
长大以后,千万别把我跟你爷爷葬在一起,他在阴间有老婆了,我不去当小。
我们的村子大,七百来户三千号人,奶奶的手工活儿是村里数一数二的。
缝衣服做被子,纳鞋底做鞋垫,针尖跟蚊子脚似的;剪窗花过门笺,编蒲扇粘笸箩,千奇百怪的花样都会;用麦秸草编成小狗小猫小兔子更是拿手绝技,她编的蝈蝈放到地上,公鸡母鸡抢着来啄。
冬闲时节,村里的大闺女小媳妇都跟着奶奶学。
她从不保守,随到随教,教会随走。
每月初二、初七,村里都有个小的集市。
麦收过后,奶奶就会用麦秸草和棒子皮编成一些小玩意,拿到后街大集上去卖,换个零花钱。
一个小脚女人,扶着个半大小子在那里摆摊卖货,后面有时候还跟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黄狗,成了那时的一道风景。
大街上,奶奶的货总是最抢手。
那时的我,也不全是为了奶奶用赚得的那点零花钱,买可口的东西塞到我嘴里,只看见奶奶的手工换成几个毛票,张着没几个牙齿的嘴笑,就是一件莫大的喜庆。
初中语文小小说(那山那水)最美妙的天籁
最美妙的天籁那两年,逢年过节,养鱼的蔡婆总要给我家送几条新鲜的鱼。
一进院门,她就喊我:“杨小闹,来,取盆,拿鱼!”我对父亲有点抱怨。
集市上什么鱼都有,为什么他偏偏喜欢蔡婆的鱼呢?有一次,我问蔡婆:“你咋知道我爸爸喜欢吃你家的鱼哩?”蔡婆朝我一挤眼,说:“你爸爸呀,是个馋猫,为了吃我的鱼啊,每天晚上敲我的门。
”父亲真没出息。
父亲在镇里的一家工厂上班,两班倒。
但父亲很少上白班。
父亲说,他胆大,不怕走夜路。
我不相信父亲的话。
其实,父亲是想多挣些钱。
上夜班,一个月多挣100多元呢。
父亲每天晚上从镇里回来,要翻过一面坡,再翻过一面坡,七八里路,要走半天。
就在那两面坡中间,有一块洼地,蔡婆的鱼塘就在那里。
父亲说,蔡婆不容易。
蔡婆的丈夫是个跑买卖的人,后来,生意越做越大,闹着要和蔡婆离婚。
蔡婆死活不同意。
结果,她的丈夫就跑了,临走的时候卷走了家里的所有积蓄,只剩下蔡婆和三个孩子。
为了养家糊口,蔡婆凭着年轻时候养过几年鱼,便包了山洼里的鱼塘,并在鱼塘旁盖了间简陋的土房子。
然后她把孩子扔给老人,一年四季,蓬头垢面地照看着她的鱼塘。
每天晚上,父亲下夜班,骑车路过那鱼塘的时候,总要去敲敲她的门。
“笃──,笃笃──,舅奶,睡了没有?”蔡婆是父亲的舅奶,父亲一直这么喊她。
屋子里亮着油灯,蔡婆还没睡,她便唤父亲进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几句话,然后,父亲才走。
有时候,父亲下夜班很晚,蔡婆屋子里的油灯早已熄灭了,但父亲依然要去敲敲蔡婆的门:“笃──,笃笃──,舅奶,我下班回来了,你挺好吧?”听着屋里的蔡婆在睡梦中含糊地应了,父亲才走。
我问父亲:“你为什么要去敲蔡婆的门,是想吃她养的鱼吗?”父亲摸摸我的头,笑笑说:“你还小,不懂。
”“我已经不小了,都上初中了!”我一本正经,又义愤填膺地喊。
父亲依旧每晚去敲蔡婆的门,蔡婆依旧逢年过节送鱼来,一进门,依旧扯着嗓门喊:“杨小闹,来,取盆,拿鱼。
”父亲真是个馋猫。
后来,我大学毕业了,父亲退了休,蔡婆也不养鱼了,混得不错的儿女们,把她接进了城里,让她去安享清福。
初中语文 小小说(那山那水)念秋
念秋过了十三岁生日,杨柳就该上初中了。
初中在山那边,要翻好几道山梁,只有周末才能回来,不像小学,站在家门口就可以看到操场。
那几天爹总是唉声叹气地说,柳儿你还是进城上学吧,我们老把你霸在身边,不是个事,也对不起你秀姑。
说秀姑,秀姑就来了。
也是为着杨柳上学的事。
秀姑说,大哥大嫂,你们辛辛苦苦养大了柳儿,她对你们感情也深,这些我们都知道。
但这次她再不随我走,那我以后再也不介入她的生活,今后一切全凭你们做主。
爹慌忙摆手说,这咋行呢,万万不行,柳儿是你亲生的娃,我们可不能昧良心啊。
娘也抹着眼泪说,当初如果听你的,劝柳儿进城上小学,这数学咋说也不会考三十八分吧?都是我们不好,惯野了她。
旁边的杨柳,一脚踢开了碍事的小黄狗,“砰"的一声把自己关进了里屋。
当秀姑离开时,她还是背起书包跟了上去。
很小的时候,杨柳就知道秀姑才是亲妈.也知道自己从出生就寄养在爹娘家,秀姑出抚养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她,她都想同她怄气。
秀姑常拎着大包小包来山里看她。
衣物有她的就有两位哥哥的。
但杨柳偏要哥哥们当着秀姑的面试穿,还说,不合身就让她去换。
又打开吃的,往爹嘴里塞一点,问香不?往娘嘴里塞一点,问甜不?爹娘看不过眼,就说柳儿乖,也拿点给秀姑尝尝。
杨柳把眼一横,生气地说,人家一个城里人,吃啥没有?难道还在乎咱们这些小东西吗?秀姑也附和说,只要柳儿高兴,我咋样都行。
因着这层关系,逢年过节或者寒暑假,杨柳也会去城里小住。
姑父工作很忙,平常家里只有秀姑和昊哥吃饭。
昊哥长得像他妈,高高大大的,白齿红唇卷睫毛,非常好看。
杨柳站在昊哥面前,又黑又瘦活像丑小鸭。
杨柳特别嫉妒昊哥。
同样的零食,她总偷吃昊哥的那份。
她还偷开昊哥的抽屉,有次竟然把他的游戏卡偷走了.惹得昊哥像防贼似的防着她,还直冲他妈嚷,都怨你,谁让你捡个死妮子回来?杨柳听了,也冲秀姑发脾气,都怨你,谁让你把我扔在山里的?不过现在好了,昊哥考上大学滚到大城市去了,以后这个家里,就剩下自己了.想到这里,杨柳咧开嘴巴笑了。
初中语文 小小说(那山那水)一阵风
一阵风三岔河口那边那块地,各种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无奇不有。
码头上的东西,一半是本地的特产,一半是南来北往的船捎来的新鲜货;外来的玩意招引当地人,本地的土产招引外来客。
于是,走江湖卖艺的都跑到这儿来赚钱吃饭,吃饭赚钱。
可是,要想在这儿立足就不易了。
谁知道嘛时候忽然站出一位能人高人奇人,把你一脚踢一个跟斗。
民国初年,一位打山东来的跤手,个子大赛面墙,臂粗如大腿,光头圆脸冒红光;浑身的肌肉一使劲,好比上上下下到处肉球,再动两下,肉球满身乱滚。
这小子拿手的本事是摔跤时两手往对手肩上一搭,就紧紧抓住,腰一给劲,就把对手端起来。
你两脚离地使不上劲,他胳膊长你踢不上他,你有再好的跤法也用不上。
他呢?端着你一动不动,你再沉再重也没他劲大。
等你折腾够了,他把你往地上一扔,就赛给他玩够的小猫小狗,扔在一边。
据说他这手是从小练的一个怪招:端缸。
他爹是烧瓦缸的,开头叫他端小缸,天天端着缸在院里转;等他端缸赛端鸡笼子,便换大一号的缸,愈换愈大,直到端起荷花缸赛端木桶,再往里边加水,每十天加一瓢水,等到他端着一缸水在院里如闲逛,这门天下罕见的功夫就练成了。
天津的好跤手挺多,可是没人想出能治他的法儿来。
别以为这端缸的山东小子能在三岔口站住脚。
一天,打河北沧州来一位凶悍的汉子,这汉子是练铁砂掌的。
人挺黑,穿一件夏布褂子,更显黑;乱糟糟连鬓大胡子,目光凶狠,一看就知不是善茬。
这人过去谁也没见过,他在山东小子面前一站,嘛话没说,把夏布褂子脱下往后一扔,露出一身肉赛紫铜,黑红黑红,亮得出奇,肉怎么能这么亮?可是,端缸的山东小子没把他当回事,出手往他肩上一搭,跟手抓,怪事出来了,居然没抓住;再一抓,还是没抓住。
这黑汉子肩上的肉滑不哧溜,赛琉璃。
山东小子没遇到过这种肩膀这种肉,唰唰唰连抓三下,竞赛抓鱼,他忽觉不好──原来这黑汉子半个身子涂了挺厚的一层油,怪不得这么亮这么滑!可是抓不住对方的肩,端不起来,他的功夫就用不上了。
就在他一惊一怔之间,这汉子双掌疾出,快如闪电,击在他的当胸,他还没明白过来,只觉胸膛一热,已经坐在五尺开外的地上,耳听围观的人一片叫好。
初中语文 小小说(那山那水)寻亲
寻亲桂婶把孙子萌萌送到学校,回到家发现丈夫金刚不见了。
起初,以为他到村子里转悠了。
等到天黑,还不见人影儿。
桂婶这才急了。
不只是亲戚朋友,左邻右舍也帮着一起寻找,找了个通宵,又接连找了多天,方圆几十里,包括所有的水库、机井等,凡是容易出现意外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有蛛丝马迹,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直到第七天,桂婶一边揪着花白的头发一边说不找了,不找了。
桂婶的话还没说完,眼里的泪就一滴一滴掉下来。
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即便是一只猫一只狗也会有感情的,何况是夫妻?虽说金刚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
金刚的精神不正常是从三年前开始的。
那年,金刚出了车祸,幸亏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被抢救过来后,他变得跟正常人不一样了,不怎么活动,在一个地方一坐就是半天,呆呆的,傻傻的,也不说话,别人问他话,他只会简单地“嗯”“啊”,似乎哪根神经错乱了。
他这个样子显然是没法干活了,儿子小桂就让桂婶在家照顾父亲,接送萌萌,自己和媳妇到城里打工。
说是不找了,其实桂婶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的机会。
赶集时,桂婶什么事也不干,瞪大两只眼睛,瞅瞅这里,瞅瞅那里,瞅得两眼酸疼,揉揉眼,继续瞅。
她在集市上转来转去,直到天黑看不清人脸,才恋恋不舍地返回家。
遇到有外村人来村里,桂婶就上前打听;看电视时,桂婶特别留意上面播的那些寻人启事……转眼又是六个年头,萌萌上初中了,食宿在学校,不用接送了,桂婶便到城里打工去了。
那时,她已经是六十出头的人了,谁要她?她就背个蛇皮袋,在街上捡破烂。
一边捡,一边瞅路过的每一个人。
有时,走一天只顾瞅人,一个饮料瓶也没捡到。
就这样,桂婶整整捡了八年破烂,仍然没有“捡”到自己的丈夫,她这才死了心,听从儿子的劝告,回了老家。
她不回也不行,此时她已是七十岁的人了,身子骨已没有原来硬朗了,走上几十步就要停下来歇一歇。
突然,有一天在城里打工的儿子小桂给她带回来一个老头。
刹那间,桂婶的眼睛直了:这个老头太像金刚了!小桂说:“当初见到他时,他正蹲在一个垃圾堆前啃一个烂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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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的守望
那是条小巷,江南常见的小巷。
巷子被粉墙夹持着,很深很深,深得如同岁月一样绵远悠长。
巷子里铺着的细麻石子,也被岁月的齿痕打磨得光光亮亮。
一个老人静静地坐在巷子里,他是个瞎子。
巷子很静,偶尔的,有老太太买菜,提着篮子走过;有老头散步,拐杖敲着石子路,一路敲过去。
然后一切又恢复了寂静,只有墙头几朵花儿,在零零散散地开着。
老人静静地坐在一条凳子上。
一只大黄狗卧在他的腿边,间或叫两声,声音红铜一样亮,在巷中正午的阳光下跳荡着,一波一波的。
一个女人走来,看见老人。
女人俯下身子问:“老人家,太阳很大,你怎么不回家?”
老人摇着头,他在等自己的儿子,儿子就是在这条巷子里走出去的,一直走向远方。
走时,说他很快会回来的。
现在,他在等那小子。
老人嘟囔着,口水流下来。
有人告诉女人,老人有老年痴呆,不听人劝。
女人走了,走了好远,回过头来,深深的巷子中,老人坐在凳子上,狗卧在他身旁,不时叫两声,苍凉,孤寂。
女人再来时,是个秋雨天,树叶飘零,老人仍坐在巷子口,面前放着个碗,里面有零零落落的钱。
雨,丝绵一样细细密密铺下来。
老人穿着一件破雨衣,黄狗卧在他雨衣的一角里。
细雨湿了老人的雨衣,湿了小巷,更湿了江南的天地。
老人在雨中打着盹儿,头一点一点的。
女人叹口气,悄悄走近,拿了些钱放在老人面前的碗里。
老人一惊,醒了道:“山子,你回来了?”女人不说话,悄悄转身离去。
老人侧了一会儿耳朵,长叹一声,摸着黄狗道:“不是的,是我做梦,梦见山子回来了。
”老人的话,迅即被江南雨润湿,潮潮的。
再次经过时,已是江南的暮春。
老人头发更白了,拉着根棍子。
黄狗不在了。
老人听到脚步声,侧着头问:“山子,是山子吗?”
女人涩着声说不是的,是过路的。
然后放了些钱,转身轻轻走了。
巷子中,只剩下老人,还有无边的雨,和雨里一声长长的叹息。
当女人在信里告诉我这些时,我捧着信,泣不成声。
是的,我就是山子。
女人,是我的一个同学。
那个老人,就是我爹。
我从小巷走出,走向远处,走进监狱。
临走时,为了不让爹伤心,我说:“爹,我出去一趟,不久就回来。
”爹点头说,好,好,我等你。
可是,一个贪污十几万的人,怎么会很快就回来啊?
我读罢同学的信,暗暗发誓,我要早日回去,巷子中,爹在等我,在晴日雨天里等我,从没离去。
由于表现好,我获得减刑。
我出狱时,又是杏花春雨天,细雨蒙蒙地下着。
我没有丝毫停留,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巷子──爹日夜留守的巷子。
天青色的烟雨里,巷子中空空的,没有一个人。
只有一个凳子,在雨中空落落的放着,已经淋湿。
有过路老人告诉我,这凳子是一个老人的,他在这儿等他的儿子,可最终没有等到,倒在了这儿,闭眼前留言,凳子放在这儿,让儿子知道,爹在这儿等他,一直等着。
我站在那儿,泪水滑落下来,突然一头跪在凳子前,喊一声:“爹,儿子对不起你。
”
江南雨啊,扯天扯地地漫下来,遮住了天,遮住了地,遮住了仄仄的小巷。
选自《短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