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哈代爱情诗的悲观色彩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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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慧《托马斯•哈代爱情诗的悲观色彩探源》

时间:2010-03-21 12:34:05 来源:武汉大学文学院

摘要:在哈代的众多诗歌作品中,占据重要地位的爱情诗体现出浓厚的悲观主义色彩,但相对于他创作的以现实生活中的冲突与抗争为题材的悲剧小说,哈代爱情诗的悲观色彩自有其独特根源。本文从隔岸怀旧的审美情怀、悲观主义的时间意识和无处不在的命运征兆三方面为其爱情诗的悲观色彩寻根溯源,展现出哈代诗歌在其深层思想和艺术风格的形成上所具有的相对独立的因素与价值。

关键词:哈代爱情诗悲观主义怀旧时间征兆

如果说托马斯·哈代的小说在19世纪英国文学史上的地位举足轻重,那么,他对于20世纪英国文学最重要的贡献则是他的诗歌。20世纪后再无小说问世的哈代,却因创作了近千首诗歌而成为代表当时英国诗歌主流的杰出诗人。无论对于作家本人还是世人而言,作为诗人的哈代与作为小说家的哈代相比,似乎毫不逊色。在哈代本人心中,诗歌甚至比小说更能表露他的思想和感情。他曾在日记中写道:“在诗里,我可以充分地表现与顽石般的消极意见相对立的思想与情绪…如果伽利略用诗来宣布地球自转的话,宗教裁判所也许不会为难他…”[①] 就世人评价而言,英国著名诗人菲利普·拉金甚至认为哈代是20世纪超过艾略特和叶芝的诗人,其伟大之处在于他的诗能“年复一年地让人感到惊喜”。[②]无论是在小说还是诗歌中,哈代创作均呈现出浓厚的“悲观主义”思想和阴郁的“悲观气质”,这一点已为众多的哈代研究者广为认同。然而在本文看来,这一创作特点在其形成根源和具体表现上却并非铁板一块、整齐划一。

首先,哈代诗歌中的悲观主义与其小说中的悲观主义有着不尽相同的影响因素。就创作内容而言,虽然人物与客观环境和社会制度的冲突及其造成的悲剧在其诗歌、小说中皆有体现,但哈代小说中的悲观色彩主要来自他对社会现实中的悲剧冲突的思考,包括威塞克斯田园牧歌式的生活与现代工业社会的弊病、英国南部宗法制传统社会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侵入、淳朴的道德伦理观念与资本主义的伪善行为、农民日趋困窘的生活与资产阶级的压迫扩张之间的冲突等。此外,维多利亚时代的农村与城市的伦理道德、宗教法律、婚姻爱情、教育制度、人际关系等在他的小说中都得到了现实主义的展现,而主人公的悲剧命运也随着这一社会背景的展开而呈现出历史的必然性。虽然在人物与社会环境的冲突中也夹杂着复杂的个性、心理、精神、自然及一些非理性的因素,但这些复杂的悲剧因素被融入小说所展现的深刻广阔的社会生活悲剧中而呈现更多的价值取向。相比之下,诗歌所涉及的社会生活诸方面的素材容量显然不及小说丰富,也无法在短小

的篇幅中深入探讨社会矛盾,但另一方面,这又使得他的诗歌创作更依赖于饶有兴味的生活细节与个人体验。而在悲剧性的呈现上,哈代诗歌更倾向于诉诸对命运、哲理及宇宙意志等非理性因素的体验和反思,因此于创作中带上了更多的形而上的诗意与神秘的氛围。

其次,如果哈代的全部诗歌可以据其主题大致分为五类,即时间诗、自然诗、爱情诗、死亡诗、战争诗的话,那么,其中爱情诗歌之中的悲观思想和忧伤风格尤为值得探究与深思。时光的流逝、万物的衰竭、战争的残酷与死亡的必然,这些都无可避免地勾起人们的无限感伤与深深忧郁,但甜蜜美好的爱情——无论是过去经历的还是正在拥有的,无论是幸运地获得的还是不幸地失去的——往往能够赢得诗人毫不吝惜的歌颂和赞美。而这一通常被诗歌赋予恒久欢欣的感情在哈代笔下却充满哀伤,鲜有亮色。

爱情诗在哈代诗歌中占有很大的比例,关于这一点,兰斯·圣约翰·巴特勒在其《托马斯·哈代》中做过如下统计:“哈代的诗歌几乎有一半是关于爱情的。这不包括他的最后三本诗集,但是,即使在这三本诗集中,爱情也是一个重要的话题:在《晚期和早期抒情诗集》、《人生杂览》和《冬日之言》里,四分之一的诗与爱情有关。”[③]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散落在其《威塞克斯诗集》(Wessex Heights)、《今昔诗集》(Poems of the Past and the Present)、《时光的笑柄》(Time’s Laughing Stock )、《梦幻时刻》( Moments of Vision )、《晚期和早期抒情诗集》( Late Lyrics and Earlier ) 等几个诗集中的爱情诗表现出的往往是困惑、迷茫、悲伤、悔恨之情,在风格上更多的是阴郁、沉重、萧瑟甚至是凄惨的气氛。哈代的爱情诗较少涉及社会、阶级、伦理、宗教等矛盾,因此其与众不同的悲观色彩更需要我们从他的个人经历、人生哲学、生命意识和诗歌创作手法上来探因讨源。

一、隔岸怀旧的审美情怀

哈代从1865年开始尝试诗歌创作,但直到1898年和1901年才陆续把这期间他的创作分别结集出版为《威塞克斯诗集》和《今昔诗集》,而此后另外6部诗集中的诗歌几乎都是20世纪的创作,亦即诗人年届60之后的创作,尤其是著名的爱玛组诗皆为1912年之后纪念亡妻所作。我们在研究哈代爱情诗歌的悲观忧郁色彩的时候,不得不将这一现实创作心理纳入考虑之中,因为它结合了哈代的创作取向而使其诗歌中的“我”总是站在时光的对岸,隔着记忆的河流回望过去。例如,对于心爱之人永逝不再的青春和娇美的感怀与叹息:

她姓名的首字母

在诗人笔记的一页上

我写下她姓名的两个字母;

她好象部分的光辉思想

在狂喜的诗人诗兴涌来的场所。

——现在当我翻开同一页码

不朽的光芒照亮短诗,

但从她姓名的字母之中

光泽已经消逝而去![④]

再如,对爱情初期的甜蜜美满的缅怀:

我的悲哀多么巨大

我的悲哀多么巨大,欢乐何等渺茫,

自我第一次注定与你相识!

——慢悠悠的岁月没有停下来眺望

我的悲哀多么巨大,欢乐何等渺茫,

没有记忆重新创造昔日的时光,

也没有慈爱帮助向你显示

我的悲哀多么巨大,欢乐何等渺茫,

自我第一次注定与你相识?[⑤]

可以看出,在这些诗歌中,抒情主人公从一开始就伫立在多年之后的此时此刻回望那遥远的过去岁月和人情,无论主人公在诗中渗透多么深厚的感情和深沉的痛苦,读者仍可发现,主人公从未融入甜美的往昔,相反总是和过去保持着一段长河般的距离。他总是清醒地驻留于现在的年龄、心态和情绪之中,没有借记忆之魔法幻化成美好爱情中的那个曾经年轻、狂热、单纯的情人。

抒情主人公的距离化视角与对过去的感叹与反思反映出的是哈代爱情诗中浓厚的怀旧心理。对于一个年过半百、经历了爱情与婚姻的颤栗与平淡甚至是激变的诗人来说,爱情固然美好而甜蜜,但更多的却是在亲历了现实爱情婚姻之后对二者的理智的反思与深切的怀念。哈代缅怀爱情单纯美好浪漫的一面,但现实的体验又使他熟知爱情丧失与幻灭的忧伤和痛苦,这种矛盾心情使他对于曾经的青春和爱情保持了一种适当距离的欣赏和回忆之情,而怀旧心理也由此实现了其在诗行之间的审美特性的转化。

二、悲观主义的时间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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