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然王国”和“自由王国”内的占有关系

“必然王国”和“自由王国”内的占有关系

马克思关于“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的论述对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和建设来说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而人们理解的不同，影响着马克思深刻思想的实际运用。本文拟从马克思关于“必然王国”和“自由王国”的论述出发，对“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作一个新的解释，希望能符合马克思的原意。

一、马克思关于“必然王国”和“自由王国”的经典论述解析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依据人的活动所要实现的需要或目的的性质的不同，将人的活动区分为“必然王国”和“自由王国”两个领域。“必然王国”是指物质生产劳动领域。“象野蛮人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为了维持和再生产自己的生命，必须与自然进行斗争一样，文明人也必须这样做;而且在一切社会形态中，在一切可能的生产方式中，他都必须这样做。这个自然必然性的王国会随着人的发展而扩大，因为需要会扩

大;[1]926不管怎样，这个领域始终是一个必然王国”。人必须满足自己肉体存在的需要，必须获得一定的物质资料以维持和再生产自己的生命，对于人来说，这是一种自然必然性决定的外在目的或外在需要的规定。满足这种外在的目的和需要的物质生产劳动，以获取外在的物质产品为目的，因此，“不管怎样，这个领域始终是一个必然王国”。“自由王国”存在于物质生产领域的彼岸。“事实上，自由王国只是在由必需的和外在目的规定要做的劳动终止的地方才开始;因而按照事物的本性来说，它存在于真正物质生产领域的彼岸。”[1]“在这个必然王国的彼岸，作为目的本身的人类能力的发展，真正的自由王国，就开始了。”[1]所谓自由王国，就是以人的能力的发展为目的的活动领域，它存在于物质生产领域之外，也就是存在于以获取外在的产品，满足外在的肉体性需要为目的的物质生产劳动之外。

亚里士多德对自由的活动曾经做过一个界定，他说:“在活动中有一类是必需的，为着他物而被选择的，另一类则是以其自身而被选择的。”[2]亚里士多德认为，只有目的在自身的活动，或者该自身构成目的的活动，才能成为自由的活动。比如他认为理论活动是最好的自由活动，因为理论自身便是理论的目的。亚里士多德把劳动排除在自由的活动之外，因为劳动是为了劳动之外的他物而被选择的。

马克思在其实践哲学的基础上，肯定了物质生产劳动作为人改造自然的对象性活动，具有自由活动的性质，但又指出物质生产劳动领域人所能达到的自由，只是“必然王国”内的自由，因而是有限的。“这个领域的自由只能是:社会化的人，联合起来的生产者，将合理地调节他们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把它置于他们的共同控制之下，而不让它作为盲目的力量来统治自己;靠消耗最小的力量，在最无愧于和最适合于他们的人类本性的

条件下来进行这种物质变换。”这就是说，在物质生产领域内，人类所能发展的不过是自己社会化的生产能力，是人类合理地调节、控制他们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能力。

在物质生产领域的彼岸，在“自由王国”内，具体地说，在自由时间提供的广阔空间内，人的能力的发展，真正成为目的。进一步说，人的个体的能力的发展，才真正成为目的。“自由时间，可以支配的时间，就是财富本身:一部分用于消费产品，一部分用于从事自由活动，这种自由活动不像劳动那样是在必须实现的外在目的的压力下决定的”

[3]，按照马克思的分析，人们在自由时间内一部分用于消费现有的物质和文化产品，从事娱乐活动，另一部分用于从事自己感兴趣的自由自觉的活动，如科学、艺术的活动等。人们只有在“自由王国”的自由时间内，才能真正地实现个性和个体能力自由而全面地发展。

二、“必然王国”和“自由王国”内的占有关系

在“必然王国”和“自由王国”，人们活动的目的不同，要发展的能力不同，所能达到的自由不同，因此，人们的占有关系也会不同。在物质生产领域的必然王国，生产劳动的目的是生产满足人外在规定需要的产品，要发展的是人的类能力，即人的社会化的生产力，所能达到的自由是人能合理地调节、控制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生产力是人和生产资料的统一，人要发展社会化的生产力，高效合理地调节、控制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交换，必然要求社会共同占有生产资料。所以，共同占有生产资料从根本上说是物质生产领域内人的类能力即社会化的生产力发展和实现的必然要求，是人在“必然王国”内实现自由的内在本质要求。

在“自由王国”的自由时间内，人们活动的目的是发展自己的个性和个体能力，要发展的主要是从事自由自觉的创造性活动的个体能力，所能达到的是人的个性、个体能力、关系的自由而全面地发展。马克思一直把有个性的个人和自由个性作为共产主义社会的基本原则和理想目标确定下来。

我们所要分析的问题是，在“自由王国”内，人们之间应当形成怎样的所有或占有关系呢?人的个体能力的发展，个体的自由活动的进行，同样需要两方面的要素:一是个体的主观条件，包括个体的健康、智力、才能等等;二是客观条件要素，人的任何个体能力的发展，任何创造性的活动，都离不开相应的物质资料，如科学艺术所需的仪器设备、物质手段等等。这样，个体能力的自由发展，个体创造性活动的进程，必然要求能获得和占有相应的物质资料，否则，个体的自由发展就会成为一句空话。马克思提出的“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就是要建立一种适应于个人自由而全面发展要求的新型的占有关系。其内涵是:以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为基础和中介，在人的社会生产力高度发达、物质财富充分涌流的基础上，每个人都能按照自己的个体能力自由发展的需要获得或占有相应的

社会产品，每个人从事自由活动的客观条件都具备，从而达到自由活动的主观条件和客观条件的统一，真正地实现每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可见，马克思所要重建的“个人所有制”，是指在“自由王国”内作为联合体的个人对于社会产品的一种占有关系，它是建立在“必然王国”内社会共同占有生产资料的基础上的。把“个人所有制”等同于私有制，再否定生产资料公有制的观点，是违背马克思原意的。在自由时间内，人们可以从事娱乐、消遣的活动，这些活动所需要的产品，属于消费资料。在这个意义上，恩格斯把重建的“个人所有制”的对象看作是消费资料，也是有道理的。然而，马克思指出，在自由时间内，人们更为重要的是从事自由自觉的创造性的活动，这些活动的目的虽然不是产品，但也会生产出产品，尤其是科学的艺术的产品。从这个意义看，这些活动所用的社会产品又具有一种生产的性质，当然它不属于社会生产资料，可以称之为一种个人生产资料。据此，“个人所有制”的对象，应当是消费资料加个人生产资料。

每个人都能按照自由发展的需要取得相应的社会产品，与此相对应的就是要求社会实行“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的原则。每个社会成员都要在物质生产领域的“必然王国”内各尽所能，以使物质财富充分地涌流，这样才能在“自由王国”内实现“按需分配”。只有“按需分配”，才能实现每个人都能按照自由发展的需要占有相应社会产品的“个人所有制”。每个人都能按照自己自由发展的需要获得和占有相应的社会产品，马克思所说的“个人所有制”的实现，是人类社会发展的一个理想目标。马克思没有陷入乌托邦，他认为这一目标的实现，进一步说，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目标的实现，永远不可能终止，人类社会的生产力同这一目标的完全实现之间，永远存在着差距，但是，经过人类世世代代的努力实践，会距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近。

在小生产的个体私有制中，个体生产者按照自己的目标，依据自己的能力来选择和使用生产资料，那时个体劳动的主观条件和客观条件之间，个体劳动能力的占有和对生产资料的占有之间都是相统一的。资本主义私有制否定了个体私有制的这种统一性，劳动的主观条件和客观条件之间，劳动力的所有和生产资料的所有之间，出现了分离和对立。劳动者失去了生产资料和劳动的客观条件，劳动者从事劳动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服从于资本增殖的需要，劳动者不能根据自己能力发展的需要来选择和使用生产资料，相反，劳动力的再生产和发展受制于资本，附属于机器体系。

而在生产资料共同占有的基础上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是对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否定，它使得劳动力的主观条件和客观条件，对劳动力的所有和对生产资料的占有之间再次走向了统一。在这个历程中，不仅反映着人对物的占有关系的发展，而且体现着人对自身的能力、自身的活动的占有和支配关系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