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经学三题-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
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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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水金关汉简《齐论语》整理王楚宁(北京联合大学应用文理学院)张予正(北京联合大学应用文理学院)南昌西汉海昏侯刘贺墓中出土有竹书《论语》,学者对其进行研究,确认该竹书就是失传一千八百年的《齐论语》1。
现已公布《齐论·智(知)道》篇首章,释文为:“[孔]子智道之昜也,昜昜云者三日。
子曰:此道之美也,莫之御也。
”无独有偶,笔者在审视与海昏侯墓同属汉代的肩水金关遗址出土汉简时,发现其中也有释文相同的简牍。
肩水金关“73EJT22:6”号简牍释文为:“孔子知道之昜也,昜=云者三日。
子曰:此道之美也”2。
此简简文将海昏侯《齐论语》的“智道”写作“知道”,与《汉书·艺文志》中关于《齐论语》篇名的记载一致;“昜昜”写作“昜=”,使用重文符号;“者”字原书释文为“省”,笔者据简影以“者”为是;“此道之美也”后的简牍残损,不见“莫之御也”等语。
萧从礼、赵兰香两位先生在《金关汉简“孔子知道之易”为<论语・知道>佚文蠡测》一文中就曾认为:因金关汉简中有“戍边吏卒习字简”,且“西北边塞有数量不少的来自齐地的戍边吏卒”,“此简文或即《论语・知道》佚文”3。
海昏侯墓《齐论·知道》篇首章的公布,证实此简确属《齐论语》。
一肩水金关汉简于1973年由甘肃居延考古队在甘肃省金塔县北部的肩水金关遗址出土,2011年—2016年,全部汉简由中西书局出版为《肩水金关汉简(全五册)》。
萧从礼、赵兰香4,郝树声5,张英梅6,黄浩波7,姚磊8,尉侯凯9等学者均据此书对肩水金关出土的部分《论语》简牍进行了研究。
笔者亦据此书,从肩水金关汉简中整理出写有《论语》前二十篇章句的简牍,现附简牍摹本及释文如表1。
表1 肩水金关汉简所见《论语》前二十篇章句表1所示肩水金关汉简中的《论语》简牍,是今本《论语》中《雍也第六》、《泰伯第八》、《卫灵公第十五》、《阳货第十七》诸篇中的章句。
除前二十篇中的章句外,还有第二十二篇《知道》的首章。
结合古文字和文献用字论“兕”“弟”“雉”等字的上古声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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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2u2i/1结合古文字和文献用字论“兕”“弟”“雉”等字的上古声母^古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豕出土文献与中国古代文明研究协同创新中心摘要:本文通过考察“兕”字的战国文字字形,结合“兕”“弟”“雉”在文献中的通用情 况,并通过谐声分析,指出这三个字的上古声基都是*1-,对这几个字的上古音构拟提出了新的看法。
关键冏:古文字文献用字谐声分析上古音构拟“兕”“弟”“雉”兕是上古时期较常见的动物,很早就被认识和记录,甲骨文中就有很多相关的记载,甲骨文的“兕”字最早由唐兰先生释出已经得到学界的普遍认可。
至于具体所指,据研究者称指圣水牛,即一种水牛,现在已经灭绝。
®徐在国先生曾根据安大简把战国楚文字中旧释为“赢”的字改释为“兕”。
®他所举出的字形有以下几种:表1徐在国文中举到的“兕”字0-II#魏義信阳2. 019仰天湖35仰天湖32包山18包山86包山41包山48包山牍1包山269最近出版的安大简《诗经》简7此字作对于该字的字形,徐先生认为应分析为从“兕”,加注“A”声。
并且说在上古音中,“A”是心母脂部字,“兕”是邪母脂部字。
因此,“兕”可以加注“A”为声符。
①唐兰:《获白兕考》,原载《史学年报》第4朗,1932年;收入《唐兰全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1册.第275—280页。
②参看单育辰:《说“兕”“象”—“甲骨文所见的动物”之六》,载《饶宗颐国学院院刊》第2期,2015年。
③徐在国:《谈楚文字中的“FS”》,《中原文化研究》2017年第5期。
结合古文字和文献用字论“兕”“弟”“雉”等字的上古声母|141由于有安大简的辞例可以卡死,徐先生的释读应该是正确的。
只是在我们看来,通过谐 声分析.中古的心母与邪母都有多种来源,并不是所有的中古心母字都能与邪母字无条件相 通。
如果不去分析它们各自的来源,而只泛泛地说心母字与邪母字相通,恐怕是不行的。
下面我们打算从字形和文献用字两个方面,来探讨“兕”字以及相关的字的上古音构拟 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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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负杖入保者息”郑玄注语析疑(首发)侯乃峰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博士后《礼记•檀弓下》有如下一段话:战于郎,公叔禺人遇负杖入保者息,曰:“使之虽病也,任之虽重也,君子不能为谋也,士弗能死也,不可!我则既言矣!”与其邻重(童)汪踦往,皆死焉。
这段文字本身甚为浅显,意思也很容易理解。
然而郑玄在注“遇负杖入保者息”一句时说:“遇,见也。
见走辟(避)齐师,将入保,罢(疲)倦,加其杖颈上,两手掖之休息者。
保,县邑小城。
”对郑玄这句注语的理解却存在着不同意见。
王力先生主编的《古代汉语》文选部分选有此文,对“遇负杖入保者息”一句的注解说:负杖,把杖(扁担之类)放在颈上,两手扶着,等于今天的横挑。
保,城堡,后来写作“堡”。
息,歇息。
当时战事很紧,鲁军不利,人们逃避齐军,走累了,所以负杖入堡休息。
1可以看出,这段注解其实相当于郑注的白话翻译。
然而对于郑玄的注语,裘锡圭先生表示怀疑。
其文曰:疲倦休息,怎么会“加其杖颈上两手掖之”呢?郑说难信。
此文“负杖”似与“杖负”同意,就是拄杖而负物的意思。
当时鲁国民穷役重,为公家负物的服役者力不能胜,拄杖而行,所以公叔禺人见之而有“使之虽病也,任之虽重也”之叹。
2两种理解的分歧很大。
但我们认为,这两种解释都与郑注本意有出入。
细读原文,“公叔禺人遇负杖入保者息”一句的主干是“遇……息”,即“遇到……(什么人)在休息”。
再看郑注,“见走辟(避)齐师,将入保,罢(疲)倦,加其杖颈上,两手掖之休息者”一句的主干正是“见……休息者”,意即“见到如何休息的人”,与原文密合无间,则郑注所说的是休息之情态无疑。
看《古代汉语》的理解,以为是“横挑”,则“入保者”在休息时当然是放下挑子,而不会把挑子放在颈上休息,故此理解与郑注本意不合。
裘先生一方面以为原文“负杖”是“拄杖而负物”,此种理解若是作为“负杖入保者”行走时的情形无疑是正确的(但并非郑玄注语所说的休息之情态)。
另一方面,此说又准确抓住了郑注的句子主干,以为郑玄注语所说是“疲倦休息”之情态,但裘先生似乎是将郑注“加其杖颈上”理解为“加其杖(于)颈上”,遂以为郑注错误而撇开不论。
0078楚竹书《容成氏》补议 - 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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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竹书《容成氏》补议牛新房华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二)》1中的《容成氏》篇主要记述了上古帝王的事迹,内容十分重要。
自公布以来,学者多有研究,笔者在研读此篇的过程中发现有些问题仍有探讨的必要,本文拟在各家研究的基础上,就此篇的编联、篇题、学派归属等问题谈一点自己的看法,敬请方家指正。
一编联《容成氏》篇共有完、残简50余支,是上博楚简中篇幅较长的几篇之一。
由于竹简的编绳已残掉,且竹简本身多有残断,因此竹简的拼合与编联便成了研究的第一步工作。
原整理者李零先生根据文意做了初步的拼合与编联,为后来的研究打下了基础。
竹简公布后,不少学者对本篇编联进行了进一步的调整,其中陈剑先生的调整方案取得的成果最大,得到了较多学者的认同。
陈剑先生重新编连后的简序为:1~3,35B,4~7+43,9~11+13~14+8+12+23+15+24~30+16~21+31~32+22+33~34+35A+38~41+36~37+42+44~53。
2陈剑先生的编联方案基本可取,但个别地方仍需调整。
原整理者认为简21与简22之间有缺简,二者不能连读,陈剑先生从之,并把简31、32置于简21、22之间。
白于蓝师认为二者之间没有缺简,可以连读,指出“简21‘衣不鲜美,食不重味,朝不车逆,舂不毇米,飨(?)不折骨’都是四字句,若与简31相连,则‘制孝厚’变成三字句,读起来很不顺畅。
今依原释文中将简21与简22相连后,‘制表皮尃’亦成四字句,读起来较为顺畅。
”3另外,郭永秉先生释出了简32与简5中的一个之前未释出的人名“有虞迵”,认为是尧之前的一位上古帝王,进而整理出一个编联组:35B+43,31~32,4~5。
4在以上诸家排列的基础上,笔者认为还有两处简序存在调整的可能。
第一处是简7的缀合与编联问题。
简7是由上下两段缀合而成的,笔者认为这两段竹简不能缀合,应分为7A、7B两部分,7B应接在简43之后。
先把简6、7的释文抄录如下(释文按宽式,下同):(时时),不劝而民力,不昔尧处于丹府与藋陵之间,尧贱施而旹刑杀而无盗贼,甚缓而民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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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帝帛書校讀九則(首發)孟繁璞東南大學人文學院最近筆者在閱讀馬王堆漢墓帛書老子乙本卷前古佚書過程中略有心得。
試作小文,求備一說。
先行研究參考了:魏啟鵬著《馬王堆漢墓帛書<黃帝書>箋證》(中華書局2004)、沢田多喜男譯注《黄帝四经:马王堆汉墓帛书老子乙本卷前古佚书》(知泉書館2006)、陳鼓應注譯《黃帝四經今注今譯》(商務印書館2007,2016重印)、裘錫圭主編《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四)》所收《經法》《十六經》《稱》《道原》四篇注釋(中華書局2014)、余明光著《黃帝四經新注新譯》(嶽麓書社2016)。
引文從《集成》,認可度較高通假字直接標出。
“[ ]”內爲帛書殘去字推測字,“【】”內爲額外補出字。
與《集成》識讀不同者,本文於注中稍作說明。
爲便於表述,马王堆汉墓帛书老子乙本卷前古佚书本文稱作“黃帝帛書”。
1.虛无㓝(刑-形),亓(其)裻(寂)冥=(冥冥),萬物之所從生。
(《經法·道法》,127頁)注:“裻”,魏先生識“督”,取“視”義。
沢田、陳、《集成》三家識“寂”,余先生認爲“亓(其)裻”猶言“其中”,并引《老子》“其中有精……其中有信”爲據。
案:“裻(寂)”字識讀有資於《老子》中一處文字的理解。
對應王弼本《老子》第十六章,各本表述爲:郭店本:至虛亙也,獸(守)中䈞也。
帛甲本:至虛極也,守情(靜)表也。
帛乙本:至虛極也,守靜督也。
漢簡本:至虛極,積正督。
王弼本:至虛極,守靜篤。
河上公:致虛極,守靜篤。
傅奕本:致虛極,守靖篤。
景龍碑:致虛極,守靜篤。
范應元:致虛極,守靜篤。
“篤”字,王弼云:“言致虛,物之極篤”1,河上公云:“守清静,行笃厚。
”2高明先生認爲帛甲“表”爲“篤”誤字,認爲“‘極’和‘篤’是指心靈修煉之最高狀態”3,陳鼓應先生看法基本相同,認爲二者同指“極度、頂點”。
4本文認爲,除帛甲與漢簡本用字、取義或另有來源外,所餘“䈞”“督”“篤”皆爲“裻”通假字。
五行相胜的胜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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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0·
談談清華簡用爲 “ 五行相勝 ” 的“ 勝” 字
用的論文集 , 但也一直没有注意廖先生在文中對清華簡的介紹 。 從那時到現在 , 已逾 本人還没有看到學者們對這個字進行過討論 。 現在廖文已正式發表 , 似 一年又半載 , 乎也没有看到廖先生對文中的看法作出補充論證或修正 。 其實 , 根據現有的材料和研究情況 ,是可以推知清華簡裏的 “■ ”應當怎麽讀的 。 “ 。 下面就簡單説明一下理由 。 我們認爲 , ■” 當讀爲 “ 勝” “■ ”字从言匀聲 ,“匀 ”上 古 音 屬 余 母 真 部 。“勝 ”上 古 音 屬 書 母 蒸 部 。 我 們雖然没有看到 “■ ”與 “勝 ”直 接 通 用 的 實 例 ,但 可 以 看 到 不 少 有 關 係 的 現 象 和例子 。 首先看聲母 。 余母和書母關係密切 ,不少學者都曾指出過此點 ,爲求方便 ,我們 只舉幾個大家所熟知的實例來介紹一下 。 不準備羅列各家説法 , “ 、 “ 、 “ 从“ 台” 得聲的字 , 怡” 貽” 飴” 是余母字 , 當第一人稱代詞用的 “ 台 ”也是余母 而“ 始” 則是書母字 。 古文字中从 “ 台” 之字甚多 , 讀爲 “ 始” 的例子甚多 。〔1〕 字; “ 、 “ 、 “ 从“ 失” 得聲的字 , 佚” 泆” 軼” 是余母字 , 而“ 失 ”本身是書母字 。 古文字中有 失” 爲“ 佚” 的例子 。〔2〕 用“ “ 、 “ 、 “ 、 “ 从“ 兑” 得聲的字 , 悦” 閲 ”是余母字 ,而 “税 ” 帨” 説 ”是書母字 。 古書和古 説” 讀爲 “ 悦” 以及 “ 兑” 或从 “ 兑” 得聲的字讀爲 “ 悦” 之例甚多 。〔3〕 文字資料中 “ “ 、 “ 、 “ 、 “ 、 “ 、 “ “ 从“ 俞” 得聲的字 , 逾” 愉” 瑜” 榆” 渝” 牏 ”是余母字 , 俞 ”本身也是余 “ 。〔4〕 輸” 是書母字 。 詛楚文即用 “ 輸” 爲“ 渝” 母字 , 、 “ 、“紓 ”是書母字 。“舒 ”是書母字 , 从“ 予” 得聲的字 ,“妤 ” 伃 ”是余母字 ,“抒 ” “ 、 “ “ “ 。〔5〕 “ 舍” 予” 皆聲 , 舍” 是書母字 , 予” 是余母字 。 戰國文字中用 “ 豫” 爲“ 舍” 豫” 是余母字 。 再看韻部 。“ 勝” 是蒸部字 ,所从聲旁 “朕 ”是侵部字 。 通過近年來大家對戰國文 上古音中蒸 、 侵二部字與文部字有密切關係 ,逐漸得 字資料特别是戰國竹書的硏究 , 其例子已經發現了不少 ,相信今後會有更多的發現 。 蒸 、侵二部與 到了大家的公認 ,
0433汉代经学三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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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经学三题朱渊清上海大学古代文明研究中心/srcshow.asp?src_id=821汉代经学有今文经、古文经之别是常识,今文学、古文学之别也多有人论述,另外一个差别尚未被认识,就是口头语、书面语的差别。
今试作论述,并略及前两项差别。
考虑题目未定,姑且暂命以《汉代经学三题》。
一.今文经和古文经汉武帝设立国家官学,西汉学官五经博士用的文本是当时通行的隶书文本,称今文经。
汉惠帝除挟书律后,一些为避秦火而藏在民间的或是通过某种秘传途径流传下来的用战国文字写经书文本重新被发现,这些的经书文本则称为古文经。
如汉鲁恭王坏孔子宅,在壁中发现了数十篇古文字经书,1河间献王所得民间藏书,2鲁国淹中所出《礼》古经,3河内女子发老屋所得书,4民间壁中得《尚书•太誓》。
5北平侯张苍献《春秋左氏传》,6颜贞上献《孝经》,7文帝时魏乐人窦公献《周官•大宗伯》的《大司乐》章,8李氏得《周官》上献河间献王。
9东汉时古文经仍有发现,如杜林得漆书古文《尚书》。
10今文经立于学官,古文经出现后,争立学官,从而引发了今古文经之争。
刘歆因校勘国家典籍,最早提出立《左氏春秋》、《毛诗》、《逸礼》、《古文尚书》于学官。
哀帝令其与五经博士讲论其义,遭冷遇。
刘歆于是写《移书太常博士》,批评今文经学“信口说而背传记,是末师而非往古”。
结果被诸儒攻击。
光武帝时,韩歆提出为《费氏易》、《左氏春秋》立博士,遭博士范升反对,韩歆、陈元等与之辩论,虽立左氏学,旋立旋废。
章帝时,贾逵向章帝讲《左氏传》、《古文尚书》、《毛诗》、《周官》,今文家李育《难左氏义》,章帝诏诸儒论经白虎观,仍是今文学胜。
前三次今古文经之争都以古文经告负。
桓、灵间,何休、郑玄就《公羊》、《左氏》又展开辩论,此次争论纯粹在民间进行。
仅就知识学习看,东汉书籍流布传授较广,学者得以博综兼览,已不必赖于立官之博士,这是当时一大进步。
11就古文经最终未立学官这个角度言,古文经未能取胜。
但古文经学者以较纯粹的五经文本学术研究为目的,东汉越来越多的学者研究古文经,如卫宏、贾逵、马融、许慎、服虔、郑兴、郑众、郑玄、杜林等,卫宏的《尚书训旨》、《汉旧仪》,贾逵的《左氏解诂》、《周礼解诂》、《经传义疏》,许慎的《说文解字》、《五经异议》,服虔的《左传解》,郑兴的《校左氏条例章句》、《左氏训诂三统历》,郑众的《春秋难记条例》、《周礼解诂》尤其是马融、郑玄的遍注群经并及《孝经》、《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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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苍颉篇》的认识与研究(首发)孙淑霞西南大学汉语言文献研究所据史料记载,《苍颉篇》最早是秦丞相李斯所著的一部字书。
汉初,闾里书师合李斯《苍颉篇》、赵高《爰历篇》、胡毋敬《博学篇》为一,合称《苍颉篇》。
又因《苍颉篇》多古字,汉代有扬雄对其训纂、杜林对其解诂。
但是,该书在流传过程中亡佚了。
只在相关传世文献中保存了一些资料。
从这些史料中,我们得以窥探历代学者对《苍颉篇》的认识和研究。
一、关于篇名关于《苍颉篇》一书名称的由来,孙星衍曾说:“名之《苍颉》者,亦如《急就》以首句题篇”1。
王国维运用传世文献与出土文献相结合的“二重证据法”,推断《苍颉篇》篇名取自首句前二字。
他说:“《诗》、《书》及周、秦诸子,大抵以二字名篇,此古代书名之通例。
字书亦然。
《苍颉篇》首句虽不可考,然《流沙坠简》卷二第十八简上,有汉人学书字中有“苍颉作”三字,疑是《苍颉篇》首句中语,故学者书之,其全句当作‘苍颉作书’。
《爰历》、《博学》、《凡将》诸篇,亦有首二字名篇,今《急就》篇尚存,可证也。
”2后来的居延汉简《苍颉篇》也证实了王国维的推断。
“苍颉”又作“仓颉”。
《说文解字》:“黄帝之史仓颉。
”段玉裁注曰:“仓或作苍。
按《广韵》云:‘仓,姓,仓颉之后。
’则作苍非也。
”秦末《吕氏春秋·君守》中有“苍颉作书,后稷作稼”。
《汉书》中存在两种写法并存的情况。
综上,苍、仓,历来没有统一的说法。
二、关于作者从文献记载可知,《苍颉篇》原书应该是秦丞相李斯所著。
《说文解字·叙》3:“秦始皇帝初兼天下,丞相李斯乃奏同之,罢其不与秦文合者。
李斯作《苍颉篇》,中车府令赵高作《爰历篇》,太史令胡毋敬作《博学篇》,皆取《史籀》大篆,或颇省改,所谓小篆者也。
”《汉书·艺文志》4:“《苍颉》七章者,秦丞相李斯所作也;《爰历》六章者,车府令赵高所作也;《博学》七章者,太史令胡毋敬所作也;文字多取《史籀篇》,而篆体复颇异,所谓秦篆者也。
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类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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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类简目以下是部分关于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的简目:
1. 虞万里:《王念孙〈广雅〉“丽,施也”疏证今析》
2. 饶益波:《〈论语〉“射不主皮”章辨正》
3. 廖名春、李佳喜:《〈荀子〉所引〈诗〉本义四考》
4. 李守奎:汉字阐释的传承与创新
5. 洪波:《安徽大学藏战国竹简(二)》献苴及其他
6. 于梦欣:《楚地出土战国简册合集》图版札记二则
7. 陈波先:“皋”“睪(澤)”再辨
8. 马晓玥:《左传》“天诱其衷”新释
9. 田天:在县道与郡国:论秦及西汉宗庙制度的演进
10. 李兴:出土文献所见秦迁陵县“库”生产职能考
11. 魏军刚:北魏《沮渠树舄墓志》考释
12. 刘自稳:秦代地方行政文书的形态——以里耶秦简为中心
13. 侯乃峰:清华简《赤鸠之集汤之屋》篇笺释衍说
14. 石小力:清华简《参不韦》概述
15. 马楠:清华简《参不韦》所见早期官制初探
16. 贾连翔:清华简《参不韦》的祷祀及有关思想问题
如需获取更全面、具体的信息,建议查阅各大图书馆网站、古籍文献整理网站、专业期刊杂志以及在线学术搜索引擎。
研究综述-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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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简》、《古文四声韵》研究综述(首发)王丹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传抄古文,是指历代展转摹写移录流传至今的战国古文资料,其中虽不免讹别诡更之类,而与出土战国文字实为一家之眷属。
”传抄古文的资料比较庞杂,大致包括“《说文》古文,石经古文,《汗简》和《古文四声韵》中之古文,《玉篇》、《一切经音义》、《篆隶万象名义》、《龙龛手监》、《类篇》、《集韵》等字书所录古文”。
[1]而本文仅对郭忠恕《汗简》和夏竦《古文四声韵》这两部古文字书的研究概况加以讨论,拟从以下两个方面切入:一、二书在中国传统文字学中的地位,二、古文字学家们对二书的研究角度和方法。
一、《汗简》《古文四声韵》在中国传统文字学中的地位《汗简》《古文四声韵》“以《说文解字》和《魏正始石经》做基础,进一步扩大搜集当时存世的其它一些字书、写本和石刻,汇辑其中的古文字体编写而成。
”[2]但自宋代成书后,流传并不算太广,宋以后的古文字学家也往往不太重视,主要原因有二:“一是两书所採用的那些古文材料后人大多见不到,无从核对其可靠性;二是其所收字体与宋以来出土的青铜器铭文(所谓‘真古文’)也有很大区别。
特别是清代以来,《古文尚书》辨伪的大案在当时造成巨大影响,加之考据学家们尊崇许学,他们不大相信《说文》外还会有多少真正的古文流传下来。
”[3]最早对《汗简》一书进行系统研究的当属清代著名小学家郑珍,但在那个学者们尊崇《说文》而对其中所载古文深信不疑的时代,他著《汗简笺正》的动机也是通过批判《汗简》来维护《说文》在中国传统文字学中的地位。
其他如钱大昕、潘祖荫、吴大澂等晚清学者都对《汗简》《古文四声韵》中所收古文持否定态度。
[4]但晚清也有很多学者利用二书中的古文字形与甲、金文进行过考释的工作,如吴式芬、陈介祺、刘心源、方濬智、孙诒让等,虽然其中正误并现,但他们的工作肯定了《汗简》《古文四声韵》的价值。
晚清学者研究二书的是非得失、经验教训,今天我们在研究古文字时仍值得借鉴。
秦子镈的器主和时代-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

秦子镈的器主和时代方建军天津音乐学院2006年,甘肃礼县大堡子山早期秦文化遗址考古发掘取得重要收获,在距1994年清理的M2中字型大墓仅20余米,发现一处未被盗扰的祭祀遗迹——“乐器坑”,出有秦子镈3件,编钟8件,编磬10件,铜虎3件(附于镈),以及钟、镈钩和钟、磬架残迹等1。
最近,王辉先生将秦子镈的铭文公诸于世2,为有关研究提供了条件。
2008年春,我带领研究生房堃和侯川同学,赴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甘肃省博物馆和礼县博物馆,考察礼县大堡子山和圆顶山两处遗址出土的秦国乐器,承当地考古学者白坚、贾建威和王刚等先生热情帮助,我们对出土乐器进行了详细的观察和测音。
本文仅对秦子镈的器主和时代试加讨论,不妥之处,恳予指正。
3件秦子镈的形制和纹饰相同,大小有别(图版8、9)。
镈的体制为椭方形,两栾中部外鼓。
舞中央有一圆孔,体两侧和中部有四个对称的棱脊,由连体而透空的蟠龙组成。
舞饰变形夔纹,体饰夔龙纹,体上、下各有一组双弦纹,中间夹以阴线三角云纹和菱形短枚,组成两条围带。
鼓部素面。
最大的一件镈,鼓部略靠右侧有铭文六行,自右至左竖排,共28字(含重文2),依原行款写下:秦子作宝和钟,以其三镈,厥音(雍)。
秦子畯(峻)(命)在位,眉寿万年无疆。
“秦子作宝和钟”,表明器主即秦子。
“秦”字省臼,但字的下半有三“禾”,而不是常见的双“禾”,是其特色。
镈的自名多称“钟”,如上海博物馆收藏有一件秦公镈,传出礼县大堡子山,鼓部铭文为“秦公作铸囗囗钟”3。
又如陕西宝鸡太公庙出土的秦武公镈,其自名为“和钟”4。
“以其三镈”,“以其”即“及其”。
“三镈”即指出土的3件编镈,这是迄今所见自名为镈的最早一例5。
以上下文意揆之,首句的“宝和钟”,似指同出的8件编钟。
这句话的意思是:秦子作了一套编钟及3件编镈。
“厥音雍雍”,秦武公镈铭文作“霝音雍雍”,都是形容编镈声音的优美动听。
“雍”前一字,学者对其右旁声符颇有歧义6,今从郭沫若7和饶宗颐8先生释为“央”。
西汉广汉郡置年考辨———兼谈犍为郡置年

西汉广汉郡置年考辨*———兼谈犍为郡置年摘要:以往学界根据《汉书·地理志》《华阳国志》将广汉郡置年定于高帝六年(前201年)。
张家山汉简《二年律令》透露出吕后初年不存在广汉郡。
通过对《史记·司马相如列传》相关史事的考辨,可以将广汉郡的置年限定在武帝元光三年(前133年),与犍为郡的设置时间相当。
广汉郡与犍为郡是武帝为适应唐蒙开南夷之新形势,全面调整巴蜀地区郡级政区的产物。
明确广汉郡、犍为郡置年,可促使我们重新思考《汉书·地理志》注记西汉初年郡国建置沿革之可靠性。
关键词:广汉郡;犍为郡;张家山汉简《二年律令·秩律》;司马相如;《汉书·地理志》四川文物Sichuan Cultural Relics 2019年第3期(总第205期)NO.3.2019TOTAL 205一前言西汉时期,在今四川地区置有广汉郡。
关于广汉郡的设置年代,传世史籍存有三份记录:一是班固《汉书·地理志》(以下简称《汉志》)广汉郡注记“高帝置”。
[1]二是《华阳国志·蜀志》曰:“高祖六年,始分置广汉郡。
”[2]同书《巴志》云:“天下既定,高祖乃分巴、蜀置广汉郡。
孝武帝又两割置犍为郡。
故世曰‘分巴割蜀,以成犍广’也。
”[3]三是《水经注·江水》:“(高帝)六年,乃分巴、蜀置广汉郡”。
[4]三份记录中,《水经注》与《华阳国志》相似。
考虑到《水经注》多处征引《华阳国志》,故《华阳国志》应该是《水经注》广汉郡置年的史料来源。
[5]所以就史源而言,广汉郡置年只有《汉志》《华阳国志》两类史料。
由于《汉志》《华阳国志》可以互证,迄今学者皆以为广汉郡置于高帝六年(前201年)。
但仔细思考,这两类史料都存在一些问题。
首先,班固《汉志》注记郡国沿革常有疏误,王国维即指出《汉志》注记“高帝置”多不可信。
[6]周振鹤又进一步揭示《汉志》注记“高帝置”之20个郡国,只有6郡没有问题。
上博简_武王践阼_集释_上_

《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七)》中有《武王践阼》一篇。
[1]根据整理者的说明,这篇文献写在15支简上,简长41.6-43.7厘米,上中下三道编连,简头皆残,各简上书28-38字不等,总存491字,其中重文8字。
简1至简10可以连读,简11至简15可以连读。
前10支简与后5支简的书写风格明显不同,而且,后5支简所记载的内容与前10支简的内容存在重复。
所以,一般认为,这是甲乙两篇文献。
①该篇文献的内容与传世本《大戴礼记·武王践阼》大致相合,故整理者以此名之。
整理者做了很好的编连和释读,但其中仍存在不少问题。
甫一公布,便引起学者们的广泛兴趣,就笔者目力所及,迄今已有40多篇文章涉及相关考释,大致如下(以作者姓氏拼音为序):1.陈伟A :《读<武王践阼>小札》,简帛网2008年12月31日。
2.陈伟B :《<武王践阼>“应曰”试说》,简帛网2009年1月4日。
3.程燕A :《上博七读后记》,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网,2008年12月30日。
4.程燕B :《上博七<武王践阼>考释二则》,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网2009年1月3日。
5.程燕C :《<武王践阼>“户机”考》,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网2009年1月6日。
上博简《武王践阼》集释(上)杨华(武汉大学历史学院,湖北武汉450072)摘要:在最新公布的《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七)》中,有一篇简帛文献(甲乙两本)与传世本《大戴礼记·武王践阼》内容基本相同,这是礼学文献见于战国楚简的又一案例。
综汇兼采已发表的40多篇考释文章,可以形成一个较好的简文集释本。
传世礼书与出土简帛的行对证研究表明:第一,至少在战国时期,周武王的铭物自戒就已是一个公认的儒家故事;第二,战国竹简的甲本和乙本,与唐代孔疏所引之郑注本、唐代传世本进行校勘,有助于厘清《大戴礼记》文本流传过程中的一些问题,但要判定这几种文本的优劣,目前尚为时过早。
《殷契拾掇》三编目次调整-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

《殷契拾掇》三編目次調整 - 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殷契拾掇》三編目次調整葛亮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1郭若愚先生編著的《殷契拾掇》(初編、二編、三編合刊本)是新近出版的一本重要的甲骨著錄書。
該書的“三編”(以下簡稱《掇三》)是首次刊印,內含甲骨900片,其中2初次著錄者約180片。
書中的大部分拓本較舊著錄都更清晰、更完整,具有相當高的利用價值。
蔡哲茂、林宏明、周忠兵、蔣玉斌等先生已對其中一些甲骨進行了綴合。
蔡先生還34著有書評一篇、《〈殷契拾掇〉三編與舊著錄對照表》一種,都爲讀者利用該書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掇三》編次於一九六三年,未及刊行文革便至。
浩劫中,郭若愚先生家藏的文物、圖書蕩然無存,唯獨這部《掇三》稿本因爲被放在辦公室而躲過抄家,得以保存至今。
然而,由於編次與出版相隔四十餘年,現在看到的《掇三》在編排上存在著較大的混亂,有必要對其目次進行重新調整。
郭先生表示,他已記不清正確的排序及《圖版說明》中所記的某些人和事,因此我們的調整是以舊著錄爲線索來進行的。
一、浙江省博物館藏原編號:19,112,調整後:19,49、437,481。
《圖版說明》:“浙江省博物館藏品爲吳振平和酈承銓兩先生捐贈。
一九五六年春,浙江省博物館贈我拓片一部分,我就實物校對一過,補拓了一些。
”(一)《掇三》19,22、437,481(誤歸入“方曾壽藏”)共計49片,除《掇三》4615外皆見於《鐵零》,當爲浙江省博物館所藏原吳振平舊藏之物。
《鐵零•序》曰:“去夏,吾友金祖同君攜會稽吳振平先生所藏甲骨拓墨九十三片來寄存館中,且囑余爲之考釋。
”這49片中的大部分又收入《續存》“浙江博物館藏”或“浙江省文物管理委員會藏”。
《續存•序》指出:“兩者都是西泠印社吳振平舊藏”。
值得一提的是,《鐵零》出版於一九三九年,郭先生得到拓本是在一九五六年,但《掇三》的拓本大多比《鐵零》更爲完整,可見其拓印時間比《鐵零》早。
後者著錄時不少甲骨已經殘斷了,如《掇三》441較《鐵零》89與《鐵零》93綴合後仍多出左側一塊,《掇6三》459較《鐵零》78與《鐵零》55綴合後仍多出中間側一塊等。
“太和碑”几处疑难的考释 - 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

《吊比干墓文》考释(首发)霍德柱新乡幼儿师范摘要:《吊比干墓文》是早期魏碑中的精品,承载着众多的历史文化信息。
本文的释读,涉及到文字的流变、版本的异同、作者的辨析、民族文化的交融、书法艺术的发展等多方面的问题。
本文还纠正了历史上的一些错误的说法,尽力还原其本貌。
正确地释读该碑,对民族文化交流史、汉字发展史、书法艺术的发展史以及新乡地方文化史等研究具有重要的意义。
关键词:孝文帝;太和碑;魏碑;比干墓(一)《吊比干墓文》又称《北魏吊比干墓文》或《北魏孝文帝吊比干墓文》,俗称“太和碑”,刻立于太和十八年(494年)十一月。
据《魏书·高祖纪》:“(太和十有八年十有一月)丁丑,车驾幸邺。
甲申,经比干之墓,伤其忠而获戾,亲为吊文,树碑而刊之。
乙丑,车驾至洛阳。
”〔1〕《金石萃编》载:“碑高七尺七寸,广四尺一寸,二十八行,行四十六字,正书,在汲县比干庙。
”〔2〕原碑已毁,北宋元祐五年(1090年)吴处厚依民间所存拓本重新立石摹刻,现存河南省卫辉市顿坊店乡比干庙。
关于重刻经过,碑阴有记:……汲郡比干墓旧有元魏高祖吊文一篇,摸镂在石,其体类骚,其字类隶,久已为乡人毁去。
赖民间偶存其遗刻,……距今元祐之庚午几十周甲子矣,五百九十七年,历西魏、后周、隋唐五代,丧乱多矣,幸遇圣辰,再获刊勒,固知兴废自有数也……该碑诞生于民族大动荡大融合的特殊时代,承载了众多的历史文化信息,经历了漫长的历史风云洗礼之后,愈显其价值之高。
从古到今,研究该碑的文字不胜枚举,其中最著名的是《清稗类钞·鉴赏类三》中的一则“叶鞠裳论碑之别体字”的论述:碑字之为别体者甚多,叶鞠裳尝论之曰:‚顾亭林《金石文字记》曰:‘后魏孝文帝《吊比干文》,字多别构,如蔑为、蔽为、菊为,不可胜记。
《颜氏家训》言,晋、宋以来,多能书者,楷正可观,不无俗字,非为大损。
至梁大同之末,讹替滋生。
北朝丧乱之余,书迹鄙陋,加以专辄,造字猥拙,甚于江南。
乃以百念为忧,言反为变,不用为罢,追来为归,如此非一,遍满经传。
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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爯簋、酓章钟、酓章镈、公鼎“乍”新释*孙银琼杨怀源西南大学文学院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一引言爯簋和遣伯盨铭文相同,应为同人之器,但是器主为谁,学界迄未取得一致意见,笔者分析两器铭文和相关研究后,根据《商周青铜器铭文暨图像集成》(下简称《商周》)1所收另一件同人之器爯簋铭文(05214号)认为,解决分歧的关键是铭文第一句“遣伯乍爯宗彝”的“乍”的破读,笔者以为这个字应该读作“胙”,赏赐之义,同时笔者认为酓章钟、酓章镈的“酓章乍曾侯乙宗彝”的“乍”也应读为“胙”。
下面试作分析。
二爯簋“乍”读“胙”爯簋铭文为吴振武先生《新见西周爯簋铭文释读》首次公布,2《商周》列为05213号;3遣伯盨铭文为张懋镕、王勇先生首次公布,4《商周》列为05666号。
簋、盨应为同人之器,铭文相同:遣伯乍爯宗彝,其用륒夙夜享卲(昭)文神,用짨旗(祈)眉寿。
朕文考其巠(经)遣姬、遣伯之德言,其竞余一子;朕!亡匃(害)!5铭文中涉及到人物四个:遣伯、遣姬、爯、“朕文考”。
这四人之间的关系及谁为器主,尚有争议。
吴振武先生《新见西周爯簋铭文释读》认为遣伯“虽为作器者(大抵是出资作者器),但非器主”,遣姬为遣伯之妻,遣姬、遣伯“很可能拥有宗妇宗宗君(大宗之子)之地位”,爯为器主,为小宗之长,铭文中的“朕”为爯自称;张懋镕、王勇先生《遣伯盨铭考释》认为作器者为遣伯,器主也是遣伯,爯为“遣伯死去的父亲,即下文对的‘朕’文考”。
上面两种看法都有可商之处。
“某甲(乍)作某乙宗彝”为金文常见文辞,“宗彝”宗庙祭祀之器,某甲为作器者,某乙为被祭祀的对象,为某甲已逝之尊长,这是金文通例。
如:《戎尊》:“戎乍(作)氒(厥)父宗彝。
”(西周早期,《殷周金文集成》605916)《异卣盖》:“异乍(作)氒(厥)考白(伯)效父宝宗彝。
”(西周晚期,集成05372)《小克鼎》:“克乍(作)朕皇且(祖)厘季宝宗彝。
”(西周晚期,《集成》 02796)就翻检所及,还没有发现“某甲(乍)作某乙宗彝”格式中,直呼“某乙”私名的例子,古人也不可能直呼自己尊长之私名。
敦煌汉简中有关汉代秩级“真二千石”的新发现

作者: 任攀
作者机构: 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上海200433
出版物刊名: 史学月刊
页码: 38-45页
年卷期: 2013年 第5期
主题词: 真二千石;敦煌汉简;秩级;州牧
摘要:汉武帝时并不存在"真二千石"这一秩级,"真二千石"从"二千石"分化出来成为正式秩级可能晚到汉成帝时。
《敦煌汉简》1108号简文中旧缺释的四个残字可释为"真二千石",这条材料可以证明,至迟在汉平帝元始五年十二月左右,"真二千石"确曾作为秩级存在过;州牧之秩很可能确如《汉书·朱博传》所记载的是"真二千石"。
成帝绥和元年设立"秩真二千石"的州牧的同时又"省大郡、万骑员秩,以二千石居",这两个举动对于"真二千石"成为正式秩级很可能具有决定性的意义。
在西汉末年以至东汉时期,"真二千石"一秩的淡化或消失很可能与州牧的废置有很大的关系。
到东汉末年,存在以中二千石之秩居州牧之职的现象,但似乎并不能据此认为其时州牧的秩级就是中二千石,有关州牧的秩级、"真二千石"与"二千石"的关系以及州牧、刺史交替或并存的情况变得更为复杂。
《史记》和《汉书》以及《史记集解》臣瓒引《茂陵书》和《汉书·百官公卿表》注臣瓒引《茂陵书》中存在两个"一个是二千石、一个是真二千石的例子",这种现象用改易而非省略来解释可能更合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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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经学三题朱渊清上海大学古代文明研究中心汉代经学有今文经、古文经之别是常识,今文学、古文学之别也多有人论述,另外一个差别尚未被认识,就是口头语、书面语的差别。
今试作论述,并略及前两项差别。
考虑题目未定,姑且暂命以《汉代经学三题》。
一.今文经和古文经汉武帝设立国家官学,西汉学官五经博士用的文本是当时通行的隶书文本,称今文经。
汉惠帝除挟书律后,一些为避秦火而藏在民间的或是通过某种秘传途径流传下来的用战国文字写经书文本重新被发现,这些的经书文本则称为古文经。
如汉鲁恭王坏孔子宅,在壁中发现了数十篇古文字经书,1河间献王所得民间藏书,2鲁国淹中所出《礼》古经,3河内女子发老屋所得书,4民间壁中得《尚书•太誓》。
5北平侯张苍献《春秋左氏传》,6颜贞上献《孝经》,7文帝时魏乐人窦公献《周官•大宗伯》的《大司乐》章,8李氏得《周官》上献河间献王。
9东汉时古文经仍有发现,如杜林得漆书古文《尚书》。
10今文经立于学官,古文经出现后,争立学官,从而引发了今古文经之争。
刘歆因校勘国家典籍,最早提出立《左氏春秋》、《毛诗》、《逸礼》、《古文尚书》于学官。
哀帝令其与五经博士讲论其义,遭冷遇。
刘歆于是写《移书太常博士》,批评今文经学“信口说而背传记,是末师而非往古”。
结果被诸儒攻击。
光武帝时,韩歆提出为《费氏易》、《左氏春秋》立博士,遭博士范升反对,韩歆、陈元等与之辩论,虽立左氏学,旋立旋废。
章帝时,贾逵向章帝讲《左氏传》、《古文尚书》、《毛诗》、《周官》,今文家李育《难左氏义》,章帝诏诸儒论经白虎观,仍是今文学胜。
前三次今古文经之争都以古文经告负。
桓、灵间,何休、郑玄就《公羊》、《左氏》又展开辩论,此次争论纯粹在民间进行。
仅就知识学习看,东汉书籍流布传授较广,学者得以博综兼览,已不必赖于立官之博士,这是当时一1数十篇古书篇名各书记载略有出入,刘歆《移太常博士书》说有《逸礼》39篇,《书》16篇。
《汉书•艺文志》说有《尚书》、《礼记》、《论语》、《孝经》。
《说文解字叙》说有《礼记》、《尚书》、《春秋》、《论语》、《孝经》。
《论衡正说篇》说“得百篇《尚书》”。
2《汉书•景十三王传》。
3《汉书•艺文志》。
4《论衡•正说》。
5《尚书序》疏引刘向《别录》、郑玄《书论》。
6《说文解字叙》。
7《经典释文•序录》。
8《汉书•艺文志》。
9《隋书•经籍志》。
10《后汉书•杜林传》。
大进步。
11就古文经最终未立学官这个角度言,古文经未能取胜。
但古文经学者以较纯粹的五经文本学术研究为目的,东汉越来越多的学者研究古文经,如卫宏、贾逵、马融、许慎、服虔、郑兴、郑众、郑玄、杜林等,卫宏的《尚书训旨》、《汉旧仪》,贾逵的《左氏解诂》、《周礼解诂》、《经传义疏》,许慎的《说文解字》、《五经异议》,服虔的《左传解》,郑兴的《校左氏条例章句》、《左氏训诂三统历》,郑众的《春秋难记条例》、《周礼解诂》尤其是马融、郑玄的遍注群经并及《孝经》、《论语》。
实际上,今古文经的区别本来就不象皮锡瑞说得那么泾渭分明,《儒林传》中孙期、张驯、尹敏、贾逵、张楷、刘陶等都兼治今古文,至所谓博通五经者尚多有之。
不闻今古文相水火也。
12汉代《毛诗》不称古文。
《左传》汉初自张苍、贾谊后就一直有传承,刘歆时尹咸就能治《左传》,虽多古字古言,也并不见称古文经,及刘歆校祕书,始见古文《左传》;刘歆后从尹咸所学也当是汉代通行的本子。
明确称为古文的唯有《古文尚书》。
另有费氏《易》,号古文《易》,是一个与中祕所藏古文文本更为接近的本子。
二.今文学和古文学廖平作《今古学考》,13不使用今古文经之说。
东汉今学、古学之对立远过于今文经、古文经之别。
14今学、古学之别起始于章句、训诂两种传经模式的不同,它们引出了不同的治学目的和方法。
今文经、古文经关系的是经的文本内容,训诂、章句关系的则是传经的方式。
通常认为,今学者传学的是章句大义,走的是现实仕途,关心的是依托圣人经典阐释发挥的人伦政治大道。
古学者则致力于训诂文字、比勘同异的学术研究。
其实,今文经没有文本问题,自然偏重文意解释的章句就会多。
古文经文本有异,自然文字训诂、校勘对比是主要问题。
所以古文经学家基本作的是以针对文本文献的训诂,而今文经学家通常就会被认为是作章句的。
其实,不相信古文经的今文经学家未必不作训诂,但因为没有不同本子的比勘对证研究,所以训诂成就通常就不会如专门做这一行的古文经学家来得大。
古文经学家未必也不做章句,只是通解文意未能体现出他们研究新出土文献形成的专业优势而已。
所谓今学者,即博士章句之学。
孔安国之学传至后代孔僖,《后汉书·孔僖传》记孔僖有二子,“长彦好章句学,季彦守其家业”,季彦之学是古学,是孔安国家传之学;而长彦之学是章句学,也就是今学,或称内学。
《孔丛子》卷7《连丛子下》:“孔大夫谓季彦曰:‘今朝廷以下,四海之内,皆为章句内学,而君独治古义。
治古义则不能不非章句内学,非章句内学,则危身之道也。
独善固不容于11钱穆《国学概论》,商务印书馆,1997年。
12钱穆《东汉经学略论》,《中国学术思想史论丛》(2),安徽教育出版社,2004年。
13廖平《今古学考•今古学宗旨不同表》,《廖平选集》上,巴蜀书社,1998年。
14钱穆《东汉经学略论》,《中国学术思想史论丛》(2),安徽教育出版社,2004年。
世。
今古义虽善,时世所废也。
’”可见与古学相对应的是当时风行的章句内学,也就是今学。
所谓古学者,即是训故之学。
自刘向、杜林、贾徽、贾逵、许慎、马融、郑玄以下,为训故之古学者日众。
汉代传经两种主要传授体裁,一是训诂,一是章句。
15歆美兴才,使撰条例、章句、传诂(汲本、殿本作“训诂”),及校三统历。
16《说文》曰:“诂,训古言也。
”章句谓离章辨句,委曲枝派也。
17训诂是以今语解释古语。
18《尔雅》为训诂渊薮。
《尔雅》以今语释古语,以雅言释方言;其内容是五经训诂,而其释读皆是雅言。
郭璞已指明,《尔雅》释词基本来自经传文字。
黄侃也曾论《尔雅》与经传百家多相同关系。
19比如《仪礼•丧服》中曾祖父、曾祖母、祖父、祖母、父、母、世父、叔父、族父、姑、外舅、外姑、舅、从舅、兄、弟、姊、妹、子、孙等称谓,俱与《尔雅•释亲》相同。
《礼记•乐记》中“绍,继也。
”“夏,大也。
”也与《尔雅》相同。
传中也含有对经文字义的解说,《尔雅》释词义同于《易传》、《谷梁传》尤多。
20《尔雅》成书非出一手,编订时间很长;21大体定型的今本约编定于战国中后期(个别地方有更晚内容“增益”,何九盈曾指出《释训》“鬼之为言归也”条22)。
但古《尔雅》发韧于孔子早年学生编订师说,最早大概仅是汇取了《诗》、《书》文字训诂。
《尔雅》以今语释古语,其关于《尚书》内容正对应于《尚书》之今古文。
23陈澧《东塾读书记》、其后黄侃都曾详举《尧典》为例,证明《史记》引《尚书》者“而以训诂代之,莫不同于《尔雅》。
”24孔安国为汉《书》博士,传今文经;但他身系孔子后代,又家藏并传《古文尚书》,25司马迁从孔安国学,当知《尚书》今文、古文之不同。
《毛诗故训传》本《尔雅》而作。
《汉书·艺文志》录《鲁故》《齐后氏故》《齐15戴君仁将汉儒经学著作分成解故和章句两大类。
戴先生并以为故与传当是一类,章句与说、记约为同类。
(戴君仁《经疏的衍成》,《梅园论学续集》,台湾艺文印书馆,1974年。
)16《后汉书•郑兴传》。
17《后汉书·桓谭传》注。
18《说文解字•言部》:“训古言也。
”训,《尔雅•释诂》:“训,道也。
”《诗•周南•关雎》孔疏:“诂者,古也,古今异言,通之使人知也。
训者,道也,道物之貌,以告人也。
”训诂就是文字解释。
19黄侃《尔雅略说》,《黄侃论学杂著》,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
20《易•彖》:“师,众也。
”“比,辅也。
”“晋,进也。
”“迈,遇也。
”《序卦》“师者,众也。
”“履者,礼也。
”“颐者,养也。
”“晋,进也。
”“迈,遇也。
”《易传》的这些解释都与《尔雅》相同。
骆鸿凯说:“至于《经典释文》、李鼎祚《周易集解》所徵引者,如云:‘元,始也。
’‘芾,小也。
’皆俱与《尔雅》同。
”《谷梁传》以解经谨守经文著称,《隐公二年》:“平之为言以道成也。
”《桓公三年》:“胥之为言犹相也。
”《桓公六年》:“实来者,是来也。
”《庄公八年》:“俟,待也。
”这些也都与《尔雅》同。
21前人如内藤湖南、赵仲邑认为成书于春秋至汉代;陆宗达认为成书于战国,汉代又经过增补润色。
赵振铎、何九盈认定编成于战国末年。
22何九盈《〈尔雅〉的年代和性质》,《语文研究》1984年第2期。
23《汉书•艺文志》:“《书》者,古之号令,……古文读应于《尔雅》,故解古今语而可知也。
”《后汉书•贾逵传》:“逵数为帝言《古文尚书》,与经传《尔雅》诂训相应。
”24黄侃《尔雅略说》,《黄侃论学杂着》,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
25《后汉书•儒林传上》:“自安国以下,世传《古文尚书》、《毛诗》。
”孙氏故》《韩故》,并言“汉兴,鲁申公为《诗》训故”,颜师古注曰:“故者,通其指义也。
它皆类此。
今流俗毛诗改故训传为诂字,失真尔。
”实际上称“诂训”表示了它仿《尔雅》而作,笔者以为《毛诗诂训传》应是其本来名称,取名来自《尔雅·释诂》、《释训》。
《释诂》、《释训》多释《诗》之名词。
《毛诗诂训传》内容亦多袭自《尔雅》,骆鸿凯说:“《释言》……‘贸,买也’以下23句,皆依《诗》之次弟,不一倒置。
”26《毛诗诂训传》与《尔雅》两书释义相同的共有680余条,其中480余条完全相同。
27毛诗主力训诂并多承习《尔雅》之学,或亦正说明其渊源有自,得传孔子早期弟子之学。
其中本自《释诂》章最多。
如:“卬,我也。
”28“定,题也。
”29“肃肃,敬也。
”30“南风谓之凯风。
”31“下湿曰陧。
”32“潜行为泳。
”33“豕,猪也。
”34有些语词《毛传》与《尔雅》颠倒为训。
如:“福履成之”毛传:“成,就也。
”《释诂》:“就,成也。
”“蔽芾甘棠”毛传:“甘棠,杜也。
”《释木》:“杜,甘棠。
”“有马白颠”毛传:“白颠,白颡也。
”《释畜》:“白颡,白颠。
”“施于中逵”毛传:“逵,九达之道。
”《释宫》:“九达谓之逵。
”“江有渚”毛传:“渚,小洲也。
”《释水》:“小洲曰渚。
”但也有极少部分内容两书释义不同,甚至完全相反。
如,“蛇蛇硕言”毛传:“蛇蛇,浅意。
”《释训》:“蛇蛇,美也。
”“胡为飘风”毛传:“飘风,暴起之风。
”《释天》:“回风为飘。
”毛传此处释义与《尔雅》不同,但“匪风飘兮”毛传:“回风为飘”,则仍与《尔雅》一致。
再如:“陟彼岵兮”,“陂彼屺兮”毛传:“山无草木曰岵,山有草木为屺。
”《释山》:“多草木,岵;无草木,峐。
”此处《毛传》恰与《尔雅》相反。
《说文》:“岵,山有草木也;屺,山无草木也。
”《释名•释山》:“山有草木曰岵,山无草木为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