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枫:《诗术》与内传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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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论的诗性言说 繁衍出若 - 江南大学杂志社

中国文论的诗性言说 繁衍出若 - 江南大学杂志社

之更形象,更生动、更富于诗性。

抽象的变成具体的,呆板的变成富于灵性的。

在中国人看来,文学不是抽象玄虚之学,而是有声有色、有形有态、有滋有味、有气有温的,是可看、可听、可闻、可尝、可触、可摸的灵性物。

中国文论与天地相通、与万物共感,这是非常有理论意义和现实价值的。

当下的文学批评和研究应很好地继承这一文学的优良传统,更多地关注现实民生,感悟天地万物。

[参 考 文 献][1][意]维柯.新科学[M ].朱光潜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9.[2]朱自清.诗言志辩[M ].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56. [收稿日期]2008202225[作者简介]褚燕(19742),女,湖北云梦人,讲师,武汉大学文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古代文论、军事文化.中国文论的诗性言说褚燕(第二炮兵指挥学院,湖北湖汉430000)国传统文论的诗性言说,可以归纳为“以诗言诗”———以诗的语言、诗的思维、诗的情感来讨论文学对象。

在具体的文论话语中,则主要体现为文论范畴的经验性,以及言说话语的文学性。

一中国古代文论言说者在进行文学研究时,采取的是一种整体性的思维方式。

在思考过程中,文论家主动地去逼近、渗透思维对象,以身入其中的方式进行感受然后取象以类之。

这一方式与艺术创造是相近的,故而许多文论概念、范畴本身具有艺术化的诗性倾向,耐人咀嚼寻味。

古代文论很少那种纯抽象的、很难在现实经验世界中找到对应物的范畴。

或者说,文论家在设立概念范畴时,尽可能地使用那些形象性的词汇。

这是中国古代思想者的共同倾向。

他们不喜欢纯理论的游戏,那些缺血少肉的术语不近人情,又缺少生命力的融注,不能激发想象和联想,即使曾经创造使用,也会被弃之不顾。

所以与老庄和儒家著作强大的生命力相比,《墨经》中那些概括式的话语,颇不合中国人的胃口;而先秦的刑名之辩,太史公评之曰:“专决于名而失人情”。

对于普通人来说,除了“白马非马”这样与形象相结合的思辨还留有些许印象,那些纯粹形而上的逻辑讨论,是很难提起兴趣的。

刘小枫:古典诗学与大学教育讲座笔记(部分)

刘小枫:古典诗学与大学教育讲座笔记(部分)

刘小枫:古典诗学与大学教育讲座笔记(部分)(5.27@中山大学小礼堂)紫川整理刘小枫老师以大学内弥漫着一种不满的情绪开头:大学生们曾对大学的美好憧憬在入学后被完全破坏了。

在学生这边的第一个不满是,学生认为大学老师教书不力,水平不过尔尔(举了北大本科生鄙视老师的例子);其次是大学学费高但学到东西不多;第三个是读了大学也未必能找到(好)工作,就业压力大。

大学老师也不满,现在的学生不爱学习了(举他自己给本科生授课的例子)。

于是大学内的学生和老师对大学的期望都有失落。

出现不满情绪的根源(责任)何在?在于盲目的现代化使大学理念崩溃(大学衰落)。

要详细分析这些问题,刘认为首先应该回答几个基本问题,即为什么需要教育?谁有资格去)教育?谁接受教育?没有直接回答这几个问题,刘转而分析两种教育。

第一种乃是传统教育,即习传教育。

并非有专门的学校或教师教学生,而是制度性的社会中比如家庭的风俗习俗等意见式的教育。

第二种就是学校的专门教育。

这时候刘谈到柏拉图描述的一个故事(只能记起大概),一个学生天不亮就去找苏格拉底,请他向智者(诡辩派)普罗塔哥拉引荐自己。

苏格拉底问那学生,你清楚自己要学什么?普罗塔哥拉能提供给你什么?那学生回答说是雄辩的技巧。

由这个故事引出了两个问题。

刘小枫从这个故事引出两点,第一是跟着老师学习,就是把灵魂托付给老师。

假如双方对学习的知识无自信,学生不清楚要学的东西是什么,老师对他教的东西没把握,那么必然会对灵魂造成伤害。

第二是在苏格拉底看来,学习应该是学习技艺还是学习如何滋养人的心灵,他倾向后者。

古典教育于是从这个故事刘小枫引入古典教育的两个特征:第一是古典教育是少数人的教育。

这个少数人不是像某些理论批判的是剥削阶级不让劳动人民受教育,而是古典教育的性质决定的。

古典教育是针对有特殊心性的人的培养。

某种意义上而言,古典时代的等级之分是自然形成的。

正如古代大多数人学的是技艺,并不需要所有人都念书识字。

刘举了中国的六艺-诗书礼乐射御为例子,详细分析了这些主要是非技艺的教育是如何能教育人成为治国安邦者。

文学理论参考书目

文学理论参考书目

文学理论参考书目-CAL-FENGHAI.-(YICAI)-Company One11、阿多诺:《美学理论》,王科平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

2、吕特·阿莫西等:《俗套与套语》,丁小会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

3、艾略特:《艾略特文学论文集》,李赋宁译注,南昌:白花洲文艺出版社,1994年版。

4、埃斯皮卡:《文学社会学》,于沛选编,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

5、罗贝尔·埃斯皮卡尔:《文学社会学》,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8年版。

6、弗兰克·埃夫拉尔:《杂闻与文学》,谈佳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

7、马克·爱德蒙森:《文学对抗哲学》,王柏华等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0年版。

8、艾布拉姆斯:《镜与灯》,郦稚牛等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

9、艾柯等:《诠释与过度诠释》王宇根译,北京:三联书店,1997年版。

10、马克·昂热诺等主编:《问题与观点:20世纪文学理论综述》,史忠义等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0年版。

11、埃里希·奥尔巴赫:《摹仿论:西方文学所描绘的现实》,吴麟绶等译,白花洲文艺出版社,2002年版。

12、.奥尔德里奇:《艺术哲学》,程孟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年版。

13、弗雷德·奥登等编:《现代主义,评论,现实主义》,崔诚等译,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版。

14、巴赫金:《巴赫金全集》,李兆林等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

15、米克·巴尔:《叙述学:叙事理论导论》,谭君强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5年版。

16、罗兰·巴尔特:《符号帝国》,孙乃修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

17、罗兰·巴特:《符号学美学》,董学文等译,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

修辞“术”:知识抑或能力 - 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

修辞“术”:知识抑或能力 - 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

修辞“术”:知识抑或能力1亚里士多德这部著作的题目通常存在两种译法。

一部分研究者据该书中世纪抄本的标题ηέτλεςῥεηορηθή,将之命名为“修辞术”(the art of rhetoric)。

亚里士多德本人却在《论诗术》2中,用περὶῥεηορηθής来称呼此书。

3修辞史家肯尼迪(George·A·Kennedy)据此采用“论修辞”(on rhetoric)这一译名。

4然而,前一种突出“技术”的译法似乎并非全无道理。

在亚里士多德时期,“修辞是否属于‘技术’”颇受争议。

研究者往往认为,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在这一问题上给出了相反的答案,二者对“修辞”的看法似乎存在根本分歧。

据昆体良5,亚里士多德一篇涉及“修辞”的早期对话“Gryllus”(已佚)中,一方面赞同柏拉图对“修辞并非技术”的批评;另一方面反对伊索克拉底(Isocrates),据说后者的演说词极为重视演说的修饰,以文学特色和情绪饱满著称。

而到了《修辞术》,亚里士多德似乎已经摆脱了早年柏拉图的影响,与柏拉图相反,他将“修辞”归于“技术”。

的确,《修辞学》开篇就断言研究修辞乃“技术的功能”(ηέτλες ἔργολ)。

如此“公然”联系修辞与技术,批评柏拉图之意似乎毫无疑问。

然而,亚里士多德与柏拉图在看待“修辞”上果真存在根本分歧?或许我们首先要弄清亚里士多德在何种意义上使用“技术”这一词。

“术”《修辞术》开篇,亚里士多德如此描述“技术的功能”:“可以发现(ζεωρεῖλ)为何(ηὴλ αἰηίαλ)有些人出于习惯而另一些人出于自发成功地运用了它们,人们公认这种发现是技术的功能(ηέτλες ἔργολ)。

”(1354a10)技术首先在于发现人们进行某项行动时,能够做得好的原因。

修辞术则可以说是发现人们进行说服这一行动时,行有成效的原因。

正因为如此,1本文依据的亚里士多德《修辞学》版本如下:希腊语注本Edward Meredith Cope,,John Edwin Sandys,Aristotle:Rhetoric,Cambrige,2009。

戏剧本体还能如何思──读谭霈生先生《戏剧本体论》

戏剧本体还能如何思──读谭霈生先生《戏剧本体论》

—033—♦戏剧学(主持人:张婷婷)戏剧本体还能如何思?――读谭需生先生《戏剧本体论》陈军(浙江工商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浙江杭州310018)摘要:谭需生先生思考戏剧本体已经二十多年了,至今,戏剧界对戏剧本体的认识多半未超出谭先生的理论框架。

谭先生的方法贴近亚里,其结 。

三的思路质主义的,此思路虽已退出历史,但我可以站在现代哲学的基础上加以改进,进而在其指明的方向上找到新的道路,并的体论。

关键词:戏剧本体论;谭需生;亚里;黑格尔中图分类号:J80-0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444X(2021)02-0033-08国际DOI编码:10.15958/ki.gdxbysb.2021.02.006一、谭需生的戏剧本体之思理论源自现实问题。

谭霍生先生对戏剧本体的思考源自20世纪80年代初剧坛的“形式革新”所带出的理论问题J1瑜討在此背景下,谭先生以其高屋建令瓦的理论把握能力和思辨力提出了他的戏剧本体论,他的思考成果集中体现在《戏剧本体论》一书中。

他的戏剧本体论大致包括两个部分:戏剧的本质和戏剧的基。

⑴龄:2在中,第二章《戏剧的形式》探讨的是戏剧的本质,而关于戏剧基本特征的部分则集中在第三章《戏剧的形态》中展开讨论。

概括而言,在谭霍生先生的语境中,“情境”是戏剧区别于其他一切艺术、使戏剧成为其自身的本质(即戏剧形式)。

具体地说,戏剧本质——“情境”——是“人的内心与行动交合的具体的实现形式”,它包括“人物活动的具体环境”“对人物发生影响的具体事件”“特定的关系”。

据此,谭先生还建立了一个情型。

⑴10-109此,关于基本特,先剧的“情”其他叙事艺术(如电影、小说)的“情境”的差别以及戏剧“情境”的类型来展开论述的,我们可以把这部分理解为戏剧的本质——情境——有何特征。

然而,回顾谭先生之思考戏剧本体论的初衷(查明区别于其他一切艺术、使戏剧成为自身的本质)以及他的思考结果(戏剧的本质是“情境”),我们立刻遇到一个难题:“情境”无法解释某些戏剧。

访谈:“经典与解释”主编刘小枫3

访谈:“经典与解释”主编刘小枫3

天不丧斯文———“经典与解释”主编刘小枫访谈[编者按] 梁启超曾说:“今日之中国欲自强,第一策,当以译书为第一事。

”今天,我们要造就中国的学术人才,沟通中西文化,建立和发展中国的人文社会科学,仍然离不开阅读与翻译西方经典著作。

刘小枫先生主持的“经典与解释”丛书,在没有什么经费赞助和官方支持的情况下,五六年来出版西方历代经典的解释著作六十余种,论文集汇编二十余种,嘉惠学林,功莫大焉。

考虑到国内迄今没有研究西方古典经书的专门机构和专门人才,这种翻译组织工作就尤其难能可贵了。

以下采访由陈洁提问,经刘小枫本人审订。

能谈谈“经典与解释”两大系列的缘起吗?谁倡议、组稿,具体如何运转起来的?你问的涉及三个所谓关键词:翻译、经典、解释,得分别来说。

说起“翻译”,就要从自己的读书经历说起。

80年代(上个世纪,下同)我在大学念书时,学习条件非常艰苦,尤其是很难找到相关研究文献。

1982年进北大后,我做的是现代德国美学,就跟搞现代外国哲学的同学混,对海德格尔入迷。

海德格尔的书不是一般的不好懂,道理明白不了,许多语词也把握不了,不知道如何译,怎么做论文?一天,我在哲学系资料室突然发现,60年代的《哲学译丛》上有些翻译过来的研究海德格尔的文章,多是“资产阶级学者”写的,也有“无产阶级学者”即苏联学者写的,都大有帮助。

当时找不到人可以请教,也没有国人的学术著作可以参考,这些译文成了我真正的老师,领我进入海德格尔的语词世界———我当时就发了个愿:今后自己也要注重翻译研究文献,为后来的读书人积累。

所以,我在念硕士研究生二年级时就开始组织翻译:第一本组译的译文集是介绍人本心理学的(《人的价值和潜能》,华夏出版社,1985),没有资助、没有科研经费,全凭一股子青春热情,连复印原文都是我这个穷学生自己掏钱。

组译的第二本译文集是受胡经之先生委托,选编、组译西方文论的现代卷部分(《西方文艺理论名著选编》,下卷,北大出版社,1985)——新选译的30万字的选题、组译,都由我一个人操办。

《诗术》的伦理一政治哲学意涵

《诗术》的伦理一政治哲学意涵
表 面 的困难 大可不 必深究 。 这种 看 法 首 先 遭 到 亚 里 士 多 德 自己 的 反 驳
— —
为突出:段落缺乏连贯 ,不时出现莫名其妙 的转 折 ,枯 燥 乏味 的重 复 。学界 公 认 , 《 术 》 是 最 诗
难 释读 的亚里 士多德 著作 。如果 不首 先 澄清 这些 文辞 上 的困难 ,我们 很难 有把 握 自己在研 读 时 能

内部授 学 的确 与对 外演 说有 很 大差 别 ,无需 像后 者 那样 “ 听众 的 欢 心 ” 讨 。但 这 话 也 并 没 有 说 ,
百多 年来 ,古 典学界 对 《 诗术 》 的文 本考 订并
未取得令人满意的成就 ,对释读文本表面 的困难
并没有 给 出有说 服力 的解 释 。
属 于 内部 讲义 ,甚 至有 可能 是 由学生 记 录 的讲 课
同样 注重表 达 的艺 术 。古人 已经知 道 ,亚里 士 多 德 喜欢 用含 混 的表 达来 掩盖 论述 的困难 ( 有如 一 条鲤 鱼 随 时要 滑走 ;Atu 辑 语 7) tcs i 。亚 里 士 多
德授课带有探究 的尝试性 ,看起来是在清晰地论
对 内授学可 以不讲究艺术 ,这样讲或那样都讲无
所 谓 。事实 上 ,在 学 园 内部 授 学 时 ,亚 里 士多 德
第二种看法认为,既然亚里士多德著作有对外 的作品和内传的 (s ec 讲稿” (KO p ' t e ti)“ or hpa Xr i  ̄ K L [ 学生听老 师讲 授 的文稿 ] )之 分 ,而 《 术》 诗
【 要】亚里士多德的 《 摘 诗术 》 ( 又译 “ 诗学 ” )在 古代晚期失传 , 艺复兴时期 , 方学界重 新发现 《 文 西 诗术 》 自 , 此

求同容易带来遮蔽——《诗化哲学》重订本献疑

求同容易带来遮蔽——《诗化哲学》重订本献疑


引起足 够注 意而 悬搁 至今 。
1 9 8 6年 ,刘 小 枫 的 《 诗化哲学》
颇 值得进 一 步讨论 与商 榷 。
《 诗化 哲 学 》把 浪 漫 思 潮 先 导 与 众
横 空 出世 。这 部热情 谈论 浪 漫主义 精 神 不 同地 归 于帕斯 卡 ,将 德意 志浪 漫派 的 的哲学 硕 士论文 ,拉 出了 “ 从 诗 的本 体 祖 父定 位 为柏拉 图 ,这 都不 重要 。重 要 论 到本 体论 的诗 ”这 条一 直未 引起 重 视 的是 ,著 者 试 图联 结 浪 漫 派 与 现 代 思 的思想 线 索 ,才华 横溢 的著 者 以领 先 国 想 ,例 如海 德格 尔哲 学 的用 意 ,首先 流 内外 同类研 究 的 自信 ,命 名 它为 “ 诗 化 露 出了令人 困惑 之处 :他既 指 出 “ 德 意
排 消蚀 ,历 史 的沙 浪冲刷 ,依 然能 见 证 学 》 的世 界 时 ,我 就觉 得 ,这本 书对 于 有 学术 影 响 的 著 作 历 久 弥 新 的 思 想 生 德 国浪 漫派 与后继 思想 的联 结诚然 开 一 t 看 来 ,有些 问题 也 命 ,但 也会 因作 品 中 的某 些 问题始 终 未 时之风 气 ,但在今 E
别 ,将生命 哲 学 与生 存 哲 学 混 为一 谈 。 界 限呢 ?
生命 哲学 不 同于生存哲 学 ,前者 主要 兴 没有 。著者 仅在 一处将 狄尔泰 归 为
盛于 1 9 世 纪 ,后 者 的现代 形 态则 在 2 0 “ 生 命哲学 ” ( 第2 5 4页 ) ,多数 情 形 下 世 纪得 到集 中探 讨 。狄尔泰 视生命 为 认 都 把他归 于 “ 生 存哲 学 ” ,认 为 “ 狄 尔
路 。年 光 逝 水 ,2 0多 年 悄 然 过 去 了 。 塞诸 家 的思 想 一 律 概 括 为 “ 生 存 本 体

刘小枫对德国新浪漫派批判技术理性的反思

刘小枫对德国新浪漫派批判技术理性的反思

28海外文摘OVERSEAS DIGEST 海外文摘2021年第2期总第835期No.2,2021Total of 835自叔本华之后,西方本体论哲学的核心内涵转到感性生命的问题上。

以海德格尔等人为代表的德国新浪漫派,承继了德国早期浪漫派的哲学理想与精神,紧紧把握住感性人体生命的存在。

刘小枫认为尼采、海德格尔和马尔库塞承传了德国浪漫派前后的精神。

不同于早期浪漫派徘徊在现实与理想、有限与无限之间的美本体和诗本体,新浪漫派思考的重点是感性个体生命的历史性存在和超越。

1海德格尔诗化“存在”与技术本质批判海德格尔作为二十世纪第一流的哲学家,被认为是存在哲学的巨头、解释学的奠定者、现象学的重要阐发人。

他在哲学课上会专门讲授荷尔德林的诗,也分析里尔克、特拉克尔的诗,还移用荷尔德林、里尔克诗中的一些概念作为自己哲学体系的命题和术语。

刘小枫紧紧抓住海德格尔的这种诗化哲思展开分析,认为海德格尔的精神联系和最后的精神归宿在早期浪漫派代表荷尔德林,并由此认定其为德国新浪漫派的代表人物。

从尼采到海德格尔,是对德国乃至西方传统形而上学的批判,这些批判之间是存在差异的:或是生命意志力,或是历史性生命关联,或是未显现或被遮蔽的“亲在”。

但刘小枫认为从尼采到海德格尔批判传统形而上学又形成了一种新的形而上学的解释学,而且对“存在的显现成为感性个体生命本体,这个说不清楚的超绝意义的存在”被海德格尔发现,用来解释历史、社会和个体,正如近代的唯理主义到黑格尔形成唯理本体论(认识论)高峰的逻辑学,即主体认识与绝对理念同一的认识论,然后以绝对理念来逻辑历史、社会和个体一样[1]。

所以海德格尔背后藏着黑格尔的影子。

也就是说,现代生命哲学是传统理性形而上学基石上建构起来的,是对传统理性形而上学的反思、批判与超越,是另一种形而上学,即感性生命至上的形而上学。

海德格尔批判西方传统形而上学的迷途是把“存在”当作了认识对象,把存在当作存在物,而忽视了对存在本身的思考。

刘小枫1980年代前期“诗化美学”解读

刘小枫1980年代前期“诗化美学”解读

Liu Xiaofeng and his reinterpretation of poetic
aesthetics in early 1980s
作者: 翟崇光[1]
作者机构: [1]暨南大学文学院,广东广州510632
出版物刊名: 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页码: 65-70页
年卷期: 2018年 第6期
主题词: 八十年代;刘小枫;诗化美学
摘要:刘小枫上世纪末向大陆知识界引介基督教美学精神,产生过较大影响,他的美学思想里超越性的神性之思,已经“孕育”在其1980年代前期的美学思考中。

刘小枫1980年代写作的硕士毕业论文,与他之后修改扩充的《诗化哲学》在价值立场上发生了变化,他当时写作的关于古今中西的“美学评论”、德国浪漫哲学的论述,为其写作《拯救与逍遥》积累了素材资源。

“诗化神学”的“拯救”精神,是刘小枫1980年代早期“诗意批判”、“呼唤灵性”的“诗化美学”精神的进伸和延续。

上海市松江区09-10学年高一语文上学期期末质量监控考试(缺答案)沪教版新课标

上海市松江区09-10学年高一语文上学期期末质量监控考试(缺答案)沪教版新课标

上海市松江区09-10 学年高一上学期期末质量监控高一语文考生注意:1.本考试设试卷和答题纸两部分,试卷包括试题与答题要求,所有答题必须涂(选择题)或写(非选择题)在答题纸上,做在试卷上一律不得分。

2.答题前,务必在答题纸上填写考试号和姓名。

3.答题纸与试卷在试题编号上一一对应的。

答题时应特别注意,不能错位。

4 .考试时间120 分钟。

试卷满分100 分。

一、阅读(60 分)(一)阅读下文,完成1-5 题。

(15 分)新诗呼唤拯衰起弊(1)新诗近年不景气,已是多数人的共识。

但对于成因却聚讼纷纭。

广泛的说法,是将一切归咎于外在环境。

面对新诗不景气的现状,需要科学的诗歌评论来“把脉..”中国正是大踏步向前,新诗不能再这样下去。

我认为,诗歌精神的现代化重铸、新诗诗体的重建以及诗人在文化转型期的重新定位是目前新诗拯衰起弊面临的三大课题。

(2)诗歌精神的现代化重铸,关键是科学处理诗歌中的中西关系。

西方文化正凭借强大的物质文明作后盾,以“强势文化”的面目出现,力图在全球形势一个以其价值标志为圭臬的统一语场。

文化转型期中的中国新诗,虽然应当向西方艺术经验有所借鉴,但决不能将“对外开放”误读为“作西方诗歌的旁支”。

新诗的种种病象正由此而生。

(3)诗歌精神重铸离不开诗歌的本土。

我们反对传统主义,因为它是诗歌现代化的障碍。

但我们主张弘扬传统,因为我们总是生活在传统中。

传统诗歌是史的范畴。

诗歌的传统却属于现状范畴,不能弘扬传统,诗歌精神重铸就我从谈起。

(4)中国诗歌传统有一个中心观念,就是以国家和群体为本位,所谓“话到沧桑句便工”。

传统诗美学将此作为评价作品高低优劣的重要标准。

这种诗美学与西方的使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相分离、相对立的观念大相径庭。

近年一些中国诗却不见“中国”,中国的现状与历史,中国人的生存状态、生活状态、情感体验,中国人身外的文化世界和身内的精神世界,都在诗中消失了。

文字游戏、语言狂欢、“解构”崇高、眼光只看得见自己鼻尖的肤浅之作,使人大倒胃口。

蒲宁的“故园”:记八十年代初的感觉刘小枫人文探索三十年系列之一

蒲宁的“故园”:记八十年代初的感觉刘小枫人文探索三十年系列之一

蒲宁的“故园”:记八十年代初的感觉刘小枫人文探索三十年系列之一应该是1987年春寒时候,第一次在一家小书店看到刘小枫这个名字,书名是《诗化哲学》。

从“后记”里知道这书完成于1985年的4月。

时间一晃已经三十年过去。

《诗化哲学》(1986)、《拯救与逍遥》(1988)、《走向十字架上的真》(1990)、《这一代人的怕和爱》(1993)、《现代性社会理论绪论》(1996)、《沉重的肉身》(1998)、《刺猬的温顺》(2002)、《圣灵降临的叙事》(2003)、《现代人及其敌人》(2005)、《重启古典诗学》(2010)、《共和与经纶》(2012)、《设计共和》(2013)……刘小枫的每一部书都扣人心弦,其中没有晦涩的理论黑话,没有呆板的学究腔调,而是充溢着追究困惑的人文探索气息;很多有心的读者沿着时间的川流阅读这些书,也展开了一段跌宕起伏的心路旅程。

这里选编十篇刘小枫的文字,陆续发出;以写作年代为序,2000年为界,前后十五年各五篇。

——让我们重新追溯这段三十年的旅程。

起点,无疑是那令人回想不已的八十年代……来源:三联学术通讯豆瓣小站周碧初《三峡雨烟》(油彩画布,1983年)蒲宁的“故园”——记八十年代初的感觉文 | 刘小枫(1983年)1983年9月,新学期刚开学,英语系白晓冬就跑到25楼找我,说要创办一份北大研究生文学刊物。

白晓冬爱好文学——写诗、小说,还弹一手好吉他,自弹自唱,好像嗓音还不错。

晓冬一定要我给创刊号写篇东西——这个文学刊物后来也仅出了“创刊号”。

当时我在读蒲宁小说的新译本。

第一次读到蒲宁,是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一个集子,书名叫《故园》,译笔凄美,贴近蒲宁的感觉。

可惜,这个本子所选篇目不多。

1983年,戴骢先生译的蒲宁选集第一卷《新路》(安徽文艺版)出版,有些篇章虽与《故园》重复,但篇目多些。

坳不过白晓冬的逼迫,我给他的一篇小说写了一段文字,题为“刹那的永恒”,记叙的却是蒲宁小说传递给我的生命感觉。

诗术与编故事——亚里士多德《论诗术》题解绎读

诗术与编故事——亚里士多德《论诗术》题解绎读

诗术与编故事——亚里士多德《论诗术》题解绎读
刘小枫
【期刊名称】《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年(卷),期】2011(039)001
【摘要】亚里士多德的<论诗术>晦涩难读,全文开头一段就是道难题.解读这一段不仅得将其放到全文脉络中,还得参照亚里士多德其余作品,甚至柏拉图的作品,如此获得较完整的视野,从而能从这一段初步理解<论诗术>的修辞、论证及意图:<论诗术>可能是亚里士多德编织的一个故事,即作诗;并以此教热爱智慧的人如何作诗.【总页数】6页(P13-18)
【作者】刘小枫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北京,1000872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I545.062;B502.233
【相关文献】
1.诗术与模仿——亚里士多德《论诗术》第一章首段绎读 [J], 刘晓枫
2.作诗与德性高低——亚里士多德《论诗术》第2-3章绎读 [J], 刘小枫
3.城邦卫士与性情净化——亚里士多德《论诗术》中的肃剧定义试解 [J], 刘小枫
4.亚里士多德《论诗术》与小说艺术 [J], 陈明珠;;;
5.诗术的涵义——亚里士多德《诗术》第一章例释 [J], 崔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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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之名》与诗术——埃柯与亚里士多德的谐剧观

《玫瑰之名》与诗术——埃柯与亚里士多德的谐剧观

作者: 刘小枫
作者机构: 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100872
出版物刊名: 思想战线
页码: 52-57页
年卷期: 2013年 第1期
主题词: 亚里士多德;诗学;谐剧;《玫瑰之名》;埃柯
摘要:亚里士多德的《诗术》仅存论肃剧部分,论谐剧部分佚失或根本就没写。

当代著名意大利学者埃柯以小说虚构的方式假定,《诗术》的谐剧部分被中世纪晚期的基督教修士扼杀在修院图书馆密室。

《诗术》第4~5两章中有涉及谐剧的段落,亚里士多德对谐剧的基本看法是:与肃剧模仿高尚的行为相比,谐剧仅模仿低俗的行为。

从而,诗术有高尚与低俗的品质高低之分。

通过对比可以看到,埃柯以小说虚构的方式解构了亚里士多德的诗术的如此高低之分。

论刘小枫早期美学思考与转向——从《诗化哲学》到《拯救与逍遥》的开题报告

论刘小枫早期美学思考与转向——从《诗化哲学》到《拯救与逍遥》的开题报告

论刘小枫早期美学思考与转向——从《诗化哲学》
到《拯救与逍遥》的开题报告
刘小枫是中国当代知名的美学思想家和文化评论家,其批评思想具
有独特性和深刻性。

在刘小枫的美学思考和转向之中,其早期创作《诗
化哲学》是其最具有代表性的代表作之一。

这本书是在20世纪80年代
早期出版的,它强调诗意的哲学思考,以把哲学概念和诗意结合起来的
思想理论为目的。

在此书中,刘小枫认为,诗意哲学是构建思维中“一
个摇曳灯光的森林,一束束隐隐约约的间接关系,或是打着透明泡泡的
信念”的过程。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刘小枫的美学思考逐渐发生了转变。

在其
后来的作品《拯救与逍遥》中,刘小枫的美学思想发生了实质性的转向。

这本书将美德与美的思想相互结合,分析了美德和美的关系,并以美学
为基础,阐述了人类的悲和喜的根源,从中发掘出人类的内在情感世界,即“逍遥”的现实生存境界。

总之,刘小枫在其美学思考与转变过程中,学术研究的主题、范围
和方法得到了重大的拓展和深化。

其中,《诗化哲学》是刘小枫早期思
考的奠基之作,而《拯救与逍遥》则是刘小枫对美学思想的重大转变。

中国现代诗论40家

中国现代诗论40家

中国现代诗论40家中国现代诗论有很多家,以下是其中的一些代表性的40家:1. 胡适:《谈艺录》2. 颜李松:《研究中国现代诗论文集》3. 张爱玲:《文人与小人》4. 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5. 老舍:《文艺工人论文集》6. 鲁迅:《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地位》7. 徐志摩:《脸谱》8. 杨牧:《论中国现代诗的特征和形象》9. 丁玲:《毛泽东与艺术》10. 阿英:《写作技巧提炼》11. 白石:《论新诗》12. 王冰:《中国现代诗风潮》13. 王骥:《文学生活杂说》14. 梁实秋:《槐聚诗话》15. 张光斗:《中国现代自由诗研究》16. 程大年:《新诗潮相关作家与作品研究》17. 黄永年:《现代诗人诸题》18. 张志勇:《中国现代诗研究史》19. 《20世纪中国诗人风流》20. 《中国现代诗研究文选》21. 《中国现代诗研究》22. 《古诗之问(中国诗学的两个模型)》23. 《中国现代长诗的印象》24. 《后现代时代下的中国诗人》25. 《新时期的文化艺术批评》26. 《中国新诗研究录》27. 《中国新诗批评讲座》28. 《中国流行音乐批评》29. 《中国文艺现象批评》30. 《中国艺术潮流风云录》31. 《中国新诗的根苗》32. 《中国诗人大展》33. 《中国文化批评研究通讯》34. 《中国文化批评半月刊》35. 《中国文坛批评史》36. 《中国文学评论丛书》37. 《中国评论月刊》38. 《中国文艺评论》39. 《中国新诗研究丛书》40. 《中国文学研究与评论》这些都是中国现代诗论的重要著作,对于研究中国现代诗歌和诗论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悲剧因素

《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悲剧因素

摘要:悲剧的定义出现在亚里士多德的《诗学》里,诗人莎士比亚的最高成就是“悲剧”,而并不是“诗”,这两个现象为文学研究提供了一个思考的契机:悲剧的“诗”性价值何在?该文以《罗密欧与朱丽叶》为例,重新认识悲剧的“诗”性价值,正在于悲剧的“自明性”与“反性”所构筑的“政治教育性质”之中,它不仅仅是为读者提供审美的娱乐,而是要实现其政治教育“成人之美”的功用。

关键词:悲剧;亚里士多德;罗密欧与朱丽叶;莎士比亚诗一、“诗”意新解(一)中文“诗”与英文“Poetry”在形式上的不对等中文传统,以单字“诗”来翻译英语单词“Poetry”,但从其各自所包含的内容来看,似乎有很大的不同:仅从亚里士多德的《诗学》来看,也能发现其中的巨大差异。

《诗学》原题为:“Poetics”,而其中竟然主要谈论的是“Tragedy”(悲剧)。

在中文习惯中,当我们谈到“诗”的时候,很难把戏剧也划到研究的范畴中来。

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大谈特谈“悲剧”问题,却以“诗”来命名,是一个十分奇特的文学现象。

无独有偶,被称为诗人的莎士比亚,最有名,影响力最大的也是“Tragedy”这种戏剧形式,其十四行诗的影响力,与其戏剧作品的影响力比起来,似乎要小得多。

于此得出结论,“Po-etry”在西方文明中应该包括“Tragedy”这种文学形式。

但若真是如此,把“Poetry”与中文“诗”对应起来,就显得是翻译中的一个十分重大的失误,因为,中文“诗”就算把戏剧包含在内,也只是占很小的一个部分,大部分的作品与戏剧没有多大关系的。

英文“Poetry”其占主导地位的是戏剧的文学样式,而中文“诗”占主导地位的却并不是戏剧的文学样式。

寻找新词来重新翻译这个单词,以及其相对应的学问体系,以博得形式上与西方文明的相似,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不过,形式上的不相同,并不意味着实质内容的不一致,因此,在改变约定俗成的翻译之前,理应从形式与实质两个方面来分析,以把握住实质性的要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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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小枫:《诗术》与内传诗学在西方文论典籍中,亚里士多德的《诗术》(又译《诗学》)显得具有无可争议的显要地位……但仅仅显得如此而已。

如今的大学中,人文学科并没有立“诗学”科目,大学有文学系,并没有“诗学系”。

“文学”等于“诗学”吗?作为一级学科的“语言文学”属内的二级学科“文艺理论”等于“诗学”吗?如果亚里士多德的“诗学”对现代大学文教的开科设教并不具有规定性,《诗术》的所谓显要地位形同虚设。

在西方古代教育中,也没有“诗学”这个科目。

古希腊人的确有诗教,但不能说诗教是“诗学”。

古希腊的所谓“高等”教育要么是哲学,要么是修辞学——在雅典民主政制时期,还出现过哲学与修辞学争夺教育领导权的著名争议。

①在古罗马时代,教育的主体是修辞学而非哲学。

无论哲学还是修辞学,都会涉及对古传诗作的理解或解释,但无论在古希腊还是古罗马的教育中都没有独立的“诗学”门类。

亚历山大时期出现了专门研究古传诗作的专家,他们被称为“语文学家”,而非“诗学家”。

由此看来,虽然亚里士多德在大约公元三百多年前(一说在公元前347年[柏拉图去世之年,周显王22年]之前,一说在公元前335年之前)讲授过“诗术”,实际上并没有由此确立起独立的“诗学”学科。

现代文教体制中有一个庞大的专业门类名之为“文学批评”。

有的时候,文学“批评”显得与文学“研究”有所不同:文学批评指对同时代文学作品的评论,文学研究则指对文学写作的理论性探讨。

但在更多时候,文学批评与文学研究很难区分。

比如说,古代文学研究也可以被称为“文学评论”;反过来说,研究文学史实际上也是在做“文学批评”。

由于亚里士多德在《诗术》中讨论了古希腊的三种诗作类型(叙事诗、肃剧诗、谐剧诗),现代西方学人通常把亚里士多德视为西方文学批评的始祖,这其实是误会。

“批评”这一观念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产物,包含对古代和当代诗作的研究或评论——用古代传统的说法叫做“解释”,但亚里士多德的“诗学”明显并非这类“文艺批评”。

古希腊早就有对古传诗作或当代诗作的解释,但与现代人所理解的文学“批评”不是一回事,正如西方很早就有《圣经》解释,但与文艺复兴之后才有的“《圣经》批评[考据]”不是一回事。

如果用现代的文学“批评”观念来衡量,就得说亚里士多德的《诗术》还够不上文学“批评”的档次——今人理所当然会认为,《诗术》并没有重视文学批评应该重视的东西,比如命运或神对悲剧性结局的重要作用。

②如果用现代的文学“研究”观念来衡量,就得说《诗术》也够不上文学“研究”的档次,因为,今人有理由认为,《诗术》“没有提及希腊悲剧的起源和发展的宗教背景,也忽略了悲剧的存在、兴盛和趋于衰落的社会原因”……何况,“《诗学》不是一篇完整的、经过作者认真整理润色的、面向公众的著作……《诗学》中的术语有的模棱两可,个别概念缺少必要的界定。

文章的布局有些凌乱,某些部分的衔接显得比较突兀”(同上)。

就此而言,我们实在很难说亚里士多德的《诗术》对如今的文学研究有何典范意义。

如今的大学文科中还有庞大的“美学专业”,甚至有全球性的美学学会及其各国分会,亚里士多德的“诗学”对美学是否有典范意义呢?尽管《诗术》开篇第一句就出现了“美”这个词,亚里士多德并没有谈论所谓“美学”。

如伽达默尔所说,“美学”这一学科完全是现代学术的产物,其奠基者是康德,而非亚里士多德。

在西方学界晚近出版的一部“权威”教科书中,研究亚里士多德的专家明确说:“如果按照我们现在对美学这一领域的理解,亚里士多德的任何一本著作好像都没有专门涉及这一题材。

”③的确,“美学”诞生于启蒙运动时期,甚至比作为学科的“文学批评”出现得还晚。

19世纪初,德国大哲人黑格尔47岁那年在柏林大学开设美学课(从1817年至1829年,共讲了五个学期),虽然此前和之后都有西方学人讲美学,就全面、系统和理论深度而言,黑格尔的美学讲稿(经学生整理于1835年首次出版)无人能及,堪称“美学专业”的真正奠基者。

④一百年后,同样是德国大哲的海德格尔多次尖锐攻击“美学”,矛头直指黑格尔。

海德格尔解释过好些古希腊诗人和现代诗人的作品,但很难说在海德格尔那里有一种“诗学”,或者说海德格尔要回到亚里士多德的“诗学”。

尽管海德格尔尖锐攻击“美学”,这个专业在现代文教中的地位并无丝毫动摇。

伽达默尔在海德格尔启发下写成的《真理与方法》甚至成了近半个世纪以来最有影响的美学要著——凡此都让我们对亚里士多德的《诗术》在西方文教中的典范地位不得不持怀疑态度。

亚里士多德不是如今意义上的文艺理论家,而是哲学大家,或者说西方思想史上划时代的标志性人物。

他为何以及如何论诗,本身就是值得搞清楚的西方思想史上的一大问题。

由于黑格尔或海德格尔与亚里士多德的身份一样,都不是如今意义上的文艺理论家,而是哲学大家,他们为何以及如何论诗,同样是值得搞清楚的西方思想史上的大问题。

⑤如果把这两个问题联系起来,我们又遇到了亚里士多德《诗术》的典范意义问题:黑格尔的“美学”或海德格尔的诗论与亚里士多德有关系吗?如果没有先搞清楚亚里士多德为何以及如何论诗,我们恐怕也很难搞清楚黑格尔的“美学”或海德格尔为何以及如何论诗,更不用说理解《真理与方法》的问题所在。

亚里士多德的《诗术》仅仅显得在西方“思想史”(更恰切的说法最好是“文教史”)上具有“典范意义”——实际上可能并非如此,这件事情本身就值得追究。

事情的起因其实源于一个简单明了的事实:亚里士多德的《诗术》是内传文本——用有点儿耸人听闻的说法,则可以说是“秘传”文本(esoteric这个词既可译作“内传”也可译作“秘传”)。

20世纪初的著名古典学家桑兹称亚里士多德的《诗术》为“诗学系统批评之最早典范”,并不为过,但他说《诗术》“开启了文学批评之范式”,就言过其实。

⑥因为,既然是内传文本,即便在当时的雅典或后来的古代晚期,也并非只要是读书人都能看到,从而也就无从开启文学批评之范式。

事实上,读书人是否能够理解《诗术》的意图,仍然是一大问题——这样的问题迄今没有消弭。

何况,大哲人并不搞“文学批评”——黑格尔的“美学”或海德格尔的诗论也都不是“文学批评”。

倘若如此,我们如果要理解亚里士多德为何以及如何论诗,首先就得尝试进入这个内传文本。

显然,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本文将从亚里士多德《诗术》的文本流传以及释读史来试探这个问题,借此探究《诗术》在西方思想史(文教史)上究竟有何实际含义。

《诗术》讲稿下落不明今本《诗术》源于两千多年前亚里士多德在蜡板上写下的学园内部讲课稿,原本很可能有两部分,第一部分论肃剧(旧译“悲剧”),第二部分论谐剧(旧译“喜剧”)——如今我们能够看到的仅是第一部分,第二部分很可能遗失了(也可能根本就没写)。

除《雅典政制》之外,如今我们看到的亚里士多德的传世文迹都是这位伟大的教师在自己学园内部开设哲学教育课程时用的内部讲稿,传统说法即“内传”讲稿。

⑦亚里士多德在课堂上经常说,就同一个问题他在对外的通俗作品中也曾讲到云云……由此可见,亚里士多德谈论一个论题会有两种讲法,内外有别。

比如,关于诗这个题目,亚里士多德还有通俗对话作品《论诗人》。

可惜,这部作品很早就遗失了,我们没法对比亚里士多德内外有别的讲法究竟有何不同。

⑧不过,为何哲人亚里士多德要写《论诗人》的通俗作品,这件事情本身就值得思考——黑格尔在十八岁时就写过《论古代诗人的某些特征》,当时他还没有从人文中学毕业;海德格尔则在自己的思想已经炉火纯青的时候写过著名的《诗人何为》一文。

由于《诗术》是给门内弟子的内部讲稿,对于我们这些亚里士多德学园的门外人来说,即便没有语文障碍,也不一定看得懂——对现代西方学人来说同样如此。

既然“内传”讲稿是讲给有学问基础的人听的,即便对亚里士多德的同时代人来说,要具备这样的学问基础也很难。

因为,这里的所谓“学问基础”,指的不是一般读书人或文士具备的知识——比如说,不是我们现代人所具备的人文科学知识,而是亚里士多德所要求的哲学知识。

如果我们要读懂《诗术》,至少必须先熟悉比如说《形而上学》、《尼各马可伦理学》、《政治学》、《修辞学》等等。

对如今从事文学批评、文艺理论甚至美学研究的我们来说,这样的要求显然过高。

亚里士多德去世后不久,雅典兴起了新的哲学学派(廊下派、伊壁鸠鲁派、怀疑派),亚里士多德学园开始门庭冷落。

他的内部讲稿尽管由弟子们保管、传承下来,具体流传情况却迄今不明。

今人仅知道,这些讲稿被弟子们带到特洛亚(Troia)附近一个小城邦,直到两百年后的公元1世纪初,才由一个藏书家带回雅典。

⑨因此,古罗马共和国晚期的重要哲人、文史家西塞罗(Marcus Tullius Cicero)虽然曾留学雅典,也没见过亚里士多德的“内传”讲稿,仅见过亚里士多德的一些“外传”作品。

著名诗人贺拉斯(Quintus Horatius Flaccus,公元前65—公元8)也是文史家,年轻时(大约19岁)曾留学雅典习哲学和修辞术。

但他进的是柏拉图后学主持的学园,同样没有证据显示,他读过亚里士多德的“内传”讲稿。

从名称上看,我们会以为,贺拉斯的《诗艺》(Arspoetica)是《诗术》的仿作。

《诗艺》共四百七十六行,内在结构可分两个部分:第一部分(行1—294)论“诗艺”的基本性质,第二部分(行295—476)论完美的诗人——看起来与亚里士多德《诗术》的内在结构大致一致。

此外,与《诗术》一样,《诗艺》谈论的诗作主要是史诗[叙事诗]和戏剧诗(行136—294),并未论及所有的诗作类型——比如,没有涉及所谓的“正诗”(justum poema)亦即抒情诗。

⑩然而,这些类似之处不足以证明《诗艺》是《诗术》的仿作。

事实上,贺拉斯并没有写过一部名为《诗艺》的书,所谓Ars poetica是贺拉斯的诗体书信集《书札》(Epistulae)卷二中的一封致皮索(Piso)父子的诗体长函,《诗艺》这个题目是后来的昆体良(Quintilianus,约35—95年)题赠的。

《书札》主题杂多,绝非以文学问题为主。

卷一中有二十封信,在这些写给各种人的书信中,论题相当广泛,如果要说有一个大致的主题,只能归为如今所谓的道德—政治哲学。

与西塞罗一样,在《书札》卷一中,我们可以看到贺拉斯对伊壁鸠鲁派和廊下派哲学的看法。

(11)即便说到文学问题,贺拉斯也是从道德哲学的角度来谈的——比如,在致马克西姆(Lollius Maximus)的第二封信中谈到荷马的《奥德赛》时(行19—31),贺拉斯把荷马当做一位道德教师。

(12)《诗艺》为什么也主要谈论史诗[叙事诗]和戏剧诗呢?据说原因在于:《诗艺》赋予戏剧以大量篇幅的做法,部分源于雅典人对戏剧的偏爱——雅典时期,戏剧拥有政治规模——及其在罗马的地位。

由于文盲和半文盲数量巨大,戏剧是文人学士与广大群众进行全面交际的惟一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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