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良夫毖》与《大雅》

《芮良夫毖》与文献相类文句分析及补释

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马楠

清华简《芮良夫毖》与《诗经·大雅》文句多可对读，今据韵脚试为分章写出（不需讨论者径用通行字），并与《诗》、《书》中相类文句做一对照，后对整理报告试作补释：

第一篇：

芮良夫毖對應文句①

敬之哉君子，天犹畏矣。

敬哉君子，(寤)贁(败)改䌛。【二】

龏天之畏(威)载，圣(听)民之䌛。

(县)鬲(隔)若咅(倍)，以自訿(訾)䜋。

由求圣人，以(申)尔(谋)猷。

毋䐓(扰)(闻)䌛，(度)【三】毋有(咎)。

毋惏(贪) [1]昆(惃)，(满)(盈)康戏而不智(知)(寤)告。

此心目亡亟(极)[2]，(富)而亡，

用莫能(止)【四】欲，而莫肎齐好。

尚恒恒敬哉，(顾)彼后(复)。[3]

君子而受柬(谏)，万民之(逑)。【幽觉合韵】[1]贪惏（《左传》僖公二十四年②）

[2]谗人罔极。（219《青蝇》）

[3]是顾是复。（257《桑柔》）

所而(尔)弗敬[1]，卑之若【五】童(重)载以行(崝)险。

莫之(扶)道(导)，其由不丁(成)[2]。【耕部】

敬(哉)君子，恪(哉)毋巟(荒)。

畏天之降载(灾)，恤邦之不(臧)[3]。【六】

毋自緃于(逸)，以嚣不(图)戁(难)。

(变)改(常)絉(述)，而亡有纪(纲)[4]。此悳型(刑)不齐，夫民用(忧)愓(伤)。

民之【七】俴(贱)矣，而隹啻(帝)为王。

皮(彼)人不敬，不蓝(鉴)于(夏)商[5]。【阳部】[1]尔所弗勖。（《牧誓》）

[2]如彼筑室于道谋，是用不溃于成。（195《小旻》）

[3]邦之不臧。（《盘庚上》）

[4]《夏书》曰：“惟彼陶唐，帅彼天常，有此冀方。今失其行，乱其纪纲，乃灭而亡。”（《左传》哀公六年）

[5]宜鉴于殷。（235《文王》）

我无所监，夏后及商。（《左传》昭公二十七年晏子引诗）

心之(忧)矣[1]，(靡)所告眔(怀) [2]。[1]心之忧矣（026《柏舟》③）

[2]靡所止居。（185《祈父》）

①说明：《诗经》篇目前编号及经文据《毛诗》，六笙诗《南陔》、《白华》、《华黍》、《由庚》、《崇丘》、《由仪》不计入。

前加“[句]”表示句式相似。

②又见成七年、昭二十八年《左传》。

③又见027《绿衣》、063《有狐》、109《园有桃》、150《蜉蝣》、183《沔水》、192《正月》、197《小弁》、207《小明》、233《苕之华》、264《瞻卬》。

(兄)俤(弟)慝矣，(恐)不和【八】(均) [3]。

屯员(圆)(满)溢，曰余未均[4]。

凡百君子[5]，﨤(及)尔(荩)臣。

胥收胥由，胥[6]胥(询)。[7]【真部】[3]和均□里。（《逸周书·柔武》）

[4]曰予未有室家。（155《鸱鸮》）

大夫不均。（205《北山》）

[5]凡百君子。（194《雨无正》 200《巷伯》）

[6]朋友已谮，不胥以穀。（257《桑柔》。穀，郑笺“善也”。）

[7][句]是类是禡，是致是附。（241《皇矣》）

民不日幸，尚【九】(忧)思(医)①。

先人有言[1]，则畏(虐)之。

或因斩椅，不远其恻(则)[2]。

毋(害)天(常)，各(当)尔悳。

寇戎方晋，【一〇】(谋)猷隹戒。

和(专)同心，毋有相(忒)，

恂求有(材)，圣智恿(用)力[3]。【职之合韵】[1]先民有言。（254《板》）

[2]伐柯伐柯，其则不远。（158《伐柯》）

[3]职竞用力。（257《桑柔》）

必罙(探)其度，以(亲)其(状)。

身与【一一】之语，以求于上。【阳部】

昔在先王[1]，几有众俑。

□□庶戁(难)，用建其邦。

坪(平)和庶民，莫敢憧。【一二】

□□□□□□□□。

□用(协)保，罔有(怨)诵。

恒静(争)献其力，畏燮方，先君以多

(功)。【东部】

[1]昔在先王。（《逸周书·祭公》）

古【一三】□□□□□□□□□，元君用有圣政

悳。

以力及，(燮)(仇)(启)(国)，

以武及恿(勇)，(卫)(相)社【一四】禝(稷)。

褱(怀)(兹)(幼)弱，

(羸)(寡)(矜)蜀(独)。

万民具(慭)，邦用昌(炽)。【职部】

补释：

简【一】“各萦其身”

《芮良夫毖》首简曰：

氒(厥)辟、御事各亓(其)身。

【一】

而《清华简》(壹)《皇门》有：

母(毋)

【一二】隹(惟)尔身之。

【一三】

两句辞例相近，知“”、“”二字用法相同。笔者认为，两字皆当读为“营”。“字盖从㐭，賏声。賏声、声(《说文》所谓“荧省声”)往往义近可通。如《说文》

①读为医，与恻、悳、戒、服、力协韵。《周礼·酒正》“医”，郑司农以《内则》之“醷”当之。《金縢》“噫”，《释文》马本作“懿”，在影纽质部，清华简《金縢》作“殹”，在影纽脂部。亦脂部医声、职部意声相通之例。

言部之譻、謍；缶部之罂、罃；《庄子·则阳》‘魏莹’，《战国策·魏策》作‘魏婴’。且从賏之婴、缨；从之营、萦皆有环绕义。”①“”与郭店简《老对应传本“锐”字之“”并非一字。②

子（甲）》

【二七】

营训为经营、营求，《芮良夫毖》、《皇门》所谓“营身”，即经营其身，与忧恤邦国相对。

《皇门》有字又有两处，分别为：

乃方(旁)救(求)巽(选)睪(择)元武圣夫，(羞)于王所。自(厘)臣至

才于又(有)贫(分)厶(私)子，句(苟)克又(有)(谅)，亡不(荣)达，献言

【三】

(在)王所。

【四】

读为荣，训为显，荣达犹云显达。此周公戒羣臣当进贤人，广求元武圣夫；至于治臣、家臣，茍能有信，皆当使显达，至在王所。

卑女(造)舟，辅余于险，(营)余于凄(济)，毋作祖考羞哉。

【一三】字右旁疑当释为“丂”，见清华简《金縢》“是年(仁)若丂(巧)能多才多艺”

之“”。字从舟丂声，读为《大雅·大明》“造舟为梁”之“造”。造舟，【四】

“以舟相比次为桥也”（《东京赋》薛综注）。《国语·齐语》称齐桓“西征攘白狄之地，至于西河，方舟设泭，乘桴济河，至于石枕。”韦注“方，并也。编木曰泭，小泭曰桴。”与“造舟”义略同。营训经护，《墨子·天志中》“欲人之有力相营，有道相教，有财相分也”，孙诒让《闲诂》据钟会《老子注》“经护为营”释之（《文选》陆机《赠从兄车骑诗》李注引）。“辅余于险，余于济”谓辅助我于险阻，经护我于济渡。

简【五】“君子而受柬，万民之咎”

第五简云：

君子而受柬(谏)，万民之。

【五】

此句上云“尚桓桓敬哉，顾彼后复”，下云“所而弗敬”。“尚”引领祈使句，为希冀之辞，“所而弗敬”以下言不尔则有危咎，所以“君子而受柬万民之”文意当与“尚桓桓敬哉，顾彼后复”相连。试读“柬”为“谏”，“受谏”见《荀子·修身》“好善无厌，受谏而能诫”，与“纳谏”义同。则训为聚，咎为见组幽部字，同在见组幽部的九声、丩声、求声字多有会聚义，如《说文》“勼，聚也”；“纠，绳三合也”；“逑，敛聚也”，此言君子纳谏，则为万民之聚所。

简【六】“其由不”

第六简云：

童(重)载以行(崝)(险)，莫之(扶)道(导)，其所而弗敬，卑之若

【六】

由不。

①马楠：《清华简第一册补释》，《中国史研究》2011年第1期。

②此字讨论参看陈剑：《清华简<皇门>“”字补说》，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编：《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12月。第170-18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