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对公司原股东作为被执行人的变更、追加

论对公司原股东作为被执行人的变更、追加摘要：注册资本认缴制下，当公司法人作为被执行人时，对申请执行人权益的最大限度保证，莫过于能够保证公司资产可供执行，且足够执行，故《企业破产法》第35条[1]和《公司法司法解释（二）》第22条[2]规定了公司股东在公司破产和清算时负有加速履行认缴出资的义务；此外，《全国法院民商事审判工作会议纪要（理解与适用）》就“股东出资应否加速到期”又额外规定了两种例外情形，即“（1）公司作为被执行人的案件，人民法院穷尽执行措施无财产可供执行，己具备破产原因，但不申请破产的；（2）在公司债务产生后，公司股东（大）会决议或以其他方式延长股东出资期限的。

”[3]此外，《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民事执行中变更、追加当事人若干问题的规定》（以下简称《执行变更、追加问题规定》）第19条[4]也规定了申请执行人还可追加“未依法履行出资即转让股权”的原股东为被执行人，以扩大执行范围。

而在司法实践中各级、各地法院对“未依法履行出资义务即转让股权”的行为定性存在差异，标准不一，司法适用一致性低。

【关键词】：执行追加；未依法履行出资即转让股权；资本认缴制；加速到期。

【中图分类号】：DF7注册资本认缴制下，申请执行人除依生效法律文书将公司列为被执行人外，还可依《变更、追加当事人若干规定》第17条[5]、第18条[6]的规定，将符合法律规定的股东追加为被执行人；此外，该规定第19条也规定了申请执行人可依法追加“未依法履行出资义务即转让股权”的原股东为被执行人，但如何理解“未依法履行出资义务即转让股权”，各地、各级法院意见不一，司法实践也存在差异。

通过对相关案例的搜集，不难发现，司法实践的认定难点在于：在资本认缴制下，公司股东在未届认缴出资期限前转让股权的行为是否属于“未依法履行出资即转让股权”。

一、行为常态：未届认缴出资期限前转让股权资本认缴制下，股东在未届认缴出资期限前转让股权，是常见的股权转让现象，这样的股权转让行为，是否就是《变更、追加当事人若干规定》第19条所说的“未依法履行出资义务即转让股权”，或者说申请执行人是否可依该条规定申请追加转让股东为被执行人呢？司法实践中存在案例差异，且各自裁判要旨不一：（一）裁判要旨一：股东在认缴出资期限届满前未完成法定出资义务，应对公司债务不能清偿的部分承担补充赔偿责任。

对此种裁判要旨持赞同意见，且有代表性的司法案例主要为河南省焦作市山阳区法院（2018）豫0811民初963号执行异议之诉案，与山东省青岛市平度市人民法院（2020）鲁0283民初20号一审民事判决书。

而通过查阅判决书全文，不难发现平度市人民法院在判决主文说理部分，实则是对山阳区人民法院（2018）豫0811民初963号裁判文书的法官评析部分的原文引用，由于二者案情和原告诉请类似，故平度市人民法院与山阳区人民法院保持了前后审判的一致性，且（2020）鲁0283民初20号案件，被最高人民法院民二庭评选为“2020年全国法院十大商事案例之二”[7]。

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蒋大兴老师就（2020）鲁0283民初20号案作出如下专家点评：“根据《公司法司法解释（二）》第22条之规定，认缴的股东未届出资期限即转让公司股权也并不是找到了逃避股东出资责任的‘法门’，以为将认缴的出资额股权全部转让给他人就可以全身而退、从此置身事外，显然‘打错了算盘’。

股东关于出资的约定本质上是股东与公司之间的契约，对于认缴出资期限的确认无异于对公司负有的附期限的合同义务。

股东在出资期限届至之前将股权一转了之，仅仅是让渡了自己的合同权利，履行出资的合同义务并不会当然随着股权的转让而转移。

当股东出资责任加速到期之时，没有切实履行出资的原股东也依然不能免除其出资义务，应就未尽足额出资的部分对公司债务承担连带责任。

”（二）裁判要旨二：公司股东在认缴出资期限届满前转让股权，由受让股东代为履行缴纳出资的义务，不属于“未依法履行出资义务即转让股权”的情形。

该裁判要旨源自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执行裁定书（2017）沪02执异25号。

在该执行异议案中，同样存在公司股东转让股权事宜，申请执行人在执行过程中提出追加公司原股东为被执行人的申请，但执行法院认为：“人民法院在民事执行中，作为被执行人的公司财产不足以清偿生效法律文书确定额债务时，追加其股东为被被执行人应当符合法律规定的情形。

本案中，金骥公司未依法履行出资义务即转让股权的，应当在未依法出资的范围内对远骥公司的债务承担责任。

现金骥公司在认缴出资期限届满之前将股权转让给中宏远公司，由中宏远公司履行缴纳出资的义务，不属于未依法履行出资义务即转让股权的情形。

”最终驳回申请执行人的追加申请。

通过上述三案例对比，不难发现，类似案情和诉请，不同法院的裁判结果是不一样的，即在适用《变更、追加当事人若干规定》第19条时，各地法院对“未依法履行出资即转让股权”的认定是存在差异的。

二、体系理解法条差异化规定上述案例之所以在实务中存在不一致的裁判结果，本质上是当事人和裁判法院对《公司法》中“加速到期制度”和《变更、追加当事人若干规定》中“未依法履行出资即转让股权”存在混同理解。

（一）加速到期制度资本认缴制是2013年公司法修正的重大改革，依据公司法之规定，注册资本认缴制下，股东依法享有期限利益，即只需“按期足额缴纳公司章程中规定的各自所认缴的出资额”[8]即可；但股东的期限利益并非绝对，在《九民会议纪要》出台，并在2020年对公司法司法解释作进一步修正后，目前已有近5种可加速到期股东出资义务的法律情形。

但“加速到期制度”所适用的对象，是尚未在认缴期限内完成出资义务的现任股东。

如果某行为人不再负有该项法定出资义务，已不具有股东身份，该制度便无适用空间，应另寻他法。

（二）未依法履行出资即转让股权在执行程序中，为了全面保障申请执行人利益，同时也是为了提高执行效率，最高院结合执行实践，制定了《变更、追加当事人若干规定》，其中第19条就规定：“作为被执行人的公司，财产不足以清偿生效法律文书确定的债务，其股东未依法履行出资义务即转让股权，申请执行人申请变更、追加该原股东或依公司法规定对该出资承担连带责任的发起人为被执行人，在未依法出资的范围内承担责任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

”该司法解释所规制的对象是“原股东”或“对出资承担连带责任的发起人”，其中就原股东而言，规制的是其“未依法履行出资即转让股权”的行为，规制结果是可将该原股东裁定追加为被执行人。

此规定与“加速到期制度”存在根本性不同，不应有体系偏差理解。

法院在审查追加申请和相关证据材料时，审查重点应先明确被追加对象的现行股东身份，进而考虑被追加对象是否存在“未依法履行出资即转让股权”的行为。

三、如何理解“未依法履行出资即转让股权”在法人执行案件中，申请人为节省时间，提升效率，往往直接在执行程序中提出对相关股东的追加申请，而依据现有法律规定，对原股东的追加申请，必须考虑该原股东是否存在“未依法履行出资即转让股权”的行为，而如何理解此种股权转让行为，根据现有规定，可试作如下思考：（一）股权受让人恶意继受股权根据《公司法司法解释（三）》第18条[9]之规定，可知“未依法履行出资”包括“未履行”和“未全面履行出资”两种行为，但该条司法解释对“未依法履行出资即转让股权”的行为有进一步明晰，即要求受让人的主观恶意，以规避原股东和受让人不履行对公司的资本充实义务。

在执行案件中，的确存在公司作为被执行人时，公司股东与股权受让人恶意串通，借股权转让之名逃避加速到期的出资义务，损害申请执行人利益。

经审查，若发现存在《公司法司法解释（三）》第18条所规定的股权转让行为，应允许申请执行人的追加申请，要求该股东和受让人承担相应的连带责任。

（二）股权转让与公司负债在法人为被执行人案件中，申请执行人经常以原股东未实际履行出资义务，且以0元或1元将大比例股权转让给受让人为由，认为该股权转让行为不合常理，进而申请追加原股东为被执行人。

但此种怀疑仅符合浅层逻辑，经不起细究，理由如下：首先，根据公司法现行规定，无论股权（份）转让，均未要求原股东在转让前必须完成全部或部分出资义务，更无法律规定公司负债后，股东股权不得转让，而且执行措施中包括对股东股权的冻结，如果股东股权已被冻结，也多不存在股权转让行为；查询《公司法》相关规定可知，目前唯一对股权转让有明文规定的就是有限责任公司中对外转让股权时，必须经其他股东过半数统一，且其他股东享有同等条件下的优先购买权。

其次，就股权转让价格，由于股权转让仍属于私法领域的商事行为，应充分尊重当事人意思自治，无论0元还是1元转让价款，均为当事人合意的结果，于公司而言，只需确定对公司履行资本充实义务的人即可，至于二者之间的股权转让价为何，不是置疑的重点，而在现实中，基于亲缘关系赠送股权的实例也是屡见不鲜。

最后，若原股东的确存在未履行或未完全履行出资的行为，则其将股权以0元或1元转让给受让人，反倒是合理行为，因为股权转让行为其实是权利义务的概括继受，当受让人成为新股东时，其不仅享有此部分股权，同时也继受了原股东对公司资本未尽之义务，若原股东在认缴期间未曾履行出资，此时要求受让人既要履行对公司的资本充实义务，又要以合理股权转让价款公示这一股权转让行为，则对这一商事行为未免过于苛责。

（三）股权转让与认缴期限“2014年3月1日起，公司注册资本登记制度改革正式开始，实缴登记制变为认缴登记制。

除法律、行政法规和国务院决定有规定的外，取消了对公司最低注册资本限额的要求。

股东（发起人）可以自主约定认缴金额、出资比例、出资方式和出资期限。

”[10]有关出资认缴时间，《公司法》第28条[11]有明确规定，即除法定例外情形，股东对公司的资本充实义务之履行享有期限利益，只需在认缴期限届至时缴足即可。

虽然认缴时间是股东与公司内部约定，但“注册资本认缴时间并不是越长越好，因为注册资本认缴期限等信息以后均是向社会公众公示的信息，如果交易对象查询到公司股东长期未向公司实缴注册资本，会降低对公司的信用评价，从而影响公司业务。

”[12]股权转让事宜，现实中多发生于原股东认缴期限内，由于原股东在该期限内享有法定期限利益，即便在该期限内未履行或未完全履行出资义务，其股权转让行为完全依法有据，并非《变更、追加当事人若干规定》所称“未依法履行出资即转让股权”，更不可将其追加为被执行人。

而依据《公司法》第28条之规定，股东在认缴期限届至时仍未缴纳出资的，不仅需要补交足额出资，还需承担对其他股东的违约责任。

由此可知，在认缴期限届至时，股东必须完成对公司的资本充实义务；如果该股东此时仍有股权转让行为，虽然在商事领域为合法有效商事行为，但在执行程序中，应认定为“未依法履行出资即转让股权”，进而可依申请执行人之申请将原股东追加为被执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