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陈染《私人生活》中的孤独气质及其西方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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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陈染《私人生活》中的孤独气质及其西方资源
作者:冯靖茹
来源:《群文天地》2012年第10期
摘要:在90年代特殊的历史语境中,陈染开始了小说创作。这一时期,随着西方文学译介的兴起,她或多或少地受到了西方资源的影响。陈染身上有着浓厚的孤独气质,此种精神气质与她所接受的西方资源,主要是叔本华的悲剧哲学和卡夫卡的孤独感有莫大的联系。在上述二者的影响下,陈染以一种疏离与边缘化的姿态写作,以一种近乎呓语式的内心独白对女性的个人体验进行大胆的挖掘和表现,以书写姐妹情谊和乱伦之恋对当时的主流文学发出了挑战,从而体现出独立思考与不妥协的勇气。
关键词:陈染;孤独气质;西方资源
陈染的创作诞生于90年代特殊的历史语境。社会经济的发展、社会政治风气的变化,使得文坛呈现出“向内转”的倾向,个人化、颠覆权威、消解崇高成了文坛的主流风气,同时经过80年代的“方法年”、“批评年”,部分前辈作家创作上的实践,陈染带着特有的时代印记和鲜明的个性特征,以“边缘写作”的姿态崛起于文坛。随着批评实践的推动,陈染被冠上了“身体写作”“女性写作”“私语化写作”的称号。对于这些称呼,陈染不置可否,始终强调“写作是个人的事情”,极力反对按照性别、年龄段把某一群落的作家捆绑在一起。
这一时期国内女性文学批评非常兴盛,陈染的创作因此受到了特殊的关注,同时80年代以来宽松的政治环境出现了西方文学译介的第二次浪潮,在这样的背景之下,陈染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一些西方作家、西方文学思潮、流派的影响。在本论文中,笔者想借着陈染的成名作《私人生活》来着重探讨下在该文本中透漏出的孤独气质及其西方资源。
对叔本华悲剧哲学的接纳
陈染在一次访谈中说自己非常喜欢阅读哲学著作,80年代改革开放以来,思想上的解禁带来了哲学思潮的繁荣。叔本华的人生哲学在这时候受到了极大的关注,对个人生命和存在的关注成为了那个时代注目的焦点。在这时候步入文坛的陈染毫无例外地受到了叔本华哲学的影响。在她的文集和僻居笔记中,多次引用了叔本华的哲学话语。陈染也自称自己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在人生态度和创作中,显现出对叔本华人生哲学的认可和接纳。
《私人生活》中的倪拗坳从小生活在父母无休止的争吵中,感受不到父母的关爱,家庭的温暖。心理残缺的她养成了幽僻、偏执、极端的个性,对外界充满了恐惧,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无论是在小学还是中学,一直与身边的人隔着一道深深的裂沟。在学校始终像一个外来人一样,无法参与、渗透到同学当中去,始终处于群体之外。对于与这个团体或其中一部分人扭
合在一起所发生的什么,没有多少记忆。与倪拗坳相处融洽的禾寡妇,在陈染笔下被描述成了一个孤傲、神秘、怪癖的女人。正是这样一个女人和倪拗坳心心相惜。唯一一个与倪拗坳比较处得来的同学是有身体残缺的伊秋。虽然她努力地与这个群体建立依存的关系,希冀个人的生存能够仰仗一个庞大而健全的秩序。但是,身体方面的残疾让她被动地、消极地和这个健康的集体隔绝了。最后,情人、母亲的离开,加重了“我”的孤独感,她强烈地感到自己与周围环境之间不真实的疏离感,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她将自己称为“零女士”。现在只剩下自己和房间的浴缸了。“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像个亲爱的人那样躺在它的怀抱里。在静悄悄的整个房间里,只有它将我紧紧地搂抱,使我忘记所有的过去,使我相信交流。我静静地枕在浴缸边上,像一只干渴的植物被水份充分浸润后成活过来。”①尽管身处这样一种病态的孤独中,主人公最后也被送入医院接受治疗,但是倪拗坳仍然坚信自己的肉体和精神都不需要治疗,而是独享着这样一份孤独。
在这个混合着原始欲望和性变态的表象世界中,孤独渗透着这里的男男女女,T老师、倪拗坳、禾寡妇、奶奶、父亲、母亲、葛家女人等等。人们之间交流的障碍,男女之间的隔阂,亲子关系之间的沟壑,横亘在这样一个不分时间、空间的孤独的世界中。倪拗坳一但独处,就发生意识的驰骋。陈染笔下所描绘的一个孤独的世界是对人类生存处境的深层次的哲学思考。在这里的性关系是扭曲的、压抑的,变态的,在这种极尽的陌生化中,陈染在文末点出了作品的哲学内涵,即是要表现一个时代的人们的“世纪病”。
透过孤独,叔本华和陈染意在寻找一条混沌世界中“灵魂的救赎之路。”②他们所追求的孤独是一份坚持自我的孤独,是无意于和社会所妥协的孤独,是关注人自身的存在的孤独。他们坚信行走于人世间需要这样一份孤独,同时能够享受这样一份孤独恰恰是一个成熟的人。叔本华在孤独中独享着内心的安逸,条理地思考,孤独也解救了他的精神危机。在孤独中陈染独行于世,在孤独中她独享着写作的乐趣。
像卡夫卡一样孤独地写作
陈染曾经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自己对卡夫卡的喜欢。在一次与主持人萧刚的访谈中,主持人问陈染:“你说你喜欢卡夫卡,为什么?卡夫卡的阴郁是沉重的氛围,卡夫卡是以极度痛苦的心情感受荒诞的,而你则不大相同。你的忧郁是明晰聪慧的,表达的方式有夸张的部分,还很有幽默感。”陈染回答道:“那是作品所呈现的风格的不同。我喜欢卡夫卡的生活方式和态度,我感到在个性及思想上的极为贴近。这是我偏爱他的地方。”③卡夫卡的作品在生前是不打算发表的,他孤独地写作,在写作中表达自己内心最真挚的情感;在思想上卡夫卡单纯善良,对生活充满了激情。遭遇的现实的挫败让他退守到自己的内心世界,孤独地在笔墨间发表对人世的思考。陈染说:“卡夫卡有一句话可以说颇能体现我的某种状态。他说,真正的道路是在一根绳索上,它不是绷紧在高处,而是贴近地面。它与其说是供人行走的,毋宁说是用来绊人的。我早已习惯独自承担自己,承担我的小说人物的那种思维如同绷紧的钢弦一样尖锐与紧张的状态,并不容易就绷断。这没什么目的可言,也许潜意识中还在寻找什么,以一个陌生者的样子,站立在人群之外,眺望人的内心。我不打算到达哪儿,做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陌生人独自漫游就是我的目的。”④北京大学的陈晓明认为陈染是在“精神深处写作”,“是一个同时用水
彩笔和剪刀在写作的女人。苍白的皮肤,一些鲜血,散乱的头发,迷离的目光,错乱的意象……构成了她的写作现场。”⑤
《私人生活》中有明确地提到了卡夫卡的《变形记》,那是在母亲去世以后,“我”一个人在沙发上看书。“记得当时我看的是卡夫卡的《变形记》……看着看着,不知是书里的内容传染了我,还是怎么回事,我忽然感到身体内部有某种牵拉、撕扯、流动、游走或者是虫爬的感觉,但我又弄不清这感觉到底是什么,具体的部位在哪儿。”
从倪拗坳的意识活动到写作,都凸显出卡夫卡《变形记》的影响。主人公处在一个封闭的世界中,她避免与世界进行对话,在浴缸里独自体味时间的流逝,并且乐于在孤独中静谧地绽放与枯萎。与卡夫卡不同的是,陈染立足于女性体验本身去诠释对世界的细微感受,在超性别的努力下表现整个现代人类的精神困境,将孤独的写照放大至整个人类的各个个体。主人公偏执地与世界有着某种道不明的僵持的敌对状态,这种敌对状态正是现代人类的生存困惑。
孤独的指向是死亡。死亡,构成了卡夫卡和陈染悲剧美学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两位作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令作品中的人物用死亡来彻底地解决孤独的生存境况。所不同的是,卡夫卡笔下人物多是悲哀而孤寂的死亡,在痛苦地表现死亡的同时揭示生命的卑微粗鄙。比较而言,陈染笔下的死亡似乎高贵而优雅得多,死亡变成一种尊严的争取,这是一种超脱的灭亡,又是另一种追求的开始。禾寡妇在一场大火的壮美中结束了生命,奶奶在死亡中永远逃离了来自于父亲的暴力,母亲在生命结束的时候获得了永远的安详,葛家女人结束了来自于丈夫无休止的折磨……而“我”心死甚于形灭。陈染的死亡观一定程度上同时受到了日本物哀美学、死亡美学的影响。她读过日本大江健三郎、村上春树等等的作品,并在自传体的小说《声声断断》中发表过对三岛由纪夫自杀的论断,她犀利地反对三岛由纪夫表演式地自杀,显现出她贯有的慎独式的思考和反省。陈染所描述的死亡并不像卡夫卡意味着恐惧的绝望。他是人类自我对于平庸的一种消极反抗,以此表达主体不可侵犯不容亵渎的自我尊严与生存权利。
陈染以一种疏离与边缘化的姿态写作,反对文学在政治上附庸风雅,以一种近乎呓语式的内心独白对女性的个人体验进行大胆的挖掘和表现,以书写姐妹情谊和乱伦之恋对当时的主流文学发出了挑战,以“私人经验”的展示,在禁中守望她的“私人生活”,毫不隐晦她的幻想,经历和经验,她的全部存在和当下的存在,表现自身关注世界的独特视角和方式。她说“也许在我的天性中,总有一种不自觉地打碎一切神圣之物和捣毁一切至高无上的声音的倾向。”⑥在这份内省、沉静与忧郁中,深藏着陈染独立的思考、不妥协的勇气。陈染本人反对论者因其女性身份而遮蔽了其作品更为重要的东西。“我首先是一个作家,其次才是一个女性作家。”
事实上,对人类生存困境的展示、对人性的思考及“对精神家园的追求才是其作品的内核、本质”⑦。然而追寻的必然失落的结果引起作家更深层次的思考,对人类生存困境的思考。在不断地遭受挫败以后,作家最后选择退守到个人的内心世界中去保存那份安逸。她说“我从来在这个世界上都是一个人孑然自处。”她逃不开孤独,因为“只要人还爱着什么,就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