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郡县古今通释》辨误两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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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学佺《蜀郡县古今通释》辨误两则
内容摘要:《蜀郡县古今通释》是《蜀中广记》中的一部分。
《蜀中广记》作为一部取材广博、内容宏富的著作,难免会有一些瑕疵,如人物与年代的不符,混淆建置沿革等。
辨析其中的纰漏与错误,让这部有着重要史料价值的著作更加发挥出它的作用。
关键词:曹学佺《蜀郡县古今通释》辨误
曹学佺(1574-1647),字能始,号石仓,又号雁泽、雁泽居士、西峰居士,福建侯官洪塘(福州市区)人,明末政治家、文学家,曾任四川右参政、按察使。
在四川为官期间,他勤于走访民间,搜集文献资料,编成《蜀中广记》这部巨著,该书较为全面地记述了四川的政治、文化、人物、风俗等,是一部研究四川历史的重要古籍资料,有着极高的史料价值。
《蜀中广记》共有108卷,分十二个篇目,分别是《名胜记》、《边防记》、《郡县古今通释》、《人物记》、《方物记》、《神仙记》、《高僧记》、《游宦记》、《风俗记》、《著作记》、《诗话记》、《画苑记》。
四库馆臣对该书的评价是:“搜采宏富,颇不愧广记之名。
”①但是由于书中内容庞杂,而且所引用的材料“精粗毕括,同异兼陈”②,因此免不了会出现一些纰漏。
尽管这些失误对该书整体的价值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为了让我更加全面而正确地认识这部古书,对其进行一些辨误还是必要的。
本文就《蜀中广记》总卷第五十四《蜀郡县古今通释·顺庆府》的记载中所出现的两处错误作一番辨析。
一、人物和年代、地点不符
以前的学者在记述前代历史的时候,往往会出现一些把时间、地点和人物搞错的情况。
在历史记载中出现这样的错误,就无法展现历史真实的一面,后人也会误解历史,甚至曲解历史,同时也会使后代学者在研究前代历史的时候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
曹学佺《蜀郡县古今通释》就出现了将时间与人物、地点混淆的错误。
例如:
顺庆府
安汉、充国二县地。
唐置果州,取充实之义也,一曰以郡南果山为名。
宋宝庆初,宁宗潜邸,遂有今号。
此处所谓“今号”即是指明代的“顺庆府”。
该文中,“宋宝庆初,宁宗潜邸,遂有今号”便是混淆了人物、时间和地点,将皇帝与年号、皇帝与封地给弄错了。
首先我们可以确定“宝庆”并不是宋宁宗的年号。
根据《宋史·宁宗本纪》记载,宋宁宗有庆元(1195-1200)、嘉泰(1201-1204)、开禧(1205-1207)、嘉定(1208-1224)这四个年号,其中并没有“宝庆”。
根据《宋史·理宗本纪》记载,理宗在位期间的年号有宝庆
①《四库全书总目·蜀中广记》提要。
②同上。
(1225-1227)、绍定(1228-1233)、嘉熙(1234-1240)、淳佑(1241-1252)、宝佑(1253-1258)、开庆(1259)、景定(1260-1265)。
所以,宝庆应当是宋理宗的年号。
其次,“果州”并非因为是宁宗的“潜邸”而升为“顺庆府”的。
唐代有一种制度,某位皇帝临幸某个除了“府”以外且建置等级较低的地方,此后,该地便可以破格提升为府。
比如唐玄宗为躲避“安史之乱”,举朝逃往成都,事后成都便被破格提升为府,称“南京”。
在唐代这种破格提升的“府”被称作“京府”。
后来宋代沿用了这一制度,并且将其进一步发挥,升府的理由也开始多样化:有因皇帝的出生地而升,有因皇子封地而升,有因是新收复的失地而升,有因地方官民要求而升等等。
升府的理由中,最为典型的就是将皇帝自己即位前所封之地升格为府,这是宋神宗时期首创的。
这种即位前的封地,就被称作皇帝的“潜邸”。
根据《宋史·宁宗本纪》中的记载,宁宗即位前的封地有“明州”、“安庆”、“平阳”、“武宁”,却没有“果州”。
因而,说“果州”是宁宗的“潜邸”是错误的。
《宋史·地理志》记载:“顺庆府,中。
本果州南充郡团练,宝庆三年,以理宗初潜之地升府,隶剑南东路。
”《宋史·宁宗本纪》:“(嘉定十四年八月)戊寅,以侄右监门卫大将军贵诚为果州团练使。
”引文中的“侄右监门卫大将军贵诚”就是指宋理宗。
由此可知,在嘉定十四年(1221),宋宁宗命当时尚且身为皇子的理宗为果州团练使,那么“果州”当是理宗即位前的封地之一无疑,而“果州”也应当是理宗的“潜邸”。
综合以上材料,“宝庆”应当是理宗的年号,而“果州”也应是理宗的“潜邸”。
那么,曹学佺认为“宋宝庆初,宁宗潜邸,遂有今号”的说法是错误的,正确的表述应当是:“宋宝庆初,理宗潜邸,遂有今号。
”
二、建置沿革之误
行政建置是国家的一种制度,是管理社会的基础和手段,是一个地方发展的主要脉络,有着重要的意义。
自古以来,人们在修撰地方志的时候,无不先考建置,稽察始终,条理沿革,以观其兴废。
我们要正确地认识一个地方的历史和现状,就必须准确地把握一个地方的建置沿革。
而曹学佺在关于“南充县”的建置沿革方面却出现了失误。
南充县
汉充国县,蜀增南字,隋减国字,是以有今称也。
在上述文字中,曹学佺认为“南充县”是由汉代的充国县沿革而来的。
他认为,三国时期的蜀国在“充国县”前加一个“南”字,改作“南充国县”,到了隋代,去掉一个“国”字,便成了“南充县”。
这样的说法和史实并不相符。
很多时候,人们都将“充国”、“南充国”、“南充”这三个地名所代表的地区混为一谈,其实不然。
本文就从建置沿革的角度来辨析这三者的区别。
首先论述“充国县”的沿革。
充国县,本是汉代旧县。
《汉书·地理志》中巴郡辖下有
充国县;《后汉书·郡国志》又记载:“充国,永元二年(90)分阆中置。
”永元为东汉和帝年号,意思就是说充国县是东汉才设置的。
如此,《汉书》和《后汉书》中关于充国县设置时间的记载便相冲突了。
任乃强的《四川州县建置沿革图说》认为对于这两部史书中所出现的问题,到现在都没有定论①。
到东汉末年,复分充国县置南充国县。
《宋书·州郡》记载:“南充国令,谯周《巴记》:‘初平四年(193)②,分充国为南充国。
’”原充国县其余辖地设置西充国县。
南充国县设置以后,在经历两晋南北朝一直到隋代这个过程中,名称几经变换,南朝梁的时候叫“南郡”,西魏在这里设置“新安郡”,到了隋代,才最终将其改名为“南部”。
《隋书·地理志》:“南部,旧曰南充国,梁曰南郡,西魏置新安郡,后周郡废。
”《明史·地理志》记载仍为南部,属保宁府。
西充国县在隋代更名为晋城,《隋书·地理志》:“晋城,旧曰西充国,梁置木兰郡,西魏废郡改县名焉,有阆水。
”唐高祖武德年间改晋城为晋安;宋神宗熙宁年间,省晋安为镇入西水县。
至此,西充国县的沿革历程结束。
根据以上论述,我们发现充国县自设置后经历了两条沿革路线,一条路线是分出南充国县,南充国县在隋代改为南部县,沿用至今;一条路线是设置西充国县,西充国县在隋代更名为晋城县,唐代改为晋安县,宋代省县,其沿革路线终断。
考察这两条路线,都没有证据表明充国县沿革演变为后代的南充县。
其次,南充县并非由充国县沿革而来。
《汉书·地理志》记载:“安汉,是鱼池在南。
莽曰安新。
”汉代,安汉县隶属巴郡;东汉末年刘璋三分巴郡,安汉隶属巴西郡;南朝宋在安汉置宕渠郡;后魏平蜀后,置南宕渠郡③;隋开皇年间改安汉为南充,《隋书·地理志》记载:“南充,旧曰安汉……(开皇)十八年(598),县改名焉。
”隋代以后,历经千年,南充一名一直沿用。
到明代,南充县隶属顺庆府,为府治所在。
因此,南充县其实是从汉代的安汉县沿革而来的。
关于“南充”一名的得来,却与“南充国”有点关系。
根据清人李元的考证,在他的《蜀水经》中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隋改安汉为南充,盖在南充国之南矣。
”
据史料记载,汉代的安汉和充国均属县一级建置,且同时隶属于巴郡,二者相互之间并没有统属的关系。
而且,充国县和安汉县有不同的沿革,南充县是从安汉县沿革而来的,并不是源于充国县。
那么,“充国县”、“南充国县”、“南充县”这三个名称就不是指一个地方。
所以,曹学佺简单地认为“汉充国县,蜀增南字,隋减国字,是以有今称”的说法是不正确的,而关于南充县沿革的正确表述则应当是:“南充县,汉安汉县,隋改南充县,沿用至今。
”
结语
本文列举了《蜀郡县古今通释》中出现的两处错误:其一,是将宋宁宗与宋理宗的年号相混淆,以及把宋理宗即位前的封地写成是宋宁宗的封地的错误。
其二,是将充国县的沿革
①任乃强《四川州县建置沿革图说》之《图与图说》第6-7页。
②《四库全书》本的《宋书》、《太平寰宇记》中引用谯周《巴记》文字为“初平六年”。
按汉献帝有年号初平、兴平和建安,其中初平年间仅有四年,并无“初平六年”之说。
曹学佺书中论及这方面,所引用《巴记》均写作“初平四年”。
本文选用中华书局版《宋书》,作“初平四年”。
③《太平寰宇记》卷八十六。
说成是安汉县的沿革,混淆建置沿革的错误。
通过论证,本文得出了两条结论:第一条,“果州”是在“宝庆”年间,因为是宋理宗的“潜邸”的缘故,破格升为“顺庆府”;第二条,通过条理沿革,确定“南充县”应当是从汉代的“安汉县”沿革而来的,并不是源于“充国县”。
通过这些结论,从而纠正了这两处错误。
曹学佺在编纂《蜀中广记》时,征引材料和组织内容方面难免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失误。
但是瑕不掩瑜,就整体而言,这些不足之处并没有破坏这部巨著的历史价值,我们通过辨误,也能让这部古书更加发挥它的作用。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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