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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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槐树

我从小就喜欢槐树。那些生长在我家房前屋后、沟渠路畔、山间沟岔的槐树,就像我身边那些朴素的亲人、熟悉的朋友和尊敬的师长,长久地住扎在我心底,伴随了我几十载的风雨人生,不离不弃,无怨无悔。它低调、深沉、内敛、含蓄的品格,它骨头一样坚硬、诗歌一样芳馨、佛祖一样悲悯的情怀,已沁入我的血液,渗进我的骨髓,失意时给我以鼓励,落魄时给我以力量,成为我人生路上永不凋谢的生命树。

槐树是家乡最多也最普遍的树种。那时家乡还不像现在这样生态恶化。天也不旱,水也长流。村间流淌的一条长流水,就从老家门流过,一年四季叮叮咚咚地唱着古老的歌谣、乡村的小调,滋润得一村炊烟丰满,人情翠绿。河湾里的水渠也是四季长流,渭河更是汹涌澎湃,川流不息。水多了,像农家孩子一样落地生根、见风就长的槐树,也就生得遍地都是。凡是不长庄稼的山坡、沟楞、渠边、路畔,都会有槐树的身影。记得最熟悉、最亲切、也最有人情味的,是我家老宅门前的那一排槐树。那是母亲生前栽的,曾是我儿时的乐园。如今母亲已经百年,而母亲手植的槐树依然茂盛,春来时发芽,秋来时落叶。生命之于生命竞是如此的不同。而最高大、最古老、也最具人间烟火味的,是村头“牙叉骨台子”上的那棵百年老槐,它树干黝黑,沟壑纵横,槐根裸露如骨,如梦如幻。树冠如云,停泊于半空,听风卧雪,与云持步。树下一年四季人来人往,笑语声喧,是村人情感的交流之地,也是村庄信息的集散之地。树最多、最稠密、也最难忘的是村后大滩山的一片百亩槐林,占据了整整一面高低起伏的山坡,夏秋浓荫遮地,远远望去,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是那时家乡一道别样的风景,更是

我们一班年少欢乐的谷地。我们曾在那里掐槐点、摘槐花,拣地软、拾柴禾,捉迷藏、掏麻雀,其乐无穷。在那个清贫的岁月,那片丰茂的山林,装点了我们空旷的童年,少年的梦想。

槐树是天生的慢性子,性格沉稳,一步一个脚印,一如村中那些踏踏实实做人的父老乡亲。春风吹来后,杨与柳都已翠叶青青,桃与杏也是繁华似火,但它却像那些阅尽千帆的智者,饱经沧桑的老者,从容不迫,淡定沉着。直到清明之后,它才睁开睡眼朦胧的风眼,慢吞吞地爆出米般大小的嫩芽,挂一层星星点点的隐绿,远远望去,像浮着一层淡淡的绿云,走近一看,却若有若无,恍恍惚惚,悄悄然绝不喧哗,绝不炫耀。那时生活艰难,时值青黄不接,村中的老人、孩子和妇女,就会纷纷出动,手提竹蓝,到村外的槐林里去掐槐点。那些清新的槐点,娇嫩如婴儿的皮肤,捏在手里,绵润如丝绸。拌做凉菜,清香可口,堪比雨前香椿。槐点的香味还在口齿间萦绕,浓香馥郁的槐花,像约好了似的,在一夜之间全都开放了,所有的枝枝梢梢,都挂上一串串葡萄似的白槐花,灿若冰玉,薄如蝉翼。南风吹来,万花摇曳,花香熏人,仿佛千百个风铃在摇动,仿佛千万只蝴蝶在翩跹。村里村外,山上山下,花影满天,花香满怀,人也陶醉,心也陶醉。浓郁的甜香诱惑着蜜蜂,诱惑着放蜂的远人,更也诱惑着我们的辘辘的饥肠。往往散学后,我们一帮顽童,就背着不多的几本课本,飞奔到河湾里或大滩山的槐林里,采摘槐花。每人占一棵树,也不怕尖锐的刺,滋溜滋溜爬到树上,摘一把槐花,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大嚼,又甜又香,轻轻咽下,腹也饱了,心也香了。生吃够了,就摘上一书包带回家去,交给大人。第二天就会吃到槐花饼、槐花糕之类的槐花美食了。在那个艰难的岁月中,槐花给予了我们生活最好的馈赠。槐花开放的日子,是我们的槐花节。

轰轰烈烈的槐花槐香,给了我一个华丽而盛大的春天。而郁郁葱葱的槐枝槐叶,又给了我一个凉爽而惬意的夏日。槐花落后,槐树枝繁叶茂,巍巍然一派生机勃发。骄阳下如华盖蔽日,烈焰下送来阵阵清风。渭河滩头收割麦子的农民,寻一片田间地头的槐荫,歇乏趁凉。村庄里做女红的妇人们,在村头的老槐下,一边东家长、李家短的说长道短,一边手不停挥的飞针走线。而我和伙伴们常常在我家的槐树下,跳房子、打翻翻、荡秋千。闪闪摇摇的秋千,如闪闪摇摇的岁月,摇醒了多少儿时的梦想,又摇来了几多人生的风雨。

槐树给了我一春的香,一夏的荫。到了秋日,又给了我一季的绿。那细碎稠密的槐叶,在秋阳的照耀下,碧绿晶莹,沉静若水。绿槐掩映下的村庄,古老而神圣,安详而从容。一株株临风的槐树,或一株挺立,或三五成线,或联袂成片,如挺拔的哨兵,似伟岸的丈夫,守望着乡村,装点着山河。忽一日,秋风乍起,秋霜乍落,槐树们又晾开了它季节的艳装,曾经碧绿的槐叶,又以一种金黄的色调,向人们展示它生命的另一种辉煌。我知道这是槐树告别人们的最后一场演出。这场演出凄美而绝决,惊艳而凌厉。仿佛一夜之间,它们就痛痛快快、利利索索地离开了枝头,扑向大地,绝不拖泥带水,毫不优柔寡断,有如西北汉子一样大气豪迈。它们一日日稀疏凋零,安然地沉入泥土,把自己还原给自已,还原给大地,也还原给村人。扫落叶的女人们,早早就来到一排又一排的槐树下,用长长的扫帚,扫一地落叶。唰唰的扫帚声,划破了地上的薄霜,也划破了黎明的宁静。那一堆堆黄色的树叶,就是一家人一个季节的温暖。

冬日的槐树,则是别一样景致,别一样风情。槐叶尽落,独立天涯。如骨槐木,迎风斗雪,如针槐刺,傲视苍穹。横岭之上,一排排槐树,如一排排哨兵,

守望山村;庭院之侧,一株株槐树,如一位位亲人,温暖故人。寒流来袭时,不露畏难之意;风雪相欺时,不诉消沉之音。倔强而孤独,自信而洒脱。槐枝秃时,鸟巢如拳,遥挂天际,显露生命真意;大雪过后,絮雪附枝,银光璀璨,真如槐花盛开。那时节,会有觅食的麻雀结队而来,栖落于枝头,停泊于半空,如一粒粒音符,像一树树小楷。然而,看到鸟儿飞来,年少轻狂的我们心也动了,手也痒了,欲捕而食之。于是,在槐树下扫一方雪地,支一扇窗扇,洒一把糜谷,系一根长长的麻绳,躲在远处。饥饿的鸟儿,不知是陷阱,纷纷飞来觅食。突然绳子拉动,门扇倒地,横祸飞来,三五只麻雀,一命呜呼。捕来麻雀,我们赶紧裹上泥巴,放入炕洞,文火烘烤。不一会,肉香扑鼻,我们就争着抢着,笑着吃着。那种情景,至今难忘,那种香味,再也难寻。

走过四季的槐树,犹如一幅走过四季的图画,镶嵌在我童年的像框,生长在我人生的程途。每每回望,都会有一种感动,都会有一份思念。如今又是槐花盛开的季节,而家乡的槐树,早已盛景不再。没有了槐花胜雪的诗意,没有了槐香盈袖的浪漫。不禁让人感慨万端,唏嘘不已。如今的家乡,渠中的水干了,地上的树少了,天空的鸟没了。炊烟淡了,乡愁浓了。人情淡了,欲望浓了。那天,我走在古城的街道,左手是匆匆脚步,滚滚红尘,右手是一树新槐,无边春色。我又想起了故乡亲人,故乡的人事。然而,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那天晚上,我在梦中听见了故乡槐花绽放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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