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词异常搭配的修辞作用_周帆

第18卷第3期重庆电子工程职业学院学报Vol．18No．32009年5月Journal of Chongqing College of Electronic Engineering

May ．2009

量词异常搭配的修辞美就是一种异于常规的语词线性组合去建造“超脱寻常文字、寻常文法以至寻常逻辑形式，而使语辞呈现一种动人的魅力”。量词异常搭配是一种颇具特色的修辞，具有一种特殊的修辞魅力。它使所指的事物变得具体形象，形成了深沉的意境美，表达出强烈的情感美，语言文字也具有了深刻的幽默美和高度的精炼美，别开生面地给人以深刻的审美感受。

1深沉的意境美

中国画创造意境，在世界画坛享有盛誉的奥秘就是

“似与不似”之中，追求神似。在审美上，给人的思维导引是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语言意境的创造同样如此。文学艺术的本质是为了表现作家对生活的特殊心理感受，这种心理感受是通过形象表达出来，新鲜、生动的形象能动人魂魄，引起人们的联想。而修辞的作用就在于用语言把生活的表象变成形象，在于用语言编织出人们似曾相识的景象，留给人们的却是不同寻常的感受。量词异常搭配的魅力就在于它能创造一种深沉的意境，追求一种意境美，给人以生动形象的情感体验与丰富的联想。例如：咏月，自古以来，月亮在人们的生活中和心目中是一个主要的物象。苏轼词曰：“月有阴晴圆缺。”随着它的形象的变化，人们的感受是多方面的，量词也就多有关涉。

（1）不到一分钟，便见沧波万里，银光如泻，一丸冷月，傲视天空。（陈衡哲《再游北戴河》）

（2）忽在那万里波涛的汹涌处，溅起一粒浑圆湿润的清露似的月。滚向蓝丝绒般的天空，给你披上一身洁净清爽的光。（崔合美《海火》）

例（1）用计量“药品”的“丸”来修饰“冷月”，突出了景色的清冷，使人似乎真的和作者一起感受到寒凉。例（2）用计量颗粒状东西的“粒”修饰“清露似的月”，反衬了天海的浩瀚。

用量词“丸”、“粒”修饰“月”确实就在“似与不似”之中，然而那里蕴涵着一种神韵，都营造了一种冷寂、空寂、幽静的意境。那里包含着情的寄托、意的遐思，给人以无限的想象，使人神驰情往。

2生动的形象美

现实生活的许多事物都是抽象的、概念化的，而量词

异常搭配却可以把不可见的事物变得具体化，形象化。高尔基说：“作家的作品要能够相当强烈地打动读者的心胸，只有作家所描写的一切———情景、形象、状貌、性格等能历历地浮现在读者的眼前，使读者也能各式各样地想象它们，而以读者自己的经验、印象及知识的积蓄去补充和增补。”量词异常搭配建造的“似与不似”的不合逻辑的意象比常规的更生动、更简洁，主观色彩更浓，从而形象比常规的更鲜明、更突出。它使原本抽象的事物化为形象，变得可以看见、可以感知并使之凸显出来，创造出给人印象深刻的，新奇的意境，最终来达到复杂的情思、生命的体验以及对社会、对生活的感受。例如：

（3）嫩蓝的春天，几支木杆，几痕细线连于杆与杆间，线上是停着几个粗而有致的小黑点，那便是燕子。（郑振铎《海燕》）

（4）此洞为世界著名巨工之一。过此便是康庄，忽然降下到一片广阔的平原，回望八达岭上远远伏着一线长城，如在天上！（冰心《平绥沿线旅行记》）

（5）她们吃着他们募来的钱，半个谢字不说；我使这么几块钱，和你们说一车好话，你们倒要恼我，甚至要打我，你们怎么这样爱她们而不跟我讲些宽宏大量呢！（老舍《赵子曰》）

（6）孩子们受不好教育，前途没有一丝儿希望。（叶圣陶《校长》）

例（3）中量词“痕”本指物体留下的印儿，这里用来表

收稿日期：2009-03-29

作者简介：周帆，男，重庆市万州清泉中学，中学语文二级教师。

量词异常搭配的修辞作用

周

帆

（重庆万州清泉中学，重庆万州404000）

摘要：量词是汉语特有的一个词类。量词的异常搭配是对量词使用规范的故意超脱和违背，它是一种

积极的修辞方式，具有多种修辞功能和特殊的修辞效果，是语言变异的表现之一。本文首先对量词的异常搭配进行界定，然后从量词异常搭配的修辞作用的表现、审美意识以及发展前景三方面对其进行了比较深入的分析。

关键词：量词；异常搭配；修辞作用中图分类号：H109.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5787（2009）03－0051－03

“线”的量，恰到好处。仔细品味，这是远距离观察的感受，用“根”太显露，用“丝”呢，显得柔弱无力，给人一种飘忽感，与语境不和谐，作者用一“痕”字，将电线在嫩蓝的天空中那种似动非动，似断非断，影影绰绰之态传达给读者。例（4）写的是从一片广阔的平原上回望八达岭上远远起伏的长城的雄伟景象，给“长城”用了“线”，把那种高远无尽“如在天上”的仙幻境界般的神奇写了出来。作者没有用“条”，也没有用“道”，因为“条”、“道”稍显实在而缺乏虚灵。例（5）中的“车”是装实物的运输工具，而不能装载语言一类意念的东西，此句运用比拟的手法，将只能听得见而看不见的“好话”当成实物来写，说成“一车好话”，既夸大了“好话”之多，又增强人们的感知程度。例（6）中“一丝儿希望”中的“丝儿”突出了希望之渺茫。此例中的量词以比拟的修辞方式，变抽象为具体，用有形之物计量无形之物，将无形之物写得可见、可感，从而增强了语言和文学表现的力度。

审美感受是主体对客体在审美感知过程中出现的一种特殊的心理状态，离不开审美客体的感性形象。量词异常搭配创造的意象反映的不仅仅是客观现实，而且加进了主观的审美感受。它还增强了语言的可感性，以创造新奇的意境来引起主体情感的愉悦和共鸣。

3强烈的情感美

艺术作品的魅力在于具有强烈的感染力，“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量词的异常搭配是借助有情感的色彩的量词，即有意地把量词与中心词褒贬、喜恶情感色彩、庄谐情感色彩错接，造成一种情感的反差，来创造强烈的感染力。例如：

（7）叶片像绿色的小舟，载着一船绿色的梦，我接着就听到了她绿色的歌声。（常荣《背影》）

（8）南街兴顺号杂货店门前的砖台阶上，站着一簇下堡村的闺女。（柳青《创业史》）

梦是人脑的一种表象活动，通常只说“一个梦”、“一场梦”，例（7）却说“一船…梦”，这就使“梦”从量上具体化了，似乎梦也成为可装入船舱的实物。“一船”当然比“一个”或“一场”多，“我”希望“绿色的梦”越多越好，因此“船”便巧妙地表达了“我”的主观愿望。例（8）中的“一簇少女”把原来表示大自然花草的量词，用到了少女的身上，似乎字里行间都吐露了喜悦之情。量词的异常搭配就是以诗一样的情感美，呼唤着人们对美的追求和感受。

有时量词异常搭配与前文的巧妙配合还能表示鄙视嘲讽的意味。比如：

（9）美国博士几个子儿一枚？我问他。（老舍《牺牲》）（10）但他钻到第三——

—也许是第四——

—层，竟遇见了一件不可动摇的伟大的东西了，抬头看时，蓝裤腰上面有一座赤条条的很阔的背脊，背脊上还有汗在流下来。（鲁迅《阿Q正传》）

例（9）把用于修饰硬币的量词“枚”与美国博士学位搭配，有贬斥美国学位的意味，使量词“枚”带上了感情色彩。例（10）中的量词“座”一般用于较大的固定的物体，例如“一座山”、“一座铜像”等。此处用来修饰杀人者的背脊，以其身体的结实反衬其精神的麻木愚昧，表达出作者对他的憎恶和鞭挞。

以上几个例子的量词与中心词的搭配都是不符合常规的，但正是这种不同寻常，造成了一种鲜明的情感落差，具有了强烈的情感美。

4深刻的幽默美

“所有的超常规的语言组合结构都是语言幽默气氛的骨架。”[4]语言是一些有规律的符号系统。这些符号是有强制性的，是约定俗成的。但是有时候人们故意张冠李戴，造成一种出乎意料的艺术效果。量词的异常搭配往往就是借助于量词和与之搭配的各个词之间的不和谐性，制造出强烈的反差，从而产生诙谐幽默、风趣的情趣。

（11）老爷子加小心，别光顾着说话，看掉下来屁股摔两瓣！（周立波《暴风骤雨》）

（12）听说你俩要来，他就说：“得，来了两块麻烦！”（老舍《女店员》）

（13）嘻笑一通后，开会了，在主席台上就坐的是几位要员和他们的几位婊子，后面站立的是他们的几扇保镖。（王国有《司令的一天》）

例（11）中“瓣”本为计量橘子、蒜之类的一小块儿的，这里却用于人体，“摔成两瓣”中的“瓣”与“半”谐音，又与花瓣近义，因此可以看成“屁股摔成两半”，也可看成“屁股摔开了花”，语言诙谐，含义丰富。例（12）中“块”表示成块的物体，这里用于表示抽象的麻烦，形容要来的人难以对付，这样用量词，为语言的表达平添了不少情趣。例（13）中“一扇保镖”，按常规“扇”多用于“门、磨”等，这里用在“保镖“上，刻画人物入木三分，一个量词“扇”把作者对“保镖”的嘲讽，在诙谐、风趣之中宣泄了出来。

值得一提的是鲁迅，他是伟大的思想家，语言的幽默大师。他在作品中也经常运用量词的异常搭配来引起文章的幽默、诙谐，表达出他的情感。例如：

（14）“一阵脚步声响”已经拥过一大簇人。（鲁迅《药》）

（15）还有一回，是：“公理，几块钱一斤？”（鲁迅《“公理”之所在》）

例（14）中“簇”本用来表示成堆成团的东西，这里用在“人”上，表现“看客”热心而又麻木的状态。他们虽有生命，却又无异于生命的成堆成团的东西，这里自然流露出作者对描写对象的鄙视与嘲讽。例（15）中把“公理”说成能用“斤”这个度量衡单位衡量的东西，足见作者轻蔑嘲讽之意，对国民党统治下的黑暗社会进行了强有力的抨击和揭露。

幽默是作家建立在对生活感悟中的艺术创作。也许它在表面上看是荒诞可笑的，但隐含在深处的却是苦涩，它使人们在苦涩中体悟到了深刻的哲理。

5高度的精炼美

从信息的传递方面来看，人们总是希望能用最经济的词语传递最大的信息量，从而获得最佳的表达效果，而量词的异常搭配的恰当使用就达到了这个目的。量词的异常搭配不仅能够传递所修饰事物量方面的信息，而且能够传递许多附加信息，如审美信息等。而这些都是大多数量词的常规用法所达不到的，例如：

（16）黎明这扇半贪半开的木窗望去，天上还有一梳月牙。（戴领《无尽的草章》）

重庆电子工程职业学院学报第18卷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