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精神凌迟的“母性”——鲁迅与张爱玲两性视觉下的悲剧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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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精神凌迟的“母性”——鲁迅与张爱玲两性视觉下的悲剧美]
被精神凌迟的“母性”——鲁迅与张爱玲两性视觉下的悲剧美
彭维芬
鲁迅向来被描述成一个“斗士”,有着金刚怒目伟丈夫的刚烈,“硬骨头精神”的鲁迅——时代的斗士,民族的英魂,中国的脊梁,他一直被放在了时代的风口浪尖上,被精神凌迟的“母性”——鲁迅与张爱玲两性视觉下的悲剧美。张爱玲则是民国时期临水照花人,这小女子在乱世中自慰、自卑,游离于时代之外。似乎很少人把鲁迅和张爱玲这两个如此悬殊的人联系在一起。
胡兰成第一个把鲁迅与张爱玲放在一起比较,他说“鲁迅之后有她(张爱玲)”;夏自清、傅雷、于清等,也都把鲁迅与张爱玲作概括的比较评点。夏自清另具慧眼,认为张爱玲“该是今日中国最优秀最重要的作家”。再如梁云的《论鲁迅与张爱玲的文化关系》,汕头大学的王福仁在非正式场合称张爱玲为“女鲁迅”,“五四以来,作家以数量有限的作品而能赢得读者持续支持者,除鲁迅外唯张爱玲而已”……
本文以鲁迅与张爱玲小说中的母性形象为切入点,分别探索鲁迅与张爱玲两性视角下的母性,从“女儿性”——“妻性”——“母性”如何一步步被异化、物化以至于被精神凌迟。
“集体无意识”的母性
世上有一种爱,最无私,最伟大,最高尚,最纯洁、真诚,不会掺入半点瑕疵,这就是母爱。古往今来,人们给它赋予许多最美的词汇。
鲁迅说过一句话:女人的天性中有母性,有女儿性,无妻性。妻性是逼成的,只是母性和女儿性的混合。女儿性是女人与生俱来的特性,每个女人都是从天真活泼刁蛮任性的孩提时代过来的;母性是深藏在女人骨子里的天性,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岁月的磨砺慢慢地显现出来,表现为一种博大的奉献精神……
张爱玲虽未全盘否定母爱的天性,但却以苛刻语气嘲讽道:“自我牺牲的母爱是美德,可是这种美德是我们的兽祖先遗传下来的,我们的家畜也同样具有的,我们似乎不能引以为傲。”对神圣伟大的“母爱”,鲁迅与张爱玲都有着颠覆性的消解。张爱玲最终是为了让人们更清楚地看到,人跳不出“饮食男女”这世俗的圈子和“素朴的底子”,其基本的策略就是把一切神圣绝对的观念都淹没在世俗的功利的算计之中:鲁迅则以男性的视角,清醒地体悟到浑茫的母爱,这份麻木、盲目的舐犊之情是母性的天性,但在穷困的乱世中也只能有着无限的悲凉。
两性视角下的母性
胡兰成又说:“鲁迅是尖锐地面对着政治,所以讽刺、谴责。
张爱玲不这样,到了她手上,文学从政治走回人间,因而也成为更亲切的,时代在解体,她寻求的是自由、真实而安稳的人生。”这种评价是把鲁迅看做从男性视角外向男权社会,带有
更多的社会启蒙使命,而张爱玲从女性视角内向家庭,更多些世俗味道,社会文化论文《被精神凌迟的“母性”——鲁迅与张爱玲两性视觉下的悲剧美》。◆分享好文◆
鲁迅笔下的母爱是处于“浑茫的状态”。鲁迅早在“五四”时期即已指出“爱”是“离绝了交换关系”的“人”的“天性”“女人的天性中有母性”。在晚年时,更一再强调“母爱的伟大真可怕,差不多盲目的”。鲁迅对这种母性的天性的感悟,多表现在边缘化现代性语境下落后的农妇,表现出封建礼教下“因袭重担”的母亲的麻木与不争,鲁迅更多是“哀其不争,怒其不幸”;
鲁迅写了众多的寡母。祥林嫂、单四嫂子都是寡母,是善良、勤劳、坚强的女人,儿子
“祥林嫂式”的喃喃自语,是她们唯一的依靠……可是儿子死了,她们唯一的精神支柱坍塌了!
单四嫂子从呜咽变成号啕,正是母性的绝望的呐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男权社会“无子”的女人向来是缄默无语的,而“丧子”等于母亲被精神凌迟,更何况是寡母!寡母先是不能再嫁,后是没人敢要,更逞论被社会接纳了,“生活既不合自然,心状也就大变”节烈观加上迷信思想宛如一把杀戮妇女的利刃戕害着女性,她们被整个社会精神凌迟,只剩下浑茫的母性了。
《药》两位寓意“华夏民族”的母亲,有着同样的麻木、愚昧、浑茫的母爱,一个身为革命者的母亲夏母,为儿子是个革命者而死感到羞愧,不惜花费一生的积蓄为儿子买回人血馒头,终究没能留住儿子的命……
“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一大悲剧”,正如鲁迅所说:“悲剧是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寡母和丧子,极大的落差,鲁迅把这种人生最残酷的悲剧放大了,寡母痛失独子,天性的母爱进发出更大的能量,空前凸显她的锥心之痛。鲁迅十分同情母亲们,她们“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
可鲁迅同样看到儒家文化提倡“亲亲”观念,制定一整套“孝悌”原则,于是这些慈祥的“寡母”,给了子女生命的同时,也获得了操纵子女命运的权力。
鲁迅深爱母亲。然而他深爱的母亲却要他娶一个他并不爱的没文化的小脚妻子,鲁迅仅对好友许寿裳说过这么一句沉痛的话:“这是母亲给我的一件礼物,我只能好好地供养它,爱情是我所不知道的。”鲁迅在42岁以前,过的是独身生活。鲁迅曾经说过:“死于敌手的锋刃,不足悲苦;死于不知何来的暗器,却是悲苦,但最悲苦的是死于慈母或爱人误进的毒药,战友乱发的流弹,病菌的并无恶意的侵入。”亲情的反戈一击,这是怎样的惨痛啊!
张爱玲坚信,人性“去掉了一切的浮文,剩下的仿佛只有饮食男女这两项。人类的文明努力要想跳出单纯的兽性生活的圈子,几千年来的努力竟是枉费精神么?事实是如此”。张爱玲的消解价值神话是无所不至的,因为她无所执著。比如,她针对母亲形象的神圣化这一文化现象说:“母爱这大题目,像一切大题目一样,上面做了太多的滥调文章。普通一般提倡母爱的都是做儿子而不做母亲的男人,而女人,如果也标榜母爱的话,那是她自己明白她本身是不足重的,男人只尊敬她这一点,所以不得不加以夸张,浑身是母亲了。”
她笔下的母亲,都是些没落的贵妇,母性也超越不了“利”的或“性”的世俗目的,人性被漫长世俗的生活这把钝锯拉过来拉过去,被精神凌迟了。
张爱玲让所有鲜活的生命都无声无息地慢慢枯竭,历经磨难地焦虑、惶恐、不堪地活着,人性在种种重压下,灵魂发出真实的尖叫,母性的天性荡然无存:《花凋》中川嫦的母亲为私房钱而硬下心来,让女儿“一寸一寸的死去”;《倾城之恋》的三嫂四嫂,为了浪荡子范柳源的家产,让自己的十三四岁的女儿去相亲,女儿成了摇钱树;《半生缘》中的母亲竟然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默许大女婿强奸二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